考究鄭州商城建造的年代及其性質問題

摘要：鄭州商城建造過程的相關研究，是隨著考古資料的積累才得以逐漸深入的。學術界在發現之初即對其性質展開了討論。關于鄭州商城的性質，曾經存在兩種觀點。一種即安金槐先生在《試論鄭州商代城址—隞都》《再論鄭州商代城址—隞都》中反復強調的“隞都說”；另一種觀點即鄒衡先生在《鄭州商城即湯都亳說》提出的“西亳說”。本文結合了半個世紀以來考古工作所得到的證據，認為鄭州商城是商代第一個都城“亳”都。

關鍵詞：鄭州商城；年代；性質

一、緒論

二里崗文化時期的鄭州城，地處現河南省鄭州市區，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一直以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關于鄭州商城建造過程的研究，是隨著考古資料的積累才得以逐漸深入的。對其性質，學術界在發現之初即展開了討論，曾經存在兩種觀點。一種即安金槐先生在《試論鄭州商代城址—隞都》[1]和《再論鄭州商代城址—隞都》[2]中反復強調的“隞都說”；另一種觀點即鄒衡先生在《鄭州商城即湯都亳說》提出的“西亳說”[3]。1983年偃師商城發現以后，出現了第三種觀點，即“鄭州商城與偃師商城一樣都為西亳都”[4-5]；新近又出現一種觀點，為“鄭州城為先商方國之‘亳說”。筆者贊同“西亳說”。下文從考古證據入手，再結合文獻，還原一個更加符合歷史的鄭州城。

二、鄭州商城的主要遺跡

要證明鄭州商城是商都西亳，首先要證明它是一座都城。鄭州城現在確認有宮墻、內城墻、外郭城墻三重。內城東北部發現大量的夯土基址和大型房基，應為宮殿區。但是缺少大型貴族墓葬的發現。

（一）鄭州商城宮城

鄭州商城有宮城，1998年3—9月，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鄭州工作站在水利部黃河水利委員會一號高層住宅樓基建工地進行了搶救性考古發掘[6]，發現一段殘長24米左右的夯土墻基槽及一些重要文化遺跡，出土遺物十分豐富。1985—1986年，在黃委會青年公寓大樓的西北部，曾發現一段東北-西南走向的夯土墻基，從其位置、形制、結構與方向等分析這段墻基，與此次發掘的夯土墻基應為同一道夯土墻，長達100余米，基槽寬度近8米。其中，第四層為商代堆積，有兩個灰坑打破了夯土墻基，H114打破了一部分，而H56則打破了整面墻基。可以推測H56使用的時代，這個夯土墻基已經被廢棄了。

從出土陶片可以看出，無論是5、6、8號的鬲，還是12、16的甗，又或者是14號的斝，根據安金槐先生在《關于鄭州商代二里崗期陶器分期問題的再探討》一文中的分期[7]，無一例外全都具備早商特點，按照安先生的劃分，這些陶片不會晚于二里崗下層二期（晚段）。其中，還有一點值得注意，位于夯土城墻下的H110出土一件陶鼎，其形制不同于二里崗時期常見的陶鼎，與鄭州地區洛達廟遺址（相當于二里頭文化三、四期）出土陶鼎頗具相似之處。

（二）鄭州商城的內城

鄭州商城的內城保存情況較好，1956—1973年，對商代城墻進行發掘[8]，環繞城墻先后試掘了22條探溝。夯土墻連接成一個縱長方形，其東城墻和南城墻的長度約1 700米，西城墻為1 870米，北城墻長約1 690米，總計周長6 960米（圖一）。

三、四、五上層地層為商代二里岡期上層文化層，分布在探溝西部，厚0.45～3.5米，可分為深灰、淺灰和較硬的灰土等三層。其中包含大量的商代二里岡期上層陶片、骨器、卜骨、蚌刀、松綠石、紅燒土塊、木炭屑以及獸骨、鹿角等。該文化層由東向西傾斜，疊壓著商代城墻內側的夯土，同時疊壓著商代二里岡期下層文化層。木炭屑經碳14測定年代為距今3 215±90年（公元前1265±90年），樹輪校正年代為3 545±135年（公元前1595年）。

五中和五下層時代接近，位于二里崗上層堆積之下。5號陶鬲口沿為卷沿圓唇，是二里崗下層時期流行的特征。二里崗下層堆積壓于夯土城墻上，說明此城墻不會晚于二里崗下層一期（早段），該城墻夯土層為分段版筑而成。夯層內包含一些陶片，能看出器形的有罐、甕、缸、盆等，另外還出有紅燒土碎塊、木炭屑和獸骨等。木炭經碳14測定其年代為距今3 235±90年（公元前1285±90年），樹輪校正年代為3 570年±135年（公元前1620年），與地層和所出陶片特征相吻合。鄭州商城內城墻修建年代在商代早期似乎沒什么問題。

（三）鄭州商城的外郭城

鄭州商城的外郭城應處于商文化的邊緣地帶，出土資料不足。根據已有的考古資料，早商城墻的建筑技術是從無基槽過渡到淺基槽，最后向深基槽發展。鄭州商城內城城墻均無基槽，而外郭城有基槽。因此，鄭州商城內城的始建年代應早于外郭城，但也不應該晚于二里崗下層二段。

（四）鄭州商城的夯土臺基和房基

1974年春，在商城內東北部（即東里路南北兩側）進行鉆探時，發現面積較大的夯土和灰土遺存，隨即進行了試掘[8]。在約1 000平方米的范圍內，發掘出了商代夯土臺基、商代房基和灰層、壕溝等遺跡。商代房基C8G10的東邊被一條南北縱長的商代壕溝打破，壕溝口部之上和溝兩側的房基面上，還堆壓有15～55厘米的商代文化層。

壕溝中出土的大口尊（圖二）口徑大于肩徑，肩部逐漸趨于消失，時代特征至少晚于二里崗上層一期。6、8號陶鬲（圖二）口沿均為方折唇，時代也應晚于二里崗上層一期。壕溝上壓商代文化層器物也同樣具有晚期特征。由此可以看出該房廢棄的時間至少要早于二里崗上層一期。

宮殿區夯土遺址發現豐富，70年試掘鄭州商城時就發現了一些夯土基址，在C8T59中的夯土基址中出土了帶有商代二里崗下層一期特征的大口尊。

1998年，對鄭州商城北大街商代宮殿遺址開展發掘工作[9]，F1、F2保存情況較好。F1位于T232中。F1壓在夯土Ⅶ之上，夯土Ⅶ之下還有一層墊土層。夯土Ⅵ基槽底部直接壓在H232和H233上，這兩個灰坑出土的陶片帶有明顯二里崗下層一期的特征。夯土Ⅵ、Ⅶ的時間斷定報告認為，這一組夯土建筑基址的年代應不早于洛達廟晚期（即二里頭文化四期），從出土的陶片來看，也不晚于二里崗下層二期。

此外，相當一部分二里崗下層二期的灰坑打破夯土建筑基址。證明該處的各個建筑基址都相對偏早。另外，從打破F2的H156、H160以及F1解剖溝內出土物來看，年代都相當于二里崗下層二期。因此，這兩座建筑的始建和廢棄時期都應為二里崗下層二期。

（五）鄭州商城的銅器窖藏

鄭州商城遺址發現有張寨南街、向陽回族食品廠、南順城街等三處屬于二里崗上層時期的青銅器窖藏坑，共出土大型方鼎、圓鼎、鬲、尊、罍、卣、觚、爵、斝、盂、盤、簋、戈、鉞等青銅禮器28件（圖三）。除此之外，也一起出土了許多陶器。陶器大多具備二里崗上層一期的特征。

（六）鄭州商城的鑄銅遺址

南關外鑄銅遺址，位于鄭州商城內城南墻外、外郭城內今隴海東路兩側，北距商城內城南墻約700米，面積約2.5萬平方米。曾發現冶銅坩堝殘片十余塊、冶銅殘留銅片3塊和1件銅鉆頭（或為箭鏃），時間大致為二里崗下層沿用至上層，部分學者提出該時間段為南關外期到白家莊期。

紫荊山北鑄銅遺址位于鄭州商城內城北墻外三百余米處今河南飯店一帶，遺址附近地勢平坦，西側有一隆起約1.5米的漫平土丘，習稱“泰山廟”，遺址面積在1 000平方米以上。紫荊山北鑄銅基址的使用時代，應屬于商代二里崗期上層。

三、鄭州商城的建造過程和建造時間

綜合前面的分析，可以得出鄭州商城的大致建造過程。從鄭州洛達廟期（相當于二里頭三、四期）到典型二里崗期，鄭州商城從圍護宮殿建筑的小城逐漸發展為三重城墻結構的超大都邑，考古學文化的主體面貌經歷了從一元到多元再走向一元的過程。二里崗上層一期以后，鄭州商城達到了鼎盛階段，形成了很多專門的功能區域和相對穩定的文化傳統，形成了規模化的生產和制度化的禮儀，全面完成了城市化（表一）[10]。這個繁榮期大約持續到二里崗上層二期（晚段），以三個青銅器窖藏的埋藏為標志，鄭州商城走向衰落。

四、鄭州商城的性質

鄭州商城自從發現，就引起了許多學者的討論。尤其是偃師商城的發現，圍繞兩座“商城”誰才是商代第一個都城“西亳”的討論之聲不絕于耳。偃師城，最初建城面積約86萬平方米，而后向北、東兩面外擴，總面積約1.9平方千米。該城的許多設計都體現了較濃厚的戰備色彩。現在許多學者贊同的一個觀點是偃師商城是商代前期為了遏制夏的實力在夏的勢力核心地帶（也許是夏代舊城址的廢墟上）擴建的軍事堡壘[11]。其周圍的一些商代城市，也可能為軍事據點，共同拱衛商都鄭州城。

根據近些年的考古發掘成果，發現歷史上“仲丁遷隞”的隞都位于鄭州小雙橋遺址的可能性非常大。小雙橋遺址總面積近600萬平方米[12]，具備商代都城的規模。小雙橋的興起和繁榮的時間，根據出土陶器的特征看，處于二里崗上層二期，正是鄭州商城開始衰敗的階段。遺址的核心區位于東北部，宮城墻、夯土建筑基址、祭祀坑等重要遺跡都分布在這一帶。因此，該遺址作為都城的條件完全具備，是當時的政治、文化中心。更重要的是，小雙橋遺址地處鄭州市西北郊的邙山地區，古代稱為隞地，地理位置與文獻中仲丁都隞的記載一致[13]。鑒于以上種種原因，小雙橋遺址應該就是隞都。

通過前文的論述，偃師商城性質和“隞都”的位置已經基本推定。關于“亳”都的文獻記載與反映，鄒衡先生在他的文章《鄭州商城即湯都亳說》中已有精彩的論證。現在，結合半個世紀以來考古工作所得到的證據，可以推斷，作為商代前期的超級大都市，鄭州商城應該就是商代第一個都城“亳”都了。

作者簡介

王海睿，1995年9月生，男，漢族，甘肅蘭州人，重慶師范大學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先秦考古。

參考文獻

[1]安金槐.試論鄭州商代城址—隞都[J].文物，1961（增刊1）：73-80.

[2]安金槐.再論鄭州商代城址—隞都[J].中原文物，1993（3）：25-30，49.

[3]鄒衡.鄭州商城即湯都亳說[J].文物，1978（2）：69-71.

[4]張國碩.鄭州商城與偃師商城并為亳都說[J].考古與文物，1996（1）：31-38.

[5]李紹連.鄭州商城與偃師商城雙為“亳”[J].中州學刊，1994（2）：107，113-116.

[6]曾曉敏，李素婷，宋國定.河南鄭州商城宮殿區夯土墻1998年的發掘[J].考古，2000（2）：40-60，104.

[7]安金槐.關于鄭州商代二里崗期陶器分期問題的再探討[J].華夏考古，1988（4）：104-108.

[8]河南省博物館，鄭州市博物館.鄭州商代城址試掘簡報[J].文物，1977（1）：27-37，67，104.

[9]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鄭州商城北大街商代宮殿遺址的發掘與研究[J].文物，2002（3）：32-50.

[10]侯衛東.鄭州商城的城市化進程[J].中原文物，2018（3）：36-45，62.

[11]許宏.“圍子”的中國史—先秦城邑7000年大勢掃描（之五）[J].南方文物，2018（1）：1-12.

[12]河南省文物研究所.鄭州商城考古新發現與研究[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3.

[13]袁廣闊.關于鄭州小雙橋遺址的幾個問題[J].考古，2014（11）：2，72-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