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傳海 紀艷榮 溫曉星 張建
妊娠期肺癌少見,國內外文獻報道較少,以病例報道為主?,F報告我院近期收治的妊娠期肺癌2例,以提高對該病認識,早期診斷和治療。
病例1 患者34歲,孕5產3,孕32周,因“咳嗽、咳痰3月,發現肺占位性病變2天”入院?;颊?月前無誘因反復出現咳嗽、咳白色黏痰,咯血1次,伴氣短、背部不適,且逐漸加重。3天前(妊娠32周)在我院婦產科,充分評估終止妊娠的利弊后,在腰硬聯合麻醉下行“子宮下段剖宮產術”,娩出一健康男嬰。剖宮產后,轉入我科前2天胸部CT示右肺上葉占位,為進一步明確診斷轉入我科。既往有“妊娠期糖尿病”病史,母親死于“宮頸癌”,否認吸煙史。查體:體溫37.8℃,呼吸20次/分,心率126次/分,血壓108/71 mmHg,雙肺呼吸音粗,未聞及干濕性啰音,心臟、腹部未見異常,左下肢腫脹。
入院后完善相關檢查,血常規:白細胞:16×109/L,中性粒細胞百分比87.7%,淋巴細胞百分比4.9%,嗜酸細胞百分比0.2%,血紅蛋白109 g/L,血小板175×109/L。血沉29mm/H,C反應蛋白170.1 mg/L??偟鞍?0.6g/L,白蛋白26.9 g/L。D二聚體19.88 mg/L。肺部腫瘤標志物:癌胚抗原、胃泌素釋放肽前體、神經元特異性烯醇化酶、鱗狀細胞癌相關抗原正常,糖類抗原125 185.8 U/mL(<35),細胞角蛋白19片段(CYFRA21-1)5.64 ng/mL(<3.3)。頭胸腹部CT強化:1).考慮右肺上葉肺癌并左側頸部、縱隔、右肺門淋巴結轉移,雙肺及肝臟多發轉移可能。2).心包及雙側胸腔積液。3).左腎結石。4).盆腔積液。5).左側髂靜脈擴張。6).右側肩部皮下軟組織影,左側胸腹壁皮下水腫。7).顱腦CT未見明顯異常。全身骨掃描:T3椎體、左側第1前肋、左側第10后肋、左側骶髂關節可見放射性異常濃聚,考慮全身多發惡性腫瘤骨轉移。
進一步行纖維支氣管鏡檢查: 右上葉支氣管管腔外壓性狹窄,表面黏膜粗糙、充血,觸之易出血,于該處給予活檢、灌洗、刷檢,送病原學、病理學檢查,并于右肺中葉內側段行TBLB。同時行左頸部淋巴結活檢術。頸部淋巴結病理:淋巴結轉移性腺癌,結合形態及免疫組化結果支持肺來源,免疫組化結果:CDX-2(-);CK20(-);CK7(3+);Ki-67(+,65%~70%);NapsinA(3+);P40(-);TTF-1(3+);Villin(3+)。右肺上葉纖支鏡活檢病理:腺癌。刷檢片中查到腫瘤細胞;免疫組化結果:CK5/6(-);CK7(3+);EGFR(+);Ki-67(+ 35%~40%);NapsinA(3+);P40(-);TTF-1(3+);P63(-)。非小細胞肺癌ALK(-);(右肺中葉內側段纖支鏡活檢)活檢肺組織中查見極少量異型細胞。形態符合腺癌。免疫組化結果:NapsinA(+);P40(-);TTF-1(+)。臨床診斷為肺腺癌(ⅣB期)?;驒z測結果:EGFR 19 E746-A75del;21 L858R突變。給予吉非替尼治療,4月后復查胸部CT肺部病灶較前縮小?,F隨訪8月,患者無癥狀,繼續口服吉非替尼靶向治療中,剖宮娩出的男嬰發育正常。
病例2 患者32歲,孕2產1,孕21周,因“咳嗽咳痰5月,憋氣20天”入院。患者5月來反復出現陣發性咳嗽,痰為白色粘痰,20天前出現憋氣,活動加重,伴有體重減輕,腹部超聲示肝臟多發結節,考慮轉移,為進一步診治收住我科。既往體健,否認腫瘤家族史,否認吸煙史。查體:體溫36.8℃,呼吸18次/分,心率110次/分,血壓118/87mmHg,雙肺呼吸音粗,未聞及干濕性啰音,心率110次/分,律齊,各瓣膜區未聞及病理性雜音,腹部膨隆,肝脾肋下未及,雙下肢無水腫。
入院后完善相關檢查。血常規:白細胞:11×109/L,中性粒細胞百分比80.4%,淋巴細胞百分比14.6%,嗜酸細胞百分比0.9%,血紅蛋白146g/L,血小板292×109/L。血沉8mm/H,C反應蛋白24.6mg/L??偟鞍?7.9g/L,白蛋白40.4g/L。肺部腫瘤標志物:癌胚抗原、胃泌素釋放肽前體、鱗狀細胞癌相關抗原正常,神經元特異性烯醇化酶41.68 ng/mL(<25),糖類抗原125 47.38U/mL(<35),細胞角蛋白19片段(CYFRA21-1)11.46 ng/mL(<3.3)。
充分醫患溝通征得患者及家屬同意后,行胸腹部CT檢查示右肺中下葉肺癌并縱隔多發淋巴結轉移,雙肺及肝臟多發轉移,左腎上腺轉移可能;胸2及腰2椎體低密度,轉移不除外。擬行終止妊娠引產術,轉至我院產科,麻醉科評估引產手術風險大,經我院多學科診療,為緩解疾病進展,在未獲得病理組織類型及基因是否突變的情況下,試驗性給予吉非替尼治療,約10天后患者癥狀明顯減輕。后患者行肝臟組織穿刺活檢,查見異型腺體,考慮為腫瘤。臨床診斷為肺腺癌(ⅣB期)。3周后復查胸部CT示右肺占位病變范圍較前明顯縮小,雙肺多發轉移,較前明顯減少、縮小。考慮患者癥狀改善,于孕25周腰硬聯合麻醉下行剖宮取胎術,娩出一死男嬰。現患者隨訪5月,患者未訴不適,繼續吉非替尼治療中。

圖1 例1妊娠期肺癌患者 1A:治療前胸部CT平掃示右肺門旁腫塊(4 cm×3 cm),邊緣分葉、毛刺,右肺上葉支氣管狹窄、局部閉塞。1B:經支氣管鏡肺活檢術(TBLB)病理示肺腺癌,HE×200。1C:吉非替尼治療4月后復查胸部CT平掃示右肺上葉病灶較前變小,管腔較前部分通暢。 圖2 例2妊娠期肺癌患者 2A:治療前胸部CT平掃示右肺縱膈旁見軟組織影(8 cm×3 cm),中葉支氣管閉塞,下葉基底段支氣管狹窄,雙肺彌漫性粟粒樣結節。2B:吉非替尼治療3周后復查胸部CT平掃示右肺縱膈旁病變較前縮小(4 cm×2 cm),雙肺多發結節較前減少、縮小。
妊娠期惡性腫瘤少見,發生率約為0.02%~0.1%之間。但隨著女性生育年齡延遲,年齡相關的妊娠期惡性腫瘤發生逐年增加,以乳腺癌、宮頸癌、惡性黑色素瘤、淋巴瘤為主,約占妊娠期惡性腫瘤的70%~80%[1]。肺癌多發生于中老年人群,與煙草暴露關系密切,妊娠期發生肺癌少見。近年來隨著女性吸煙人群的增加和年輕化、生育年齡的后移、空氣污染的加重等因素重疊,妊娠期肺癌的發生率逐年增加。有研究發現妊娠期原癌基因激活,可能是其內在致病因子[2]。
妊娠期肺癌患者臨床表現與非妊娠期相似,診斷面臨諸多挑戰。早期無癥狀或僅出現咳嗽、呼吸困難等非特異性表現,容易誤診為妊娠期正常反應或肺部感染。加之妊娠期女性擔心輻射影響胎兒安全,不愿意行影像學檢查,導致診斷延遲,多數患者確診時屬于晚期。如果有明顯淺表淋巴結病變或MRI發現肺內病變,可以行淺表淋巴結活檢、超聲引導下針吸活檢或纖維支氣管鏡檢查明確診斷,但需注意評估局部或全身麻醉對胎兒的風險。本研究兩例妊娠期肺癌患者,在充分評估風險下,在超聲引導下行淋巴結穿刺和肝穿刺、纖維支氣管鏡下肺穿刺活檢,最終明確診斷。
妊娠期肺癌治療復雜,涉及到腫瘤類型、分期,母系獲益,胎兒宮內風險,家庭情感,倫理等多方面問題。目前關于妊娠期肺癌治療大多基于回顧性研究,缺乏標準治療方案。
所有化療藥物均存在潛在致畸性,因此在妊娠期實施化療應充分權衡母親的獲益和胎兒的風險。妊娠前3個月是胚胎分化和器官形成的敏感時期,實施化療會增加流產和畸形的風險,因此孕早期避免化療。但這種風險在孕中晚期會下降至和普通人群一致,因此妊娠中晚期應考慮在繼續妊娠的情況下實施化療。雖然妊娠三月后化療風險較低,但也有文獻報道,會增加圍產期并發癥如宮內生長受限、低體重兒、某些器官功能缺陷[3]。有報道妊娠32周后進行分娩,不影響胎兒預后,因此如果在妊娠32周后診斷為肺癌,可以考慮先終止妊娠,然后再實施治療,但是相關研究仍較少,并不能作為標準治療[4-5]。本研究中的第一例患者即是如此。一旦胎兒具備成熟條件,應盡快擇期分娩。為降低骨髓抑制風險,分娩應推遲至化療后2~3周。妊娠35周后應盡量避免化療,因為有自發生產可能[5]。
截至目前,僅有6例在妊娠期使用酪氨酸酶抑制劑的病例報道[2,6-7],均沒有發生明顯的胎兒異常。本研究第二例患者即在妊娠期應用吉非替尼,因患者擔心影像檢查及藥物對胎兒的潛在致畸性,最終決定引產胎兒,但遺憾的是胎兒已死亡,是否是與使用酪氨酸酶抑制劑有關不得而知。因缺乏妊娠期肺癌靶向治療的分子和遺傳學特征研究數據,無法評價其安全性,暫不建議妊娠期使用酪氨酸酶抑制劑。但分娩后在獲得組織學類型和基因有突變的情況下,應及時介入酪氨酸酶抑制劑,延長總生存期。
考慮到化療、靶向治療的潛在致畸性和延遲治療導致疾病進展影響母親預后,終止妊娠也應被考慮。但在大多數情況下,終止妊娠可能并不能改善妊娠結局[8]。因此在治療方面,沒有統一的推薦意見,需要及時啟動多學科會診,充分向妊娠期肺癌患者及其家庭提供所有可能的關于治療方案、預后等各方面信息,并充分尊重患者最終的治療選擇權。
妊娠是否改變肺癌的生物學行為,現在仍不清楚。約50%的妊娠期肺癌患者選擇產后化療,但母親總生存時間3~9月,約12%的女性于產后1月內死亡[9],相比非妊娠期而言,妊娠期預后相對較差,可能與診斷、治療延遲有關。
總之,妊娠期肺癌發生少見,臨床診斷存在巨大挑戰,治療上沒有標準的推薦方案,應詳細向患者及其家屬講明各治療方案的風險獲益、預后等,尊重患者的最終選擇。鑒于EGFR突變常發生在不吸煙、東方女性患者中,因此對于妊娠期肺癌患者,應盡量留取病理標本行EGFR基因突變檢查,增加治療的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