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宋代山水畫中園林建筑的構景特征

文／蔡小龍

引言

山水畫屬于中國畫中的一個類別，它以繪畫的形式呈現，注重于描寫山川河流等自然景觀。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并無獨立的山水畫，而是將山水景色作為人物畫的附屬背景。到了隋唐時期，逐漸演變出了獨立的山水畫，北宋時期更是發展成山水畫的興盛時代。因為政治、經濟、文化的繁榮，使山水畫和建筑豐富多彩。古代園林建筑景觀以自然景觀為主，體現自然融合以及協調之下的詩情畫意，這與山水畫中的意境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所以，古典園林建筑的構景特征，總會借鑒山水畫的意境美學。反之，在山水畫的構景中，也總出現園林建筑的元素。

1 宋代山水畫的意境理念

1.1 山水結合，詩情畫意

宋代富含中國文化的底蘊，是中國文化的發展巔峰時期。在宋朝的社會背景和經濟文化影響下，宋代詩詞繼承了晚唐的詩詞風格，在此基礎上發展出了自己的獨有特點。宋代文人的思想精神是在理想與現實的不斷沖突下衍生而來，其表現形式和詩詞意境符合宋代社會發展狀況，推崇哲理但又超脫世俗。簡單來說，就是在規則中卻又不受拘束。在這樣的詩詞文化發展環境下，山水畫深受其影響。宋代文人們在擬畫過程中總是會引用詩詞或創作詩詞，用山水畫來表達詩詞意境，用山水風景來抒發詩意，詩情畫意的表達含義即是如此。文學藝術作品的主要目的就是表達感情、表現意境，而山水畫的意境就是畫家在感受風景的過程中所產生的心境。所以，結合了詩詞的山水畫內嵌了文字的描述功能，在體會畫作意境的時候可以借助詩詞的語境感情來理解。可以說，結合了詩詞的山水畫在詩情畫意中融合了一種意境的不同表達形式，不僅在畫作中增添了詩詞的韻味，還便于后人理解和解讀畫作內涵。

1.2 情景交融，以景抒情

在山水畫中，情景交融是一種最常見的表現手法。山水畫就是描繪自然山水景色的畫作，情景交融的畫作從兩個層面表達作者感情。一種是在山水景色中融入了畫家創作時的情感狀況，以自然山水景色來表達自己內心的心境，是一種抒情的作畫過程。這個過程和山水畫面的意境是最豐富和最真實的，也是畫家收集素材的過程。通過對自然的觀察和刻畫，把思想感情轉接在山水畫中。另一種則是畫家在欣賞自然山水風景時所產生的情感，就是把當時的情感用繪畫的方式表現在畫作中，是一種由畫作到抒情的過程。在情景交融的作畫方式中，畫家常常將山水風景擬人化，將自己的真情實感灌輸于山水之間，在作畫過程中形成作者與風景之間的“交流對話”，在風景中融入人的思想。同時，在人的性格感情中加入風景的特點。比如，山峰的氣勢磅礴、山川的廣闊無邊和山澗小溪的細水長流。實際上，情景交融的手法從某種角度上考慮，是畫家在畫作中的縱情表現，也是自然界中各種生命的萬千變化。畫家的修養、學識、技巧和不同的自然山水風景，使得宋代山水畫豐富多彩、內涵高雅、意境深遠。

1.3 禪宗悟道，以畫表心

在唐朝末期，學士們對于參禪學佛就已經表現出積極意愿，這種積極意愿發展到宋代更是在全社會形成蔚然之風，文人士大夫們開始參禪學佛，熱衷于研究和討論禪學禪理。宋代的文人士大夫與禪師來往密切，經常互相討論禪道，以此來期許獲得領悟之道。在這樣頻繁的交流來往中，禪宗對于文人士大夫的影響逐漸加深，這種影響亦表現在詩詞和畫作中。宋代畫家在創作時，會在寄托于山水的情感之中加入一些自己參透或是交流得來的禪道和人生禪理，將禪宗理念和悟道心得融入山水畫中，表達出在山水畫中所富含的人生禪理。結合了禪宗理念的畫作與其他寄托情景的山水畫有所不同，它在內容中所賦予的情感是深邃的、得道的。這種畫作的情感表達不同于其他畫作的山水之情和人之常情，它更多的是表達一種忘我、無物的人生境界。一般畫面是比較空靈的、淡雅而清新的，構圖也是平中求奇、匠心獨具、以少勝多，畫面安靜荒寒，追求“無畫處皆成妙境”、空曠浩渺的意境（圖1、圖2）。

圖1 宋《云峰遠眺圖》（圖片來源：參考文獻[1]）

圖2 宋《村江圖》（圖片來源：參考文獻[1]）

2 宋代山水畫中園林建筑的構景特征

2.1 以主帶次，主次有序

在山水畫的園林建筑中，畫面構景十分講究層次感和突出重點，畫家不會雜亂無章地隨著心情添加繪畫元素。在構景中，要區分清楚各景觀或各元素的主次地位，注重主體元素的表達，以次體元素作為輔助襯托。在一幅完整的園林繪畫中，畫面中的各要素占整個畫面的比重不是均等的，而是突出重點，以表現各繪畫元素之間的關系來相互協調，從而形成一個完整的、協調的畫面。所以，在這種畫面構造中，主體建筑不僅能夠突出特點，還能對整個畫面的氛圍感進行大體的駕馭和控制，形成以主帶次，主次有序的狀態。

2.2 融入元素，增添氛圍

在元素類別里，宋代山水畫中園林建筑的基本元素有山石、水流和草木。山石是山水畫中的一大元素，在繪畫過程中經常被運用。然而，在大多數的畫作中，山石并不是單一存在的，而是以組合的形式表現在畫作中。其中，有種常見畫法叫做“大石間小石”，在繪畫時要從畫面整體構造考慮，不能盲目穿插，要有次序，有遠近關系，且大小都要兼顧，整個畫面要具有協調感。同時，根據山石質地的差異，還有不同的筆墨技法，如鉤、皴、擦、點、染等。除此之外，水流和草木也是宋代山水畫中不可缺少的元素。在園林建筑中，有山石的地方必定有水流和草木，水流和草木能夠為整個畫面做襯托、點綴、過渡和銜接，形成山水相間、草木盎然的景象，為整體畫作增添氛圍感。

2.3 結合山水，貫通氣脈

在山水畫中，很注重畫作整體的氣勢和脈絡，講究氣韻生動。“所謂氣韻生動，就是在氣中保持韻律，生而必動，當它表現在畫作中時，觀畫者會產生畫面富有生機的感覺。”[2]雖然山石、水流、建筑以及草木各個元素之間都是獨立的個體，但是如果要將它們呈現在一幅畫中，那么就要講究各個元素之間氣脈的連貫性。在作畫的過程中，畫家會在下筆之前熟悉整體畫面的氣脈走勢，同時兼顧各個元素中的虛實和明暗表現。簡單來說，就是在靜態的畫面里表現畫中各元素的流動感，在表現流動感的同時，還要做到突出流動感中的氣韻。從而使整個畫面就像真實生活場景的再現，但又充滿了人文情懷和精妙的筆墨關系（圖3）。

圖3 宋《四景山水圖卷》（局部1）（圖片來源：參考文獻[1]）

2.4 開合藏露，收放自如

在山水畫的構圖法則中，開合和藏露是兩種常用的構圖手法，也常見于宋代山水畫中對園林建筑的構景特征中。開合即張開和收攏，在一幅完整的畫作中，要根據畫面所要表達的情感對整個畫面的構造進行梳理和規劃，既要有整體的開合，也要有細節的開合。這種開合也被當作是一幅畫作的“呼吸口”，有氣口才能讓整個畫面更具有協調感和流動感。除了要表現開合，在有些畫作中還會適時的表現藏露。正確的處理畫面中的藏露關系，不僅能突出畫面的中心景觀，還能讓人們對“藏”的部分充分發揮想象力，如“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學情景，藏露是山水畫常見的一種畫面處理手法，處理好藏露關系可以提升整幅畫面的意境和品質，再融合自己的想法和情感，對畫作情感加以延伸。這樣的構景，能使整個畫作達到一種“雖無卻有”的情感和藝術境界（圖4）。

圖4 宋《四景山水圖卷》（局部2）（圖片來源：參考文獻[1]）

3 宋代山水畫中園林建筑的空間布局

3.1 全景式布局手法，以大觀小

北宋時期山水畫中比較突出的布局特點是全景式布局，也叫通景。“全景式布局的構圖形式采用‘以大觀小’的手法，整個畫面天地和山水兼具，以表現畫面的遼闊視野，極具地域色彩。”[3]這種畫作的布局形式注重對大自然原本樣貌的寫實，取景方式也相對較為自然。畫家通過自身對景觀的了解和感受，結合個人觀感對畫面各元素進行深入刻畫，只圍繞著景觀特點這一個中心進行畫作創作。北宋時期的畫家追求的是畫面的空間感和層次感，講究的是對畫面整體的把握。運用這樣的構圖手法，能使整個畫面極具大氣磅礴的恢弘、肅穆之氣。全景式布局運用在園林建筑里就要對景觀做整體規劃，突出和放大這部分景觀的重點和特色，營造園林景觀的層次感和空間感。

3.2 截取式布局手法，以小顯大

截取式布局的繪畫手法在南宋時期的山水畫中較為常見，注重描寫景觀的片段，以小顯大、以少喻多（圖5，圖6）。截取式布局手法由北宋時期出現和引入，在南宋時期得到了發展。南宋時期的山水畫與北宋時期略有差異，南宋山水畫比較注重細節的勾勒和刻畫，強調凸顯畫面中各元素的細節形象和細節特征，線條和筆墨形式大多簡單簡潔，但又意境深遠、追求畫面空靈和體現南方地域特色。這種截取式的布局能夠使觀畫者在瞬間捕捉到畫面的重心。同時，截取式布局方式深受江南一帶的筆墨風格影響，所以，畫作大多是寄情于江南地區的小橋流水，畫面顯得內秀而優雅，并且富有空靈感。截取式布局手法運用在園林建筑里就是對景觀的細節做深度建設，比較能運用于較小的景觀中，突出景觀小而秀麗的特點。

圖5 宋《晴嵐蕭寺圖》（局部）（圖片來源：參考文獻[1]）

圖6 宋《江山秋色圖》（局部）（圖片來源：參考文獻[1]）

3.3 橫向平遠布局手法，營造意境

橫向構圖法源于北宋時期，到了北宋后期，橫向構圖法逐漸演變成了橫向平遠的布局手法。“北宋畫家郭熙在《林泉高致》中首先提出了山水畫構圖的三遠法，第一種是平遠，第二種是深遠，第三是高遠。所謂平遠，就是由近到遠，由前景引出遠景。”[4]畫家首先取景于視平線的下方，分別對前景、中景和遠景進行構圖規劃，這三種不同類別的景，構成畫面不同的層次感，透過前景望遠景，能表達出畫作的空間感和縱深感，表現出一種雄厚的氣勢和豁達的境界，這種藝術境界能讓觀畫者感受到一種輕松愜意、無拘無束的獨特心境。橫向平遠的布局手法運用在園林建筑中就是在搭建景觀時做好前景、中景、遠景的分布和規劃，突出景觀的引導向和層次感。

結語

宋代山水畫中對于園林建筑的勾勒有不同的構景特征。第一，以主帶次，主次有序。主要是利用主次元素的不同次序來突出重點，以表現各繪畫元素之間的關系來相互協調，從而形成一個完整的、協調的畫面。第二，融入元素，增添氛圍。在畫面中融入山石、水流、草木等元素，為整個畫面做優化點綴，襯托氛圍感。第三，結合山水，貫通氣脈。畫家注重畫作整體的氣勢和脈絡，講究氣韻生動，表現各景觀的流動感。第四，開合藏露，收放自如。為畫面增加氣口，正確處理景觀的藏露關系，營造畫作的協調感。除此之外，在宋代山水畫的園林建筑中還講究畫面的空間布局，主要有三種畫作的空間布局手法，分別是全景式布局、截取式布局以及橫向平遠式布局。全景式布局的特點是以大觀小，截取式布局的特點是以小顯大，橫向平遠布局的特點是利用空間手法來營造畫面意境。不同的構景方法和布局手法豐富了宋代山水畫中的園林建筑的畫作特點，同時也為園林建筑帶來建筑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