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龍,伍 靜,孫銅林,劉 華*
(1.湖南中醫藥大學,湖南 長沙 410208;2.湖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湖南 長沙 410007)
化療所致惡心嘔吐(chemotherapy-induced nausea and vomiting, CINV)是與化療藥物有關或直接由化療藥物導致的惡心嘔吐。 CINV 是惡性腫瘤患者化療過程中最常見的不良反應,如果在化療過程中不給予預防嘔吐用藥,70%~80%的患者會出現惡心嘔吐[1],并且CINV 能夠顯著降低患者的生活質量,進而影響患者后續腫瘤相關治療的依從性,甚至導致部分患者終止抗腫瘤治療[2]。 臨床研究表明,即使預防性使用了止吐藥物,在高度和中度致嘔吐化療方案中, 約有60%的患者出現了急性或延遲性CINV[3],CINV 的總完全控制率約為30%[4],而中醫藥通過內外兼治,可以顯著減輕CINV 患者臨床癥狀,提高生活質量[5]。
劉華教授,主任醫師,碩士研究生導師,湖南省中醫腫瘤臨床研究中心主任,在中醫藥防治惡性腫瘤及其并發癥方面有較為深入的研究。 劉教授從事腫瘤臨床及科研工作30 余年,在辨治化療所致惡心嘔吐方面積累了大量的經驗,臨床療效甚佳。 筆者有幸跟師左右,受益匪淺,現將劉教授辨治化療所致惡心嘔吐的臨床經驗闡述如下。
CINV 屬于中醫學“嘔吐”的范疇。 與普通嘔吐相比,CINV 患者既有腫瘤病史,同時又經歷了化療藥物的攻伐。 《醫宗必讀·卷七》曰“積之成也,正氣不足,而后邪氣踞之”,提示正氣虧虛是惡性腫瘤發生發展的根本原因[6-7]。 惡性腫瘤患者病程日久,瘀血、痰濕、癌毒等病理因素互相搏結,耗傷人體正氣,此時再受到化療藥毒攻伐,或是直接損傷脾胃,以致中焦升降失調,脾胃納運失常,無力運化水濕,凝而成痰,阻滯氣機,上逆而嘔;或是化療之寒毒耗傷脾陽,使中焦清陽不升,水飲內停,阻滯氣機而作嘔;或是化療之熱毒耗傷胃陰,陰虛胃熱,胃中虛熱與糟粕搏結成實,胃火上沖而嘔;或是患者面對化療心生恐懼、憂慮之情,以致肝氣郁結,橫逆犯脾、胃而生嘔吐;或是患者久經化療之攻伐,正氣長期受損,化療之藥毒累積乘虛內陷,脾胃升降失司,氣機壅滯于中焦而成痞,火熱上犯于胃、寒毒下擾于脾而成上熱下寒之嘔吐。 經化療攻伐后脾胃虛弱,氣血生化乏源,無力滋養先天,或是脾陽不振,無以充養腎陽,以致腎火不足無以助脾土運化精微;或是胃陰不足,無力運化精微以滋養腎水,腎水不安則挾肝上犯而凌土濕,均進一步加重了嘔吐的癥狀。 故劉教授認為CINV 基本病機為胃失和降、氣逆于上,病位在胃,與脾、肝、腎關系密切。
治療嘔吐當明辨虛實、寒熱,正如張介賓所言:“嘔吐一證,最當詳辨虛實。 實者有邪,去其邪則愈;虛者無邪,則全由胃氣之虛也,補其虛則嘔吐可止。 ”“凡病嘔吐者,多以寒氣犯胃,故胃寒者十居八九,內熱者十止一二”[8]。 指明了虛實、寒熱對于辨治嘔吐的重要性,而CINV 患者由于腫瘤病程日久耗傷正氣,加之化療攻伐之后,脾胃虛弱者十之八九,故劉教授認為“健脾和胃、扶助正氣”之治則當貫穿病程始終。劉教授在長期臨床診療過程中通過明辨虛實、寒熱等基本病機,將常見CINV 分為氣虛痰阻證、陽虛飲停證、陰虛胃熱證、肝氣橫逆證、寒熱錯雜證等證型,在辨證施治的基礎上兼用中醫外治法,在臨床中取得了較好的療效。
惡性腫瘤患者經化療之藥毒攻伐,直接損傷脾胃,脾胃運化失司,以致多見氣虛之證[9]。 癥見:惡心嘔吐,噯氣頻作,神疲乏力,少氣懶言,舌淡苔白,脈濡。 治以健脾益氣、和胃降逆,方用香砂六君子湯加減。 方藥組成:黨參15 g,黃芪30 g,茯苓、白術、法半夏、蒼術、炒神曲、炒麥芽、炒雞內金各10 g,陳皮、木香、砂仁、甘草各5 g。
脾胃氣虛,無力運化水濕,凝而成痰,阻滯中焦氣機,故食入即嘔。 癥見:食入即嘔,嘔吐痰涎,口不渴,脘痞滿悶,舌苔白滑,脈弦滑。 治以化痰祛濕、健脾和胃,方選小半夏湯加減。方藥組成:法半夏15 g,生姜20 g,薏苡仁、茯苓各15 g,白術10 g,甘草5 g。痰郁而化熱者,加黃芩15 g,瓜蔞仁15 g,竹茹10 g以清熱化痰。
臨床中常用化療藥物如順鉑等藥性寒涼[10],患者脾陽受此類藥物寒毒耗傷,使中焦清陽不升,寒濕內盛,濁陰上逆而作嘔。癥見:嘔吐遇寒則甚,胃脘冷脹,畏寒,四肢清冷,大便溏泄,舌淡苔白滑或兼見齒痕,脈濡弱。治以溫中健脾、和胃降逆,方選理中湯加減。 方藥組成:白參10 g,炒白術、干姜、薏苡仁各15 g,陳皮、法半夏、丁香、柿蒂各10 g,炙甘草5 g。濕盛者,可加用蒼術、厚樸各10 g 以燥濕健脾;清陽不升者,加黃芪30 g,柴胡3 g,升麻3 g 益氣升陽;脾陽虛弱,不能充養腎陽,以致脾腎陽虛,可加用鹽菟絲子15 g,酒山茱萸15 g,肉桂5 g 以溫陽補腎;寒甚者酌情用制附子5~10 g 以溫陽散寒。
陽虛不能化飲,水飲內停,阻滯氣機而嘔,則癥見:惡心,嘔吐清水,脘腹脹滿,食后更甚,胃中有振水聲或腸間轆轆有聲,頭暈目眩,口不渴,心悸氣短,小便清長,大便清稀,舌淡、苔白滑,脈弦滑。 治以溫陽利水、健脾和胃,方用苓桂術甘湯合理中湯加減。方藥組成:茯苓20 g,桂枝、黨參、炒白術、大腹皮、薏苡仁各15 g,干姜、法半夏、炙甘草各10 g。 納差者,加炒雞內金15 g,炒神曲10 g 以健脾和胃。
部分化療藥物如氟尿嘧啶為大辛、大熱、有毒之品[11],患者化療后胃陰耗傷,胃失潤降,不能受納水谷,則食入即吐。 癥見:惡心干嘔,呃逆,食入即吐,口燥咽干,或見口舌生瘡、大便暴瀉、里急后重,舌淡少苔少津,脈細數。 治以降逆止嘔、益氣清熱,方選橘皮竹茹湯加減。 方藥組成:橘皮、竹茹、生姜各15 g,大棗10 枚,西洋參、麥冬、玉竹、南沙參各10 g,甘草5 g。 胃陰不足,中焦虛熱循經上擾,消灼肺陰,以致肺胃陰虛,兼見干咳、少痰、痰黏難以咯出等癥,加天冬10 g,冬桑葉10 g,天花粉10 g 以滋養肺陰;胃為腎之關[12],胃陰不足,無力運化精微以滋腎水,致腎陰虧損,兼見腰膝酸軟、自汗盜汗、骨蒸潮熱等癥,可加用女貞子15 g,黃精15 g 以滋陰補腎。
陰液耗傷,胃中虛熱與糟粕搏結,因虛致實,使胃氣不得降,遂攜火上沖而嘔。 癥見:嘔吐、口干、咽干、口舌生瘡、小便短黃、大便干結、舌紅苔厚而干、脈沉細而數。 治以養陰清熱、降逆止嘔,方選增液湯合橘皮竹茹湯加減。 方藥組成:玄參20 g,麥冬、生地黃、黨參、黃芪各15 g,橘皮、竹茹、生姜、天花粉、火麻仁各10 g,甘草5 g。 若大便秘結不通,加用生大黃5 g,姜厚樸15 g,枳實10 g 以瀉熱通便。
部分患者面對化療時心生恐懼、憂慮之情,以致肝氣郁結,橫逆犯脾、胃而生嘔吐。 癥見:嘔吐吞酸,脅肋脹痛,噯氣頻頻,每遇情志失調而加重,舌淡苔薄微黃,脈弦稍數。 劉教授認為脾胃受肝邪必因虛之故也,若脾胃強盛,則肝氣橫逆而不能犯,故治“當先實脾”,治以健脾疏肝、和胃降逆,方選柴芍六君子湯加減。 方藥組成:黨參15 g,黃芪30 g,柴胡、白芍、茯苓、白術、法半夏、生姜、紫蘇梗、醋香附、佛手、郁金、醋延胡索各10 g,陳皮、甘草各5 g。若氣郁而化火者,加牡丹皮10 g,梔子10 g 以清郁熱。 此類患者易在化療前出現預期性惡心嘔吐[13],在中藥內服、外用的基礎之上,應多與患者溝通,做好患者的心理疏導工作,減輕患者的焦慮情緒,從而減輕惡心嘔吐等臨床癥狀。
患者久經化療之攻伐,正氣受損,加之化療之藥毒累積,乘虛內陷,脾胃升降失司,氣機壅滯于中焦而成痞,邪熱上犯于胃、寒毒下擾于脾而成上熱下寒之證。 癥見:惡心嘔吐,噯氣,口干,心下痞,腸鳴下利,舌苔膩而微黃,脈微而弦。 治以平調寒熱、和胃降逆止嘔,方選半夏瀉心湯加減。方藥組成:法半夏、干姜各15 g,黃芩、白參、炙甘草各10 g,黃連3 g,大棗5 枚。 寒盛者重用法半夏、干姜以溫中散寒;熱盛者重用黃芩、黃連,加天花粉10 g,生地黃10 g等以養陰生津。
除中藥湯劑內服之外, 劉教授常使用針刺、艾灸、穴位貼敷、耳穴壓豆等中醫外治法防治CINV。正如《靈樞·逆順》所言:“上工,刺其未生者也;其次,刺其為盛者也……故曰: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此之謂也。 ”[14]在化療前可予以針刺、艾灸(補法,穴取足三里、脾俞、胃俞、氣海等),以達到“正氣存內、邪不可干”的目的。 部分患者化療后出現嚴重的惡心嘔吐,難以進食,此時簡單易行且安全有效的中醫外治法如穴位貼敷、耳穴壓豆等更易為患者接受,正如吳尚先所說:“外治之理即內治之理,外治之藥亦即內治之藥,所異者法耳。 ”[15]針對難以口服中藥的CINV 患者,劉教授在辨證后常予以穴位貼敷(止嘔方:丁香5 g,吳茱萸5 g,旋覆花10 g,法半夏10 g。4 味藥磨粉后以姜汁、白蜜調勻;穴取內關、中脘、神闕、足三里)等外治方法,能有效減輕患者臨床癥狀。
劉教授認為,CINV 患者已受化療之攻伐,故當以健脾和胃為主,不可再次攻伐,故劉教授建議慎用以下幾類藥物:第一,慎用大苦、大寒之品,CINV 患者在臨床中多寒熱錯雜之證,《素問·至真要大論》曰:“諸寒之而熱者取之陰,熱之而寒者取之陽。 ”[16]若是見熱證則用大苦大寒之品,則恐不能寒之而反熱之,再者大苦、大寒之品或可暗耗陰津,或可損傷中陽之氣,是故虛者愈虛,熱者愈熱,寒者愈寒,故當慎之。第二,慎用金石類藥物,金石類藥藥性峻烈、致密重墜,有重墜傷胃之弊,CINV 患者多脾胃虛弱,用之當慎,必要用時,當加雞內金、山藥等以健脾護胃。第三,慎用有毒之品,由于化療藥物多有肝、腎毒性,故本研究團隊在使用有毒之品時慎之又慎,必要用時,當通過配伍、炮制、煎服方法以減輕其毒性,如半夏、生姜與附子同用,附子久煎等,并且嚴格控制劑量,不可長期服用。
廖某,男,72 歲。 初診:2019 年10 月28 日。 主訴:肺鱗癌維持性化療半年余,末次化療后嘔吐3 d。右上肺鱗癌多發轉移cT4N2M1cⅣB期患者, 末次化療結束于2019 年10 月24 日,在院行對癥支持治療后仍嘔吐不止,刻下癥見:嘔吐,飲食難下,食入即嘔,嘔吐痰涎,面色蒼白,乏力,間有咳嗽,咳聲輕微,咯大量白黏痰,無咯血,胸中痞悶,無惡寒發熱,夜寐欠安,小便尚可,大便時有溏泄,舌暗苔白,脈濡。 中醫診斷:肺癌。辨證:氣虛痰阻證。治以健脾和胃、化痰降逆,方予六君子湯合小半夏湯加減。 處方:白參10 g,法半夏15 g,茯苓15 g,炒白術10 g,陳皮5 g,生姜20 g,炒神曲10 g,炒麥芽15 g,炙甘草10 g。7 劑,每日1 劑,水煎服,9:00 與17:00 分服;配合止嘔方穴位貼敷治療(將止嘔方中4 味藥磨粉后以姜汁、白蜜調勻,分別貼敷于內關、中脘、神闕、足三里等穴位,每日1 次,每次4~6 h)。 患者服中藥湯劑1劑后即可進食,且嘔吐緩解,5 劑后嘔吐癥狀基本清除,納食尚可。
按:高齡患者,長期經化療攻伐,脾胃虛弱,無力運化水濕則聚而生痰,痰濁阻滯氣機,則食入即嘔、胸脘痞悶;中焦升降失司,故嘔吐痰涎、咯大量白黏痰、大便時有溏泄;氣血生化無源,則見面色蒼白、乏力;結合舌暗苔白,脈濡,屬脾虛痰阻之嘔吐,處方中白參大補元氣、健脾養胃,法半夏化濕除痰,和胃降逆,共為君藥;生姜既制約半夏之毒性,又增強溫中和胃止嘔之功效,茯苓、炒白術健脾益氣化濕,以杜生痰之源,共為臣藥;陳皮既可調理氣機以消濕聚之痰,又可降胃氣以止嘔,炒麥芽、湘曲健脾開胃消食,以復氣血生化之源,共為佐藥;使藥炙甘草補氣和中、調和諸藥,全方共奏健脾和胃、化痰降逆之效。動物實驗表明六君子湯中所含的黃酮可通過拮抗5-HT2B、5-HT2C受體來抑制順鉑引起的內源性促生長激素釋放肽(ghrelin)的降低治療CINV[17-18],小半夏湯可通過抑制回腸和延髓P 物質合成以及下調NK1 受體mRNA 和蛋白表達治療CINV[19]。 配合止嘔方穴位貼敷,內關為手厥陰經絡穴,寬胸理氣,降逆止嘔;中脘為胃之募穴,理氣和胃止嘔;神闕為任脈之要穴,健脾和胃,固本培元;足三里為足陽明經合穴、胃之下合穴,調理胃腸氣機,通降胃氣。 四穴配伍,結合丁香、吳茱萸、旋覆花、法半夏等藥,使其降逆化痰止嘔之功更著。
資某,女,45 歲。初診:2022 年4 月13 日。主訴:十二指腸乳頭腺癌術后化療后3 d,嘔吐伴腹瀉2 d。患者于2020 年12 月行胰十二指腸切除術,術后病理:(十二指腸乳頭黏膜)中-低分化腺癌。 后定期復查于2021 年9 月發現腫瘤肝轉移,開始行FOLFIRI 方案(氟尿嘧啶、亞葉酸鈣、伊立替康)化療12 周期,每次化療后均有不同程度消化道反應,影像學檢查提示療效評價SD,末次化療結束于2022 年4 月10日。 刻下癥見:惡心,進食后即嘔吐,嘔吐物味酸,口干口苦,腹痛而瀉,解水樣便,胃脘、脅肋部脹滿不適,寐欠佳,小便少,舌淡,苔白膩,舌中稍黃,脈弦。中醫診斷:腸癌。辨證:寒熱錯雜證。治以平調寒熱、和胃降逆止嘔,方予半夏瀉心湯加減。 處方:法半夏15 g,干姜10 g,紅棗15 g,黃芩5 g,黃連3 g,醋北柴胡10 g,姜厚樸10 g,郁金10 g,麩炒蒼術10 g,炒白術10 g,茯苓10 g,炙甘草15 g。 7 劑,每日1劑,水煎服,9:00 與17:00 分服。4 劑后,患者嘔吐、腹瀉等癥狀明顯好轉。 現患者維持化療中。
按:患者多次化療后正氣受損,化療藥毒累積乘虛內陷,寒熱搏結于中焦,氣機壅滯,痞塞不通,則胃脘、脅肋部脹滿不適,熱邪上擾于胃,則嘔吐酸水、口干口苦,寒邪客于脾,則腹痛、下利清水。處方中重用法半夏以降逆止嘔、消痞散結,為君藥;干姜溫脾散寒,黃連、黃芩為苦寒之品,且患者舌脈熱象不顯,故輕用以瀉熱消痞,三者共為臣藥;麩炒蒼術、炒白術、茯苓健脾益氣化濕,醋北柴胡、姜厚樸、郁金行氣消痞,共為佐藥;炙甘草益氣和中、調和諸藥,為使藥。諸藥合用,共奏平調寒熱、和胃降逆止嘔之效。 現代藥理學試驗亦表明,半夏瀉心湯可通過減少5-羥色胺(5-hydroxytryptamine, 5-HT)釋放治療CINV[20]。
曾某,女,37 歲。初診:2021 年6 月23 日。主訴:乳腺癌末次新輔助化療后13 d,惡心嘔吐2 d。 患者三陰性乳腺癌cT3N0M0ⅡB期,第3 周期新輔助化療(TP 方案)結束于2021 年6 月10 日,患者訴每次化療后均出現嚴重惡心嘔吐,目前惡心嘔吐嚴重,拒絕行下一周期新輔助化療,尋求中醫治療。 刻下癥見:惡心嘔吐,噯氣頻作,反酸,脅肋脹痛,平素心煩易怒,失眠,多夢,小便黃,大便時有溏泄,舌淡紅,苔薄膩,脈弦。 中醫診斷:乳巖。 辨證:肝氣橫逆證。 治以健脾疏肝、和胃降逆,方選柴芍六君子湯加減。 方藥組成:黨參15 g,黃芪30 g,柴胡10 g,白芍10 g,茯苓10 g,白術10 g,法半夏10 g,陳皮5 g,炒麥芽15 g,薏苡仁15 g,紫蘇梗10 g,郁金10 g,醋香附10 g,醋延胡索10 g,佛手10 g,甘草5 g。5劑,每日1 劑,水煎服,9:00 與17:00 分服。配合止嘔方穴位貼敷(穴取內關、中脘、神闕、足三里、期門、章門)。 加以溝通疏導,減輕患者焦慮情緒,建議患者癥狀好轉后繼續行新輔助化療。 后患者順利完成6周期新輔助化療,腫瘤縮小后行乳腺癌根治術。
按:患者平素情志不暢,化療后脾胃受損,加之對化療心生恐懼及對惡性腫瘤預后的憂慮情緒,肝氣郁結,橫逆犯胃,以致氣機紊亂、升降無常,癥見惡心嘔吐、噯氣反酸、胸脅脹痛。處方中柴胡辛開苦降、疏肝行氣,白芍柔肝斂陰,二者一散一收以疏肝柔肝,合為君藥;臣用黨參、茯苓、白術、甘草四君子加黃芪以健脾益氣;半夏、陳皮和胃降逆理氣,薏苡仁健脾化濕,炒麥芽行氣健脾且疏肝理氣,郁金、紫蘇梗、醋香附、佛手疏肝解郁止痛,共為佐藥;甘草調和諸藥,共奏健脾疏肝、和胃降逆之效。 劉教授在臨床研究中亦證實了柴芍六君子湯能顯著降低CINV 發生率[21]。 期門為肝之募穴,章門為脾之募穴,止嘔方貼敷期門、章門以加強健脾疏肝、和胃降逆之效。
惡心嘔吐作為惡性腫瘤患者化療過程中最常見的不良反應,極大地降低了患者的生活質量,進而影響患者后續腫瘤相關治療的依從性。 劉教授熟讀《傷寒論》《金匱要略》等經典,用經方而不拘于經方,學古而不泥古,重辨虛實、寒熱,證治方藥相統一,通過內外兼治,將“健脾和胃、扶正抗瘤”這一基本治則貫穿于病程始終,能有效改善患者臨床癥狀和提高患者的生活質量,值得臨床推廣和應用。 此外,劉教授還指出,臨床中CINV 病機復雜,復合證型較多,虛、實、寒、熱等各種證型常互相兼夾、轉化,故在臨床中面對各種情況當綜合考慮,靈活辨證,辨證施治的核心仍然是“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