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經濟、稅基遷移與區域稅收收入失衡*

◆段丁強 ◆保永文 ◆賴若嵐

內容提要：基于2011——2018年中國省際面板數據，采用熵值法構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衡量指標體系，對數字經濟是否影響區域稅收水平進行實證分析。研究表明，數字經濟對區域稅收的總體影響結果顯著為正，但存在門檻效應及區域異質性。東部地區為顯著正向作用，而中部、西部和東北地區則存在不同顯著水平的負向作用，其中東北地區的負向效應最為明顯。進一步的機制分析發現：數字經濟的非均衡發展通過市場化程度、產業升級與人才流動分別對本區域增值稅、企業所得稅與個人所得稅的收入水平產生調節效應。因此，地方政府應當結合本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及資源稟賦，科學選擇數字經濟發展重點方向與實現路徑，精準發揮數字經濟賦能效應，促進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

一、引言

數字經濟已成為經濟發展的重要引擎。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推動經濟規模與效率的同步提升，擴大稅基并使稅收增收。然而，數字經濟的虛擬化和遠程化等特征也對稅基識別與稅收管轄權劃分帶來挑戰，引發稅基侵蝕、遷移及稅收流失問題。根據《數字經濟藍皮書:中國數字經濟前沿（2021）》，在我國數字經濟占GDP比重快速上升的同時，區域數字經濟已經開始呈現非均衡發展特征。稅收是經濟發展的晴雨表，數字經濟的非均衡發展是否會引發要素與稅基的空間重配，導致區域經濟增速和產業發展質量的分化，并最終表現為稅收收入在不同區域間的此消彼長？

現有研究多從國際或國內整體視角分析數字經濟發展對稅權配置及征管技術的影響機制與效果，較少有文獻從區域視角探討數字經濟發展對要素重配及稅收水平的影響，對數字經濟發展可能導致的地域間稅收分配失衡問題仍有待深入研究?；诖耍疚膹膮^域視角，研究數字經濟非均衡發展對省級稅收水平的影響效應，在實證分析的基礎上探索并驗證影響機制，為地方政府制定數字經濟發展戰略提供依據。本文的邊際貢獻在于：第一，在探索構建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的基礎上，運用門檻效應模型等實證方法對省級面板數據進行回歸分析，研究數字經濟對區域稅收水平的影響及其異質性；第二，基于自舉法分析三種機制變量的調節效應，具體闡釋了數字經濟對不同稅種的影響機制，為地方政府優化數字經濟發展策略、促進稅收權益的地域間合理分配提供實證依據。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數字經濟的稅收效應

整體上，數字經濟能通過更高效的資源配置方式提升生產規模與效率，有利于擴大稅基，創造更多稅收收入。從政府層面來看，數字經濟推動稅收征管智能化水平的快速提升并改善稅收征管效率；從企業層面來看，數字經濟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通過降低成本費用、提高資產使用效率和增強創新能力等路徑，提高實體企業經濟效益（何帆和劉紅霞，2019），從而提升稅收水平；從個人層面來看，數字經濟通過提高人才質量和空間集聚水平提升全要素生產率，推動個人收入和消費水平上升（黃思明等，2022）。據此，提出研究假設如下：

H1：數字經濟對區域稅收水平具有整體促進作用。

（二）數字經濟稅收效應的區域異質性

我國數字經濟發展呈“4+N”新格局，由粵港澳大灣區、京津冀地區、長三角城市群和成渝城市群四大區域及十多個數字化熱點區域構成?；谝丶叟c科研投入水平，數字經濟在發達地區更易發揮資源配置優勢，而欠發達地區由于數字基礎設施不完善和信息要素匱乏等原因，數字經濟賦能效應尚未充分發揮（孫杰等，2019），因此數字經濟的經濟增長效應可能呈“U”型變化趨勢，即數字經濟影響可能存在門檻效應。據此，提出研究假設如下：

H2：數字經濟對稅收的影響存在區域異質性。

（三）數字經濟影響區域稅收的理論機制

數字經濟對區域經濟發展的影響最終體現為區域稅收水平的變化，但對不同地區而言，因為數字經濟發展路徑及程度不同，對經濟的影響效應也存在差異，具體表現為對增值稅、企業所得稅、個人所得稅等主要稅種收入的影響存在不同的機制與效果。

1.數字經濟對增值稅的影響機制

增值稅是對商品流轉的征稅，市場發育程度能夠影響增值稅的征收，市場化程度越高，就可能征得更多的增值稅。姚震宇（2020）的研究發現，數字經濟發展與市場化程度呈現指數級正相關，因此，數字經濟能通過提高市場化程度發揮對增值稅的促進作用。據此，提出研究假設如下：

H3a：數字經濟可以通過提高市場化程度對增值稅產生促進作用。

2.數字經濟對企業所得稅的影響機制

企業所得稅的應稅所得取決于企業的生產經營效率及盈利水平。數字經濟助推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效果依賴于產業轉型帶來的企業生產效率提升，產業數字化使數字技術和實體經濟高效融合，實現對傳統產業的全方位轉型升級（薛潔和胡蘇婷，2020），提升產出效率，從而擴大企業所得稅規模。據此，提出研究假設如下：

H3b：數字經濟可以通過推動產業升級以促進企業所得稅增加。

3.數字經濟對個人所得稅的影響機制

數字經濟環境下交通效率提升和交際方式革新降低人口流動成本，發達地區對人才的吸附能力更強，人才集聚效應更明顯，人才質量更高，從而收入水平更高。累進稅率條件下，收入越高，個人所得稅的邊際稅率越高，因此高收入人群的空間聚集和收入累積效應能促進發達地區個人所得稅水平的顯著提升。據此，提出研究假設如下：

H3c：數字經濟可以通過促進人才聚集提升個人所得稅水平。

三、變量定義與模型構建

（一）數據來源

2008年經濟危機后消費領域與產業結構加速轉型升級，物聯網、平臺經濟與人工智能等行業迎來前所未有的發展，同時，“十二五”規劃將新一代信息技術列為國家戰略性新興產業，因此本文將樣本數據的時間跨度設定為2011—2018年，研究對象為中國30個省級行政區（不包括港澳臺和西藏），最終形成240個年度面板數據，個別缺失數據采用插值法補全。本文數據來自歷年中國統計年鑒、統計公報以及Wind數據庫等，運用STATA16.0進行分析處理。

（二）變量說明

1.被解釋變量

區域稅收（TAX）。本文以區域稅收水平為評價工具，分析數字經濟發展對省域資源配置效率、產業結構及經濟發展質量等的影響，為排除各省市經濟體量因素的影響，以人均稅收作為區域稅收水平的衡量指標。

2.核心解釋變量

數字經濟發展水平（DIG）。參考現有文獻對于數字經濟的測量方法并考慮數據可得性，本文從數字基礎設施水平、數字技術創新水平、數字產業發展水平和數字智慧民生水平四個維度，對10個二級指標進行客觀賦權，構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指標體系（如表1）?；谶@些指標，本文采用熵值法，并參考孫瑜等（2020）、曹慶仁和周思羽（2020）的方法并加以改進，對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進行測算。

表1 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指標體系

3.調節變量

根據前文分析，本文選擇市場化程度（MAR）、產業升級（UPG）與人才流動（FLO）作為調節變量，分別考察數字經濟對增值稅、企業所得稅和個人所得稅三大稅種收入的影響機制。市場化程度、產業升級與人才流動分別用市場化指數、第三產業增加值與第二產業增加值的比值以及非戶籍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表示。

4.控制變量

為排除其他因素干擾，本文選取經濟發展水平（lnGDP）、金融發展（FIN）、固定投資（INV）、政府干預（GOV）、收入差距（GAP）和人力資源（HUM）作為控制變量（見表2）。

表2 變量定義

市場化程度 MAR 市場化指數產業升級 UPG 第三產業增加值與第二產業增加值的比值人才流動 FLO 非戶籍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門檻變量與調節變量經濟水平 lnGDP 各省人均GDP的對數金融發展 FIN 金融機構年末存貸款余額占GDP的比重固定投資 INV 固定資產投資占GDP的比重政府干預 GOV 財政支出占GDP的比重收入差距 GAP 城鄉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比人力資源 HUM 大專及以上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控制變量

（三）模型設定

本文依次運用面板數據模型、門檻效應模型和調節效應模型分析數字經濟發展影響區域稅收的總體效應、區域差異和作用機制。

1.面板數據模型

為研究數字經濟發展對區域稅收的整體影響，建立以下面板數據模型：

其中，i表示省份（i=1,2,…,30），t表示年份（t=2011,2012,…,2018），Controlit為控制變量，α0為截距項，α1、γit為各變量的擬合參數，λi與ηt分別為個體效應和時間效應，εit為擾動項，通過Hausman檢驗對隨機效應模型和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判斷。

2.門檻效應模型

由于數字經濟發展的不同維度對區域稅收的影響可能存在異質性，基于式（1），本文引入數字經濟衡量指標體系下的四個子指標作為門檻變量構建如下模型，用于量化評價不同地域數字經濟發展維度或水平差異對區域稅收水平的影響效果：

其中，DIGA為數字基礎設施水平，DIGB為數字技術創新水平，DIGC為數字產業發展水平，DIGD為數字智慧民生水平，q為門檻值。

3.調節效應模型

此外，基于理論分析，本文認為數字經濟通過市場化程度、產業升級與人才流動分別對三大稅種產生調節作用，參照楊曉昕和張涵（2021）的做法，設定如下模型：

其中，Taxtypeit表示稅種，包括增值稅、企業所得稅和個人所得稅；Moderatorit表示調節變量，包括市場化程度、產業升級和人才流動，交互項DIGit×Moderatorit用以研究數字經濟對區域稅收的調節效應。

四、數據分析與假設檢驗

（一）數字經濟影響區域稅收的總體效應分析

1.基準回歸

本文參考以往文獻，對模型進行逐步回歸并檢驗，從而選擇合適的面板模型。首先假設不存在個體效應，使用混合回歸模型，對數據進行F檢驗，結果表明F檢驗在1%的顯著水平下拒絕原假設，即存在顯著的個體效應，因此放棄混合回歸模型。然后，用Hausman檢驗對隨機效應模型和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判斷，表3顯示所有模型的P值均小于0.05，表明數據一致性較強，應選擇固定效應模型。

由表3可知，DIG回歸系數為正，且均在1%水平上高度顯著，表明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每提高1%，人均稅收將增加0.0147-0.0264，假設1得到驗證。控制變量回歸系數顯示，經濟水平、金融發展、政府干預和人力資源能夠對稅收增長提供有效支撐；固定投資與稅收呈現負向關聯，可能是由于固定投資的短期產出能力較弱，其比重較高會降低產出效率，從而抑制稅收增加；收入差距與稅收的正相關關系表明，收入差距較大的地區可能由于高收入人群基數較大而征得更多稅收；政府干預對稅收的影響效應顯著為正且系數值較大，除了地方財政支出與區域稅收的內生性影響外，也可能說明地方財政支出水平有更強的稅收增收效果。

2.面板分位數回歸

由于分位數回歸能更精確地描述解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的變化范圍及條件分布形狀的影響，更全面地刻畫分布特征，因此使用面板分位數從不同分位點對模型進行回歸分析，模型I～V對應的分位點分別為0.1、0.25、0.5、0.75、0.9，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面板分位數回歸結果

由表4可以看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在各分位點上對區域稅收的影響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數字經濟發展總體上促進了區域稅收水平的提升。但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在各分位點的系數呈遞增特征，即高分位點上數字經濟與稅收的相關性更強，低分位點上相對較弱且顯著性較差，說明數字經濟越發達的地區稅收水平越高。值得注意的是，政府干預和收入差距在低分位點的系數更大且顯著性更強，說明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越高，財政支出對區域稅收的正影響作用越顯著，同樣，數字經濟越發達，居民收入差異對區域稅收的影響越不顯著。這意味著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越高，由市場主導的資源配置效率越高，稅收增收效果越好。

（二）數字經濟影響區域稅收的異質性分析

由面板分位數回歸結果可知，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越高對區域稅收水平的影響越顯著，由此猜想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不同的地區對區域稅收的影響存在異質性。據此，本文按中國四大經濟區域劃分標準，將全國劃分為東部、中部、西部和東北四個區域，并生成四個虛擬變量，對數字經濟與虛擬變量進行交互項處理，結果見表5。

表5 異質性分析結果

注：受篇幅限制，控制變量系數未予顯示。

模型（Ⅰ）到模型（Ⅳ）中交互項回歸系數分別在1%、1%、10%和1%水平上顯著，系數分別為0.0179、-0.0233、-0.0179和-0.1255，其中僅東部地區回歸系數為正，中部、西部和東北地區回歸系數均為負，且東北地區回歸系數的絕對值遠大于其他地區，表明數字經濟僅在東部地區對區域稅收產生促進作用，而中部、西部和東北地區存在不同程度的負向作用，其中對東北地區的負向作用最大，此結果印證了假設2?？梢?，中部、西部和東北地區由于數字經濟發展導致稅基遷移，其稅收流向更為發達的東部地區。此外，東北地區的負向效應強于中部和西部地區，原因可能是近年來東北地區發展速度變緩，傳統產業轉型升級阻滯；而西部地區稅收水平受數字經濟沖擊最小，可能是由于西部大開發戰略推動交通運輸業、社會服務業等第三產業發展部分對沖了制造業帶來的負向影響。

（三）數字經濟影響區域稅收的門檻效應分析

為了進一步考察數字經濟不同維度發展水平對區域稅收的影響，本文引入數字經濟下的四個子指標作為門檻變量，運用自舉法（Bootstrap）對面板門檻進行顯著性檢驗。門檻回歸結果（表6）顯示，模型（Ⅱ）和模型（Ⅳ）存在單一門檻效應，模型（Ⅰ）和模型（Ⅲ）不存在門檻效應，說明數字技術創新水平和數字智慧民生水平在數字經濟對區域稅收的影響中作用更加顯著。模型（Ⅱ）中DIG_0為負且在10%水平下顯著，DIG_1為正且在1%水平下高度顯著，說明技術創新對區域稅收水平提升有重要作用，而技術創新不足的地區由于稅基流失加劇稅收減收，其原因可能在于數字技術進步推動數字企業產品和服務的網絡化與遠程化，造成稅收來源地與企業所在地稅收管轄權劃分不清晰，易導致稅基由數字經濟欠發達地區轉移至發達地區。模型（Ⅳ）中DIG_0和DIG_1分別為0.0107和0.0217，均在1%水平下顯著，充分證明數字智慧民生的覆蓋與發展對區域稅收的促進作用，且數字智慧民生水平越高，促進作用越大。

表6 門檻效應模型估計結果

（四）數字經濟影響區域稅收的機制分析

總體上，數字經濟發展對區域稅收水平存在正向促進作用，但存在門檻效應，且數字經濟的不同發展路徑對區域稅收的影響存在異質性，因此厘清數字經濟對區域稅收的作用機制對政策制定具有重要意義。

1.基準回歸與機制分析

本文選取市場化程度、產業升級和人才流動作為調節變量，構建調節效應模型，并對三個交互項進行中心化處理，以解析數字經濟分別對增值稅、企業所得稅和個人所得稅的影響效應，結果如表7所示。模型（Ⅰ）和（Ⅱ）顯示市場化程度在數字經濟與增值稅之間的調節作用，模型（Ⅲ）和（Ⅳ）顯示產業升級在數字經濟與企業所得稅之間的調節作用，模型（Ⅴ）和（Ⅵ）顯示人才流動在數字經濟與個人所得稅之間的調節作用。

表7 基準回歸與機制檢驗結果

其中，模型（Ⅰ）（Ⅲ）（Ⅴ）中DIG回歸系數均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數字經濟對增值稅、企業所得稅和個人所得稅具有正向促進作用。模型（Ⅱ）中DIG×MAR回歸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通過市場化程度對增值稅產生正向調節效應，原因是市場化程度高的地區擁有更加暢通的要素進入退出機制，能吸引更多企業入駐。但需要注意的是，在數字經濟背景下，產品與服務遠程化引發的稅源所在地與稅收歸屬地背離的現象愈發突出，因市場化程度不均衡產生的跨區域增值稅征管權劃分問題可能愈發尖銳。模型（Ⅳ）中DIG×UPG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上高度顯著，表明數字經濟能夠在產業升級助推下對企業所得稅起正向調節作用。作用機制可能是：數字經濟發展驅動產業數字化轉型與企業數字化改造，能有效提升全要素生產率，為企業帶來更多利潤，增加企業所得稅。根據《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2021年），數字經濟對第三產業的滲透度高于第一和第二產業，因此推動第三產業發展更有利于提高數字經濟生產效率。模型（Ⅵ）中DIG×FLO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表明人才流動在數字經濟對個人所得稅的影響路徑中發揮正向調節作用，數字經濟發達地區高水平人才集聚效應更明顯，收入水平更高，因而能夠征得更多個人所得稅。綜上，在數字經濟背景下，市場化程度、產業升級、人才流動分別對增值稅、企業所得稅、個人所得稅具有正向調節作用，從而驗證了假設3。

2.區域機制檢驗

為了進一步區別分析影響機制在不同區域的作用效果，按四大經濟區分別對樣本進行調節效應檢驗，交互項系數整理如表8所示。結果顯示：第一，關于市場化程度機制對增值稅的影響作用，東部、中部和西部地區具有顯著正向調節效應，其中東部地區正向效應最明顯，可能是因為東部地區市場成熟度較高，數字經濟與市場化程度共同作用促進要素流入，擴大了增值稅稅基。第二，關于產業升級機制對企業所得稅的作用，東部地區和東北地區的調節效應均不顯著，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的調節效應顯著但方向相反?？赡艿脑蚴牵寒a業升級機制對企業所得稅的作用具有非線性特征，在產業水平較低時，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成本效應導致企業所得稅減收，只有產業水平較高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升才對企業所得稅有增收作用，但邊際效應遞減。第三，關于人才流動機制對個人所得稅的作用，實證結果表明數字經濟具有人才集聚效應，且隨經濟發展水平的提升而增加，西部地區由于人才流失嚴重，數字經濟發展帶來的個人所得稅增長難以補償因人才流失導致的個人所得稅稅基損失。

表8 區域機制檢驗結果

（五）穩健性檢驗

為檢驗核心解釋變量與被解釋變量之間可能存在反向因果關系導致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采用面板工具變量法對核心解釋變量進行內生性處理，選取每百戶計算機擁有量和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變量滯后一期作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工具變量。由于計算機是數字經濟的物理載體，而計算機擁有量對區域稅收無直接影響，滿足排他性。結果顯示，本文所有模型的DIG系數均在1%置信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在排除內生性的情況下，數字經濟對區域稅收具有促進作用的結論是穩健的。

五、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研究結論

本文基于我國30個省級行政區的面板數據，檢驗數字經濟對區域稅收的影響效應及異質性，得出如下結論：第一，固定效應模型回歸結果證明，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能夠促進區域稅收增加。第二，門檻效應模型及不同地區的回歸結果顯示，數字經濟對稅收的影響存在區域異質性，東部地區為正向作用，但中部、西部和東北地區為負向作用，且東北地區的負向作用最為明顯；同時，數字技術創新水平和數字智慧民生水平在促進區域稅收水平方面具有門檻效應。第三，機制檢驗結果表明，市場化程度、產業升級、人才流動在數字經濟促進區域稅收增長方面存在區域異質性，其中市場化程度對東部、中部、西部地區的調節效應顯著為正；產業升級對中部和西部地區的調節效應顯著，但方向相反；人才流動的調節效應在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雖不顯著，但西部地區的系數為負，說明西部地區的人才流失現象嚴重，導致了個人所得稅的減收。

（二）政策建議

第一，加快培育數據要素市場，提升要素市場化配置水平，助推欠發達地區數字經濟發展，進一步發揮數字經濟的賦能作用。同時也要通過完善稅制，減輕稅源與稅權背離導致的欠發達地區“失血”現象。如在增值稅治理方面，可設置虛擬常設機構，以改善稅基侵蝕和利潤轉移問題；采用消費地征稅原則，保護消費地稅收利益；實現跨區域涉稅信息共享，提升跨地域稅收征管效率。

第二，基于產業發展需求有針對性地加快推進數字經濟要素建設，助推產業優化升級，著力實施產業數字化工程引導產業向價值鏈高端邁進。特別是針對東北和西部地區產業升級正向作用機制效果不顯著問題，應進一步加大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注重數字經濟賦能傳統產業，提高生產效率與生產質量，提升企業盈利能力和所得稅水平。

第三，全面優化人才吸引政策與稅收優惠政策，以人才一體化推動區域協調發展一體化。針對西部地區的人才流失現象，可通過城市群建設，依托城市特色產業，提升人才待遇水平，暢通人才晉升渠道，切實降低個人所得稅負擔，打造人才宜居環境，實現更加充分更高質量就業，以高質量發展成就高品質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