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歷史名人秦良玉形象的影視文創價值與開發路徑

◎游功惠

(四川文化產業職業學院，四川 成都 610213)

秦良玉于1574年出生于忠州府秦家壩(現重慶市忠縣忠州鎮護國村)，曾任光祿大夫、忠貞侯、少保、太子太保、太子太傅、四川招討使、中軍都督府左都督、鎮東將軍、四川總兵、提督等，死后被南明朝廷追謚“忠貞侯”，爵位顯赫，堪稱古今女性的唯一。作為明朝末年戰功卓著的女性軍事統帥、民族英雄、軍事家，秦良玉是我國歷史上唯一被單獨載入正史將相列傳的巾幗英雄，其民族英雄的光輝形象、保境安民的義舉、一門忠烈的高節，具有豐富的人文內涵，應受到影視文創領域的重視。

一、秦良玉的形象內涵

秦良玉具有特定的歷史地位，贏得了高度的評價，其事跡、形象、精神都具有豐富的人文內涵，是巴蜀區域文化乃至中華宏大文化的代表。

(一)對民族傳統忠孝精神的演繹

秦良玉在40余年的赤色丹心、戎馬倥傯的征戰生涯中，始終忠于自己匡世濟民的初心，坦然面對多艱的命運和萬種磨難，激情投入生活，完成了由普通閨閣女子到保衛一方安寧昌平、救朝政于水火的軍中將領的轉變，用赫赫的戰功彰顯了社會激烈動蕩中的另一種時代精神。秦良玉身逢社會動蕩、內憂外擾、朝政飄搖之時，面對中年失夫、老年喪子，親友接連因戰離世的打擊，不僅在家庭中扮演女兒、妻子、母親、女性家長等角色，且憑借警敏機智與縱橫的才情馳騁疆場，顯現了勤勞、善良、堅貞，剛柔并濟、堅韌不屈、從容大度的人文品格。

(二)對宏大歷史敘事下生活本相的觀照

秦良玉經歷了明朝萬歷、泰昌、天啟、崇禎四代皇帝，她的成長是在政權更迭、社會紛亂的歷史背景中完成的?；跉v史演進的宏大環境，她成為了凝視民族、國家、社會劇烈變化的主體，通過她可以洞察不同地域民生的獨特風格、哀怨疾苦，不同人物安社稷、濟蒼生、抗爭至死的赤誠雄心和麻木沉睡、沉溺金粉的茍且度日，以及不同遭際的離愁別恨和感懷掙扎等。

(三)對時代機制和地域文化的投射

秦良玉形象的背后是特定的時代。不同時代的不同經濟基礎、政策傾向、文化積淀，會在歷史人物的生活方式與思想動態上有不同的投射和反映。秦良玉所處的明末社會混亂、禮樂崩壞、資本主義生產關系萌芽，家國危亡之際士大夫和勛貴政治腐敗、軍備松弛，更是需要秦良玉“一土舍婦人，提兵裹糧，崎嶇轉斗，其急公赴義有足多者?！雹龠@樣一個忠勇善戰的人物補位，以對她的禮遇厚待作正面引導——“彼仗鉞臨戎，縮朒觀望者，視此能無愧乎！”②。秦良玉的浪漫傳奇，也是巴蜀的地域性經驗、地域性特色和突破性體驗。孕育秦良玉的巴蜀地域有特殊的地理環境、物質條件、思想觀念、社會習俗，這里群山環繞包圍、地勢險要、道路封閉，遠離皇權政治中心，處于長江、黃河兩大文明之間，東亞與南亞文化交匯之處，西南與西北民族融合；物質上“沃野千里，土壤膏腆”、物產豐饒；思想上道家之學、黃老之學根基深厚；社會習俗上此前的幾次大移民運動，削弱了宗法宗族勢力，更有土司例“子幼則妻襲”③制度。

(四)對人的發展歷史局限的超越

秦良玉在沙場上既有卓越見識——“今天下多故，石砫界黔、楚、蜀交，不可不練兵為保境計。且男兒當立功萬里，繼先高祖新息侯家聲，何區區固吾圉為？”④，又能有功不居功“……千乘之妻秦氏報效不支餉兵五百，擒斬一百一十七名顆，而二家且□奪桑木、大灘等險關，意不言功……”⑤，還能巧施引君入甕、連環計、埋伏戰等兵法。在政權爭斗的旋渦中，她能與帝王、眾臣周旋。彰顯了強烈的社會參與意識。這種意識是對歷史局限的超越，也是對一個人擺脫局限后所能實現的多種可能的有力探索，這種“人的覺醒”和“人的發現”超越了她的時代定位，具有強烈的現代意義。

二、秦良玉形象的影視文創價值

近年來，影視文創也積極以傳統文化題材引導社會聚焦關注現代人的生命敘事、生存環境和未來發展，但在內容的建構與開發、呈現的效果與導向上，卻存在同質化嚴重、追逐資本、社會責任缺失等問題。若將秦良玉作為視像藝術中的重要內容構成，不僅能破解困局，也能有效促進巴蜀文化的傳承弘揚、中華文化的一體化構建。

(一)為人物形象塑造提供優質素材

當前影視文創作品中，人物塑造中臆想虛構的成分讓人物設定與歷史環境割裂，人物沒有賴以成長的合理情境；故事內核則囿于嫁接人物出身、成長歷史，事業、愛情、親情、友情的獲得等要素，導致展開深度不夠或不集中；在“標準化”的“工業”生產中，百變不離其宗的創意形式套路化、同質化、定制化、拼湊化，不僅不契合我國主流語境，也削弱了區域文化躋身世界文化行列的積極價值。因此，絕大多數影視文創作品給人留下的印象只有元素的表征而無豐富的精神內涵，只有扁平的標簽而無歷史文化的根基，只有對成功和力量的狹隘追逐而無宏大的人生歷史境界。短、平、快的制作，雖容易博得觀眾的熱度，但粗糙浮躁的內容卻會迅速流失點擊量。秦良玉身后留下了珍貴的物質和非物質文化寶藏，具有巨大的影視文創潛力。因此，通過將秦良玉形象的豐富內涵轉化為影視價值，能讓影視文創破除千篇一律、自我局限，迎來新的發展。

(二)為敘事視角提供轉換思路

當前，我國已經步入發展的新時代，社會正在發生歷史性變革，新的歷史任務和新的社會問題正在明晰?，F代影視作品作為大眾文化、流行文化，其基本內核是精神性，一定程度上承載著助推和記錄時代發展的責任。影視文創作品可以通過重新建構傳統文化中的典范，成為孵化和傳播新思想、具象化新文化元素的重要載體，而歷史人物的影視文創更是主戰場?？v觀《哪吒之魔童降世》《慶余年》《典籍里的中國》《端午奇妙游》等，其成功之處就在于展現啟發性的思考和介入性的指引及對現實生活的觀照。而基于秦良玉，無論是家國興衰、戰事勝負、亂世離人、漁樵耕織、山河田園、琴棋書畫等元素，都有暢抒的根柢。由秦良玉本身出發，同時期的各色普羅大眾本真的生活境況與被時代裹挾的不幸遭遇可一一展現，這是超越自我經驗觀照群體生存的破局。

(三)為市場導向提供多樣選擇

為適應文化產業轉型升級過程中快節奏的文化生產，資本與市場瞄準當代受眾的心理需求，合謀發掘了“改編當紅IP+話題人物出演”的打造模式，將文化資源變為符號資本。通過改編、翻拍文化大IP，再加上流量明星加持，提高版權價值，但在作品的開發、規劃、布局、導向中，過度強調投資的滲透和市場的貢獻，影視文創作品本我的社會功能，如汲取和匯集國家各個層面的時代精神力量，參與文化的現代化建設進程，為后喻文化與前喻文化的雙向滲透提供內在依據和內生動力等方面的功能被極大削弱。而秦良玉張揚的巴蜀地區特立獨行的精神特質、精神內核及精神風貌，既能還原巴蜀瑰麗多姿、立體豐盈的文化精神特質，又能為觀眾提供自由奔放、追求極致等新鮮奇美的審美角度和審美取向，從而達到為影視提供多樣性文化選擇，提供不同角度社會觀察和體驗的藝術功能。

三、開發路徑

秦良玉豐滿的人生經驗、杰出成就和感人事跡，以及她所代表的巴蜀精神內核中的獨特魅力和豐富內涵告訴我們，要制作有高度、有深度、有溫度的影視文創作品，不能再單純立基于虛構的形象和依附于陳舊的敘述角度，而應開創新的文化視角，尋找真實的形象、現實的文化能量。

(一)從文化元素視角出發

要吸引受眾觀影的興趣，使其增強觀影的代入感和新奇感，引發情感共鳴，還需經歷從歷史事實出發，尋找增加作品創意空間、敘事張力、情感觸動、視聽沖擊，使作品血肉飽滿、肌理細膩的重要素材，附以精致藝術加工，再回到事實的深化創作過程。若以秦良玉為中心，可以表現縱橫歷史截面的地域群象，用他們的抗爭體現巴蜀人民乃至中華民族在大廈之將傾時的漫漫征途與艱辛跋涉，展現秦良玉故鄉忠縣的忠文化，巴蜀人民守貞重節的忠孝儒家價值，剛毅勇敢、積極求生的自我生命價值。如其嘉言：“錦傘錦車，曷嘗冠哉？使兒得掌兵柄，夫人城，娘子軍，不足道也?！雹蕖皵∮谫\者，唯恐人之勝；怯于賊者，唯恐人之強?！雹叩?；懿行：奢崇明以金帛重賂，秦良玉斬其來使，征戰奢崇明叛軍，“永平四城失守，畿輔震動。詔天下勤王。各鎮自保不暇，逗留不前。”⑧，秦良玉“出家財濟餉”“慷慨誓眾，裹糧率師，晝夜兼行”⑨，奉詔勤王等；人生變故與機巧插曲：丈夫馬千乘因其父開罪太監被捕冤死，兄弟三人、兒子兒媳和士兵萬余皆捐軀沙場，幫助鄰居智破米具失竊之案、佯作綠林大盜與其父較量騎射擊刺之術、設計率軍置酒夜飲誘敵深入埋伏等；忠于國家：“渾河血戰，首功數千，實石砫、酉陽二土司功”⑩，崇禎皇帝親賜龍鳳袍、親賦詩四章彰其功績，其子馬祥麟在山海關與后金兵激戰中目中流矢，猶拔矢策馬斬敵，死前駐守襄陽，給母親傳信：“兒誓與襄陽為存亡，愿大人勿以兒為念！”等。

(二)從強化新時代精神導向出發

經濟與文化是一體兩翼的關系，在時代大變局的轉折期，在經濟結構迅速轉變、經濟體量迅速追趕超越的過程中，更需要深入發掘精神文化的時代內涵和時代價值，夯實文化軟實力的基礎，為新的百年征程凝心聚力。影視文創作品以秦良玉對自我人生價值的演繹和追求為時代精神資源，呈現其代表的中國人民在時代洪流、歷史巨變中覺醒的可能，真實的生活樣態和生活體驗，群體命運對社會發展的深遠影響，既符合新時期主流文化語境中人民的訴求，也能在新的大時代來臨之際，在提升影視文創作品時代議題的參與度的同時，以人生觀、民族觀、國家觀有效地啟發時代新人突破小我境界演繹個體特質、抒發個人意趣，有力激發全社會奮勇爭先、頑強拼搏的斗志，努力投身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建設。如其留下的物質文化遺產：秦良玉受賞的平金繡龍鳳袍，石柱三教寺、太保祠等地遺跡楹聯，北京宣武門四川營胡同(北上勤王屯兵遺址)，石柱縣《固守石砫檄文》，以及秦良玉大都督府、古戰場遺址萬壽寨、三教寺、秦良玉陵園、出土禮器兵器等；非物質文化遺產：文人騷客筆墨致敬的小說《秦良玉演義》(文公直)、《秦良玉傳》(衛聚賢)，雜劇《芝龕記》、京劇《秦良玉》、《秦良玉四幕古裝史劇》，以及15集影視文學劇《巾幗英雄秦良玉》⑾；詩有崇禎皇帝詩4首，清沈廷芳《之五》、王縈緒《謁秦夫人廟》《謁秦夫人墓》《登玉音樓》，郭沫若《趙一曼》《詠秦良玉四首》，女英雄秋瑾《滿江紅》《題芝龕記》等160首⑿；影視僅有愛情電影《秦良玉》(1940年)、歷史片《秦良玉》(1953年)等。

(三)從提升傳統文化國際影響力入手

隨著全球化、一體化進程的加快，我國要想獲得國際身份認證，就要增強文化自信。巴蜀文化有3 000多年的歷史，底蘊深厚，具有兼容性、統整性和延展性。秦良玉所代表的巴蜀形象與文化是中國多元文化畫廊中獨特的景觀，與中國傳統文化精神、民族文化心理、區域文化氣質品格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在差異性與多樣性中共同參與并構成歷史。秦良玉形象在400多年的歷史里已積累了良好的國際聲譽：早在1654年，歐洲出版的《韃靼戰紀》已將秦良玉的事跡傳到了德國，在歐洲人心目中成為了堪比“圣女貞德”的“四川女英雄”；現在，英國、美國、德國、瑞士、荷蘭、加拿大等國在各個領域展開了對秦良玉的研究，且美國的研究成果最多；在亞洲，對秦良玉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日本，田中芳樹的《中國武將列傳》、谷川道雄的《中國民眾叛亂史(明～清)》等著作中均對秦良玉有詳細描述，井上佑美子還以秦良玉為主角創作了小說《女將軍傳》，在日本引起了極大反響，奠定了秦良玉在日本游戲動漫作品里的不凡地位，現日本游戲“三國志11”“FGO”里均基于秦良玉歷史原型設定了游戲角色。在全球化主導文化模式日漸趨同的今天，影視文創作品若能利用此類有國際受眾基礎，能強力投射我國文化實力、文化尊嚴、文化自信和文化影響的案例資源，既能為增強新時代國家文化軟實力、提升中華文化國際影響力提供實際保障，又對傳承弘揚區域文化精神特質和塑造國家文化尊嚴大有裨益。

四、結語

在新時代的主旋律下，秦良玉形象所蘊含的豐富文化資源，為影視文創產業提供了破解困局的良方。從其形象蘊含的文化元素、時代精神、國際影響力出發，合理進行影視作品創意與轉化，既能有效傳承弘揚區域文化精神特質和塑造國家文化尊嚴，也能有力推動中華文化打開市場，躋身世界文化之列，站穩世界立場。

注釋：

①同7。

②同7。

③王槐齡.道光補輯石柱直隸廳新志.土司第七[M].1843:721-815.

④何銳等.張獻忠剿四川實錄[M].成都:巴蜀書社,2002,204.

⑤張廷玉等.明史·列傳158·秦良玉傳[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⑥同6。

⑦同7。

⑧錢海岳.南明史·列傳第五十[M].北京:中華書局,2006.

⑨王縈緒.石柱廳志[M].1775．

⑩同7。

⑾石柱縣土家族自治縣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組編.石柱文史資料[M].重慶:中共石柱土家族自治縣委黨史研究室,1986(6).

⑿彭福榮.歷代吟詠秦良玉詩歌述論[J].文藝爭鳴,2008(7):153-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