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永霞
(江南大學 人文學院,江蘇 無錫 214122)
大數據時代,信息技術迅猛發展,知識飛速更新,個性化教育需求旺盛,促成了教學與學習方式的不斷變革。在這一背景下,翻轉課堂(Flipped Classroom)應運而生。“翻轉課堂”的設想由美國經濟學家莫里·拉吉(Maureen J. Lage)和格蘭·波蘭特(Glenn J. Platt)在1996年提出,并運用于面向大二學生開設的微觀經濟學原理課程。他們認為,翻轉課堂是借助多媒體技術,將傳統課堂上的活動與課下的活動進行交換。2007年,美國化學教師喬納森·伯格曼(Jonathan Bergmann)和亞倫·薩姆斯(Aaron Sams)在科羅拉多州伍德蘭德中學開展翻轉課堂教改實驗,將課程教學過程錄制上傳至網絡,學生據之進行遠程學習,課上時間則用于學生完成作業、回答學生提問、指導學生開展小組學習及個性化學習。翻轉課堂教改實驗產生了巨大影響,成為全球教育界關注的教學模式,比爾·蓋茨稱其“能預見教育的未來”。
翻轉課堂運用混合式教學理念,將傳統學習與在線學習的優勢相結合,注重學生問題意識﹑自主學習能力和創新能力的培養,深度契合于高層次創新型人才培養目標,對于研究生教學改革而言,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雖然隨著翻轉課堂成為我國研究生教學改革的熱點產生了一批高質量的研究成果,但是,國內關于研究生翻轉課堂大數據應用的研究成果相當匱乏,而且研究生翻轉課堂教學模式研究以理工科課程為主,尚無針對文學碩士課程的翻轉課堂教學研究成果。
翻轉課堂在文學碩士課程教學實踐中遇到了哪些困難,如何運用大數據思維和技術實現課堂的有效翻轉,大數據在翻轉課堂中的應用對于文學碩士培養有何意義?本文將以這些問題為切入點,探討文學碩士翻轉課堂的誤區與大數據應用策略。
當前,我國的文學碩士課程仍以講授型教學模式為主,也有一部分采用了翻轉課堂教學模式,但是對于翻轉課堂,師生們還存在一些認知誤區,由此導致教改實踐中存在翻轉不足的問題,或使得翻轉課堂成為傳統課堂的翻版。
誤區之一:翻轉課堂只是教學流程的顛倒。從“先教后學”到“先學后教”,表面上看只是顛倒了教學流程的順序,實則是教育理念的轉變。“先教后學”的傳統課堂模式以教師為中心,學生處于被動接受知識的狀態,而“先學后教”的翻轉課堂模式則是以建構主義學習理論、掌握學習理論和合作學習理論等先進教育理論為指導,以學定教,從學生先期學習的知識掌握情況、疑難點出發,創設課堂教學環境,答疑解惑,補充學的不足,教學活動凸顯了學生的主體地位并且促進其深度學習目標的達成。所以,僅僅將課上和課下學習的內容置換,或者將部分教學內容制作成視頻讓學生在課下自學,然后教師在課上講授剩余的教學內容,都是對于翻轉含義的曲解。
誤區之二:翻轉課堂就是學生掌控課堂。在一些文學碩士翻轉課堂上,學生或者自制課件,輪流代替老師講授知識點;或者撰寫論文在課上發言,整堂課成為學生的分享課。大多數學生因對翻轉課堂的實質和操作程序并不清楚,習慣通過網絡搜索、文獻閱讀等尋找課堂分享的“正確答案”,在“翻轉”過程中模仿老師的教學方式,缺少探討與互動的意識。這樣就會出現翻轉課堂實則并不“翻轉”,只是學生在課堂上暫時替代了老師的角色,雖然加強了學生對自己所分享的某一特定主題的認知,卻做不到有效的交流互動。其實,師生角色翻轉的真正含義是學生成為學習的主體,教師成為學習的引導者,并非讓教師把課堂完全交給學生,自己成為旁觀者。
誤區之三:翻轉課堂無非教學花樣的翻新。持此觀點的教師對于翻轉課堂的目的及其對于研究生培養的意義不甚了解,將之視為教學改革中的一種討巧形式。但正如李西順在《翻轉課堂的理論局限及功能邊界》一文中指出的:“翻轉課堂的目的不是局限于知識學習效率的提升,而是通過培育學習者的自主自控能力與教師在課堂上展開更深層次的互動,培育全面發展的學習主體,并最終實現師生的教育幸福及價值主體性。”[1]如果沒有教育理念的更新,對翻轉課堂的教育目的缺乏深刻認知,僅僅照搬翻轉模式,就是取其形而失其神。
翻轉課堂的實施包括三個環節:一是課前的知識預習,二是課中的知識內化,三是課后的教學反思與知識運用。在進行教學設計時容易陷入三個誤區。
1. 學習資源配置失當
在課前的知識預習環節,學習資源的質量與學生自學質量直接相關。許多教師認為學習資源就是教學視頻,將自己原來上課的內容錄制成教學視頻即可。然而,在翻轉課堂中,因為學生成了課堂主體,其學習需求﹑興趣和學習能力有個體化差異,如果教師對此沒有較多的了解,容易出現課前學習資源配置失當的問題。例如,文學碩士翻轉課堂中,教師錄制的教學視頻內容難度如果超出班級學生平均水平,且教學層次不清晰,就會導致學生基礎知識掌握的差距增大;而給定的學習資源內容如果過于簡單,又會使一部分學習能力強的學生不滿足。如果教師原本講課的內容就比較枯燥,缺乏啟迪性,在課堂教學環境下都無法引起學生的學習興趣,依靠學生自學的效果不如意。
2. 課堂表演式教學
課中的知識內化是翻轉課堂模式的主要環節,決定了翻轉課堂的成敗。因為學習需求﹑興趣和學習能力的個體化差異,學生對教師提供的學習資源的理解及其知識準備狀態也有較大差異,學生在自主探究的過程中以及小組集體討論中所形成的問題紛繁復雜,也可能有一部分超出教師的知識范疇,進入課中知識內化環節,師生間的知識互動、價值互動、心理互動的不確定性更大,如果沒有相應的應對方案,會使課堂出現失控局面。而過度追求教學活動和教學方法的花樣翻新,卻違背探究性學習的設計本意,不利于學生自主學習﹑創新能力及學習興趣的培育,變成教師的表演性教學,則是走入了為翻轉而翻轉的誤區。
3. 課后把控不嚴
課后的教學反思與知識運用是標識翻轉課堂教學模式質量的重要表征,但是在文學碩士翻轉課堂實踐中,教師往往忽視這一環節的重要性,在翻轉課堂的教學設計中或是缺失這一環節,或是對學生的實際運用情況缺乏監督和指導。
“翻轉課堂與傳統課堂的教學流程、結構和方式存在明顯差異,所以傳統課堂的教學評價并不適用于翻轉課堂。與傳統課堂比較,在翻轉課堂中學生的學習活動和學習過程是整個課堂教學的中心或著眼點。”[2]傳統的教學評價主體多為教師,評價依據主要為結構化的數據,如學生考試成績、作業情況和課堂表現等,這種評價模式存在評價依據不全面、評價主觀性強等問題。但是在文學碩士翻轉課堂實踐中,套用傳統課堂的教學評價模式的現象依然普遍。作為評價主體的教師缺乏自覺的目標導向意識,評價指標缺乏目標、活動與評價之間的整合、協調與互相支持,過度關注學生的學習成績,忽視教師教學質量、教學環境、學生個性化發展,習慣采用總結性評價而忽視過程性評價。
盡管翻轉課堂順應大數據時代潮流而興起,但是在文學碩士翻轉課堂中大數據的核心價值尚未得到足夠重視,這種核心價值主要體現于思維模式的變革,即從樣本思維向總體思維轉變,從精確思維向容錯思維轉變,從因果思維向相關思維轉變。
在《大數據時代:生活、工作與思維的大變革》一書中,維克托·邁爾-舍恩伯格指出,在小數據時代,人們通過隨機抽樣的方式對樣本進行采樣收集,分析結果的精確性與采樣的隨機性相關,人們運用簡單的因果關系和從部分到整體的邏輯處理問題,永遠無法達到樣本等于總體的高度,也忽略了對細節的觀察。在大數據時代,則是采用全數據模式,人們有能力把握整體,轉而關注細節,而海量數據也意味著對精確性的讓步,“通過接受不精確性,我們打開了一個從未涉足的世界的窗戶”。容錯是為了站在更高的高度來操控全局。舍恩伯格還明確指出,大數據時代最大的轉變就是放棄對因果關系的渴求,取而代之關注相關關系。[3]大數據技術通過對事物之間相關關系的研究與分析,大大拓寬了人們的視野,幫助人們發現更多被隱藏的價值。
在大數據思維引領下,文學碩士翻轉課堂之“翻轉”不再只體現于教學關系和教學流程中,還體現于教師和學生的思維模式的變革。總體思維和相關思維可以引領文學碩士打破學科壁壘,以更宏闊的視野審視研究對象,發現文學文本內外的諸多聯系,更為深入地發掘其思想藝術價值,獲得對社會、人生的新的思考。容錯思維將幫助學生確立獨立思考的自信,不因畏懼于自我認知的不成熟而致力于尋找安全的標準答案,有勇氣表達自己的觀點,并尊重他人的不同觀點。師生都具備容錯思維,課堂上才能各抒己見,深層次的交流與互動才能達成。
大數據的支持使學生的自適應學習成為可能。舍恩伯格等認為:“大數據為學習帶來了三大改變:我們能夠收集對過去而言既不現實也不可能集聚起來的反饋數據;我們可以實現迎合學生個體需求的,而不是為一組類似的學生定制的個性化學習;我們可以通過概率預測優化學習內容、學習時間和學習方式。”[4]對于文學碩士翻轉課堂而言,可依托大數據技術,使課堂實現有效翻轉。
1. 優化學習資源
因對學生在課程學習方面的整體情況和個體化差異不了解,教師的課前學習資源會出現配置失當的問題,僅依靠教師的觀察﹑訪談﹑調查來獲取相關信息并進行分析,耗時費力,不夠全面的信息收集也會形成不夠準確的判斷。畢竟,在老師面前,學生未必都愿坦陳自己的真實學習狀況和能力水平。依靠大數據技術,則可以輕松獲取學生的學習行為數據,并通過數據模型進行分析,繪制出學生的知識圖譜,為學習資源的精準定位提供幫助。
學習資源內容的狹隘枯燥也會影響學生自主學習的興趣和深度。大數據的發展使資源的搜集利用更為便捷,也拓寬了文學碩士翻轉課堂學習資源設計的思路。教師根據學生情況量身打造教學視頻時,也可參考網上的同類課程精品課,在教學內容和教學方法方面獲得啟發,結合自己的研究專長和翻轉課堂教學目標,設計具備“占據學科中心、需要發現、具有持久價值、有吸引力”[5]四方面特征的學習內容。在以原創教學資源作為課前學習資源主體的同時,教師可精選部分優質網絡教學資源,如與課程高度相關的精品資源課、專業學術講座、MOOC資源等,作為學生拓展學習的內容,學有余力的學生還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和研究方向去尋找相關資源。大數據的支持能拓展文學碩士課前自主學習的廣度與深度。
2. 落實個性化輔導
“先學后教,以學定教”是翻轉課堂的特點,但是因學生的個體差異,以學定教的過程中有諸多不確定性,大數據技術的應用則為應對這些不確定性提供了幫助,使個性化輔導能有效實施。
通過在線平臺對學生課前自學過程、行為數據的記錄,能夠幫助教師了解學生的自學狀況和知識理解程度,并通過記錄的數據分析學生的學習模式和心理模式,這樣,對于學生不同的“前結構”有所把握,則能制定課堂預案,靈活調整上課的模式及節奏,減輕學生的學習負擔和心理負擔。此外,大數據可以通過對于學生多次選題的分析幫助教師輕松統計學生感興趣或是疑惑的內容方向。教師可以把握住普遍受到學生關注的研究主題,篩選有創新性、有較高研究價值的選題開展進一步的專題研討,也可選擇一些缺乏研究價值的選題作為反面案例進行分析,引導學生理解論文選題和學術研究中應注意的陷阱。在大數據的支持下,教師得以針對學生的疑點與難點組織有效的課堂活動,落實個性化輔導。對于課后的知識應用,通過大數據的監測和評估,可以更精準地反映出不同學生的知識應用能力,也為教師在知識應用層面的個性化輔導提供支持。
3. 組織多元評價
大數據使得學生的學習、思考過程進一步可視化,能夠幫助教師構建更加合理﹑更適應翻轉課堂教學的多元評價體系。
對于以學生為主體的翻轉課堂而言,除了教師之外,學生也應成為教學評價的主體,學生自我評價、同伴評價和教師評價的結合,也增強了翻轉課堂教學評價的靈活性。但是,課程成績與學生自身利益密切相關,學生對課程評價標準的理解也存在差異,學生自我評價和同伴評價的客觀性和準確性存疑,多元評價主體的建構也使得評價數據更為繁多,處理分析任務繁重。大數據的應用則可以較好地解決這些問題,基于在線學習平臺的數據監測,教師對學生在翻轉課堂三個環節的知識學習和運用情況都能掌握,借助于大數據的分析工具,能篩選出合理的評價數據,并測算出結果。通過對學習過程的分析以及大數據的檢索,可以準確判斷提交作業是否存在抄襲套用等現象,使依靠投機取巧謀求高分的學生無所遁形,踏實求學和體現創新思考的學生獲得應有的認可。而除了課堂表現和提交的作業之外,評價內容還可納入課前課后的學習表現與學習成果,尤其是知識應用成果,如與課程相關的論文發表﹑項目申報﹑實踐活動成果,過程性評價能更為明確地實施。
利用學校的學生學習行為大數據監測與預警系統,教師不僅可以了解學生發展過程中的知識、技能、科研情況,還能關注到學生的思想狀況、價值觀念、人格品性以及認知特點、發展潛能等方面,真正實現對學生的全面評價。
研究生課程學習的主要目的不僅是拓寬知識的廣度,更是鍛煉深度學習能力,培養科研學術素養。正如伯頓·克拉克所指出的:“研究生教育以科研為首要成分,教授的作用在于把科研和教學結合起來——科研活動十分恰當地成為一種教學模式。學生的作用就是把科研和學習結合起來——科研活動轉變為一種學習模式。”[6]
然而,一項關于我國研究生教學的調查研究顯示:“當前的課程與教學主要忽略了培養學生發現問題、設計研究方案以及解決問題三項能力,而以上三種能力恰是研究的核心要素。”[7]這項調查研究指出的問題在文學碩士課程教學中也相當突出。盡管講授的知識廣度與深度超越于本科課程,但知識灌輸的形式仍然限制了學生的學習主動性,使其難以激發學術探索的熱情,難以培育自主學習和深度學習的能力,發現問題、設計研究方案以及解決問題能力的薄弱,也使學生在科研過程中舉步維艱。
因此,文學碩士課程迫切需要擺脫傳統教學模式的桎梏,順應時代需求,在教學理念和教學形式上有大的突破,以實現復合型、創新型人才培養目標。翻轉課堂是一種增進發現能力、探究和研究能力的新型教學模式,但在文學碩士課程教學實踐中也走入了一些誤區,出現種種問題。大數據的應用能夠解決文學碩士翻轉課堂實踐中的一些難題,通過學習資源的優化、個性化輔導的落實和評價體系的多元化,助推文學碩士課堂有效翻轉,拓展學生的多項能力,提升其科研學術素養。培養具有大數據思維和技術的新一代文學研究者,將為文學學科的發展注入新鮮血液。
誠如李西順所言:“能否提升翻轉課堂教學操作及設計的人學品味及倫理關懷,成為倫理目的性層面的翻轉課堂的功能邊界。翻轉課堂需以‘人是目的’,著眼于教育生活的意義本身,以及教師和學生的幸福本身。”[8]文學碩士翻轉課堂教學改革中也要警惕大數據技術崇拜,如將大數據技術工具視為影響學習效果的決定因素,而忽視文學碩士的主觀能動性與社會交往互動性對學習的重要作用,將大數據技術運用視為教學變革的價值追求而忽視提高學習質量的價值歸宿,科研方面過度依賴大數據技術而忽視文學研究的文學本位。人學品味和倫理關懷是文學學科的優勢,文學碩士翻轉課堂教學要著力發揮這一學科優勢,牢牢把握大數據應用的宗旨,以人為本,培育全面發展的學習主體,并最終實現師生共在式的教育幸福及價值主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