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 方 胡亞玲
(東北林業大學,黑龍江哈爾濱 150001)
豫西地區是河南省的西部地區,位屬中原地帶,北部和山西省之間被黃河分割,地勢西低東高,黃河水自西向東流淌,為豫西地區帶來了肥沃的土壤和充沛的水力資源。在農耕社會時期,豫西地區作為當時的經濟、政治、文化的中心,產生了帶有明顯地域特色的豫西民間剪紙,在中原剪紙中獨樹一幟。豫西地區群山錯落,地形復雜,與外界的接觸相對較少,使得剪紙藝術得以很好地保留下來。
豫西民間剪紙從何時開始出現的,并沒有明確的文書記載,這是由于剪紙雖然本身有長久的歷史淵源,但是制作剪紙作品的紙張,經過自然條件的摧殘,很難得以很好地保存下來。再者作為一種民間的藝術文化形式,剪紙被用在不同的節日期間、孩童的及冠之年、日常的婚禮、葬禮等場合,這些事情是在不斷變化的。目前在豫西地區,發現的最早的剪紙作品為清末民初的剪紙。根據歷史的發展規律來驗證,所有的藝術形式的出現,并不是一蹴即至的,而是受到多種因素的啟示和影響。豫西民間剪紙中的符號圖案和仰韶文化彩陶上出現的各種紋樣存在相似之處,絕非是偶然的。在漢代紙張出現之前,歷史先民們已經具備了造型和繪畫的能力,早期出土的文物上的鏤刻的技藝印證了這一事實。史學文獻中關于剪紙的記載很少,祖籍地在河南地區的唐代詩人杜甫和李商隱都在自己的詩中提道過有關剪紙的內容,在宋代,剪紙的發展更盛,無論是題材,還是內容都比之前有所增加,獨特之處在于服務于四季節令和民俗生活。豫西民間剪紙“掃天媳婦”,在元、明時期很普遍,從元代的詩歌和明代的典籍中可以得知。在漫漫的歷史長河中,值得一提的是豫西地區曾是夏王朝的建都之地,時長多達百年之久,所以該地區深受夏文化的影響,據歷史記載,夏朝尚黑,尊黑色為貴,禮器多用黑色。今天,豫西民間剪紙中的黑色剪紙頗為流行,婚房里喜慶的黑色剪紙就是很好地體現。
豫西民間剪紙歷史悠久,文化燦爛,現在依然是民間廣泛流行的一種民俗藝術形式。豫西地區厚重的文化底蘊為豫西剪紙的誕生賦予了活的靈魂,生活的智慧使得豫西剪紙更加立體化。剪紙的制作由于手法的差別,形成了風格各異的剪紙作品,或簡單抽象,或生機靈動,或復雜華麗,各有千秋,別具一格。豫西剪紙色彩對比鮮明,意蘊悠長,呈現出剪紙藝人豐富的內心世界,其中黑色剪紙最與眾不同。在歲月時令、婚喪嫁娶、家居裝飾、辟邪祈福、工藝花樣中,經常能看到優美的剪紙作品。豫西民間剪紙的發源地位于中原地帶,南北文化之間的相互交融碰撞,造就了豫西地區獨特的地域文化,因此,豫西剪紙便形成了南北不同的兩種風格,粗獷豪放派和溫婉雅致派兩者并存。
當我們在瀏覽豫西的剪紙作品時,可能會認為它的剪紙形象既不寫實,又無章法可循,給人一種霧里看花的感覺。但是當你靜下心來,仔細揣摩這些作品時,你就會發現內有乾坤,它完美地體現了剪紙藝人們生活的智慧。
豫西民間剪紙藝術所呈現出的是剪紙藝人們對生活中客觀事物的主觀感受的理解,每個人對世間萬物的理解不同,所以創造出了各式各樣的,具有吉祥寓意的金牛、祥龍、鳳凰等神獸,這些生動逼真的藝術形象,給人們帶來一種認知錯覺,作為動物本體存在的動物,只是活著的生物,而豫西民間剪紙作品中呈現的動物真正體現了它的氣韻,是真正意義上的動物,這充分體現了豫西民間剪紙在造型過程中更加注重氣韻的特點。
與中國傳統繪畫的造型觀念相似,豫西民間剪紙不像西方繪畫那樣講究特定的明暗、結構和透視。剪紙藝人們對創作對象的觀察是細致的、全方位的、多維化的,帶有濃厚的主觀主義色彩,他們把自我作為創作的中心,重點表現心中認為具有代表性的特征。剪制的過程既是剪紙藝人主觀性創作的過程,又是情感輸出的過程,是對自我的認可和欣賞。豫西民間剪紙作品的美,體現在造型的“像與不像”之間,承載了客觀對象的精神氣韻。看起來簡單粗糙的剪紙,其實包含了作者對創作對象的精煉的概括;看起來寓意模棱兩可的剪紙,其實包含了渾厚莊重之意;看起來不知所云的剪紙,其實包含了剪紙藝人對客觀事物的主觀理解。
豫西民間的剪紙藝人們善于把生活中立體化的形象轉化為平面的形象,使藝術造型更加符合大眾的審美意味。他們心中有圖,不用起草和描樣,隨心剪制,打破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一氣呵成地創作出精煉概括的剪紙作品。這種創作手法類似于國畫的寫意,二者起源于仰韶彩陶的遺傳基因,具有同根同源性。事實上,很多剪紙藝人都具有高超的寫實能力,他們可以把客觀物象按比例進行還原,但他們并不喜歡這種簡單還原物象本來面貌的方式,認為缺乏對自我真實情感的表達,相對而言更喜歡把自己的主觀意念注入剪紙作品中。
豫西民間剪紙所體現的觀念,在中原地區同樣適合于其他的藝術形式,它所反映出的歷史風貌、民族情感和審美意趣,具有高于剪紙自身的價值,不僅有地域特色,而且又蘊含了中華民族共性的文化內涵,歸為一處是對生命的敬仰和贊美,對美好未來充滿希望、樂觀向上、不斷奮斗是豫西剪紙的精髓所在。剪紙藝人把人們對于幸福生活的追求和對吉祥納福的祈愿糅合到了剪紙作品中,以高超的手工藝水平和獨到的審美眼光表現出來,可以讓人們在觀賞剪紙作品時,可以從中盡情想象美好的生活。在當代工業文明社會中,豫西民間剪紙所體現出的代表農耕文明時期的藝術元素是中華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珍奇異寶。
在時光的沉淀中,豫西民間剪紙藝術承載了古往今來的歷史記憶。不論是裝點佳節,還是傳播故事,都為看似輕薄的剪紙,增添了文化的厚重。豫西民間剪紙具有鮮明且獨特的藝術風格,題材種類多樣,顏色類別豐富,造型靈活多樣,總結其造型特點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豫西民間剪紙作為平面化的鏤空藝術,所呈現出來的是二維平面化的狀態。剪紙藝人的創作是想要把自身所理解的事物,以最完美的狀態呈現出來,但由于剪紙所能呈現的篇幅有限,所以剪紙藝人們會在把握物象主要特征的基礎上,對造型進行合理的夸張變形,夸張物象的重要特點,讓它更具特色和吸引力。變形夸張的手法,在剪紙藝術中是很常見的,這是由于剪紙藝術側重于對剪紙藝人的情感的表達,而并非追求對客觀物象的簡單的復制。
從遠古時期的藝術表現形式中探究,我們不難發現,仰韶文化的彩陶上的圖案也多用夸張的手法來表現藝術的形式之美,作為仰韶文化的傳承者,豫西民間剪紙的創作具有原始的魅力,夸張變形手法的應用甚廣。例如樊亞民的剪紙作品《多子圖》(圖1),采用圓形構圖的方式,豫西山林多獼猴,以動物中的獼猴為創作題材,獼猴的種群繁殖能力強,小猴子在大樹上嬉戲打鬧,樹下站著一只懷孕的母猴子,這些猴子的形態各式各樣,除了主體的猴子有明確的五官之外,其他猴子都只有一個大致的剪影,但是并不妨礙人們對每只猴子的辨識度,該作品追求神似而非形似。在我國的傳統文化中,豫西婦女剪獼猴用以賀喜,其寓意是祝福新婚夫婦多子多福。

圖1 多子圖
剪紙藝人們把現實生活的物象在不同時空和不同時間中所呈現的狀態,按照個人的主觀意念進行創作加工,最終呈現出一幅超時空的剪紙作品。整幅剪紙作品以獨特的視角闡述著剪紙藝人對現實世界的理解,以獨特新奇的畫面呈現在人們面前,極具視覺感染力。三維時空造型法可以劃分為三種類型:超時間造型法、超空間造型法和超時空造型法。
超時間造型法是指本不應該在同一時間呈現出來的物象被安排到同一畫面中,例如靈寶文化館典藏的剪紙作品《喜花》(圖2),把春季盛開的牡丹花、夏季盛開的蓮花、秋季盛開的菊花組合到了一起,剪紙藝人手中的花是心里的花,表達了對新婚夫婦的美好祝福。超空間造型法是指物象在同一空間條件下所呈現出的兩種空間的狀態,典型的代表作品為王朋草的《娃娃戲瓜》(圖3),在同一視角下,中間的三個福娃是以俯視的角度呈現,其他六個福娃以正側面的角度呈現。娃娃們的雙手分別抱著金魚、玉米、西瓜,呈現出孩童嬉戲的狀態,剪紙的背景中還有向日葵、小麥、西瓜的藤蔓等。整幅畫面飽滿有序,剪出一幅令人欣喜的大豐收的畫面。超時空造型法是指原本在不同時間存在的不同物象和在不同空間呈現的不同狀態,在同一時間呈現出,代表性的剪紙作品為田淑霞的《棚花》(圖4)它的創作題材為獅子滾繡球、鴛鴦戲蓮、石榴花開,組成一幅完整的畫面,題材的選擇迎合了人們對新婚夫婦的祝福之意。

圖2 喜花

圖3 娃娃戲瓜

圖4 棚花
所謂程式化是人們在長久的社會實踐中,經過傳承、發展、研究所孕育出的一種固定化方式。程式化造型法既是藝術形式的表象化表達,又是一種文化底蘊的闡述。之所以稱之為表象化的表述,是因為要通過物象的表象來表達其背后的象征意義。在過去,勞動人民的生活比較貧困,他們有著風雨適量、莊稼豐收、家族香火旺盛的美好愿望。于是,剪紙藝人們便從傳統的圖樣中,選擇合適的運用到了日常的剪紙作品。
作為多年來傳承發展的藝術形式,剪紙藝人們對一些剪紙題材具有約定俗成的含義,如席粉霞的剪紙作品《馬上封侯》(圖5),猴子坐在馬背上,寓意著馬上封侯,功成名就很快就會實現;元寶和銅錢是錢財的象征;喜鵲被視為吉祥鳥,喜鵲登枝呈現在剪紙作品中,代表著喜事登門;蝙蝠取“福”的諧音,具有福氣之意;石榴、佛手與桃子相配,即多子、多福、多壽。

圖5 馬上封侯
程式化的發展并非固定化不變的,它是隨著人們在現實生活中體驗而不斷發展演變的,這就需要剪紙藝人們認真地去觀察現代生活中的點滴,不斷創新,把一些新的變化納入傳統文化的架構中來。所謂的體驗化造型法并非簡單地從剪紙藝人的自身感受出發,而是以傳統的程式化符號為基礎,結合時代的發展,為豫西民間剪紙藝術增加新的文化內涵。
豫西民間剪紙在歷史的長河中不斷發展,以歷史為基線,以紙張為媒介,以色彩來裝飾,以多樣化的形式來展現對美的追求。深受農耕文化的影響,豫西剪紙具有鮮明的地域文化特色,是歷史先民的生活智慧和人生哲理的映射,它的造型語言具有獨特性,剪紙藝人的邏輯思維決定了剪紙作品的形式之美,雖然創作的剪紙大多并不符合西方的比例透視,但呈現出的是最淳樸和本真的狀態。豫西民間剪紙隨著時代的發展在進步,如今的剪紙作品更加精致,造型更趨于多樣化,也更加追求其裝飾性,這使得它的地域特征變得越來越不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