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星月
摘要:浪漫主義視角下的英雄神秘夢幻,是自由、激情與個性的化身。他們拒絕既定規范和慣例,游走社會,追求內心的平靜與淡然。而19世紀90年代,斯蒂芬·克萊恩創作的《紅色勇氣勛章》,塑造了一個更為鮮活的英雄主義形象。本文圍繞年輕士兵亨利·弗萊明在南北戰爭中的戰斗經歷和心理發展,解析自然主義視角下新的英雄主義概念的萌芽發展,探究資本主義戰爭背景下,人性本能與社會的對抗與和解。
關鍵詞:自然主義;英雄;成長
英雄的理念長存于社會的進步與發展史中。從九世紀英雄史詩《貝奧武夫》到近現代的超級英雄,大眾在“英雄”身上投射美好的希冀與愿景。“英雄主義……是某一時期社會群體整體思維的最高形式,是時代精神的人格現。……在西方歷史上,原本自古希臘神話開始的英雄形象具有極其浪漫和神秘的色彩能夠激起人們無限的遐想和崇敬”。而戰爭小說《紅色勇氣勛章》中,沒有恢宏的戰爭場面,也沒有士兵勇猛向前的直接描述,似乎難以激起讀者的英雄情懷及悲壯的愛國熱情。
小說的主角弗萊明也曾一度迷失在浪漫的愛國主義和不切實際的英雄主義中。他應征入伍,為名譽和榮譽踏上旅程,卻一度對戰爭產生恐懼,甚至成為逃兵,渴望獲得傷痕的他,獲得虛假傷疤后,回歸戰場并成為所謂的“英雄”。這樣的角色以及故事敘述和人們心中的理想“英雄”形象似乎毫不相關。但實際上,弗萊明雖未如理想化的英雄般,創造歷史,挑戰命運,甚至成為正義的殉道者,卻在“強大的武器行動”,或 “死亡戰爭”背景下,完成個體的轉變或者說蛻變,即從對浪漫主義英雄主義的盲目崇拜,轉變為對平凡個體命運的接受,成為一個矛盾的即勇敢又怯懦的平民英雄典型。本文擬從自然主義視角出發,聚焦亨利性格發展,即從一個半自主的個體變成戰爭機器下的獨立個體轉變,試論西方英雄主義理念的發展與轉變。
一、浪漫英雄主義階段
亨利的入伍是出于他對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的不切實際的渴望。他厭倦了農活、重復和折磨人的演說,他曾想象人們在他的鷹擊長空的陰影下安全地生活。他對自己時代的人們的行為方式感到不滿。戰爭是一種戲劇性的事件,世俗和宗教教育抹去搏斗的本能。他夢想著戰斗,模糊的、血腥的沖突,它們的橫掃和火力讓人激動不已。可能沒有明顯的荷馬史詩,但其中似乎有很多榮耀。現在是他向人們展示真正的英雄的時候了。因此,在亨利故事的開端,帶著興奮的狂喜,他開始尋找成為英雄的道路。
而亨利所接受的這種對英雄主義的天真宣傳,在西方有著悠久的傳統,從荷馬史詩中的英雄,以及亞瑟騎士都包括在內。在移民美國時,個人主義和英雄主義經常出現在小說和電影中,包括西進運動中的先驅者和牛仔。他們被認為有責任拯救所有人。“英雄主義”也常被定義為,為了崇高的目的而表現出巨大勇氣的行為(維基百科)。而實質上,自從古希臘開始,英雄人物就是當時人們刻意追求和塑造的形象,“無論是在雅典還是在斯巴達,為了使城邦中的公民區別于奴隸以及在戰爭中能夠戰無不希臘勝,統治者和思想家不斷地宣揚從身心到體魄的英雄意識。于是在人格塑造上要求青年人具有勇敢的品格和愛美之心”。
初期,亨利被英雄主義的幻想所俘虜,像其他許多無辜的年輕人一樣夢想著參軍。戰爭是一場游戲,是炫耀和贏得美貌、鮮花和榮譽的地方。戰爭可能會定義他們,帶來價值。在這個階段,個人的英雄主義是簡單而有希望的,是積極的,并與愛國主義緊密相連。但實際上,亨利在軍隊中首先面對的是永恒的營地或單調的行軍,而不是強大的武器行動,或死亡斗爭本身。 此外,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對成功的信心大打折扣,聽到真正的戰斗的消息后,恐懼感油然而生,甚至在戰爭中逃竄。逃跑過程中不小心受傷后,被士兵夸贊為勇士時,也默默應下這虛假的名氣與勛章。這個故事從另一個角度看,可能亨利的墮落過程。他從一個半自主的個體變成了一個完整的戰爭機器。他的姓氏弗雷明似乎也暗示著他的逃跑結局以及不切實際英雄夢的發展,但實際上,這恰是人物英雄色彩的真正發展起源。
二、轉變階段
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無私和神化的希臘英雄變得更加個性化。而自然主義作家對人物塑造致力于描寫“處于常態的感情、靈魂和理智的發展”。《紅色勇氣勛章》中的人物不是神秘的或具有神性改變歷史的人,確是真實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或者說無名之輩。在小說中,指稱的改變:“破爛的士兵”“響亮的士兵”“高大的士兵”“年輕的士兵”,以及亨利的英雄主義夢想和真實行動之間的對比,既呼應書名的諷刺意味,也開啟了“英雄主義概念”的重新闡釋。
當亨利應征入伍時,他的母親說道,好好照顧你自己,不要從一開始就認為自己可以擊敗叛軍,希望你千萬不要做任何推卸責任的事。如果有一天,你必須做一件卑鄙的事,亨利,不要想任何事,除了正確的事……這些言語似乎和英雄的標準相去甚遠,但實質上,可以被看作是戰斗中最起碼的英雄主義標準:不要傲慢,要不折不扣地履行自己的職責。
在他入伍的第一天,亨利幾乎是以各種方式履行自己的行為。此外,他還準備好了安慰母親的句子,在離開時家鄉時突然對自己的目的感到羞愧,所有這些都表明,亨利和其他年輕人一樣,在戰斗前是天真和善良的,他具有人類對于英雄的最基本期盼,真誠和正義。
在行軍途中,亨利履行他的日常職責,聽老兵講故事。他對即將到來的戰爭感到恐懼,但他想盡一切辦法使自己平靜下來,包括向戰友們尋求安慰。他不停地盤算著自己是否會逃離戰場,他得出結論:“證明自己的唯一方法是進入烈火中,然后比喻為觀察自己的雙腿,發現它們的優點和缺點……所以他焦急地尋找機會”。即使在這個時候,他仍然想加入戰爭,證明自己是一個有思想的身份。
在自然主義視角下,“個人的精神自我以及與之相伴隨的人的力量、智慧等,在神秘 、盲目的肉體自我與同樣神秘 、盲目但卻更為巨大、嚴峻的環境壓力面前,變得微弱、渺小,不堪一擊”。但亨利在命運的巨手以及殘酷的戰爭機器和自然環境中,雖然被拋入幻想,又被丟入機體和境遇的齒輪之中,被震撼,撕扯,變得怯懦,卻依然保持著普通人的精神理想,維持著人的個性。
三、自然主義視角下英雄主義的轉變
自然主義由法國的左拉發起,悲觀主義、決定論、疏離感和故事結尾的驚人轉折是自然主義的主要特征(維基百科,“自然主義”)。 美國的自然主義適應了法國時對真實性的強調和對說教態度的無知。叢林法則--適者生存法則,取代了道德標準。此外,小說著重描寫了嚴酷的社會背景、底層人民和冷漠的大自然,以強調人類的無助和脆弱。
在小說中,戰爭激發了人類的血腥欲望和掠奪沖動,使他們像機器一樣殺人,內心充滿了仇恨。亨利和他的戰友們在匆忙和憤怒中拿出自己的武器。有時,他的憤怒成為一種可怕的東西,使他夢想著最可怕的殘忍行為。敵軍是蒼蠅在大膽地吸食他的血。人們失去了自我。他們一會兒是驚慌失措的逃兵,一會兒又是像復仇一樣勇敢表現的英雄--機器和野獸。英雄主義被人類的本能所污染。自然界的冷漠將英雄主義推向了超脫和無情。
隨著故事的發展,英雄主義被自然和本能不斷侵蝕,人類的弱點似乎開始體現出來。弗雷明在戰爭中感受到戰爭氣氛的影響--他在流汗....隨之而來的是一種紅色的怒火。他對他的步槍有一種瘋狂的感覺,這把槍一次只能用來對付一個生命。他希望沖上前去,用自己的雙手殺人。他的無助對他來說很清楚,并使他的憤怒變成了一頭被驅趕的野獸。遺傳和社會環境決定了人的命運。浪漫主義和樂觀主義向自然主義投降,希臘英雄主義在殘酷的戰爭場面中顯得很荒謬。
在戰爭的最后,亨利進一步擺脫幻想,逐漸走向成熟。他逐漸意識到大自然不再是浪漫的天堂,而是包含著魔鬼的搖籃,看著人們在戰爭中掙扎求生。戰爭結束時,他感到很高興,也不后悔,因為他感到自己是一個安靜的男人,不張揚,但有結實有力的血液,他是個男人。“英雄”不再是天神般的巨人通過建立奇功偉業來展示自己卓越的才能,“而是凡人在面臨巨大威脅時能正確認識自我的脆弱,并具有足夠的勇氣克服自己的怯懦,從而實現自我價值的肯定”。
雖然,亨利起初的信仰和生活法則出現了危機。他的英雄主義讓位于人類的生存本能。但他和其他普通士兵一樣,他們可能不是最勇敢的士兵,但他會做他的那份戰斗,從不逃避戰爭。這是一個自然主義視角下合格的普通人式的英雄主義,他把恐懼和勇氣埋在了野外。
四、結語
過去,人們普遍把弗雷明理解為作者對英雄主義的諷刺,但當我們把弗雷明放在自然主義視角下,即環境(戰爭和自然)和遺傳(本能)的影響下看待時,英雄主義指稱將發生變化。亨利在戰爭面前拋掉幻想,接受并戰勝人類的本能,重新定義了英雄主義,完成了小人物的英雄使命,也完成了對當時浪漫化的英雄主義概念的戲劇化反諷,凸顯理想化和現實的英雄主義之間的沖突,表達了對戰爭的憤慨,對傳統英雄主義概念的荒謬性諷刺。他的英雄主義來自虛榮心、動物本能(憤怒和復仇)和環境,但最終戰勝了自然界導致的不道德,彌補了戰爭和自然帶來的英雄主義去個性化,塑造了新的英雄主義或男子氣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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