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筆
當我寫下文章題目時,窗外邊的天空,不,準確的說是無垠的白霧,籠罩了整個金城江,把本就不大的縣區全都壓縮變小了,隨后雨點落了下來。我努力的尋找著那天屬于我的天空。
現在,窗外邊飄起了雨,綿綿纏纏。走入雨中,衣服正慢慢地浸潤,待回過神,肩上早已濕潤,恰恰應了劉長卿的一句詩“細雨濕衣看不見”。在南方春、秋季的雨大多這樣,能把空氣濕度提升幾階,任再好料子的衣服也緊貼皮膚,讓人倍感悶熱,好不舒服。不遠的地方,幾只野雀在溪水邊的竹枝上、在垂掛的電線上,淋浴著雨、享受般地閑談。我拍拍手,有幾只飛走了,有幾只停留著,它們看上去很像一家子,親親熱熱,不一會兒就聚落在更遠的電桿上。一只野雀尾羽上的雨水正要滴落,旁邊的一只馬上叮啄了一下……
許久后,四周安靜了,連不遠處的車子車輪轉動多少圈大都可以聽出來。我把頭探出窗,一滴水正中后腦勺,涼絲絲的,細雨沖臉撲來,我趕忙退了回來,關上窗堅守住我的陣地,回到桌前拿起筆記下:雨輕輕的拍打我的臉頰,就像一位慈善的老人,用那滿布皺繭的手撫摸我,把那遠年的滄桑和歲月的坎坷,都一并用這般方式告訴我。
其實我很是喜歡雨的。從早到晚一絲一絲的下,一滴一滴的落,然后消失在水流中,匯聚在泥土里,混雜于四周的空氣中,看不見,但能感受它。如果有一陣風吹過,那么雨就會隨風沁入我的身體里,我成了它,它成了我。生活在南方,也就頗喜歡南方的雨,除了回潮天時下的雨外,我還是很樂意在毛毛細雨中散步,在大雨中奔走,使我融入那雨,讓雨也輕刷著滿是灰塵的靈魂。
我喜歡聽雨,因為這雨正是一首純屬于自然的鋼琴曲,在春天時是萬物的大合奏,在夏季和秋天時,很顯然是忘我的交際曲,而在冬天時,它則成了安眠曲。我并不通曉樂理,也不知道欣賞,是個不稱職的聽眾,但它并不在意。它有時陪伴我餓讀至深夜,有時提示我動筆寫一寫。可能雨大多時候將就于我,所以我動筆時也多寫寫它,我們顯然達成了一種沒有文字的協議,署上它定的時間以后每一次下雨,署上我定的時間,以后每一次動筆。窗戶沒關緊,一顆雨珠砸在了稿子上,啪嗒一聲,清脆響亮,我急忙蓋住,生怕驚擾了別人,泄露了天機。雨滴沿著稿紙紋路漫散開來,像特別的印章。在不經意間雨就已經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我不敢怠慢,連忙在邊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因為它過時不候。
再一次把頭伸出窗外,雨已經走了,只留下一片濕漉,可能是我簽完字后,它得占了便宜,跑開了。我假咳幾聲,沒有回應,這才認識雨真是走了。我十分明白無論在哪,雨會清楚與我有約,無論何時我都會記得和雨有約。看來它真是走遠了,不然這煽情的話,又會使它下個不停。罷了罷了,還是自己下淚吧。
雨后的世界是十分安靜的,空氣也是干凈的,就連路邊的垃圾的惡臭味也沒有了。這時大可在寂靜的街道散步,走走停停,看看路邊的燒烤攤,看看忙碌一天仍未放工的人們,此時將是別樣的情景。雨后最讓我舒服的大概是看看書,聽聽歌了。讀什么,聽什么都不要緊,要緊的是趁雨后的一兩刻鐘享受世間難有的平靜和安詳。好像這一刻,世界睡著了,只有我仍醒著。
天空之外還有天空,星際之外還有星際。在無法估量的宇宙之中找到一片屬于自己的天空,自己的星際也不失為一種樂趣吧,畢竟在這一片天空之下,星際之中有一塊自己的土地,屬于自我的極樂凈土,在那里雨中漫步,洗滌污垢,保持純凈,同時潤一潤疲憊的心靈也應當樂趣無窮。
看來雨真是跑遠了,野雀也不回來了。不過還好,少年聽雨歌樓上,我還可以等,紅燭昏羅帳,我自有我逍遙。
庚子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