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好
摘要:民法立法在中國民法發展史中始終占據著極其重要的地位,在歷代法學家的不斷努力下,民法典的編撰工作終于在2020年取得了決定性勝利。而作為一種方法論范式的法教義學對于法律適用的貢獻已經毋庸置疑,但它并非是司法領域的專屬,法教義學具有強大的包容性、適應性以及革新功能,將其引入立法領域,或許能為現行民法立法帶來新的發展機遇,推進民法立法的轉型與革新,助力法治中國的建設。
關鍵詞:民法典編撰 ;法教義學; 立法; 司法
1中國民法發展簡述
在中國百年來的民法發展歷程中,民法典編撰從未離開人們的視線,盡管朝代更迭,政權替換,但法學家們對于民法典編撰的熱情從未改變。
新中國成立前(1911-1949年)進行了三次民法典編撰:第一次,清末時期,為了救亡圖存,誕生了中國第一部民法典草案《大清民律草案》。第二次,為了收回領事裁判權,應對1919年巴黎和會以及1922年華盛頓會議的檢查,北洋政府于1925年公布了《民國民律草案》。第三次,南京國民政府于1928年頒布了《中華民國民法》。這一時期產生的兩部草案及一部法典均是對德國民法的借鑒。
新中國成立后(1949年-2020年)進行了五次民法典編撰:1954年開啟了新中國第一次民法典編纂工作,但受“整風運動”影響而被迫停止。1964年進行了新中國第二次民法起草工作,但受“四清運動”影響,亦無果而終。這兩次民法典編撰受蘇聯民法影響較深,但以階級斗爭為思想基礎的蘇聯民法立法模式,否定了近現代以來西方民法以人文主義為核心的思想價值體系,對中國民事立法產生的負面影響較大【1】。
在改革開放、解放思想的指導方針之下,第三次民法典起草工作拉開了序幕,但基于實際情況,制定民法典的條件尚不滿足。第四次,90年代末為了完善社會主義法律體系,民法典起草工作再次啟動,但這一階段民法典編撰止步于建議稿階段。第五次民法典編纂于2015年拉開了序幕,經過系統的理論研究,2020年民法典編撰終于結出勝利的果實,形成了“總則編+六分編”的法典結構。
民法典編撰在中國百年來的民法發展史中始終占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可以說是民法立法的不斷進步推動著民法學的繁榮和發展。隨著中國法學地不斷發展,法教義學進入中國法學者的視野,下文將對法教義學與立法關系進行梳理分析。
2國內外法教義學研究
近年來,為了更好地解決法律適用問題,源于德國的法教義學引起了中國法學家們的關注,法學家們希望將法教義學引入中國法學,促進中國法學研究,服務于中國法治建設。圍繞法教義學的基本立場、概念、功能及思維方式等問題,國內外學者各抒己見,展開了廣泛探討。
關于國外研究:(1)漢堡博銳思法學院教授Bumke提出法教義學試圖對實證法進行滲透和整理,同時為法律工作提供指引,并幫助解決法律實踐問題【2】。(2)德國學者拉德布魯赫認為構成法教義學研究對象的是實定法秩序,法教義學是一門探究法的客觀意義而非主觀意義的科學【3】。
關于國內研究:(1)凌斌提出:在立場上,法教義學具有法律實定主義的徹底性;法教義學在立場和方法上有一個突出的特點:司法中心主義【4】。(2)車浩指出,法教義學在功能上應具備解釋與批判雙重功能【5】。(3)紀海龍提出,法教義學是一套以法律規范為研究對象,最終用來指導法律實踐活動的話語體系【6】。
總結中外學者相關研究論點不難發現,目前法教義學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司法實踐領域,學者們普遍認為現行實在法是法教義學的必要前提,并且該前提是一種權威性的、不可質疑般的存在。學者們對于法教義學達成了共識,即現行法、法律規范、法律解釋、法律實踐等問題與法教義學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法教義學具有強烈的實踐目的。
3法教義學與立法之間的關系
法教義學對司法的影響已經毋庸置疑,而對立法的相關研究則少之又少。但正如雷磊教授所提出的:法教義學在元方法論層面上,除了裁判理論的基本立場外還存在法概念論及法學理論的基本立場【7】。法教義學并不局限于法解釋,還有體系化的功能。因此,筆者疑惑,作為一種方法論范式的法教義學為什么只能為司法研究服務?它是否也能為立法研究貢獻力量?下文中雷磊、劉風景及趙一單三位學者對此問題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雷磊教授提出法教義學不僅具有穩定化和整合的功能,重要的是還具有革新的功能,法教義學能影響立法的內容和體系。雷磊教授駁斥了學界中反對“法教義學能為立法作出貢獻”的四個命題,說明法的雙重因素(技術及政治)與立法科學化的規范性要求之間的關系;并從法教義學為立法提供支持、對立法進行批判的角度來說明法教義學可影響立法內容,最后,指出法教義學對于立法的影響在體系構造方面作用更大【8】。
趙一單提出:“在依法立法原則的新價值內涵之下,法教義學可以通過拘束恣意的價值判斷、銜接立法方法與司法裁判階段的教義學方法等方式實現對立法的積極影響【9】”。
劉風景教授指出應突破法釋義學只構建、維持審判方法的理論體系,構建立法釋義學,強調立法學與法釋義學之間的調協與銜接【10】。
法教義學擁有強大的包容性和適應性,立法領域并非是它不能涉及的領域,將法教義學引入立法領域,也許能為現行立法學帶來新的發展機遇,也許能推進立法學的轉型與革新,進一步提高立法技術水平,助力法治中國的建設。
4新的思考
2020年民法典的頒布對于中國法學界來說意義非凡,王利明教授在民法典頒布后提出:一個民法解釋學的時代將正式開啟【11】。朱慶育教授也認為民法典頒布后,中國民法學將由立法論轉向解釋論【12】。 但也有學者對此表示反對,孟勤國教授認為中國民法典頒布僅僅是民法現代化與中國化的一個階段性成果,民法典之后,民法學研究的主要任務是發現民法典的有待完善之處和尋求民法典自身修正的機會,直至立法修改民法典【13】。
對此,筆者傾向于孟勤國教授的觀點,民法典的頒布并不意味著一勞永逸,仍然可能存在新的疑難問題需要解決,立法論仍然發揮重要作用,民法典的修改與完善始終是立法關注的重點問題。因此,法教義學不能僅是在法律實施過程中去推進法律的適用,缺乏法教義學的體系化,立法在法律文化上就會處于較低的層次,這不符合法治的要求。將法教義學與立法結合不僅可能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理論建設的重要契機,還能更加有效地推進全面依法治國戰略實施。此外將法教義學引入立法領域,可能會讓以司法裁判為中心的傳統理論遭遇嚴峻挑戰,這或許能為法學革新提供新的契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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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古斯塔夫·拉德布魯赫:《法教義學的邏輯》,白斌譯,載《清華法學》2016年第4期,第20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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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王利明,石冠彬.新中國成立70年來民法學理論研究的發展與瞻望[J].人民檢察,2019(Z1):27-33.
[12]朱慶育:《“立法論”與“解釋論”的中間時刻》,載《云南社會科學》2019年第5期.
[13]孟勤國.論中國民法典的現代化與中國化[J].東方法學,2020(04):159-1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