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購方在并購過程中的財務風險

楊敏

本文結合X公司并購案例，以并購方的角度，著重對并購方在并購過程中商譽減值和涉稅的財務風險進行研究分析，并對這兩類財務風險可實施的應對策略提出了建議。

一、引言

公司發展到一定階段，內部發展已難以滿足公司對收入規模、盈利能力以及技術發展的需要，通過資本運作手段并購優質公司是很多公司突破發展瓶頸、克服信息壁壘、尋求協同效應的重要手段。在資本市場，為取得優質標的公司的控制權，并購方往往需要溢價支付股權對價，從而形成了商譽，如果商譽規模過大，特別是占公司資產規模超過一定比例，則并購方就要特別注意并購形成商譽的減值風險。與此同時，股權交易價差就會有所得，并購方在與特別的交易對手進行交易時也會產生相應稅務義務。因此，并購方在實施并購前，除了識別標的項目本身的風險，還應當充分辨識和研判并購實施過程中對本公司可能產生的財務風險，最主要的影響是商譽的規模體量和日后的商譽減值風險以及可能涉及的稅務風險。

二、并購案例回顧及案例分析

（一）X公司并購時的商譽及對賭條款

1.X公司簡介

X公司2005年成立，并于2016年12月成功上市，公司主要業務是慣性技術開發和產業化應用。

2.X公司通過并購優化公司戰略布局

2017年，X公司基于增強海工裝備和海上導助航等方面的業務布局，分別溢價并購了北京XC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XC公司”）和北京KD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KD公司”）。其中，X公司以32，340萬元并購XC公司原自然人股東LXY持有的55%的股權，以4，116萬元對KD公司通過增資持有其51.22%的股權，共形成商譽28，504.37萬元。

3.業績對賭條款的設置及分析

X公司在這兩筆并購中均有業績對賭承諾條款的設置，要求被并購標的原股東以并購估值倍數對應價值對未完成業績進行業績補償，補償金額=并購價-三年經審計的歸母凈利潤均值*并購的PE倍數*并購比例。其中，XC公司業績補償金額從交易價格中扣除，KD公司的業績補償則由其原股東以現金方式進行補償。

上述案例中的對賭條款設置的原則是如果被并購標的原股東未能完成業績補償，則其原股東應當按照收購價對應的凈利潤的倍數補償收購方，這個條款的設置對雙方而言是比較公允的。實踐中，業績對賭也可能會是一口價，并不與收購倍數掛鉤。

另外，本案例中的業績對賭條款并不是并購所必需的，條款的設置也因人而異，而補償來源可以是現金、可以是未支付的收購款、也可以是取得被收購方原股東的該被并購公司股份或持有的其他股份等等，條款的具體設置與并購雙方議價能力、被并購標的質量、被并購方希望獲取的資源賦能等均有關系。

在實際收購案中，對于一些優質項目特別是一些被市場更為追捧的Pre-IPO項目，這些標的原股東往往具備較為強勢的談判地位，投資份額相應難以取得，就更難提出業績對賭條件。被并購標的如果是國有企業，也往往較難取得業績對賭條件，主要是國有企業的股東代表方是國務院或國資委，國有企業自身是不能夠簽署任何帶有業績對賭的相關承諾。

（二）X公司并購完成后的后續計量分析

1.商譽的后續計量分析

X公司2017年并購的兩家公司在承諾期內均未能完成業績對賭承諾，三年平均完成情況與承諾金額均有較大差異。

根據會計準則要求，因企業合并形成的商譽，無論是否存在減值跡象，都應當至少于每年年度終了進行減值測試。X公司每年均委托了資產評估公司對并購子公司進行評估，并根據評估值分別對兩家公司計提了商譽減值，其中并購KD公司形成的商譽已全部計提了減值。

2.業績補償的后續計量分析

2019年X公司由于商譽減值的計提產生的資產減值損失就有15，289.42萬元，導致公司當年營業利潤-15，989.61萬元，相比其前五年6，662.60萬元的年平均營業利潤水平來說，虧損數額相對較大。雖如此，但2019年X公司的凈利潤最終是1445.22萬元，并未形成最終的虧損，原因在于并購當時交易雙方簽訂的業績補償條款。

根據X公司和XC公司原股東的股權交易協議，X公司可取得XC公司原股東LXY業績補償13，462.39萬元，補償方式為抵減公司對LXY應付未付股權款。

根據X公司和KD公司原股東的增資協議，X公司可取得KD公司原股東LH等人業績補償2，263.53萬元，雙方簽訂了補充協議，并未按照原協議進行現金補償，而是由LH等人通過補償其持有KD公司股權的方式對X公司進行了業績補償。

X公司通過確認上述業績補償，2019年共確認營業外收入15，792.78萬元，公司成功扭虧為盈，有效防止了公司當年形成巨額虧損并維護了股價的穩定。從X公司股價K線可以看到，2019年年報公布后，該公司股價并未有大幅的波動。

（三）X公司并購過程中的稅務風險分析

X公司本次并購中涉及到幾個的稅務事項，以下涉及的稅務事項由于均未公告，未知X公司申報情況，本文僅以X公司為案例分析涉及并購過程中的稅種和相關稅務風險。

1.X公司受讓XC公司原自然人股東LXY，根據《股權轉讓所得個人所得稅管理辦法（試行）》（國家稅務總局公告2014年第67號，以下簡稱“67號公告”），X公司負有代扣代繳義務，并應當在納稅義務發生日的次月15日內向被投資企業所在地的主管稅務機關申報個稅，如果受讓方不履行代扣代繳義務，稅務機關可以對扣繳義務人處以應扣未扣稅款50%到3倍以下的罰款。

2.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印花稅法》，本次受讓LXY股份的合同屬于“產權轉移數據”，應當按照股權轉讓價款的萬分之五繳納印花稅。在并購實施中，印花稅由于是小稅種，金額不大，容易有遺漏申報的風險。

3.X公司在并購中設置了業績對賭條款，在代扣代繳個稅時的計稅基礎是交易價款總額還是扣除業績補償額后的金額，由于現頒布的稅法中并未對此有明確的條款，尚有爭議，需要和當地主管稅務機構提前探討和協商計算方式。

4.X公司在收到KD公司原股東以股份支付的方式支付的業績補償，還涉及到自然人以非貨幣性資產支付。按照《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關于企業重組業務企業所得稅處理若干問題的通知》（財稅〔2009〕59號），筆者認為本案例符合“以非貨幣資產清償債務”，即分解為轉讓相關非貨幣性資產、按非貨幣性資產公允價值清償債務兩項業務，確認相關資產的所得或損失。本次股份支付沒有債務重組利得或損失，只需考慮轉讓非貨幣資產部分的所得，即股權公允價值扣除股權原值。

根據67號公告，KD公司發生個人股東所持股權變動，應當在次月15日內向主管稅務機關報告。X公司作為KD公司的母公司，應當提示KD公司按照稅法要求及時履行報告義務，督促個人股東繳納個稅。

三、并購過程中財務風險應對策略建議

（一）商譽減值風險應對策略

1.在并購前合理評估可能形成的商譽規模和減值風險

在實踐中，審計師在審計公司報表，特別是審計上市公司或者有收購上市公司的非上市公司報表時，對商譽減值測試環節會非常的謹慎。一是由于商譽的減值會對公司當年利潤會有不利影響，二是商譽一旦計提了商譽減值是不得轉回的。因此，審計師通常會要求公司聘請資產評估公司出具評估報告，并根據審計公司對商譽減值測試是否合理。在并購后，審計機構每年也會要求收購公司聘請資產評估公司對被并購方資產組進行評估，評估中會重點考慮業績對賭利潤的完成情況，如果被并購方業績對賭已完成，經營業績與并購時點并未有明顯惡化，商譽大概率是不會減值的。

因此并購方在并購前先在中介機構評估前對商譽規模體量進行合理的估計，對商譽減值對公司現有經營成果可能的影響有足夠的認識。在談判中，首先應當注重業績對賭利潤承諾的可行性，即對賭利潤應當是跳起來夠得著的利潤。因為在并購時點，業績對賭利潤對于并購價格是非常重要的衡量因素，業界常用利潤估值倍數即“PE估值”作為價格高估或低估的指標，即并購價格=平均業績對賭利潤*利潤估值倍數，利用利潤估值倍數是評價并購價格是否合理。

其次，從商譽的形成端來看，并購價格和并購方的可辨認凈資產的公允價值的差額就形成了商譽，并購時點被并購方的可辨認凈資產的公允價值是能夠評估確認的數額，也就是說并購價格偏離可辨認凈資產公允價值越高，形成的商譽規模也就越大。商譽資產由于是對其預期獲利能力（一定程度是業績對賭利潤及后續利潤預期）能夠超過可辨認資產的正常獲利能力的資本化的價值，因此始終面臨著未來減值的風險。

在了解了可預計的商譽規模之后，并購方在并購前還應當測評自身是否能夠承受商譽減值風險，可以將可能形成的商譽與公司現在的總資產規模、凈資產規模、以及每年公司凈利潤水平相比進行綜合考量，筆者建議公司應當控制商譽規模，并購節奏不宜過快，并購產生的商譽規模不宜過大。除非被并購公司永遠能夠保持較好的收益，否則并購方遲早要面臨商譽減值的風險。故通過控制商譽的整體風險也是并購方在并購前應當充分考慮的重要因素。

2.在談判和并購方案中盡可能設置對并購方有利的條款

同時，并購方也可以通過與被并購方談判取得相應業績承諾，為未來可能的商譽減值做好準備。如在X公司案例中，并購方雖然進行了溢價并購，但同時設置了與并購價值估值同比例的業績對賭條款，雙方約定了如果被并購公司原股東未能完成業績承諾，則應按照并購價值扣除已完成歸屬于并購方的利潤乘以并購時的市盈率的金額補償給X公司。通過這種方式，X公司能夠在承諾期末面對商譽減值時可以用業績補償收入進行抵減，保證了公司盈利和股價的穩定性。

上述案例并購方是按多少倍估值投資，被并購方原股東則按未完成利潤的多少倍估值進行業績補償，對雙方而言還是比較公允的。但在實踐中，業績對賭條件視被投資企業的情況而定，有時是較難以與被并購方原股東達成較為公允的條款，并購方還是應當盡量地爭取。

此外，并購方在設置業績對賭條款時，在盡調階段還應當對被投資標的原股東的支付業績對賭的還款能力進行充分評估。特別重點對原股東不管是公司制、合伙制還是自然人進行背景調查，原股東是否境內公司或個人，是否有未償付的重大債務或涉及的重大訴訟。如果在執行業績對賭條款時，對方無力支付或拒絕支付，業績對賭條款的設置就毫無作用，對并購方也會帶來直接的經濟和賬面損失。

（二）涉稅風險應對策略

1.財務人員應全面掌握稅收政策并隨時更新

繳納稅款并不只是所得方才有的義務，并購方在并購過程中同樣有各種各樣的義務，比如上述代扣代繳義務、產權轉讓印花稅繳納義務，還有可能會遇到代扣代繳支付后，雙方取消股權轉讓協議，代扣代繳納稅人是境外單位和個人等等現實情況。因此，為防范涉稅風險，并購方的財務人員應當全年掌握稅收政策，做到了然于心，并學習更新每年新頒布的稅法，必要時，積極尋求稅務所專家的支持。

2.實施并購前與主管稅務機構加強溝通

并購方在實施并購前應加強與主管稅務機關，如上述代扣代繳個稅時，并購方對股權成本價是難以準確計量，對設置了業績對賭的股權轉讓收入不能明確，可以采取的有效方式：一是轉讓股權支付款時按全款的20%扣除個稅代扣款，待代扣代繳申報核定后再向被并購方原股東支付剩余價款;二是積極與主管稅務機關匯報和溝通，提前做好股權轉讓收入和股權成本價格的核定，取得主管稅務機關的認可。

（作者單位：四川九洲創業投資有限責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