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飛霞
當前中國正處于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重大轉型期,全面進入精準扶貧轉向鄉村振興的“后扶貧時代”。“發展教育脫貧一批”是黨中央、國務院作出的“五個一批”重大戰略部署之一,在扶貧時代高素質扶貧干部選派、貧困者扶志扶智教育、促進貧困地區經濟增值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然而,在后扶貧時代,貧困治理主體由單一主體支撐向多元主體參與轉變、貧困扶助對象由絕對貧困向相對貧困轉變、貧困扶助路徑由依賴物質資本向利用“三維資本”轉變[1]3,教育扶貧急需適應從“輸血式”扶貧到“造血式”幫扶的扶貧理念轉變,繼續發揮好治貧療困的藥方作用。職業教育是教育扶貧的重要生力軍之一,在這個過程中,如何真切理解精準扶貧與鄉村振興的差異與關聯,如何厘清精準扶貧向鄉村振興轉變時自身的任務變化,如何重新進行鄉村振興“后扶貧時代”的角色定位,決定著其藥方療效。
1.精準扶貧的針對性與鄉村振興的全面性
2013 年精準扶貧工作機制的建立,是黨和國家為消除絕對貧困作出的重大決策部署,具有面向絕對貧困個體和貧困縣、貧困村等特殊區域的針對性。精準扶貧“主要實施目的在于解決不同貧困人口的基本生活保障問題,是一種精確化的識別、幫扶、管理”[2]。精準識別貧困戶和貧困村民個人是精準扶貧工作的首要任務;精準幫扶的重點是保障貧困者有更多的就業機會和經濟的增長,解決貧困人口生存問題;管理實行的是建檔立卡式的因戶施策、因人施策精確化管理;目的是保障“不落下一人”的精準脫貧。“脫貧攻堅是鄉村振興的前提和基礎……鄉村振興是脫貧攻堅的重要保障。”[3]以精準扶貧成果為基礎,2017 年提出的鄉村振興戰略“不僅要注重相對貧困人口的脫貧問題,也要平衡整體鄉村發展問題,實現產業振興、人才振興、文化振興、生態振興、組織振興”。[4]45這意味著,相比精準扶貧,鄉村振興的重點任務已從“扶貧”的針對性轉向“振興”的全面性:一是聚焦的對象更全,從針對性的貧困個體轉向鄉村整體人口,從貧困村轉向廣大農村地區;二是參與的主體更全,政府、企業、學校、市民、農戶等多主體協同參與鄉村振興;三是面臨的任務更多,從擺脫絕對貧困轉向解決相對貧困,從單一的解決生存性問題轉向全面振興的發展性問題。
2.精準扶貧的“涉經性”與鄉村振興的“兩維性”
精準扶貧的“貧”更多體現為對單維度物質生活困難的關注,精準扶貧工作本質上體現出“涉經性”:一是扶貧目的表現為解決貧困群體“兩不愁三保障”問題,改善貧困群體的經濟狀況;二是扶貧手段表現為推動貧困地區產業發展,做好貧困群體的就業幫扶等經濟扶助;三是扶貧成效表現為絕對貧困人口在經濟上的脫貧。從“涉經性”來說,我國精準扶貧工作取得了巨大成效,2020 年,“中國現行標準下農村貧困人口已經全部脫貧,貧困縣已經全部摘帽,近1 億農村貧困人口實現脫貧”[5]。鄉村振興在精準扶貧的基礎上,將“貧”的外延進一步拓展,“貧困的概念與內涵已經從單維度的物質生活困難發展到多維度的能力貧困,反貧困策略越來越強調貧困主體能力提升和區域經濟增長的溢貧帶貧作用”[6]。這決定了鄉村振興有別于精準扶貧單一的“涉經性”,必然體現出物質和精神層面的“兩維性”:一是物質層面的“涉經性”仍是重點,鄉村振興要加大產業振興力度,加快鄉村富民產業發展,創新產業發展模式,推進一二三產業融合式發展,使脫貧群體獲得持續經濟增收;二是從精神層面高度重視脫貧群體內生動力的激發,使脫貧群體有自立自強的精神風貌和掌握知識文化和職業技能的主動意識與學習能力。
3.精準扶貧的外促性與鄉村振興的內生性
“精準扶貧對標的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實現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鄉村振興對標的是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4]45從時間維度看,兩者是階段性與長期性的遞進,對標目標實現時,兩者呈現出“外促”與“內生”的不同特點。從2013 年我國精準扶貧工作機制正式建立,到2020 年決戰脫貧攻堅取得巨大歷史成就,短短幾年時間,精準扶貧工作之所以能取得“立竿見影”的效果,與政府強勁的“外促”有關。“精準扶貧賦予了政治權威在貧困地區開展各項事務的正當性與合法性。”[7]政府的強力介入,人、財、物、事的大力扶持,一定程度上快速補齊了扶貧工作人才、資金、技術、基礎設施等方面存在的短板,有力地推動了精準扶貧在短期內取得巨大成效。辯證唯物主義認為,外因是事物變化發展的條件,內因是事物變化發展的根據。后扶貧時代,中國扶貧工作的重心從關注外因、從外因發力,轉向關注內因、挖掘內生動力。鄉村振興的“內生性”在于,如何化單向的政府資金與政策扶持為雙向甚至多向的良性互動,如何開發和利用好本土資源,激勵和發揮好貧困群眾自身的主體作用,走內源性發展道路,從而實現“構建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動力機制,就是要建設有為政府、建立有效市場、培育有志農民,并使三者有機結合、相互統一”[8]。
1.從目標來看,兩者呈現同一遞進性
當前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提出,人類需求包含生理、安全、歸屬和愛、尊重、自我實現的需要,其中生理和安全需求是低級需要,也叫缺失需要,當這種需要得不到滿足時可能直接危及生命;其他需要是高級需要,也叫生長需要,不是維持個體生存所絕對必需的,但是滿足這種需要能使人健康、長壽、精力旺盛[9]。從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來看,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是多層次的,有實現“兩不愁三保障”的低層次生理安全需要,也有推動“五個振興”的高層次生長需要。精準扶貧和鄉村振興兩個戰略都蘊含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價值目標,呈現出同一遞進性關聯。從目標對象看,面向的都是“三農”問題,具有同一性。精準扶貧主要面向貧困人口的基本生存保障問題,重點解決吃穿住行等低層次缺失需要;而鄉村振興除了面向貧困人口的物質需求外,還試圖解決他們尊重、社交和自我實現的高層次生長性需要。從目標方向看,還呈現出遞進性。馬斯洛提出,人的高級需要出現之前必須先滿足低級需要,不一定是全部滿足但至少應是部分滿足。所以精準扶貧在物質層面的幫扶減困必然是鄉村振興多維度發展的基礎前提,鄉村振興的全方位發展也必然成為精準扶貧成果的鞏固和提升。
2.從內容來看,兩者呈現發展延續性
“貧困問題具有‘惡性循環’規律,貧困在家庭中有代際傳遞的特征。”要阻斷貧困的代際傳遞,就要走出“治標不治本”的桎梏。精準扶貧著眼于絕對貧困問題,大力提高貧困群體人均收入,通過“五個一批”重大工程和項目措施推進實施。歷史已經證明,大量特惠性政策的輸入已經取得了顯性成效。但扶貧過程稍有不慎也會陷入“數字化扶貧陷阱、軍令狀扶貧陷阱、扶貧機會成本陷阱以及扶貧返貧四大傳統扶貧治理陷阱”[10]。鄉村振興戰略著眼于解決相對貧困,在特惠性政策的基礎上強調普惠性理念和政策導向,關注的對象范疇從部分貧困地區和貧困戶的特定貧困問題轉向廣大農業、農村、農民的全面、全方位發展,從以經濟建設為重點考慮發展為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生態文明和黨的建設的整體性推進,兩者在內容上是發展連續的。
3.從行動路徑來看,兩者呈現為螺旋上升式
唯物辯證法認為,任何事物都是運動、變化和發展的,某一事物的整個發展過程并不是呈一條直線,而是分為若干個發展階段,這就使事物的發展過程呈現出螺旋式上升的形式。在行動路徑上,從精準扶貧到鄉村振興,可能需要經歷產業扶貧向產業振興、生態扶貧向生態振興、文化扶貧向文化振興、黨建扶貧向組織振興、人才扶貧向人才振興五個層面和關鍵領域不斷地探索嘗試,甚至改造升級。比如,當前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時期如果不注重產業特色挖掘、推動科技創新,就很容易因為同質化競爭而難以振興產業,甚至可能退回產業扶貧狀態,但如果能適時整合社會資源,進行合理布局、系統開發,產業扶貧也可能穩步走向產業振興。不管如何,精準扶貧和鄉村振興是為人民對美好生活需要應運而生的兩大戰略,從行動最終走向來說,其將推動農業升級、農村進步、農民發展,實現含貧困群體在內的鄉村居民自由全面發展以及滿足其對美好生活的需要。從實現人民美好生活的愿景來說,無論是精準扶貧,還是鄉村振興,無論過程是一路凱歌前進,還是曲折前行,其內容是一脈相承的,其前景是一片光明的,就像“小麥的發展過程——麥粒、麥芽、麥苗、麥稈,最后雖然還是麥粒,但經過一代又一代精心培育,品質已然提升”。
從精準扶貧到鄉村振興,我國職業教育通過文化教育和職業培訓一直在服務“三農”貧困治理工作中積極發揮作用。但因為精準扶貧與鄉村振興的關聯與差異,其任務也發生了一定變化。
法國社會學家布迪厄將社會化分為一個個場域。[11]場域又與資本緊密相連,資本包含經濟、文化、社會、符號四種不同類型,其中經濟資本是可以立即并且直接轉換成金錢的資本,文化資本亦可被稱作信息資本,以教育資格的形式被制度化。“只有在一個場域的關系中,一種資本才得以存在并且發揮作用。”[12]因此,“場域”與“經濟資本”結合生成“經濟場域”,“場域”與“文化資本”結合生成“教育場域”。職業教育在助力精準扶貧和鄉村振興時,均在充分發揮自身在知識儲備、人才科技及學科專業等方面的優勢,積極輸出知識、物資和人才資源,但在精準扶貧時期其作用場域更偏向“經濟場域”。不管是招生計劃向貧困學生傾斜,還是針對困難群體實施職業技能提升計劃,對標解決的都是貧困群體“兩不愁三保障”的低層次生理和安全需要,是以錢袋子“由扁到鼓”為指標衡量的。步入全面鄉村振興時期后,扶貧工作的焦點轉為如何防止錢袋子“由扁到鼓再到扁”的返貧情況出現,如何加大扶志、扶智力度,激發民眾自立自強的內生動力。職業教育作出的應變之一是,其作用場域從“經濟場域”適時向“教育場域”轉移,“教育場域系指在教育者、受教育者及其他教育參與者相互之間所形成的一種以知識的生產、傳承、傳播和消費為依托,以人的發展、形成和提升為旨歸的客觀關系網絡”[13]。這表現為,職業教育面向“三農”問題,更加關注鄉村振興中“人”的發展、形成和提升。比如,專業設置更加關注農村管理人才培育,2021 版《職業教育專業目錄》調整原有專業,增設現代農業經濟管理、農村新型經濟組織管理等專業;課程設計中更為重視鄉土性、農業性等元素的融入;人才培養過程中更注重貧困群體持續內在發展動能的激發。
精準扶貧工作機制的建立,有效地將過往粗放型扶貧的做法,轉變為精準識別、精準幫扶、精準管理的治貧方式。職業教育作為助推精準扶貧的主力之一,在此過程中其服務對象的“針對性”也積極回應了“精準”要義,如通過建檔立卡針對性對接幫扶對象,尤其是具有一定發展潛力的帶頭脫貧群體;通過自身人才、科技及資源優勢針對性對接周邊貧困區域扶貧短板,如擴招指標優先照顧貧困地區學生、選派支教教師駐村、支援學生返鄉創業等。但“后扶貧時代高等教育扶貧工作面臨貧困治理主體由單一主體支撐向多元主體參與轉變,貧困扶助對象由絕對貧困向相對貧困轉變的挑戰”[1]4,職業教育服務對象也正在經歷“針對性”向“普遍性”的轉向,具體表現為職業教育把焦點從精準扶貧時期的貧困區域、貧困人口的經濟貧困問題,轉向鄉村振興時期的整個鄉村社會的農業農村高水平發展,積極從“產業振興、人才振興、文化振興、生態振興、組織振興”五個維度開展工作,并把落腳點集聚到職業教育“育人”本性,如通過文化教育積極培養產業振興、生態振興、組織振興需要的產業技術人員、新型職業農民、鄉村治理人才;通過“送教入村”,引導思想品德好、專業技術過關的中青年骨干教師投身鄉村振興建設;組建專業性強的涉農專家團隊,開展多方面的農業技術指導等。
毫無疑問,貧困群體是職業教育的對象之一,通過普通文化教育和職業技能培訓產生教育成效。但是,“職業教育有其主體和歷史的具體性。每一國家和民族在不同歷史階段上所建構的職業教育都有其特殊之處,甚至是大不相同的”[14]。職業教育面向怎樣的貧困群體、如何作用于貧困群體,在精準扶貧和鄉村振興不同戰略時期其使命是不同的。面對精準扶貧“精準是要義”[15]的突出特點,職業教育與生產領域的緊密關聯性被高度重視,職業教育在精準扶貧工作中表現出強烈的“工具性”:一方面,辦學定位、人才培養目標、課程設置、教學內容等方面表現出對精準扶貧工作高度回應的工具性和應景性,通過開展普通文化教育與實踐培育參與精準扶貧工作的專門人才或吸納貧困學生受教育,阻斷貧困代際傳遞;另一方面,與精準扶貧的“針對性、涉經性、外促性”相呼應,在政府扶持下,給予貧困地區和貧困人口技術技能教育和培訓機會,使他們掌握一技之長擺脫貧困,走出生存困境。但當前已步入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時期,鄉村振興的“全面性、兩維性、內生性”促使職業教育要更為關注自身的現代性。“職業教育的現代性也首先表現為促進人的主體性發展方面。”[16]這意味著,鄉村振興使命時期,職業教育要更積極有為地在“主體性”方面發力才行,一是加強“有為才有位”的理念引導,推動政府、企業、貧困群體等多元主體在全面推進鄉村振興中的作用發揮;二是強化“有位可有為”的教育扶持,優化普通文化教育和職業技能培訓體系,對精準扶貧時期以追求短期效益的、符合貧困群體就業需求的、技能為主的培養內容進行改善,補充優化關注人的主體價值和主體性發展的可遷移、可持續發展的能力培養內容,推進扶志、扶智教育深入。
由上可知,職業教育作為精準扶貧工作“誰來扶”主體之一,主要是從人、財、物等方面來應對“扶持誰”“怎么扶”這兩個關鍵問題,其作用方式體現了“缺什么補什么”的“補給式”特點。貧困群體是面臨生存性困難的群體,急需獲取經濟增生能力,改善經濟貧困狀況。職業教育既把需提升文化素質、技術技能貧困群體引入校,通過經濟扶持減輕貧困群體學習后顧之憂,通過針對性文化輸入快速提升貧困群體就業創業能力,通過貧困群體內促實現精準脫貧;又把職業素質高、技術技能強的高端文化群體送下鄉,通過文化技術人才直接輸送,快速加強情感聯系和經濟引領示范作用,通過科技文化和技術助推產業發展。全面鄉村振興時期,單方面經濟絕對貧困的困局已經破解,相對貧困的“相對”性,一定程度上意味著什么都不缺,但也什么都不優的“培優式”發展需求,職業教育作用方式也相應從“補給式”轉向“培優式”。一是優化人才培養目標。聚焦“有文化、懂技術、善經營、會管理的高素質農民和農村實用人才和創新創業帶頭人”培育。二是優化人才培養內容。面向鄉村特色產業發展需求優化專業設置、招生與人才培養方案等。三是優化人才培養路徑。加大扶志、扶智教育和鄉村文明建設,加強本土人才鄉村建設能力培養等。
“現代商品經濟的競爭機制和現代科學技術迅速變革的性質,決定了對人才素質及水平的要求不斷變化和提高。同時,現代物質文明水平的提高和精神文明水平的提高,決定了個性多方面發展的可能性,這一切決定了現代教育的目標、內容、結構和形式的不斷變革。”[17]55從精準扶貧走向鄉村振興,兩大戰略的政策交匯必然引發政治、經濟、文化一系列的變革,職業教育如何在前期基礎上,主動作用于兩大戰略平穩銜接過渡,與自身能否進行科學角色定位緊密相關。
基于“鄉村全面振興”,職業教育的戰略目標從解決“產業扶貧”轉向提供“全面服務”。實現“產業扶貧”主要立足“經濟場域”,關注“涉經性”,采取“產—教”單向輸出模式解決,職業教育的貢獻是與產業結合,通過技術技能人才培養、促進產業結構更新和產品創新來實現經濟增值。面向精準扶貧時期解決絕對貧困問題這是合適的、效果顯著的。鄉村振興時期,職業教育需要回歸“教育場域”,關注人民對美好生活需要的“兩維性”和不同時期目標的同一遞進性,需要采取“產—教—產”雙向融合發展模式。一方面,職業教育要關注鄉村產業發展中的短板,從人才培養、技術創新、產品研發等方面服務鄉村發展,尤其是鄉村產業發展的人才短板,正好是職業教育大有作為之處,職業教育可充分利用人才培育優勢,參與鄉村產業技能人才培養,優化鄉村產業人力資源結構;另一方面,職業教育要積極適應鄉村變化的產業發展訴求,在職業學校課程開發、師資支持、技術創新、產品研發等方面適時調整,為產業振興提供更好的人才、智力和資源支持。“職業教育作為融合的中介和紐帶,需要主動建構與鄉村產業系統之間的空間互嵌、結構互嵌、要素互嵌與功能互嵌關系,從而使職業教育與鄉村產業實現共生發展。”[18]
“現代教育,特別是現代教育的職業教育、高等教育和職工教育,日益成為培養各種合格勞動力的機構。”[17]54在精準扶貧時期,職業教育面向處于最低生活保障水平之下的絕對貧困群體,通過教育扶貧支持“貧困人口”改善自身生存狀況,滿足其基本生存需求。在這個過程中,按照“發展一批,帶動一批”的思路,本土貧困群體中具有教育發展能力、產業提升能力的帶頭人成為職業教育重點關注對象,通過“送教上門”或“引人入校”方式提升其技術技能,增強經濟創收能力。職業教育也關注貧困群體代際傳遞問題,通過擴招政策、經濟補助等方式向貧困群體,尤其是青年一代貧困群體傾斜,提升他們內生發展能力,有效阻斷貧困的代際傳遞。2020 年以后,貧困群體由絕對轉為相對,這類群體致貧的原因不再是單純的“愁吃愁穿”等顯性經濟問題,而可能是產業結構調整下被動的致貧群體,可能是不可控的自然災害引發的致貧群體,致貧原因更復雜,也更隱蔽。這意味著職業教育面向的對象從“貧困人口”及其帶頭人轉向“鄉村整體”,在兼顧貧困村、貧困戶、鄉村發展帶頭人的同時,鄉村特色產業發展、鄉村整體的基礎設施建設、鄉村鄉風文明、鄉村生態環境改善都應納入職業教育對象范疇,真正協助鄉村走向全面發展。
“我國農村產業興旺是一項系統工程,涉及農村產業形態、技術進步、組織方式、生產體系等多個方面,但歸根到底取決于‘人’的因素,即鄉村產業從業者的素質、能力和人力資本含量。”[19]職業教育關注精準扶貧和鄉村振興時期“人”的“有為性”,并積極從這個角度開展工作。但精準扶貧時期,主要是從“扶資、扶業”進入到“扶心、扶志、扶智”,教育方式更偏向幫扶為主的外力,注重通過訓練獲取“經世技能”,如職業教育通過整合資源,集聚經費,校企深度合作,聚焦產業與市場,增強育人針對性與實效性;通過“送教下鄉”,開展貧困人口技術技能培訓;通過訂單式培養,培育年輕一代就業創業能力。幫扶為主的外促快速帶來顯性的經濟成效,文化素養和技術技能的提升使貧困群體擺脫經濟困境,原本思想觀念中的“城市化傾向”慢慢轉化為“農村也挺好”的“返農村化傾向”,這一階段的成效為鄉村振興戰略的全面展開奠定了重要人力資源基礎。鄉村振興時期,職業教育需要轉為“扶心、扶志、扶智”,助推“扶資、扶業”。“到農村去”“農村大有可為”的思想意識如今在廣大鄉民和青年一代心中已經萌芽,且在茁壯發展,職業教育要做的是進一步發展其自力更生的意識和自立自強的能力,如推動職業學校根據產業發展調整專業設置、加強課程體系中“工匠精神”思政元素的融入、增加反映鄉村特色的職業教育素材、培育青年一代“愛勞動、會勞動、能勞動”的勞動習慣和能力等。當參與鄉村振興的群體有積極脫貧致富的志趣、有“回歸鄉村”的真心、有“懂技術、善經營”的能力,自然就能真正扎根鄉村,積極投身于鄉村振興各項工作中。
精準扶貧時期,職業教育面向的是農村貧困人口單一主體,其共性特征是“積貧、積弱”。“補給式”的工作方式決定了職業教育的教育內容以技能培育為主,如幫助貧困人口擺脫過去依靠人力、畜力發展生產的傳統低效農業生產模式,走向依靠現代機器、科技創新成果、現代信息資訊等現代化農業生產模式,快速提高農作物生產產量、培育和栽植適應本地自然環境的農作物品種、掌握現代養殖技術、采用機械化耕作方式、形成現代農產品加工和信息化營銷模式等。鄉村振興時期,職業教育發揮育人能力,服務人才振興和文化振興的呼聲更高,“培優式”的教育目標也決定著其教育內容應盡快轉變到“扶智”引領的全面幫扶。如對精準扶貧階段涌現出來的鄉村管理、創新創業、科技創新人才,尤其是本土化人才,針對性開設培訓計劃,既以“扶智”為基礎性、淺層性目標,系統化提升他們的專業知識和技能,幫助他們提升發展產業的能力;又以“扶志”為根本性、深層次目標,通過愛國榮家、“工匠精神”等思想信念引導,通過創新交流互動、鼓勵建言獻策等方式,提高他們的主體意識和責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