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發軍
(廣州市教育研究院,廣東廣州 510030)
在“粵港澳大灣區”概念提出之前,全球已有三大較為成熟的灣區,分別是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北部的舊金山灣區、美國東北部大西洋沿岸的紐約灣區,以及日本關東海灣地區的東京灣區。這些灣區不僅是該國經濟發展重地,而且在高等教育的發展上也具有明顯區位優勢。本研究試圖基于這三大灣區的具體狀況,發掘當地高等教育領域的發展與“灣區”這一區域特性之間的關聯度,考察在各個國際灣區發展過程中高等教育所扮演的角色與發揮的作用,進而為我國粵港澳大灣區高等教育發展提供參考和借鑒。
“灣區”概念既有其自然意義,也有其社會意義。國際三大灣區之所以能夠全球聞名,不僅在于各自具備發達的港口群和完善的產業配套,十分重視市場機制配置資源的基礎作用與法律法規的出臺,注重以第三產業和金融保險業發揮人才集聚主力作用等因素,高等教育也是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方面,是成就“灣區”社會意義與特征的關鍵因素〔1〕。
國際三大灣區以優質創新資源聚集為主要標志,與之相應,當地優質高校林立,具有相伴相生、連接緊密的高等教育集群,高校集群已經成為世界一流灣區的重要標志〔2〕。紐約大灣區有世界頂尖級大學的“常春藤盟校”集群、灣區周邊的“新常春藤”大學集群、灣區及周邊“小常春藤”大學集群、州立市立大學組成的公立大學集群以及著名私立大學集群等;舊金山大灣區有世界一流大學集群、國內頂尖級大學集群、大灣區周邊的世界一流大學集群、國內著名大學集群以及區域內著名大學集群;東京大灣區有超級國際化大學集群、牽引國際化人才大學集群以及位于東京灣區的高水平大學集群等。而且,它們各自還形成了獨特的集群發展模式,如紐約灣區形成了“多中心+軸線”式大學集群發展模式,舊金山灣區形成了“多中心互補”式大學集群發展模式,東京灣區形成了“中心+邊陲”式大學集群發展模式〔3〕。
這些灣區高校集群不僅整體教育水平很高,而且互相團結,形成“聯盟”,凝成教育發展高地,具有臨近聚集性、文化植根性、抱團創新性、結構生態性、創新創業性等特性,既形成一定的協同互補和制約作用,又在物質、能量、信息等方面產生輻射、擴散、對流的功能。三大灣區借助這些高水平大學的集群力量,為自身的發展與崛起注入了重要的創新內驅力,也正是這些高水平院校的集群發展,為灣區發展直接提供了源源不斷的人才資源。借助高水平大學和研究機構形成的關系網絡資本,進而形成由高水平大學群體、創業企業群體等多個高度相關的群體融合在一起的創業生態系統。由此,分別成就了紐約灣區世界金融中心與科技重鎮、舊金山灣區世界著名的高科技研發基地“硅谷”,以及東京灣區這一日本最大的工業城市群、國際金融中心、交通中心和商貿中心。
國際三大灣區的大學集群非常注重高等教育生態系統的建構,其內部錯落有致,分工明確,極力維持協調與錯位發展。當地高等教育學校各自在辦學層次和辦學特色上找到了自己適當的位置,也正是存在這種功能和層次結構上的分化,集群內部個體之間才形成了一種競爭,但主要是功能性和資源性的互補關系〔4〕。在紐約灣區,其大學類型多樣,且層次結構分明:有像紐約大學這樣的研究型大學,培養了大量推動社會發展的精英人才;也有兩年制的社區學院,包括普及學院和技術專科學院,以招收成績較低的高中畢業生為主,主要培養其職業技能,為城市的建設和發展培養技術型人才;還有業余大學、函授大學、暑期大學等開放大學,面向社會各界開放,著力于提高人口素質,提升城市和國家的文化軟實力〔5〕。
美國舊金山灣區加利福尼亞州,形成了三大公立高等學校系統的“金字塔”結構,包括研究型大學UC——加州大學(10所)、教學型大學CSU——加州州立大學(24所)、兩年制學院CCC——加州社區學院(119所),三個層級從整體上顯得結構十分合理,且比例協調。雖然隨著時代的發展,大眾對高等教育的需求日趨激烈,高等教育各項資源的供給不足與社會對高等教育的巨大需求成了高等教育發展的主要矛盾。但是,當地利用慕課等先進教育技術整合課程資源,運用“金字塔”結構中三個層級學校間靈活轉學與升學機制,互為協調整合,完成一定的學分要求便可進行升級學習,隨時調整自身任務方向〔6〕。大學之間彼此通力合作,確保各大學各司其職,避免惡性競爭。例如,斯坦福醫學院與佛德喜爾社區學院(Fordschell Community College)開發的聯合醫療項目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該項目的學生支付佛德喜爾社區學院的學費后,將在佛德喜爾社區學院接受基礎教育課程,然后在斯坦福大學接受醫療護理課程,并由斯坦福醫學院員工授課,由此大學間形成高效聯系〔7〕。通過這樣的錯位發展使得每一類高等教育都有自身特有價值,極力滿足該地區民眾高程度教育的需要,提升教育公平。
三大灣區不僅是全球創新資源的集聚中心,同時也是世界創新活動的引領中心,科技研發與創新使三大灣區成就了世界一流的核心競爭力,而大學的參與與帶動是其中一個重要的保障。通過一大批高水平大學集群的強力支撐,這些灣區構建了較完備的研發與創新體系,以人才為紐帶,大學、科研機構與企業之間開展緊密且高度自主的研發合作,形成了世界級的科技創新集群地。隨著灣區創新型經濟的不斷發展,以知識資本化為驅動力的創業型大學成為灣區高水平大學的一種重要發展模式,世界一流灣區高水平大學越來越體現出創業型大學的社會責任,與政府、產業形成良性的互動“三螺旋”結構,其組織特性也呈現出鮮明的創新與創業特性。
東京灣區學術研究機構占日本全國的40%左右,研究人員數更是超過60%〔8〕。單筑波科學城,就集聚了日本27%的國家研究機構、40%的研究人員和40%的國家研究預算,目前已經成為亞洲最大的綜合性高科技產業區和全球第二大的科研基地。東京在日本最先提出政產學研一體化,創設了官民特定的共同研究制度〔9〕,京濱工業區已成為東京灣區產業研發中心。東京灣區內各大學積極與企業開展科研合作,部分大學和研究所作為獨立法人機構也擁有更大的行政權力來分配研究資源,努力實現大學科研成果的產業化,提高了該地區整體科技創新水平〔10〕。紐約灣區聚集了大量金融服務與風險投資機構,全美500強企業約有30%的研發總部與紐約的金融服務相聯系,同時那里也是美國和國際大型創新公司總部的集中地,許多創新孵化器與科研機構布局依附于在紐約灣區聚集的大學構建產學研創新機制〔11〕。舊金山灣區的斯坦福大學、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等全球頂級的高校,以及斯坦福直線加速器中心(SLAC)、帕洛阿托研究中心(PARC)等全球知名的研究機構,成就了世界聞名的硅谷。
國際三大灣區的大學不僅注重內部生態系統的建構,在外部動態調節上也能敏銳地感知市場、經濟、政治、文化需求的變化,與灣區社會搭建聯結機制,建構起大學與外部環境良好的生態系統。舊金山灣區以硅谷高校為首,率先與社會連為一體,為灣區的發展輸送匹配人才。方法之一在于減少學校終身教師或全職教師數量,增加兼職教師數量。甚至在有些學校,這些來自社會各行各業的兼職教師承擔了超60%的教學任務,他們擁有面向前沿的一線知識,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學校與社會的互融。另外,高校還建立了大規模的、靈活的、覆蓋社會的教育體系。比如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拓展項目,這類項目以提供“短期課程”為主,且大部分的課程是在線課程,課程內容中24%都是商業領域的課程;又如加州大學圣塔克魯茲分校(UCSC)拓展項目,在2015年秋季,該項目提供201門獨特的課程供學生選擇,其宗旨是滿足工作和生活在硅谷的人們進行高級職業培訓的現實需求〔12〕。
紐約灣區大學早期發展與社會之間并沒有必然的聯系,但隨著美國工業化進程不斷加速、城市化發展不斷推進、科技發明與應用日益廣泛,大學從社會的“邊緣”逐漸走向了社會的“中心”。以紐約州為例,隨著紐約從傳統的消費城市、金融城市向高科技城市和綠色城市轉變,它對大學的需求也隨之發生改變。州大學董事會要求各大學系統積極探索和發現與紐約州發展相關的新知識和新技術,包括能夠滿足紐約社會經濟發展需要的有關政策。紐約州立大學系統、紐約城市大學系統、非盈利性私立學院和大學系統、盈利性私立學院系統都分別從不同層次在研發方面與紐約展開合作〔13〕。灣區的大學發展與社會發展相伴相生,靈活性很強,不斷順應經濟的發展變化而調整,尤其會關切沿海這一特殊的地理位置。如2006年東京灣開始發展一個基于大學的沿海可持續發展教育(Education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ESD)的實踐框架,通過發展江戶前沿岸社區與大學的合作關系,處理東京灣環境與資源問題,包括水質、漁業資源、各部門之間的沖突等,促進海岸社區的教育,進行相關課程試點與研討,實現東京灣區的可持續使用〔14〕。
必須承認的是,粵港澳大灣區的高等教育與國際三大灣區相比還存在諸多劣勢。然而,在分析國際三大灣區高等教育存在的優勢與我們自身短板的基礎上,不必妄自菲薄,粵港澳大灣區同時也具有自己的潛在優勢,以此保優補短,有助于探索更具超越性的高等教育協同發展模式。從新結構經濟學觀點來看,后發國家應該遵循比較優勢,并根據要素稟賦變化進行優化,循序漸進實現產業升級,不能一蹴而就直接模仿發達國家資本密集的產業結構,從而避免“中等收入陷阱”。粵港澳大灣區高等教育當憑借后發優勢大有作為。
伯頓·克拉克認為,任何高等教育系統都在不同程度受到三方面的作用力:國家權力、學術權威和市場競爭,三方力量需要協調統一。這三種力量構成了一個三角形,每個角代表一種形式的極端和其他形式的最低限度,三角形內部的位置代表三個因素的不同程度結合。他特別指出,不同國家高等教育的發展各有偏向,其在三角形內部所居的位置,代表的是上述三種力量的不同結合樣態。粵港澳大灣區經濟發展快速,很容易出現大學教育與市場發展之間的脫節,這個時候便需要政府出面進行協調。依靠國家力量,遵循正確的產業升級政策,干預大學結構改革,提高發展速率。
2019年2月18日,中共中央、國務院《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以下簡稱《規劃綱要》)的出臺本就是一次自下而上的倡議。如今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和諧共進的推動力量在粵港澳大灣區表現得愈發明顯,各級各類主體都希望在灣區浪潮中乘勢而上,協同實現中國發展的一個新轉折,高等教育也不例外。《規劃綱要》中確立了粵港澳大灣區“打造教育和人才高地”的戰略目標,并對推動粵港澳大灣區教育合作發展提出了明確要求,高等教育界自身也開始不斷規劃未來發展路徑,制定地區、學校高等教育對應行動方案。近來,粵港澳高校本科合作項目接近190個,首批立項建設5家粵港澳聯合實驗室,粵港澳三地高校合作越來越緊密〔15〕。在大灣區的現有發展中,高等教育貢獻的力量還很薄弱,各方包括政府的關注力度還未充分發揮,這也從側面體現了其發展后勁、提升空間可期。作為我國極為重要的改革開放政策先行先試區,只要自下而上的力量與自上而下的目標相一致,從而形成“上”“下”協同的相互轉化機制,就能推動粵港澳大灣區高等教育合作發展,形成特有的功效和優勢。很顯然,這樣的優勢是國際三大灣區高等教育發展過程中所無法比擬的。
從四大灣區的高校數量來看,紐約灣區、舊金山灣區、東京灣區、粵港澳大灣區分別為95個、80個、100個、160個,其中排名全球50強的高校分別有3個、4個、1個、4個,排名全球100強的高校分別有3個、9個、2個、5個。最新公布的《世界大學第三方指數研究報告(2021)》中四大灣區高等教育第三方指數競爭力顯示,粵港澳大灣區位列第二,紐約灣區、舊金山灣區和東京灣區分別位列第一、第三和第四〔16〕。由此可見,盡管跟國際三大灣區相比,粵港澳大灣區仍處于建設初期,但是灣區內高校資源優勢明顯,高等教育體量大、類型多樣、互補性強,大學集群發展得天獨厚。若粵港澳三地高等教育各要素能夠充分流通,進而打造成優勢互補、相互協同的粵港澳大灣區高校聯盟,將會給粵港澳三地高等教育帶來了新的發展空間,從而有望媲美或超越國際三大灣區高等教育。
隨著粵港澳大灣區產業發展、交通和網絡等基礎設施的完善,以及醫療、教育和文化休閑等公共服務的提升,外來人口紅利也會持續增加,不斷為大灣區經濟發展注入新鮮血液。如果說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前10年靠的是產業發展與制度引領,靠的是實體資本、實體基礎與人口紅利,那么10年后將主要依靠逐步培養出的高等人才的智力資本即人才紅利。現在培養的人才將決定著未來灣區發展的主要方向,未來的發展將由現在一點一滴地形塑。粵港澳大灣區高等教育本身資源豐富,以已有基礎來看,人才儲備與培育潛力都是巨大的,未來高端人才帶來的灣區發展紅利進而反哺灣區高等教育發展的力量也將是可期的。高校聯盟將是粵港澳大灣區打造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主力,且在大灣區戰略影響下,建設或改進大學模式的呼聲越來越大,其未來發展定位及發展后勁同樣不可估量。
粵港澳大灣區在國際上的影響經濟發展優于高等教育,且科技創新能力突出,不管是從科技創新基礎、科技創新環境,還是從科技創新投入、科技創新產出來看,粵港澳大灣區都有著突出的表現。在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等機構2020年聯合發布的《2020年全球創新指數(GII)報告》中,香港在GII指標首位數量最多的經濟體中位列第一,其中“深圳—香港—廣州”集群于各經濟體或跨境地區排名前列的科學技術集群中排名第二,僅次于“東京—橫濱”集群〔17〕。該地區風險投資充裕,新成立了國際風投創投中心,著力構建“孵化器—加速器—投融資對接”全鏈條體系,深化股權投資與科技創新的深度融合。同時,該地區企業家精神活躍,企業創新發展成群,開放包容力度強。在2020年《財富》世界500強榜單中,粵港澳大灣區企業達21家,舊金山灣區11家,紐約灣區22家,東京灣區39家。灣區中香港與紐約灣區的國際金融中心功能類似,廣州、深圳、東莞、惠州、佛山等地區與東京灣區先進制造業能力類似,深圳與舊金山灣區科研創新能力類似,粵港澳大灣區有望成為全球經濟總量最大的灣區。
與國際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相比,粵港澳大灣區各城市呈現數字經濟部分領域如芯片、基礎軟件等跟跑,互聯網、云計算等并跑,人工智能、物聯網等領跑狀態。“數字灣區”將成為粵港澳大灣區最亮眼的底色和競爭底牌,它正以萬物互聯新時代、人工智能新高地、大數據新階段、數字經濟新動能的“四新”新篇章與其他灣區展開全面競爭和合作〔18〕。粵港澳大灣區以民營企業為主力形成“塔型雙創體系”驅動,科技創新地位顯著,是中國科技創新最前沿的地區,整體已進入初等發達經濟體水平。其擁有巨大的區位和稟賦優勢,通過自身創新協同發展,及利用國外技術溢出效應,可加快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推進國家戰略性技術產業開發,幫助中國提升科技創新的全球競爭力和全球價值鏈地位。在這樣的科創環境下,大學與科研機構有著豐富的、可直接利用的科創資源,有成千上萬的中小企業科創載體輔助科創成果轉化,以及支持這些企業發展成果轉化的創業投資,大學因而能夠更好地發揮智囊團與孵化作用。
比較教育學因素分析法開創者邁克爾·薩德勒(Michael Sadler)認為:社會因素諸如自然、宗教、世俗等才是造成教育差異的最主要因素,而不僅僅在于學校內部〔19〕。要對標對表國際三大灣區的高等教育,找出超越之道,需要考量的因素涉及制度、組織運作模式、高等教育評價體系等多維因素。僅從高等教育現狀進行比較是不夠的,還需要回到各個灣區社會發展狀況,才能更好地看清其中的差距。姑且不論各個灣區的地理環境,光是美國、日本與中國的社會文化發展就十分不同,具體歷程迥然有別。美國的灣區以大學與社會的雙向互動而逐漸形成,日本的灣區以政府規劃為主,現在它們已經是十分成熟而又較為有序的超級城市群。回顧國際三大灣區的發展歷史,從萌芽到發展成熟,最長的歷經了兩百年,最短的也有三四十年,而粵港澳大灣區到所有成員集齊也僅二十年歷史〔20〕。四大灣區高等教育在歷史脈絡方面可比性較小,但是粵港澳大灣區已有基礎比之舊金山、紐約、東京等灣區并不明顯遜色,要想探尋超越之道,還得從高等教育自身根源出發。
要推動并優化粵港澳大灣區高等教育發展,解決灣區內高等教育發展的諸多問題,比如三地聯合培養機制問題、學分互認機制問題、科研項目管理等問題,首先還得從政府角度切入。政府,尤其是中央政府是推動粵港澳大灣區高等教育發展的根本保證,在該地區高等教育融合發展過程中起著統領全局的作用。尤其是涉及粵港澳三地制度機制協調的問題,需要發揮黨和中央政府在大灣區建設的領導優勢,統籌協調中央與粵港澳三地的資源予以解決〔21〕。從經濟學角度來看,制度經濟學認為制度因素將是影響經濟發展的最主要因素,戴維·奧斯本鼓勵政府再造,政府部門也要具有企業家思維,創建“自我更新的體制”,以大幅度提高組織效能、效率、適應性以及創新的能力〔22〕。我國的大灣區建設還需加強上層的組織協調,做到簡政放權、放管結合、優化服務,注重信息共享與合作共贏,邀請第三方機構共同合作,本著開放的管理思維主動參與和推進政府間的合作,構建網絡化的交流聯系方式,降低行政支出,提高行政效率。
高等教育領域同樣需要政府以及相關管理層的自我創新與協作,不管是促進粵港澳三地教育合作方面,還是促進高校內涵式發展。尤其對于產學研合作來說,我國雖然很早就開始提倡,但是卻常常將政府置于產學合作之外,而且也常常將學研分離,導致合作主體不明確。在我國企業大量引進技術、對基礎性研究不夠重視的現狀下,政府有責任引導和組織大學與企業進行合作,對國家重點技術領域進行調查評估,通過協調資金分配,指導研發方向,以此來提高國家的自主創新能力〔23〕。而且,政府各部門之間同樣需要加強合作,日本人才培養制度在文部科學省和相關的厚生勞動省和經濟產業省的聯合推動下開展和實施,打破政府部門間的壁壘,達成資源共享,共同研究并解決產學研人才供需之間所產生的問題〔24〕。總之,在“一國兩制”政治背景下,有為政府將是實現超越的首要關鍵點,這體現為打造政府高等教育權力清單,遵循灣區市場發展規律,明白哪些事政府能做,哪些不能做,科學化、靈活化處理高等教育發展問題,形成良好制度安排與合作機制,切實回應高等教育支撐經濟社會發展能力不夠強的現實困境〔25〕。
以現行體系為基礎,進一步優化高等教育結構和明確不同院校的分工使命,推動高等學校的多樣化發展,形成從創新創業人才到工程實踐人才、技術人才與社會契合發展的局面,滿足社會的多元需求〔26〕。從現有的情況來看,粵港澳大灣區當前的高校人才培養依然以傳統教學模式、培養方案為主,在初等教育、中等教育培養模式改革如火如荼推進下,高等教育改革存在著碎片化傾向,培養模式的改革始終處于隔靴搔癢的狀態,培養的人才頻頻與市場脫節。如何培養出適合灣區發展的高水平人才,尤其是新工科型創新人才,提升高校人才培育力度,還需緊抓高校教學質量,更新高校教學模式,改進大學教師教學發展中心所屬功能,進一步提升高校教師教學水平。據此,以匹配灣區學生發展需求為基準,逐步接軌國際化人才需求,打造灣區特有高等教育內涵式發展。
在粵港澳大灣區的大學改革中,尤其需要重視與產業的合作與聯動,加大應用性人才培養力度。東京灣區能夠助推日本迅速成為經濟技術強國,跟其大學積極的創業型反應密不可分。日本各大學為加強與產業界的聯系,紛紛創設了相應的“產學合作”專門機構與專設管理人員。據2003年日本文部科學省科學技術研究所和三菱綜合研究所的聯合調查顯示,90%的國立大學、60%的公立大學和40%的私立大學內為產業合作設立了專門窗口,截至2004年日本大學共設立了合作專門機構354家。尤其是在2004年推行“國立大學法人化”之后,大學更加積極地尋求與外界的聯系,現在日本的各大學網站基本都設立了“產學連攜”或“社會連攜”窗口,積極尋求與外界的項目合作,且各自發展側重點與特色不一。日本產學合作已形成了知識產權基本歸屬大學、技術轉讓機構和科學技術振興機構及協調者統一管理的新運營模式,形式逐漸多樣化,不僅包括共同研發、委托研發、獎學金捐贈、技術咨詢,還包括了人才派遣、技術轉移和專利使用等形式,以加大應用型人才培養力度〔27〕。
粵港澳大灣區高校聯盟于2016年11月成立,至今已經涵蓋粵港澳三地28所高校。作為粵港澳大灣區高等教育資源統籌的主要抓手,高校聯盟具有重要的戰略價值。中共中央、國務院在《規劃綱要》中也明確提到,“要充分發揮粵港澳高校聯盟的作用”,這對于整體提升灣區高等教育質量將是一大切入點。“單所高等學校的學術水平和服務能力誠然重要,但各國高等教育的競爭重點和國際比較焦點已逐漸傾向整個高等學校體系,乃至整個高等教育系統的綜合水平和服務能力。”〔28〕
我國高校聯盟普遍存在著過于簡單的組織結構、欠完善的內部協調機制、缺位的利益分配機制等問題,還需要多采用矩陣模式的組織設計、完善溝通機制與信任機制、建立以成員高校貢獻為前提的利益分配以及政府的適度參與〔29〕。聯盟應以服務灣區為旨歸,打造協商一致的合作發展戰略和實施計劃,資源共享運行機制以及不同層級的協調宗旨管理機構,分階段分層次分步驟開展聯盟合作〔30〕,進一步擴充其建設內容、加大建設影響力。正如《規劃綱要》里所提到最多的字眼也是“合作”,共計175次,唯有先加強交流合作,破除可能的交流合作障礙,才會有進一步的發展空間。
在聯盟的基礎上做好分工,“發揮政策指導和資源配置的作用,引導高校合理定位,克服同質化傾向,形成各自的辦學理念和風格,在不同層次、不同領域辦出特色”〔31〕。灣區高等教育已基本進入普及化發展階段,高等教育需要逐步走多樣化、特色化的發展道路,滿足受教育者多樣化的高等教育需求。不同類型的大學,管理模式和投入機制有很大差別,還需要從辦學理念、學科專業建設、人才培養、社會服務等多方面著手,構建有利于推進多樣、特色辦學的策略體系。改進對不同類型、不同層次大學的評價和投入機制, 適時、適當引入市場機制和競爭機制,激發高校自身辦學活力與發展生命力,依托灣區區域特色,大力培養特色鮮明的應用型、復合型、創新型人才。
《規劃綱要》明確提出打造全球知名的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國際教育示范區,加強大灣區產學研深度融合和促進科技成果轉化等戰略目標。圍繞以上戰略目標,粵港澳大灣區將在國家經濟發展和對外開放發展中起到支撐引領作用,推動“一國兩制”事業新發展。在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及實現以上戰略目標的進程中,灣區高等教育將發揮不可替代的積極作用,并從中獲得新的發展空間。粵港澳三地高等教育經歷了自發、零星的合作發展階段,想要達到《規劃綱要》提出的發展目標,還需要從制度引領、有序互補的協同發展階段,向著高速運轉、自發一體的融合發展階段進發。其過程會涉及宏觀層面與微觀層面的內洽問題,宏觀即是自上而下的法律法規、體制機制等治理機制的設計,微觀則是民間自主發生的,也包括課程教學等自下而上的具體運作內容,兩者之間需要通過協同保持彼此張力,進而打造命運共同體。在對標對表國際三大灣區高等教育,厘清粵港澳大灣區高等教育發展短板與優勢后,相信我們在大灣區高等教育發展現階段定位與未來打造方向上會有更清晰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