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酷、攀巖、沖浪、跳傘、翼裝飛行,隨著越來越多的極限運動進入人們的視野,圍繞它們的爭議也越來越多。究竟是怎樣合情合理的動機在驅使著極限運動員追逐極限的?極限運動為何令人癡迷?
在奪得冬奧會自由式滑雪大跳臺冠軍的同一天,天才少女谷愛凌撰文講述了自己的心路歷程。谷愛凌寫道:“在我18年人生中的近10年,我與恐懼進行了一場動蕩不安的戀愛。我是一名職業自由式滑雪運動員,雙尖滑雪板、22英尺高的U型池和轉體兩周的動作就是我腎上腺素的主要來源,那是極限運動真正令人著迷的內核……”究竟是怎樣合情合理的動機在驅使著極限運動員追逐極限的?極限運動為何令人癡迷?
心流與化學物質的大迸發
1975年,匈牙利裔美國心理學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在其著作《超越厭倦與焦慮》中,將攀巖歸類為一種心流活動。在他看來,這樣的活動雖然不像工作那樣可以為我們提供財富、名望和權力等外在激勵,卻可以使我們進入一種振奮的、富有創造力、行動力、成就感的,可以稱之為“心流”的精神狀態,進而改善工作表現,并擺脫彌漫于工作導向型社會的厭倦、焦慮乃至于異化。一些受到米哈里團隊的采訪的攀巖者這樣描述了自己的體驗:
開始攀巖時,我的記憶仿佛被中斷了。我能夠記住的只有前30秒的過去,我能夠思考的只有后5分鐘的未來……我是如此全神貫注,以至于忘卻了正常生活中的世界。它是一種由全身心的投入帶來的快樂。
這種體驗固然奇妙,但在英國密德薩斯大學研究員朗達·科恩等人看來,它卻可能是一些人人皆有的神經遞質的產物。這些神經遞質包括了腎上腺素和內啡肽,因為能從人體自然產生且能起到增強情緒的效果,而被稱為“內源性情緒增強劑”。在極限運動中,恐懼感會促使大腦大量釋放這些能夠帶來增益效果、增強危機應對能力的物質,進而給人帶來快感。
具體而言,腎上腺素的增多旨在加快心跳和呼吸、增強感官和注意力,進而增強身心靈活性和敏捷性,但這一過程同樣可以使人振奮精神、忘卻煩惱。內啡肽的增多則旨在緩解身心上的痛苦,但這一過程同樣可以使人感到平靜與快樂。
此外,還有學者指出,除了腎上腺素和內啡肽,極限運動中的快感也與名為多巴胺的神經遞質有關。多巴胺的大量釋放,可以幫助人克服恐懼,去接觸那些本來避之不及的情景。而這一過程同樣可以使人感到精神的振奮和壓力的緩解。
值得注意的是,這類神經遞質的大量釋放并非罕見的現象,而是見諸于生活的各個方面。正是腎上腺素讓許多人迷戀上了把他們嚇得要心肌梗塞的各種恐怖片,正是內啡肽讓許多人一次又一次地坐上讓他們瘋狂尖叫的過山車,也正是多巴胺讓幾乎所有人孜孜不倦地追逐著飲食男女,追逐著永遠無法徹底滿足的各種欲望。從這個角度來看,極限運動員的追求與普通人的追求,在本質上是沒有什么不同的。
與天地為伴、與自然相融
1973年,德裔美國精神分析學家艾瑞克·弗洛姆提出了親生命假說。根據這一假說,人類天生具有與自然和其他形式的生命建立聯結的傾向。1984年,美國生物學家愛德華·威爾遜進一步闡釋說,這一傾向在一定程度上具有遺傳基礎。威爾遜認為,作為生物圈發展與互動的產物之一,人類心智的結構攜帶著關于共同起源和進化歷史的“記憶”。這使得我們天生擁有對其他生命形式的親近感和對自然現象的一套特殊認知模式(譬如對能夠提供偵察哨和隱匿點的景觀和水景的偏愛,對綠植、可攀爬的、有著更大的樹冠的樹木、暖色調的花朵、水果的偏愛等),也就是所謂的“親生命性”。
顯然,相較于更加依賴人工場地的傳統運動,譬如足球、籃球等,更加依賴于自然環境的極限運動,譬如自由潛水、沖浪等,能更好地滿足由“親生命性”帶來的渴望。昆士蘭科技大學的埃里克·布萊默和伍倫貢大學的托尼亞·格雷在2010年發布的一項研究中便指出,有許多極限運動參與者借由極限運動與大自然建立起了親近的、互惠的關系。
也許,正是這種原始的力量,或者說天然的親生命性,促使許多極限運動員潛入海洋、登上高山、飛向天空,冒著喪失自身生命的風險,去獲得與那更宏大的生命合一。
(澎湃新聞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