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中國城商行發展評述

大連銀行博士后工作站課題組

2021年是國家“十四五”規劃的開局之年，面對內外部復雜的經營環境，我國城商行堅守市場定位，回歸本源，專注主業，積極轉型，規模穩健增長，發展能力穩步提升，主要效益指標處于合理區間，風險抵御能力增強，管理水平持續提升，展現出持續發展的韌性。

規模增長保持穩健態勢

資產負債規模增速高于行業平均水平。2021年，城商行的資產負債規模增速分別為9.7%和9.0%，分別高于銀行業平均水平1.7和1.3個百分點，由外延規模擴張轉向量質并舉內涵式高質量發展的效果初顯。2021年城商行的月度資產增長趨勢跟2020年截然相反。2020年城商行資產增長率呈逐月上升趨勢，而在2021年則呈現逐月下降趨勢，到年末有所反彈（見圖1）。

分類來看，2021年，城商行的資產負債增速高于國有大型銀行和全國性股份制銀行，略低于農村金融機構。與大型商業銀行、股份制商業銀行的總資產月均增速（分別為8.4%、8.5%）相比，城商行的總資產月均增速（10.1%）仍然領先，說明中小銀行在細分市場和特定領域的市場地位和發展前景依然值得期待（見圖2）。

貸款占資產的比重有所提升。截至2021年第三季度，在所選八家A股上市城商行樣本中，除杭州銀行貸款占資產的比值略有下降外，其他銀行的貸款占比都有所提升。北京銀行和江蘇銀行的貸款占比較高，均超過50%;貴陽銀行貸款占比約為40%，同比增長3.69%。從區域看，東北地區的上市銀行貸款占資產比重略高。截至2021年年中，錦州銀行的貸款占資產比值高達66.67%，同比增長約17個百分點;盛京銀行的貸款占資產比值為57.85%，同比增長9.4個百分點。城商行回歸本源、專注主業、深耕本地、服務實體，效果明顯。

負債結構優化有待加強。2021年，城商行存款占負債的比值呈現下滑態勢。與2020年第三季度相比，所選8家A股上市城商行樣本中，有5家城商行在2021年第三季度存款占比有所下降;有2家存款占比上升;東北地區3家H股上市城商行的存款占比均有所提升。截至2021年6月末，錦州銀行、哈爾濱銀行和盛京銀行存款占比分別上升6.93%、0.89%和12.27%，其主動夯實負債基礎的意圖比較明確。城商行應在規范吸收存款行為的同時，完善對負債規模和結構變化的管理，防范負債發生較大異常變化帶來的次生風險。

收入來源回歸主業

收入來源呈現回歸傳統信貸業務主業的趨勢。城商行營業收入構成中，非利息收入占比整體呈下降趨勢。截至2021年第三季度，在所選8家A股上市城商行樣本中，除上海銀行和南京銀行非利息收入占比略有上升外，其他銀行的非利息收入占比都有所下降，其中寧波銀行的降幅最大，降幅高達12.25%。

投入產出效率略有提升，息差小幅收窄。根據銀保監會的統計數據，城商行2021年的資產利潤率平均水平為0.56%，與上年同期略有上升;但橫向比較差距較大，資產利潤率低于國有大型銀行（0.92%）和全國性股份制銀行（0.78%）。城商行的凈息差為1. 91%，同比降低0.09個百分點。城商行的凈息差水平既低于大型商業銀行（2.04%）和股份制銀行（2.13%），也低于民營銀行（3.72%）和農商行（2.33%），略高于外資銀行（1.55%）。城商行業務經營受到來自資產端的貸款定價能力和來自負債端的存款成本雙重擠壓，這考驗著各家城商行的經營智慧。

群體利潤穩定增長，個體表現差異較大。2021年，我國城商行的凈利潤額為2394億元，同比增長248億元，增幅為11.56%，略低于大型商業銀行（12.70%）和股份制商業銀行（13.37%）。2021年第三季度，所選A股上市銀行樣本中，大型商業銀行、股份制銀行和城商行營業利潤和利潤總額都呈增長趨勢。從凈利潤指標看，規模較大的北京銀行和上海銀行凈利潤規模在城商行中位居前列，凈利潤增幅在10%左右。業務范圍主要集中在長三角的江蘇銀行、南京銀行、寧波銀行和杭州銀行呈現出較強的增長趨勢，凈利潤增幅都在20%以上。受地區經濟影響，東北地區的城商行整體經營業績表現有待提升。總體而言，城商行遵循監管導向，真實反映資產質量和盈利水平、夯實業務發展基礎的經營策略得到較好貫徹執行。

信用風險總體可控

城商行不良貸款率呈現回歸行業平均水平態勢。2021年一至四季度我國城商行的不良貸款率分別為1.94%、1.82%、1.82%和1.90%，與行業平均水平（銀行業平均不良率為1.80%、1.76%、1.75%和1.73%）差距較上年同期呈縮小態勢，但仍明顯高于國有大行和股份制銀行的不良貸款率。究其原因，除少數頭部城商行區域布局較為廣泛之外，大部分城商行的區域定位為服務當地經濟發展，無法跨區域經營，信貸資產結構必然會受到當地產業結構、行業結構的影響。如何克服區域經濟發展不平衡對城商行業務經營的區域、行業、客戶集中度等不利影響，是不少城商行需要認真研究的重要課題（見表1）。

從城商行不貸款良率分子、分母變化情況來看，分子端的不良貸款余額在2021年年末較年初增加743億元，增速為20.31%，增速高于銀行業整體水平14.92個百分點;分母端的各項貸款余額較年初增加29060億元，增速為14.36%，增速高于銀行業整體水平2.17個百分點。從不良貸款具體構成來看，2021年，城商行次級類貸款占不良貸款比重較年初上升2.41個百分點，可疑類貸款占比較年初下降3.15個百分點，而損失類貸款占比較年初上升0.74個百分點。不良貸款內部結構的變化態勢，將會對城商行的不良資產清收處置策略產生一定的影響。

風險抵補能力顯著增強。2021年一至四季度，城商行的撥備覆蓋率分別為182.14%、191.47%、197.18%和188.71%，較2020年同期有顯著提升。橫向比較來看，2021年，城商行撥備覆蓋率的提升幅度最大，雖然較國有大行和股份制銀行仍有差距，但已逐步回歸銀行業平均水平（見表2）。

城商行堅守風險底線，信用風險總體可控。2021年，面對經濟下行和新冠肺炎疫情影響等不利因素，城商行努力克服息差持續收窄和不良率反彈的雙重挑戰，堅守住了風險底線。一是化解金融風險攻堅戰。2021年，在各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城商行聚焦不良資產清收，借助各地法院和公安等政府資源強化對大額不良的追討，清收挽損工作取得了顯著的成效。二是城商行合并重組步伐明顯加快，四川銀行、山西銀行、遼沈銀行相繼獲批籌建并營業。三是地方政府陸續發行專項債2064億元以支持本地中小銀行發展，對城商行增強資本實力、改善資產質量起到了重要作用。

流動性保持合理充裕

流動性比例高于其他類型銀行。2021年，城商行四個季度的流動性比例分別為67.51%、66.27%、68.03%和73.49%，遠高于25%的監管最低要求，較2020年同期變化不大，說明城商行流動性總體保持穩定。從不同類型銀行來看，城商行流動性比率明顯高于國有大行和股份制銀行，略高于農商行，說明城商行為應對流動性風險，主動保持著較為充裕的流動性儲備（見表3）。

流動性風險分層依然存在。從2021年同業存單發行情況來看，不同類型銀行的流動性風險依然存在分層現象。城商行同業存單（3月期）發行利率明顯高于國有大行和股份制銀行，說明城商行為維持資產負債的期限錯配而付出的超額成本要高于其他類型銀行（見圖3）。

主動加強流動性管理。城商行由于受客戶數量和經營區域的限制，存款穩定性較弱、同業融資便利性較差，需要保持更高的流動性儲備，以應對可能出現的流動性風險。2021年，相較國有大行和股份制銀行，城商行保持著更為充裕的流動性儲備，其實是應對極端流動性不足條件下的“預防性”超額成本，過高的流動性儲備必然會影響盈利性。如何科學平衡流動性與盈利性的關系，是考驗城商行經營智慧的重大課題。城商行當前的流動性管理主要通過央行和同業市場，其中央行的公開市場操作只面向“一級交易商”，大部分城商行不具備參與資格;而同業市場方面，自2019年包商銀行事件以來，同業流動性明顯出現了分層現象，城商行受到的影響較大。2022年，城商行應從制度、流程、系統、工具等方面切實加強流動性主動管理、為業務穩健經營提供現金流保障。

凈值化轉型任務基本完成

城商行理財業務轉型加速。2021年是資管新規延期的最后一年，銀行理財業務凈值化轉型工作加速推進，截至2021年6月末，商業銀行凈值型理財產品規模達20.39萬億，占比79.03%，三季度末占比進一步提高至86.56%。2021年各季度，城商行凈值轉型程度指數分別為22.06、24.93、28.22和35.85，指數增長趨勢明顯，說明城商行的凈值型產品存續數量增長迅速，理財業務轉型明顯加速（見表4）。頭部城商行凈值化轉型進度更快，截至2021年三季度末，南京銀行已經全部完成凈值型產品轉化，杭州銀行96.68%、長沙銀行96%和上海銀行95.78%的凈值型轉化率緊隨其后，北京銀行和江蘇銀行的凈值型轉化率也超過了90%，均高于行業平均水平。

理財子公司異軍突起，市場份額迅速提升。2021年，共有29家理財子公司獲批籌建。截至2021年三季度末，理財子公司的產品存續規模為13.69萬億元，較年初增長1.05倍，市場份額占比達到48.97%，已經接近五成，占據了理財市場的主體地位。從已經獲批的城商行理財子公司來看，除青島銀行總資產僅超過5000億元之外，其他六家城商行均為總資產超過萬億元的頭部城商行。對于中小城商行而言，設立理財子公司的難點在于：一是資本充足率要求，理財子公司的注冊資本至少要在10億元以上，這對于規模較小的城商行來說資本壓力較大;二是在投研能力、銷售渠道、人員構成等方面均有較高要求，相比于頭部城商行，中小城商行在上述方面均存在較大差距。

城商行理財業務面臨挑戰。隨著資管新規過渡期結束，銀行理財業務發展即將全面進入凈值化的新時代。未來凈值型理財產品更多地使用市場法則進行估值，其凈值的波動幅度將與市場波動息息相關。與國有大行和股份制銀行相比，城商行等中小銀行的理財業務創新能力較弱、銷售渠道單一、系統建設滯后，在未來的市場競爭中將面臨較大的挑戰。城商行一方面應積極爭取設立理財子公司，理財子公司具有獨立的法人地位，經營決策更加靈活、銷售渠道更加廣泛，有利于中小銀行提高理財業務核心競爭力;另一方面應積極提升投研能力，結合自身稟賦及客戶特點，在特定產品領域深耕細作，打造差異化競爭優勢。

零售轉型效果明顯

業務規模平穩增長，零售業務存款、貸款占比“雙升”。從Wind數據庫能夠提取到相關信息的樣本城商行，2021年中期，零售業務存款占比和貸款占比分別為37.59%和31.38%，從近三年數據來看，其業務占比不斷提高。近年來，零售轉型逐漸成為多數城商行的共識，零售業務存款、貸款占比提升，說明城商行零售業務轉型取得較好成效（見圖4、圖5）。

零售業務存貸款結構持續優化。樣本城商行在2021年中期的數據顯示，零售活期存款、定期存款占零售存款總額的比例分別為26.81%、73.19%，活期存款占比較之前兩年有所提升。零售業務活期存款占比的提升有助于降低城商行在負債端的成本，從而提升息差（見圖6）。

2021年中期，樣本城商行各項個人貸款中，個人住房貸款、個人消費貸款、個人經營性貸款和信用卡應收賬款余額占比分別為44.75%、28.90%、18.58%和4.00%。個人住房貸款、個人經營性貸款占比與2020年同期相比，均出現上升趨勢，分別上漲4.62個百分點和2.63個百分點，個人消費貸款余額占比和信用卡應收賬款占比略有下降，較上年同期下降2.20個百分點和2.21個百分點。個人經營性貸款占比的提升，說明城商行堅守“支持實體、服務中小”的定位，有效緩解小微企業主融資難題。2020年年底，央行和銀保監會下發《關于建立銀行業金融機構房地產貸款集中度管理制度的通知》后，多地根據上述通知的指導適當上調了中小銀行個人住房貸款占比上限，“因城施策”政策及“房住不炒”的定調下，保障合理購房貸款的發放、保障剛需群體置業需求，給了城商行個人住房貸款業務壓縮任務一個緩沖時間，因此，2021年，城商行個人住房貸款占比仍有所提升（見圖7）。

未來城商行信用卡發行速度有待觀察。在過去的兩三年中，一些經驗更豐富、能力更強的銀行選擇放慢甚至停止信用卡業務，而一些頭部城商行則積極發力，成為信用卡市場的活躍主體。部分城商行為了提升信用卡業務發展速度，選擇與外部頭部互聯網平臺合作發卡。但未來一段時間，這種擴張速度有可能放緩。2021年12月，銀保監會發布《關于進一步促進信用卡業務規范健康發展的通知（征求意見稿）》，其中提到，將嚴格規范信用卡外部合作行為管理，防止出現信用卡業務合作行為不規范、合作雙方權責邊界不清晰等問題。從長期來看，該制度將有利于信用卡業務健康發展，但是短期內有可能抑制城商行信用卡業務的擴張速度。

普惠金融發力“專精特新”

“專精特新”中小企業已成為城商行發展普惠業務的重要客戶。2021年，多家城商行加大對此類中小客戶的信貸投放，強鏈固鏈，為其駛入高速發展“快車道”注入更多金融動力。此外，城商行還積極同各類第三方平臺及交易所開展合作，充分利用各自的資源和專業優勢，拓展普惠金融受眾群體，加大減費讓利力度，并針對各類突發事件迅速響應，充分履行服務地方經濟的社會職能。例如，南京銀行推出“專精特新”專享金融服務包，以高授信、高效率、低利率、低門檻以及長期限為特征，為客戶提供“一戶一策”的定制化信貸服務;杭州銀行集中資源專業扶持文創產業的小微企業，重點布局影視內容和新消費兩個領域。

供應鏈金融與場景化服務雙管齊下推進“專精特新”業務。部分城商行在科技手段加持下，運用供應鏈金融與場景化服務，雙管齊下推進“專精特新”客群業務。一方面，將大數據、人工智能、云計算、區塊鏈等科技手段持續融入供應鏈金融業務，為“專精特新”客群提供全方位、一站式綜合金融服務，通過對產業鏈整體資金流、信息流、物流進行掌控，將傳統單筆融資項下單個企業的不可控風險轉變為供應鏈整體的可控性風險，讓更多鏈上的“專精特新”中小企業享受到數字化融資“紅利”;另一方面，城商行通過深度介入“專精特新”客戶所在行業，捕捉客戶信息，將金融需求與各種場景深度融合，把金融產品完美嵌入客戶的日常生產經營環節，滿足客戶在特定場景下的金融需求。例如，長沙銀行深度剖析制造業供需矛盾，量身打造“智造通”專屬金融產品包，為制造業全產業鏈注入新動能;徽商銀行交易家平臺以“線上化、場景化、平臺化”“智慧金融”為內涵，為客戶提供全方位、一站式綜合金融服務。

數字化轉型加快推進

轉型方式有所差異。2021年，城商行愈加重視數字化轉型工作，但是不同類型的城商行在推進數字化轉型的方式上有所區別（見表5）。頭部城商行選擇全面數字化轉型，將數字化轉型看作一項長期的系統性工程來推動，而非僅僅作為技術應用淺嘗輒止，并從戰略上整體謀劃轉型的總體目標、階段性目標，有序推動各階段轉型工作的落地。非頭部城商行更傾向于采用“試點先行，小步快跑”的數字化轉型路徑，通過業務試點切入，發現轉型過程中的問題，快速迭代，逐步找準方向，形成示范效應，再由點及面，為后續的規模化轉型提供經驗借鑒。

搭建敏捷組織，為數字化轉型提供保障。敏捷組織能夠快速響應市場需求，城商行搭建敏捷組織的方式有如下幾種：一是建立敏捷開發組織架構。成立包含業務需求、開發、測試人員的項目小組，優化開發管理環節，或采用開發中心模式，定向服務重要業務單元需求。二是建立重要業務項目試點小組。圍繞業務或新產品等項目，讓部分業務和產品先“敏捷”起來，試點項目成功后再由點及面，推行規模化敏捷。三是建立網格式部落架構。在敏捷試點小組成功的基礎上，進一步擴大組織變革范圍，實現規模化敏捷。

挖掘數據價值，推進數字化轉型成果應用。一是建立健全數據治理的組織架構與制度基礎。針對數據治理形成包含決策層、管理推動層、執行層的組織架構，并明確相關職責邊界。二是加強數據安全的機制設計與技術保障。通過系統實時收集銀行自身交易數據和積極引入政府機構或第三方合作企業的信息資源，在合規前提下拓展數據來源。三是對數據資產進行科學管理。建立數據脫敏和提取機制，實現重要數據實時復制、災備中心及時切換，加強外包風險管理。

結語

2021年，面對經濟下行壓力以及新冠肺炎疫情等多重因素考驗，總的來說，城商行直面問題、攻堅克難，在金融風險防控、零售業務轉型、普惠金融推進、理財業務發展、數字化轉型等方面取得了積極進展。與此同時，城商行在盈利能力提升、業務結構優化、資產質量管控等方面還存在較大提升空間。2022年，我國經濟發展面臨需求收縮、供給沖擊和預期轉弱三重壓力，城商行將面臨更為嚴峻的挑戰。但我國經濟韌性強、長期向好的基本面不會改變，積極的財政政策、穩健的貨幣政策也將為城商行發展帶來發展機遇。城商行需要繼續堅守市場定位，下沉服務重心，培育核心競爭力，增強服務實體經濟能力，努力推進高質量發展。

（作者單位：大連銀行博士后工作站，課題組成員包括王日爽、田旻昊、郎香香、陳亮、徐明圣）

責任編輯：楊生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