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波
摘 要:在《帝國主義論》中,列寧以歷史性的思維方式剖析了資本主義產生的內在機理和發展機制,描繪了資本空間在帝國主義時代的布展圖景。列寧從資本邏輯批判的視野出發,闡明了帝國主義時代金融資本的脫域性特征和資本空間的流動性特點,勾勒了資本空間的非對稱性結構,提出了無產階級的革命策略,從而使其帝國主義空間批判理論變成了實踐。《帝國主義論》中對于中國共產黨掌握意識形態領導權,有效維護金融安全,推動以“一帶一路”為載體的新型全球化,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仍然具有理論解釋力和實踐指引力。
關鍵詞:列寧;帝國主義論;資本;金融
DOI:10.15938/j.cnki.iper.2022.01.010
中圖分類號:A82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9749(2022)01-0054-06
《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通俗的論述)》(簡稱《帝國主義論》)是列寧系統地論述其帝國主義理論的主要著作。自問世以來,國內外學者針對這一文本進行了持久而深入的研究。在眾多成果中,對于《帝國主義論》中的空間向度探討甚少,似乎出現了“空間空場”。這一方面是由于“空間轉向”的話語中對于馬克思主義的理解,認為馬克思主義存在“用時間去更多地消滅空間”的歷史偏好,從而造成了對空間維度認知的缺乏;另一方面列寧在《帝國主義論》中以歷時性的敘述方式來闡述帝國主義,這種清晰的時間脈絡遮蔽了其內在蘊含的空間向度。實際上在《帝國主義論》中,列寧以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分析手法,揭示了帝國主義產生的歷史進程及其發展趨勢,構成了其中“顯性邏輯”的時間范式,另一方面也分析了帝國主義國家及其殖民地的發展狀態,構成了其中“隱性邏輯”的空間范式。在《帝國主義論》中,列寧描繪了資本空間在帝國主義時代的布展圖景。闡明了帝國主義時代金融資本的脫域性特征和資本空間的流動性特點,勾勒了資本空間的非對稱性結構,提出了無產階級的革命策略,從而使其帝國主義空間批判理論變成了實踐。雖然歷史環境發生了變化,但是《帝國主義論》中對于中國共產黨掌握意識形態領導權,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仍然具有理論解釋力和實踐指引力。
一、歷時性的敘述方式與共時性的空間布展
在《帝國主義論》中,列寧以寬廣的歷史視野闡述了帝國主義的階段性特征及其發展趨向,與此同時描繪了帝國主義時代資本空間共時性的布展圖景。
在自由競爭時代,馬克思認為資本集中的兩大杠桿是信用和競爭,尤其是信用。因為從資本的逐利本性來看,不斷地加快資本的流通速度是資本主義擴大再生產的必要條件,隨著生產的不斷擴大,信用杠桿的影響就更為突出。列寧接著馬克思的邏輯理路繼而分析了銀行及其新作用,指出銀行已經由過去的“中介人”角色,轉換到把大量資本“收集”在自己手里,從而形成了對于工業資本家的支配性影響。這樣占統治地位的資本形態就發生了變化,由過去的工業資本,轉變為現在的金融資本,帝國主義由此形成。列寧還深刻地分析了帝國主義的歷史性特征及其發展趨勢。
一方面列寧指出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一個歷史階段。將帝國主義放在資本主義發展大的歷史視野中加以把握,從而歸納出帝國主義具體的歷史規定性,是列寧帝國主義理論的鮮明特點。在《帝國主義論》中列寧就指出,帝國主義在資本主義新階段甚至之前就已經有了,古羅馬帝國就曾實行過帝國主義,所以“‘泛泛地談論帝國主義而忘記或忽視社會經濟形態的根本區別,必然會變成最空洞的廢話或吹噓”[1],因此,在列寧看來,處于資本主義發展特殊階段的帝國主義具有三個顯著特征,即帝國主義是“壟斷的”“寄生的或腐朽的”“過渡的或垂死的”資本主義。另一方面列寧也指出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向新的社會的過渡階段。帝國主義的發展具有客觀的歷史必然性,并不以資本家的意志為轉移,它是最接近生產的全面社會化,以歷史規律的客觀必然性,并“把他們拖進一種從完全的競爭自由向完全的社會化過渡的新的社會秩序”[2]。這是基于對人類社會發展的規律性把握和帝國主義發展階段性特征的總體認知而做出的科學判斷。
在列寧看來,帝國主義不僅是時間維度上資本主義社會縱向發展的產物,而且同時也是空間維度上資本主義在世界范圍內橫向擴張的結果。正如尼爾·哈丁所言:“列寧帝國主義理論的另一個重要結論是,它不僅重新界定了時間,即從一種制度向另一種制度劃時代變更的年表,而且也從根本上重新界定了這種超越發生于其中的地理空間”[3]。列寧在敘述帝國主義歷時性發展的同時,也描繪了帝國主義時代資本空間的共時性布展。
從地理空間層面看,自由競爭時代資本空間表現為產業資本的平面擴張,基本圖式是產業資本為尋找商品傾銷地和原料產地,而不斷地開拓世界市場,“美洲的發現,繞過非洲的航行,給新興的資產階級開辟了新天地”[4]。用列寧的話說,就是自由競爭資本主義時代,資本是盡可能多地占領空間,使空間從無主的變為“有主的”。而到了帝國主義時代,資本的地理空間分布表現為整個世界已經被資本輸出國所瓜分完畢,“世界已第一次被瓜分完畢,所以以后只能重新瓜分,也就是從一個‘主人轉歸另一個‘主人”[5],表現為金融資本對地理空間的重組。不僅如此,金融資本對國內地理空間也進行重組。通過壟斷組織,金融資本不僅控制了原料產地,而且對于可能有原料的空間也進行占領,因為隨著技術的發展,“今天無用的土地,要是明天找到新的方法(為了這個目的,大銀行可以配備工程師和農藝師等去進行專門的考察),要是投入大量資本,就會變成有用的土地”[6],從而完成了對剩余地理空間的占領。
從社會空間層面看,隨著金融資本主導地位的確立,“它就絕對不可避免地要滲透到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去,而不管政治制度或其他任何‘細節如何”[7]。金融資本對社會空間的占領,主要體現在對社會經濟生活的掌控,“金融寡頭給現代資產階級社會中所有一切經濟機構和政治機構罩上了一層依附關系的密網”[8]。不僅如此,金融資本通過在政治上扶持自己的代理人,而滲透到政治空間。正如布爾迪厄所言,“資本依賴于它在其中起作用的場,并以多少是昂貴的轉換為代價”[9],據此他將資本在社會空間的表現形態,區分為經濟資本、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以解釋資本對于社會空間的侵占。gzslib202204021423從思想空間層面看,金融資本一方面壟斷了社會的主流意識形態,培養自己的發言人,從而實現對于思想空間的滲透,這主要體現在資產階級的學者和政論家上,他們“通常都是采用比較隱蔽的方式,掩蓋帝國主義的完全統治和帝國主義的深刻根源,竭力把局部的東西和次要的細節放在主要的地位”[10],隱匿金融資本的剝削本性。另一方面也將資本主義的思想空間拓展到非資本主義的思想空間,主要體現在對于無產階級階級意識的消解,“帝國主義的意識形態也滲透到工人階級里面去了”[11],模糊了工人階級與社會其他階級的界限,特別是在帝國主義國家內部工人階級的一部分成為特權階層,使得這些人轉而迷戀帝國主義前途,成為捍衛帝國主義的力量。
在《帝國主義論》中,列寧始終從資本邏輯批判的視野出發,分析了金融資本對資本主義空間的重組以及對非資本主義空間的侵占,進一步揭示了帝國主義時代金融資本的特性和資本空間的特點。
二、金融資本的脫域性與資本空間的流動性
在《帝國主義論》中,列寧區分了資本的不同發展形態。資本在自由競爭時期主要是工業資本形態,其空間擴展遵循的是商品輸出的邏輯;在壟斷時期主要是金融資本形態,其空間重組遵循的是資本輸出的邏輯。在資本輸出邏輯下,金融資本的典型特征是脫域性,它在流通領域不再受地理條件的限制,從而導致資本空間也更具流動性。
資本主義生產是從勞動者與勞動資料相分離開始的,“資本關系以勞動者和勞動實現條件的所有權之間的分離為前提”[12],工業資本通過暴力原則,在國內驅逐和剝削農業,從而為“工業資本游離出工人及其生活資料和勞動資料,同時也建立了國內市場”[13]。在世界范圍內,資本采用殖民手段,通過剿滅、奴役美洲土著居民,占取金銀產地,掠奪東印度,進行黑奴貿易等方式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從而為工業資本開辟了世界市場。而到了壟斷時期,資本再次發生了分離,即貨幣資本與工業資本的分離,“資本的占有同資本在生產中的運用相分離,貨幣資本同工業資本或者說生產資本的分離,全靠貨幣資本的收入為生的食利者同企業家及一切直接參與運用資本的人相分離”[14],這種分離達到一種極限的程度就產生了金融資本。并不再以自然空間為限度,從而使得資本的剝削更加隱匿。
金融資本的脫域性不僅僅是與生產領域相脫離,也是與一定的地理區域相脫離,由國內擴展到國外,“現代社會最具特色的脫域形式之一是資本主義市場(包括貨幣市場)的擴張,從其早期形式向現代國際性規模的發展”[15]。金融資本脫域性更是加劇了其對各國金融掠奪,通過發行有價證券和債券進行財富的積累,在社會領域產生了以“剪息票”為生的食利者階級。這些食利者階級根本不會參與到任何企業的經營與管理,相反通過扶持自己的代理人以到達間接的控制。不僅如此,金融資本通過資本輸出,使得食利者階級完全脫離了生產領域,所以它們依靠著剝削資本輸入國的勞動為生,因而打上了寄生腐朽的烙印。
金融資本脫域性的發展使其對空間進行了立體式的重新調整,“通過空間的再生產和調整,既遮蔽了資本主義的矛盾,也推動了資本主義的發展”[16],進而凸顯出帝國主義時代資本空間的流動性,這既表現在由調整而帶來的不穩定性,又表現為世界范圍內的調整而帶來的依附性。
在帝國主義時代,資本主義空間已經完成了對于非資本主義空間的侵占,即“世界被瓜分完畢”。不過按照盧森堡的理解,“帝國主義在其對非資本主義世界的侵略中,以及在相互競爭的資本主義國家間所發生的日益嚴重的沖突中,變得愈來愈無法無天……帝國主義愈是橫暴地、愈是殘忍地、愈是徹底地摧毀非資本主義文化,它也就愈加迅速地挖掉資本積累自己的立足之地”[17]。在盧森堡看來,如果資本主義空間已經實現了對于非資本主義空間的完全侵占和剝奪,資本空間同質化發展到了極限,再無異質空間,那么資本主義的擴大再生產就會變得不可持續,由此必將導致資本主義的滅亡。因而在盧森堡的帝國主義理論邏輯中,非資本主義空間的存在和發展是資本主義空間存續的前提條件。而在列寧看來,雖然世界已經被瓜分完畢,但是由于后發帝國主義國家的崛起,資本空間面臨著新一輪的重新分配。在重新瓜分世界的時候,資本空間內部充斥著帝國主義國家間的爭斗,而變得更加不穩定。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就是帝國主義體系內部成員爭奪空間的戰爭,“1914-1918年的戰爭,從雙方來說,都是帝國主義的(即侵略的、掠奪的、強盜的)戰爭,都是為了瓜分世界,為了瓜分和重新瓜分殖民地、金融資本的‘勢力范圍等等而進行的戰爭”[18]。隨著空間爭奪日益激化、持久化,工業資本形態下塑造的空間,在金融資本的脫域性流動中改變了形態。《帝國主義論》以英國為例,在工業資本時期,英國越來越多的土地作為生產資料投入到農業生產領域之中,而到了金融資本時期,這些土地卻成了專供富人運動的場所。這種國內空間內部構造的改變,主要來源于資本空間在國外的擴張,這種擴張不僅僅試圖兼并農業區域,還力圖兼并工業極度發達的區域。空間從一個主人到另一個主人的輪轉,空間形態的變動,都是資本空間流動性的具體表現。而伴隨著金融資本脫域性流動,也產生了依附性空間。
金融資本對空間的統治更具靈活性。這主要表現在對各種不同的地理空間的統治方式上。對于殖民地,金融資本將其視為自己的原料產地,并全面壟斷殖民地市場,對殖民地進行直接的統治。對于各種形式的附屬國,金融資本的統治方式也各有不同。對于半殖民地,采取政治統治的方式,即扶持自己的政治代言人或者自己派遣官員進行統治,“對金融資本最‘方便最有利的當然是使從屬的國家和民族喪失政治獨立這樣的支配。半殖民地國家是這方面的‘中間形式的典型”[19]。而對于形式上獨立的國家,則采取金融和外交上的控制,“它們在政治上、形式上是獨立的,實際上卻被金融和外交方面的依附關系的羅網纏繞著”[20]。列寧在這里舉了兩個例子:一個是政治上獨立,而由于金融依附導致外交依附于英國的阿根廷;另一個是政治上獨立,而由于外交依附導致金融依附于英國的葡萄牙。這種依附性空間格局也成為資本空間流動性的一種表現形式。gzslib202204021423金融資本脫域化發展,在世界范圍內重新塑造了資本空間流動性特性,即空間的不穩定性和依附性。昭示著,帝國主義時代資本空間的擴張與重組,并沒有消弭其內在的矛盾,反而使其矛盾進一步外化和激化,帝國主義的不平衡發展就是這一明證。
三、不平衡的空間結構與無產階級的革命策略
在《帝國主義論》中,列寧沿著自由競爭資本主義時代馬克思對于工業資本的同質化空間批判理路,揭示了壟斷資本主義時代,資本主義空間對于異質化空間的改造和剝削的關系,從而闡明了金融資本發展所導致的不平衡空間結構,以及在這種非對稱性空間結構之下,無產階級擺脫資本邏輯控制,進行社會革命的基本策略。
在馬克思看來,機器大工業的發展決定了資本空間的同質化進程,其鮮明表現就是,工業資本“為了從空間上奪回在時間上失去的東西”[21],推動了生產集中化,實現了對生產空間的重塑。在此基礎上,工業資本試圖整合對工人的生活空間,并將其納入到同質化的資本總體空間之中,以生產空間統攝生活空間。通過整合生產空間與生活空間,資本的同質性空間開始向世界范圍內擴張。這是自由競爭時期資本空間同質化進程。列寧從金融資本邏輯出發,分析了帝國主義時代金融資本爭奪原料產地和殖民地擴張過程中,所形成的異質化空間,并認為異質空間所體現出來的就是金融資本不平衡的、非對稱性的空間格局。
在《帝國主義論》中,列寧指出“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各個企業、各個工業部門和各個國家的發展必然是不平衡的,跳躍式的”[22]。這一方面由于各國資本主義制度建立的時間先后的歷史原因,另一方面也是由資本的逐利本性的根本原因。資本主義在國內剝削而得到的“剩余資本”,并不會用于改善人民大眾的生活水平,因為這樣會降低資本家的利潤。相反,資本家會將“剩余資本”輸出到落后的國家,因為“在這些落后國家里,利潤通常都是很高的,因為那里資本少,地價比較賤,工資低,原料也便宜”[23]。列寧在對各最大帝國主義國家及其殖民地幾十年中鐵路總長度的對比分析中得出:金融資本不是削弱了這種發展的不平衡性,而是進一步加劇了世界經濟各個部分發展速度上的不平衡。從而加深了帝國主義的危機。列寧對于帝國主義時代資本空間的批判,是為了喚起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和各殖民地被壓迫民族的革命熱情,以此完成對資本空間的逆向改造,走向社會主義。
首先,保持無產階級意識形態純潔性的策略。列寧對帝國主義空間批判,始終是與無產階級運動中各種非馬克思主義思潮的批判聯系在一起,尤其是對考茨基的帝國主義理論批判。在列寧看來,金融資本會利用其在殖民地獲取的高額壟斷利潤來收買工人階級,“帝國主義有一種趨勢,就是在工人中間也分化出一些特權階層,并且使他們脫離廣大的無產階級群眾”[24]。工人階級的階級意識被消解,使這些人成為甘于淪為帝國主義的附庸,安于現狀的機會主義者,“反對帝國主義的斗爭,如果不同反對機會主義的斗爭密切聯系起來,就是空話和謊言”[25]。所以,只有明確機會主義與馬克思主義的區別,劃清界限,才能保持思想意識的純潔,重新喚起無產階級和殖民地人民的革命熱情,匯聚成反對帝國主義的力量。
其次,殖民地解放與社會民主革命相結合的策略。帝國主義時代資本空間的不平衡結構,既有國內高度發達的空間對于相對落后的空間優勢,又有世界范圍內發達民族對于不發達民族的優勢,這種不平衡的格局勢必使社會革命進入一個新的時代,“其間既有各先進國家無產階級同資產階級的國內戰爭,又有不發達的、落后的和被壓迫的民族所掀起的一系列民主的、革命的運動,其中包括民族解放運動”[26]。因此在不平衡的空間格局下,無產階級革命策略之一就是將殖民地解放與社會民主革命相結合。列寧的這一設想在中國成為了現實,正如毛澤東所指出的“中國革命的歷史進程必須分為兩步,其第一步是民主主義的革命,其第二步是社會主義革命”[27]。這是由中國革命的對象所決定的,也是帝國主義時代,殖民地半殖民地進行社會革命的基本走向。
最后,在帝國主義最薄弱環節進行革命的策略。帝國主義時代資本主義不平衡發展所帶來的另一個影響就是社會主義革命在各國發展不平衡。鑒于帝國主義發達國家,會利用其在殖民地獲取的高額壟斷利潤,收買本國的工人階級,改善其生活狀況,從而消解其階級意識,緩和階級矛盾。而在相對落后的國家,階級矛盾則更加尖銳,工人階級的革命意識也是最強的,因而在帝國主義薄弱環節進行社會主義革命才有可能取得勝利。“社會主義不能再所有國家內同時獲得勝利。它將首先在一個或者幾個國家內獲得勝利,而其余的國家在一段時間內將仍然是資產階級的或資產階級以前的國家”[28]。也正是在這一理論的指導下,列寧領導下的布爾什維克帶領俄國工農群眾,推翻了沙皇和資產階級臨時政府的統治,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從而使理論變成了現實。
列寧對于帝國主義時代非對稱性資本空間格局的揭示,其目的乃是在于尋求一條構建社會主義空間的現實路徑,通過保持無產階級意識形態的純潔性而提供思想保證,民族解放與社會革命相結合的策略為落后民族走向社會主義指明了方向,在帝國主義最薄弱環節進行革命等都是構建社會主義空間的先決條件。
四、《帝國主義論》的當代價值
雖然歷史環境發生了變化,特別是資本主義彈性積累方式的建立,使得其仍然具有一定的生命力。但是并沒有改變其寄生性和腐朽性的特征。2008年資本主義世界的金融危機就是明證。《帝國主義論》依然具有當代解釋力,對于新時代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依然具有現實的指引力。
首先,牢牢把握意識形態領導權。在資本主導的全球化大時代背景下,資本的逐利本性不僅僅是要獲得短暫的利潤,而是要尋求思想上的統治,以獲得更加長遠的利益,正如列寧所說,“金融資本的政策和意識形態,加強了奪取殖民地的趨向”[29]。在經濟全球化日益深化的今天,一方面由于不平衡的發展所帶來的社會思潮的分化,另一方面由于資本主義國家意識形態的滲透,自由主義、歷史虛無主義、民主社會主義思潮甚囂塵上,其目的就是希望中國改旗易幟,放棄馬克思主義信仰,丟棄社會主義信念,淪為資本主義的附庸。為此在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的進程中,必須堅決抵制這些思潮。一方面要敢于亮劍,深入剖析這些思潮隱含的政治意圖,敢于同各種錯誤思潮作堅決地斗爭,“堅決反對一切削弱、歪曲、否定黨的領導和我國社會主義制度的言行”[30],筑牢意識形態的思想防線;另一方面要堅持和發展馬克思主義,夯實意識形態的解釋力、凝聚力和吸引力。作為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中國共產黨,除了要堅持馬克思主義的基本立場觀點和方法以外,還要緊密結合時代條件和具體實際,推動實踐基礎上的理論創新,提升意識形態的理論高線。gzslib202204021423其次,有效維護金融安全。金融資本是帝國主義最主要的資本形態。金融資本“為了壟斷一切,不僅要從國內市場(本國市場)上,同時還要從國外市場上,從全世界上把競爭者排除掉”[31],不惜采取各種手段,實現了從生產空間到社會空間再到生活空間,由區域空間到全球空間的滲透,逐步形成了對社會依賴性關系的支配。在新殖民主義階段,以前的殖民地紛紛實現了政治上的獨立,“金融資本是一種存在于一切經濟關系和一切國際關系中的巨大力量,可以說是起決定作用的力量,它甚至能夠支配而且實際上已經支配著一些政治上完全獨立的國家”[32]。隨著經濟的發展,金融資本的脫域性也發生了新的變化,金融資本已然不再狹義上表現為貨幣資本,而衍生出數字資本、能源資本和網絡資本等各種虛擬形態,形成了對社會空間的隱性支配。
進入到新時代,面對日益復雜的外部環境,為防止金融資本對社會主義空間的滲透,必須完善金融安全戰略,有效防范和化解金融風險。首先是要回歸本源,正確認識金融資本的本質。社會財富的增加只能是從生產領域中創造出來。為此,必須堅持金融為實體經濟服務的根本導向,“金融是實體經濟的血脈,為實體經濟服務是金融的天職,是金融的宗旨,也是防范金融風險的根本舉措”[33]。在此基礎上擴大金融開放,一方面是要吸收國外金融在科技、管理、服務等方面的豐富經驗,構建多元化金融體系,打破金融壟斷,推動我國金融體制機制創新,更好地為實體經濟服務,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服務;另一方面就是堅持金融走出去戰略,特別是要推進“一帶一路”建設金融創新和亞投行建設,推動人民幣國際化,擴大中國金融的影響力,提升在國際金融市場的話語權,為構建更加公平合理的國際金融秩序創造條件,完善全球金融治理,維護社會主義的空間正義。
再次,積極推動以“一帶一路”為載體的新型全球化。列寧在闡述帝國主義時代的全球化時,就認為資產階級對世界的重新瓜分,“并不是因為他們的心腸特別狠毒,而是因為集中已經達到這樣的階段,使他們不得不走上這條獲取利潤的道路”[34]。為了實現利潤的最大化,資本主義中心國家所奉行的是以本國經濟利益為中心的排他性增長模式,依附性的合作方式,壟斷性的分配形式以及由此產生了“利益至上”和“贏者通吃”的零和思維方式。在資本主義主導的經濟全球化中,雖然客觀上促進了落后地區生產力的發展,但資本主義中心國家也從中汲取廉價的生產原料和勞動力,嚴重制約了其他民族國家的發展空間,導致全球范圍內的發展失衡日益加劇,進而造成了全球治理危機。
面對著資本主義主導下全球化的治理危機,中國提出了自己的全球治理方案,特別是推動“一帶一路”建設。倡導的是以共同繁榮為目標的包容式增長,平等式合作,普惠式分配以及“堅持正確義利觀,以義為先、義利并舉,不急功近利,不搞短期行為”[35]的思維方式。中國在推動以“一帶一路”為主要載體的新型全球化過程中,始終秉持開放、包容、公正、普惠的理念,在擴大資本輸出的同時,又克服了資本邏輯所帶來的不勞而獲或者勞而不獲的現象。這是社會主義力量對于以資本邏輯為主導的帝國主義有力地克服和超越,也是列寧帝國主義理論的當代繼承與發展。
最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列寧帝國主義理論的一個重要結論就是“經濟和政治發展的不平衡是資本主義的絕對規律”[36]。隨著資本主義在全球范圍內的擴張,逐步形成了不平衡的等級結構。這主要表現在經濟上,由幾個發達國家通過跨國資本主導,支配不發達國家的全球化;在政治上幾個發達國家支配全球體系規則的霸權主義;在文化上推行本國的價值理念并上升為“普世價值”。這種不平衡的等級結構,所帶來的也只會是世界性經濟發展動能不足,貧富分化嚴重等問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不僅僅是道德層面對于資本邏輯支配下全球性危機的審視,更是在實踐領域中對資本空間格局的重塑,其目的是將發展真正立足于“絕大多數人”的基礎上,變革資本邏輯支配下的不平衡關系,“實現資本的有序流動和流動規則的合理化”[37],以釋放世界范圍內的生產力,匯聚人類共同利益,“建設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開放包容、清潔美麗的世界”[38]。人類命運共同體從某種意義上是對于資本空間的揚棄,既利用資本發展生產力的一面,又是對于資本邏輯支配性世界格局所產生負面效應的克服。
在《帝國主義論》中,列寧始終秉持資本邏輯批判的方法,以歷史性思維把握帝國主義現實,以邏輯嚴密的行文方式,通俗易懂的話語風格,闡述了帝國主義時代金融資本的空間布局、空間特性和空間結構,指明了無產階級革命方向。當今時代金融資本的形態更加多元,金融資本的壟斷也已形成對依賴性的支配,其對社會主義的滲透也更加隱蔽。對此,如何回應資本主義的新發展,如何應對資本主義多元化的滲透方式,需要我們利用《帝國主義論》中的基本原理加以分析和把握。拓展《帝國主義論》的空間向度,既是對于所謂“歷時性”偏好的回應,也從中厘清其空間理路,發掘其當代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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