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夢金,孫雪峰,張成堂,王余燦
(1.安徽農業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安徽 合肥 230036;2.安徽農業大學 理學院,安徽 合肥 230036)
黨的十九大以來,我國農業農村現代化事業全面推進,糧食、瓜果蔬菜等農副產品總量豐富,且連年增收。現階段農產品供求關系已得到極大的改善,人民群眾不再擔心農產品短缺問題,而是更多地關注農產品質量安全問題。雖然近年來,我國農業發展取得了顯著的進步,但是我國農業發展方式依然粗放,與發達國家相比,我國相當部分地區農業生產目前仍然處于依靠化肥、農藥以及大水漫灌的粗放型方式來維持農產品高產量的生產階段,由此引發的農業污染導致農產品質量安全問題突出,進而影響了我國廣大消費者的生命健康。如2017年新疆伊犁農產品質量安全檢測中發現某蔬菜生產基地油白菜、上海青樣品氧樂果超標80倍;2020年云南昭通市相關部門通過不合格米線倒查出99.42噸大米重金屬超標事件。農產品質量安全問題頻發,大力推進綠色農業發展勢在必行,因此綠色農產品及其供應鏈管理也成為當前學者們研究的熱點話題。
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指出要大力加強綠色農產品發展和農產品質量安全監管,持續推進化肥農藥減量增效,推廣農產品病蟲害綠色防控技術,并且支持國家農業綠色發展先行區建設。文件明確要求加快推進農業現代化,大力實施鄉村建設行動,到2025年,我國農村生產生活方式綠色轉型取得積極進展,化肥農藥使用量持續減少,農村生態環境得到明顯改善,鞏固拓展攻堅脫貧成果,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我國以往農產品銷售模式以相對分散的散戶為主,通常由農戶生產農產品,再由批發商收購散戶的農產品進行集中后送往商超,最后由商超對農產品進行零售活動。這種傳統的供應鏈模式中間環節繁瑣、整合程度較低,一方面由于中間交易環節過多,無形地增加了消費者的消費支出;另一方面由于農戶無法了解到交易環節終端消費者對農產品需求,往往也容易出現種植的農產品滯銷等情況,致使農戶損失嚴重。為了實現農產品生產與銷售一體化,“農超對接”模式逐步進入我國農產品銷售市場,通過這種模式,可以將分散在不同農戶間的農產品統一組織起來,在銷售渠道上與大型生鮮連鎖超市進行銷售條件洽談,通過這種方式有利于解決個體農戶單獨銷售農產品的困境,也有利于保障農產品銷售價格和農戶的相關利益。由于“農超對接”在我國發展起步較晚,基礎較薄弱,尤其在電子商務發展迅速的時代,合作社的生產具有極大的不確定性,因此政府出臺了一系列扶持政策[1]。付帥帥等[2]通過模擬“農超對接”各方動態博弈均衡的演化過程,以此分析政府引導和各參與方對“農超對接”發展運作的影響,并指出政府應繼續在“農超對接”發展中發揮主導作用。所以,深入研究農超對接的政府補貼問題,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
目前有關綠色供應鏈的研究在國內外都較為深入。甘志華和張成堂[3]揭示產品異質性綠色供應鏈的定價機制對渠道績效和成員行為的影響。Zhu和He[4]通過引入綠色產品設計概念,對綠色度的供應鏈結構、綠色產品類型和產品需求競爭等影響因素進行研究。張成堂等[5]通過梳理分析綠色供應鏈研究發現目前該研究主要集中在產品定價決策以及協調策略等方面。張淑英等[6]的研究結果表明企業價值與企業研發投資成正比,研發投入對當期以及滯后期都能顯著提高企業價值。丁靜等[7]提出互聯網環境下生鮮農產品供應鏈模式。李祉佑等[8]建立了政府補貼下的綠色供應鏈博弈模型。胡勁松等[9]考慮了技術創新下的綠色度和溯源商譽,并認為政府合理的成本補貼政策有利于企業獲得更高收益。Rong和Xu[10]通過考慮利他偏好和政府補貼并設計不同情境,探討動態關稅對跨國綠色供應鏈的影響,最后根據數值仿真結果提出相應管理學見解。但通過以上梳理,發現鮮有文獻考量綠色供應鏈下“農超對接”的問題。
關于農產品政府補貼的研究也一直是個熱點問題。Franco等[11]通過實證研究得出政府補貼對企業研發具有積極作用。單汨源等[12]研究表明政府創新補貼可以有效激勵制造商進行創新并增加供應鏈整體利潤。Cohen等[13]在需求不確定情形下研究政府對綠色技術進行補貼時對供應鏈成員參與者行為的影響。浦徐進等[14]構建由政府、電商和農戶組成的農產品供應鏈模型,對電商進行扶貧補貼,最終提出政府合理補貼政策的依據。我國各級政府也時常對購買綠色農產品的消費者進行不同程度的財政補貼。Ma等[15]研究政府對消費者補貼的情況下供應鏈成員的決策行為,結果表明補貼消費者可以給制造商和零售商帶來更多收益。朱江華等[16]對比分析了無政府補貼、采購補貼和銷售補貼3種情形下不同補貼策略對不同類型生鮮農產品的影響。Li等[17]從社會福利最大化的角度出發,比較分析了政府不補貼模式、政府補貼制造商模式以及補貼消費者3種不同措施的優劣。通過梳理近年來關于政府補貼的文獻,發現較少有文章同時考慮補貼農業合作社、補貼超市和補貼消費者模式。
從當前我國農業的發展情況來說,大部分農產品沒有形成自有品牌。如果農產品的品質足夠好,是可以通過品牌效應提升自身的附加價值,例如褚橙、平谷大桃、遷西板栗等。李耀東[18]研究農產品區域品牌對鄉村振興具有積極作用,并對兩者的作用機理進行深入分析。王軍[19]等通過案例研究政府行為對區域品牌的影響,并表明政府行為會增強區域品牌的發展。由于農業合作社資金不足以及經驗缺乏等問題,所以需要政府推動甚至引導。通過制定立體且強有力的宣傳策略,培育自主市場品牌等手段,來提高消費者的品牌忠誠度[20],降低其對綠色農產品價格的敏感性。劉中剛[21]根據企業品牌知名度、綠色特征類型的差異,探索綠色農產品營銷的有效策略。但較少有文獻將農產品品牌與農產品綠色度同時考慮研究“農超對接”問題。最后,已有研究尚未探討基于均衡價格、產品綠色度和品牌服務、社會福利形成的在不同補貼主體模型下的影響。
綜上所述,本文考慮由農業合作社、超市和政府組成的三級供應鏈,研究政府補貼對綠色供應鏈的影響,構建了4種供應鏈決策模型:無補貼模型、補貼農業合作社模型、補貼超市模型以及補貼消費者模型,重點探討不同模型下的供應鏈最優運營策略,并考慮了綠色偏好和品牌偏好對最優補貼率的影響以及綠色度變化對農業合作社利潤的影響,以期為政府和綠色供應鏈成員在科學決策與政策制定時提供參考依據。
考慮由政府、生產研發綠色農產品的農業合作社和大型超市構成的三級供應鏈中,農業合作社占主導地位,消費者有綠色偏好和品牌偏好,農業合作社和大型超市為增加收益會進行相應的努力,農業合作社進行綠色農產品的研發,大型超市進行綠色農產品品牌建設,政府為鼓勵農業合作社的綠色農產品研發和大型超市的農產品品牌建設以及綠色農產品的購買力度,將分別選擇農業合作社、大型超市和購買此農產品的消費者進行補貼。根據政府有無補貼和補貼對象的不同,將其區分為4種模式,見圖1。

(a)N模型
考慮由政府、單個農業合作社和單個超市構成的三級供應鏈。農業合作社生產一種農產品,并在生產過程中實施綠色度研發努力,農業合作社研發前單位農產品的綠色度為g0,研發后單位農產品的綠色度為g(g≥g0),令g0=1,則(g-g0)/g0=g-1表示農業合作社研發農產品綠色度提高的程度,即研發后單位農產品的綠色度越大,g值越大,綠色程度越高;研發后單位農產品的綠色度越小,g值越小,綠色程度越低。


此外有下標M、R,分別表示農業合作社、超市,表1列出了本研究相關符號和意義。上標N、M、R、S分別代表無政府補貼、政府對農業合作社M進行補貼、政府對超市R進行補貼以及政府對消費者S進行補貼4種模式。

表1 相關符號和意義
由于農業合作社占主導地位,供應鏈決策順序如下:當存在政府補貼時,第一階段政府確定補貼率η,第二階段農業合作社根據補貼率η,決定其批發價格w和農產品綠色度g,第三階段超市確定其零售價格p和品牌建設程度s。因此,政府不進行補貼時的農業合作社和超市的利潤函數如下:
(1)
(2)
這里將消費者剩余、超市利潤、農業合作社利潤之和視作政府的總收益,將其減去補貼額度所得差值作為其“利潤”,也就是經濟學中所提到的社會福利,具體以SWN表示如下:
(3)

(4)
(5)
令其一階導數等于零,得到定理1中所給的結果。政府不進行補貼時,占主導地位的農業合作社最優決策如定理2所描述。

(6)
(7)
證明2 證明思路與邏輯同定理1,故此省略。
將定理2給出的結果(6)和(7)代入定理1中的最優決策,得到的最優零售價pN*和品牌建設程度分別為sN*:
結合上述分析,容易得到農業合作社、超市和社會福利的具體結果如下:
農業合作社主導且政府對農業合作社研發成本給予補貼且比率為η時,農業合作社、超市利潤以及社會福利為:
(8)
(9)
(10)
定理3 農業合作社主導且政府對農業合作社綠色研發給予補貼時,綠色供應鏈均衡解如下:
(11)
(12)
(12)代入(11)化簡之后將pM,sM,wM,gM代入(10),求SWM關于ηM的偏導,一階偏導等于零求得最優補貼率:
將wM*,gM*,pM*,sM*,ηM*代入(13)、(14)、(15)得:
SWM*=
農業合作社占主導地位時,政府若對超市品牌建設進行補貼,比率為η,那么農業合作社、超市利潤以及社會福利分別為:
(13)
(14)
(15)
定理4 政府對超市品牌建設進行補貼時,最優補貼率為:
同理,對超市進行補貼時的最優補貼率也建立在理論推導及充分的數值實驗基礎上;此時R模型的最佳批發價、農產品最優銷售價格、農產品綠色度以及品牌建設度和供應鏈企業利潤如表2所示。
證明4 證明過程與證明3相似,詳細證明省略,在此需說明的是此均衡結果成立的條件為:(4bk-γ2)(3bμ-θ2)>0、4kb(4bμk-3kθ2-2μγ2)+μγ4>0、10bk-γ2>0。


表2 政府分別對農業合作社、超市和消費者補貼時的最優策略
進一步分析政府對購買綠色農產品的消費者進行補貼的情況,補貼直接作用在零售價格上,即在補貼策略下消費者的購買價格為p-e,其中e為單位農產品價格補貼,此時的消費者的需求函數為DS=a-b(p-e)+γ(g-1)+θs,表明補貼可以增加消費者的綠色需求。
農業合作社占主導地位時,政府對消費者進行價格補貼,那么農業合作社、超市利潤以及社會福利分別為:
定理5 政府對消費者價格補貼時,最優補貼率為:
此時,S模型下的農產品最佳批發價格、農產品銷售價格、農產品綠色度以及品牌建設度和供應鏈企業利潤如表2所示。
證明5 邏輯和思路同定理4,過程省略,在此說明此均衡結果成立的條件為:bμ-θ2>0、3bμk-kθ2-μγ2>0、4bμk-2kθ2-μγ2>0。
本節運用Matlab進行數值分析,為使上述推論更加具有說服力,下面通過算例分析進一步驗證,設置默認參數如表3所示。

表3 算例數據
因綠色敏感性與品牌敏感性兩者間會產生一定的關聯性,所以分析兩者同時發生時對最優補貼率產生的影響,并通過數值實驗獲取的結果如圖2所示。當政府補貼農業合作社時,最優補貼率不受綠色偏好的影響。此時政府最優補貼率隨著品牌偏好的提高而增加,這說明當消費者的品牌意識較高時,政府對農業合作社進行強有力的補貼有助于農業合作社提高農產品綠色度,好的品牌離不開優質的農產品質量,高品質農產品與消費者公認的好口碑品牌是相輔相成的。因此,M模型下隨品牌偏好的提高,政府最優補貼率增加。
從圖3中可以看出,當政府補貼超市時,隨著綠色偏好的增加,政府最優補貼率提高;隨著品牌偏好的增加,政府最優補貼率下降。

圖3 最優補貼率受綠色偏好和品牌偏好的影響(R模型)
圖4可知,當政府補貼消費者時,最優補貼率隨著綠色敏感性的增加而增加,隨著品牌建設的增加而減少。因此,綠色偏好的增加會提高政府最優補貼率。從圖3和圖4可以看出,無論是補貼超市亦或是補貼消費者,政府最優補貼率都隨綠色偏好的增加而提高,隨品牌偏好的增加而降低。這說明當消費者綠色偏好較高時,政府補貼綠色供應鏈相當于錦上添花,能夠更好地促進綠色消費;隨著消費者品牌意識的增強,綠色農產品品牌已經深入人心,此時政府補貼的效果已經不再明顯,因此政府最優補貼率隨品牌偏好的增加而降低。此外還可以從圖3和圖4中得到政府補貼超市時的最優補貼率始終大于政府補貼消費者時的最優補貼率。因此從政府最優補貼率角度來說,政府補貼超市相比補貼消費者需要付出更高的成本才可得到可觀的效益。

圖4 最優補貼率受綠色偏好和品牌偏好的影響(S模型)
根據圖5—7可知,當消費者對價格敏感度越大時,零售價格會下降,但農業合作社利潤、超市利潤以及社會福利都會降低;當消費者綠色偏好和品牌偏好增加時,零售價格、農業合作社利潤、超市利潤以及社會福利增加,并且當綠色偏好與品牌偏好相同的情況下,品牌偏好提高帶來的供應鏈利潤以及社會福利更高。這意味著,超市應當對綠色農產品制定合理的價格,避免因為價格過高使得供應鏈利潤以及社會福利降低從而得不償失。另一方面,為了提高供應鏈利潤以及社會福利,可以通過提高消費者綠色意識以及品牌意識的方式。因此,農業合作社和超市應當為綠色農產品制定合理的價格并且提升消費者的綠色偏好和品牌偏好。

(a)b對的影響

(a)γ對的影響

(a)θ對的影響
圖8可知,當g=1時,即農業合作社進行綠色研發前的農產品綠色度,隨著綠色度g的提高,農業合作社利潤逐漸增加;通過對比4種補貼模式發現,補貼消費者時的農業合作社利潤最高;當g<9時,M模式的農業合作社利潤低于N模式,這說明當政府補貼農業合作社時,雖然增加了農產品的綠色度但使得銷售價格增加,因此市場需求減少,使得農業合作社利潤在綠色度低時偏小;當g>9時,農業合作社利潤出現轉機,這說明,政府補貼促使了產品綠色度的提高,綠色度對于產品市場需求呈顯著增長,致使農業合作社利潤有顯著回升,這表明綠色敏感消費者愿意為質量更好的綠色產品承擔價格溢出,即消費者樂意為農業合作社的綠色努力買單。

圖8 農業合作社利潤受農產品綠色度變化的影響
本文建立了政府參與的三級供應鏈模型,分別考慮了無政府補貼、補貼農業合作社、補貼超市、補貼消費者4種模型下的供應鏈利潤以及社會福利的變化。研究發現:(1)對消費者補貼帶來的供應鏈利潤以及社會福利效益更高。(2)對農業合作社進行補貼可以有效激勵農產品綠色研發,提升綠色度。(3)當政府補貼超市時最優補貼率最高,說明政府補貼超市需要付出更高的成本。(4)市場需求對價格的敏感度越高,供應鏈利潤、社會福利和價格越低;消費者綠色敏感系數、品牌敏感系數越高,供應鏈利潤、社會福利和價格越高。(5)政府補貼農業合作社時,最優補貼率與綠色偏好無關,與品牌偏好成正比;政府補貼超市和政府補貼消費者的最優補貼率,都隨綠色偏好的增加而提高,隨品牌偏好的增加而降低。
根據以上結論,可以得到以下管理學啟示:對于農業合作社而言,應當積極申請政府有關綠色研發的相關補貼,以此來提高農產品綠色度和縮小與超市之間的利潤差距,提高綠色供應鏈的穩定性。例如,2019年北京市投入億元資金補貼農作物綠色防控。對于超市而言,應當積極申請政府補貼或進行品牌建設,從而間接獲得政府補貼,以此來增加自身和供應鏈系統利潤。例如,美國政府對“華盛頓”蘋果補貼的500萬美元廣告費,使得美國蛇果迅速占領世界市場。對消費者而言,政府通過降低農產品的價格來增加農產品銷量。例如,2021年廈門市市民可以在全市109家超市門店的“政府指定農副產品平價銷售區”,選購到物美價廉的平價豬肉、蔬菜。
本文結論具有一定實踐意義,能為綠色供應鏈成員的決策提供管理啟示。但本文沒有考慮供應鏈系統的協調問題,可做為進一步研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