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資本與旅游業高質量發展：中國經驗

謝 攀 馬純怡

（陜西師范大學國際商學院 陜西 西安 710062）

一、引言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產業結構調整的步伐加快，三次產業增加值占比由2012 年的9.1:45.4:45.5 調整為 2020 年的 7.7:37.8:54.5，其中，第三產業對GDP 的貢獻于2015 年首次超過50%，成為國民經濟的支柱。旅游業作為服務業的龍頭，依托我國獨具特色的文化資源和自然環境優勢，初步建立起規模龐大、競爭有序的市場體系。A 級景區數目逐年遞增，國內外旅游人次保持了較快增長。不過，旅游業在高速發展的同時，也出現了粗放式經營、旅游設施建設病態膨脹、環境質量惡化等問題，降低了旅游體驗，阻礙了旅游業發展質量的提升。隨著新發展階段的到來，向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進軍的歷史使命對旅游業發展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旅游業發展亟待實現從數量增長到提質增效的新跨越。

近年來，文旅融合在旅游業發展和文化傳承中的作用凸顯。越來越多的地區嘗試通過精心打造文創產品、營造主題鮮明的沉浸式體驗、培育特色小鎮等方式推進旅游業高質量發展。2021 年，文化和旅游部發布了《“十四五”文化和旅游發展規劃》，強調要“對文化資源進行深入挖掘、加強文藝惠民、建設對外和對港澳臺文化交流和旅游推廣體系”。面對新的歷史機遇，文化資本積累對旅游業發展的影響機理何在？如何挖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資源的潛力，進而實現旅游業跨越式發展？探討這些問題對厘清新發展階段文化傳承與振興對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邏輯具有重要理論意義，對明晰加快推動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有效路徑也具有豐富的實踐價值。

二、文獻回顧

與本文主題相關的文獻可以分為兩支。一支側重于旅游業高質量發展動能和路徑的探討。戴斌等從旅游業轉型的視角提出要抓住發展機遇，應對諸多挑戰，以此促進旅游業發展質量[1]。李鵬等則引入“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從政府、市場主體、創新等方面提出建議[2]。舒伯陽和蔣月華指出鄉村旅游存在的創新不足、綠色生態沖突和服務體系滯后等問題[3]。另一些學者則注意到數字經濟對旅游業發展的影響。明慶忠和韋俊峰認為區塊鏈技術與智慧旅游融合應用有利于激發旅游發展新動能[4]。王立明等以電子商務為視角，深入剖析其賦能效果，并提出了促進鄉村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可行政策建議[5]。唐業喜等則探討了數字經濟背景下文旅融合發展的模式和路徑[6]。

另一支文獻聚焦文化與旅游發展融合水平的測算與效益評價。一方面，從旅游產業與文化產業融合的視角，多數研究表明文旅融合可以促進旅游業高質量發展。厲新建等從高質量的供給、消費、輸出和環境四個維度構建了文旅融合的理論框架[7]。王秀偉以測度得到的文旅融合水平為基礎，分析大運河文化帶沿線省市文旅融合的發展狀況和整體水平[8]。陳紅玲等利用年度省級數據發現政策導向對文旅融合的驅動作用較大[9]。石燕等進一步將促進文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因素指向了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人均GDP 和等級公路線路長度[10]。另一方面，在文旅融合的效益評價中，李響從紅色文化入手，強調紅色文化與旅游產業的融合能夠帶動旅游產業優化升級[11]。解瑞金從旅游資源、旅游支撐力角度為提高城市文化旅游競爭力的提出建議[12]。徐文明從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提出文化旅游產業的提升策略[13]。

通過文獻梳理，不難發現既有研究主要從產業轉型、數字賦能、文化助力等不同視角來探究旅游業高質量發展內涵其影響路徑，罕有學者關注文化資本形成對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相比于文化產業，文化資本作為一種文化價值的積累，更直接地發揮對旅游業發展質量的促進作用。因此，本文以文旅融合為視角，分析文化資本促進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路徑，并提出針對性建議。

三、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內涵及測算

（一）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內涵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實現了從旅游短缺型國家到旅游大國的歷史性跨越。特別是“十三五”以來，文化和旅游發展呈現穩中有進、繁榮向好的勢頭。旅游業全面融入國家戰略體系，走向國民經濟建設的前沿，成為國民經濟戰略性支柱產業。對此，學者們從不同角度開展了對旅游業高質量發展內涵的探討。于法穩等運用生態經濟協調發展理論，主張鄉村旅游高質量發展需要關注供需匹配、綠色發展、產業融合和產業高效等問題[14]。另一些研究則從實踐入手，探討相關措施和評價體系的構建。譬如：唐業喜等認為旅游經濟實現高質量發展需做到持續可協調、互相交流借鑒和改革創新[6]。葉建賡等以云南省旅游特色州市為例，從產業要素、結構質量、環境質量等七大要素構建了指標體系[15]。不過，現有研究大都重點關注產業發展和環境改善等方面，且全國層面上的研究較少。隨著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實現，旅游業對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的綜合帶動功能比以往更加凸顯。而新發展理念作為中國全方位建設的指揮棒，對旅游業高質量發展也起到先導指引作用。孫曉、呂雁琴等利用五大發展理念思想構建指標體系，但并未指出其具體內涵[16-17]。本文基于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發展理念，認為旅游業高質量發展內涵應包含以下五大要素：

一是創新性。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居于“五大發展理念”之首。旅游業的創新性主要包括技術創新、服務創新等。技術創新是高質量發展的源動力，旅游企業通過提高自身技術水平，不斷推出新產品，并提高產品質量和生產效率，從而推動旅游產業高質量發展。服務創新從服務角度入手，持續探索新體驗模式，提升服務質量，滿足游客多樣化需求，有效提高游客滿意度。創新能力是推動旅游產業優化升級，加快健康發展的根本手段。

二是協調性。協調發展是“五大發展理念”的重要一環，旅游業的協調發展主要包括要素協調發展、區域協調發展、城鄉協調發展等。其中，要素協調發展意為與吃、住、行、購、娛等多個產業協調。當前，一些景區仍停留在開發階段，存在酒店數量及布局結構不合理、交通不便利等情況，無法滿足消費者的需求，迫切需要加強與其他產業配套協同。

三是綠色性。旅游業一直被視為綠色產業，但一些地方的發展過程中往往過于關注增長速率和當期收益增加，忽視了由過度開發所引起的生態環境問題，導致竭澤而漁式的過度開發和環境破壞頻現。從長期來看，旅游業持續健康發展必然要求增長速度、自然資源、生態環境和制度等因素有機結合，這是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應有之意。

四是開放性。開放性是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必由之路。借鑒國內甚至國際旅游業發展經驗，結合當地現有資源，有計劃、有前瞻性地開發旅游產業。充分利用旅游資源的獨有性，發揮旅游業在國家外交中的紐帶和橋梁作用，深化旅游外交與合作，形成互利共贏、多元平衡的旅游開放和外交新格局。

五是共享性。共享性既是高質量發展的出發點，也是落腳點。旅游業的高質量發展必然帶來就業創業機會的增加，推動更多人口在旅游業中受益，惠及更多的勞動人民。同時，隨著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旅游市場的廣度得以拓展，旅游市場的深度也被激活，進而帶動各族人民群眾在旅游業成長壯大中共享發展成果。

（二）旅游業高質量發展指數測算

1.指標體系的構建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構建評價旅游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指標體系如表1 所示。對旅游的創新性，考慮創新投入、創新產出兩個方面。其中，創新投入包括人才投入和要素投入兩類三級指標，人才投入選取旅游業從業人數和旅游院校數兩個指標，代表現在和未來的人力投入。協調性的測度包括各產業之間、城鄉之間的協調發展。關于綠色性，參考2016 年國家發展改革委、國家統計局、生態環境部、中央組織部制定的《綠色發展指標體系》，并結合旅游業具體情況和數據可獲得性，選取生態保護、增長質量、綠色生活三個二級指標。關于開放性的衡量，從對外開放的狀態和設施承載能力兩個方面考慮，設置資金流動、人口流動、接待能力三個三級指標。共享性代表旅游業的普惠性質，主要體現在對國民的貢獻，包括生活水平、經濟發展程度、就業帶動等方面。

表1 旅游業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體系

2.主要指標處理

本文數據主要來源于歷年《中國林業和草原統計年鑒》《中國城鄉建設統計年鑒》《中國國土綠化狀況公報》《民航行業發展統計公報》《中國文化和旅游統計年鑒》《入境游客抽樣調查資料》、交通運輸部資料等。對個別缺失值利用臨近點均值近似代替。

（1）逆向、適度指標處理方法

對于逆向指標，采取求倒數的方法使其正向化。對于適度指標，參考項俊波的研究[18]，采用適度指標=1/|原始值-適度值|。

（2）部分指標說明

需要說明的指標包括創新投入二級指標下的資本投入和旅游業從業人數。第一，由于旅游業的產業群屬性，國家統計局尚未發布旅游業固定資產投資情況，而住宿和餐飲業是旅游業產業群的重要組成部分，且固定資產投資較多。因此，本文選用住宿和餐飲業固定資產投資作為旅游資本投入。第二，由于樣本區間內旅游業從業人數統計口徑存在變化，2000—2003 年從業人數是所有酒店、旅行社和其他總和；2004—2009 年是星級酒店、旅行社和其他就業人數總和；2010 年無數據；2011—2017 年是星級酒店、旅行社和景區就業人數總和，故基于數據可得性，本文對旅游業從業人數的度量在2000—2009 年采用星級酒店、旅行社和其他總和，2011—2017 年采用星級酒店、旅行社和景區就業人數總和。

3.計算過程

鑒于層次分析法主觀性過大，熵權法過多關注數據變化程度，而主成分分析法利用降維進行綜合指標的合成，能夠兼顧數據的完整與有效，本文選取主成分分析法進行測算。由于不同維度之間內涵差異較大，而同一維度之間較為接近，因此，先對每個維度進行主成分分析，以累計貢獻度80%為標準，得到第一維度的指標。再對這三個指數進行一次主成分分析，并以貢獻度作為權重，加權計算得到旅游業高質量發展指數[19]，結果見表2。

表2 中國旅游業高質量發展指數

四、文化資本形成與旅游業高質量發展

（一）文化資本的形成

法國社會學家Bourdieu 基于對傳統資本概念的突破和對資本概念的抽象化，于1973 年提出“文化資本”的概念①，并列舉了具體化、客觀化和制度化三種文化資本的存在形式[20]。其中，具體化文化資本的形式是最直觀的，存在于個人身體中。具體化文化資本的積累是在具體形式中進行的，例如培養個人修養、獲得文化熏陶等。為了獲得文化資本，投資者必須要付出時間，并且在完成某項工作時需要忍受某種犧牲和痛苦。客觀化的形式，即存在于客觀的具體物體中的文化資本，其在物質性方面是可以傳承的。制度化的形式存在于整個社會中的文化資本，例如文憑、資格證書等被各類社會機構廣泛認可的標志。從更廣泛的角度來看，如果一項文化制度能對一個社會產生未來收益，并且創造和維持該項制度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那么這項制度就可被視為制度化文化資本的一種形式。

（二）文化資本對旅游業高質量發展影響路徑

1.具體化文化資本的影響路徑

具體化文化資本存在于個人身體中，體現為個人的素養。具體化文化資本決定個體擁有的文化資本，擁有越多文化資本，個體能力越強，從而有效推動旅游業高質量發展。本節強調人的視角，從文化產業從業人員和游客兩方面詳細說明影響路徑，見圖1。

圖1 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中介效應路徑

（1）文化產業從業人員

文化產業從業人員包括博物館、演藝等產業工作人員。對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體現在其創新制造能力上。一是，文化產業從業人員會思考改進工作方法，提高工作效率。二是文化產業從業人員具備提供旅游文化產品的能力。旅游文化產品作為一種以注重人文情懷的融合為賣點的產品，是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體現。文化創意產品是近年來推出的一種新興產品，是一種依靠人的智慧，借助于科技方法生產出的具有高附加值的產品，其有別于傳統產品的特點是融入了文化因素，更多地體現出一種欣賞性的功能。以故宮文創產品為例，故宮博物院深度挖掘明清皇家文化元素，將其與現代實際需求對接，生產出仙鶴口紅、萬事如意文化衫等深受歡迎的產品。2017 年故宮文創的收入達到了15 億元，超過了多家A 股上市公司②。與高收入相伴而來的還有故宮旅游的熱度以及居高不下的好評度，2019 年春節期間，故宮旅游熱度同比增長126%③，攜程官網2020 年9 月游客滿意度數據顯示，故宮獲得近9 成好評，在全國景區中位于前列④。創意旅游是一種新型旅游模式，以文化創意的思維方式整合旅游資源，形成旅游產業鏈。廣西桂林就是創意旅游的成功典范，眾多編劇、演藝人員因地制宜，以桂林山水為依托，打造大型實景演出《印象劉三姐》，為桂林帶來了大量游客與收入。具體化文化資本越多，文化產業從業人員創新制造能力越強，對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推動作用越明顯。因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H1.1：文化資本通過提高文化產業從業人員能力推動旅游業高質量發展。

（2）游客

游客的能力分為欣賞、探索和發現三類。首先，景區解說公共讀物對旅游公共服務游客滿意度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游客在旅游時了解景區文化背景和歷史會進一步提升滿意程度[21]。其次，當個體在一個領域內獲得能力和專業知識時，知識和個人興趣都會相應地增加[22]，所以，具備探索能力的個體可通過求知興趣得到滿足而獲得更高的滿意度。最后，具備較高發現能力的個體在旅游過程中不僅流于表面，而且會發現旅游中存在的問題，通過多種方式提出存在問題或建議，推動旅游質量的改善。總體來看，具體化文化資本越深厚，游客的各類能力越強，對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推動作用越明顯。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2：文化資本通過提高游客能力推動旅游業高質量發展。

2.客觀化文化資本的影響路徑

客觀化文化資本存在客觀的具體物體中，例如文學作品、唱片、器械等。我國大部分景區都具備一定的文化資本，不僅人文類景區自然具備文化資本，而且像山川、河流等自然景觀，其中不少曾作為祭祀、游賞、宗教修行的場所，形成了眾多人文活動痕跡，附著了深厚的文化價值。具備文化資本的個體能夠欣賞景區中所具備的文化資本，在這一層面上，具體化的文化資本和客觀化的文化資本相輔相成，兩者共同存在才能實現文化資本對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

當前，隨著數字經濟發展，信息產業與旅游產業的結合越來越緊密，數字經濟旅游產品及服務應運而生，不少旅游產品逐漸突破時間和空間的局限，走進千家萬戶⑤，客觀化文化資本積累進入新階段。旅游服務則通過促進景區文化資本與數字經濟的融合實現對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推動作用。人文類景區中，故宮博物院以觀眾的體驗為核心，通過互動沉浸技術、全息多媒體技術等科技手段，對原作進行創造性詮釋，推出全息《清明上河圖》，讓游客體驗回到北宋都市的感覺，獲得一致好評。自然景觀中，作為杭州數字經濟旅游十景之一的圖靈小鎮，通過科技手段結合錢塘江風景與數字經濟，有效提升游客滿意度。可以預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越高，客觀化文化資本的數字科技含量越高，能夠使游客更好地沉浸景區，有效提升旅游滿意度，推動旅游業高質量發展。因此，提出研究假設如下：

H2：數字經濟發展在文化資本推動旅游業高質量發展過程中起到調節作用。

3.制度化文化資本的影響路徑

制度化文化資本不僅包括文憑、資格證書等被社會廣泛認可的標志，還包括更廣泛意義上的文化制度。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地方政府意識到“走出去”的重要性，主動通過媒體、旅博會等各類平臺，挖掘轄區文旅資源特色元素，進行宣傳、推介，積極改善受眾預期。主管部委和行業協會等通過適時修訂規章、制度或出臺新舉措，釋放政策紅利，其中，《旅游景區質量等級的劃分與評定》通過對旅游景區的動態評級，有效指導標準化試點創建，對景區內各業態素質提升起到積極的作用。《國務院關于促進旅游業改革發展的若干意見》提出樹立創新發展理念、推動區域旅游一體化、大力拓展入境旅游市場的要求。文化和旅游部、國家開發銀行出臺的《關于進一步加大開發性金融支持文化產業和旅游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意見》強調了產業創新發展、產業國際合作等任務。因此，提出假設如下：

H3：文化資本通過制度環境的完善推動旅游業高質量發展。

五、實證分析

（一）文化資本的度量

目前，學者們主要采用兩種方法測度文化資本：一是從多角度構建指標體系，二是采用永續盤存法進行測度。本文參考任保平的做法[23]，借鑒國民收入核算的基本思想，在封閉經濟條件下，采用文化產品的消費（CCt）、文化領域的投資（CIt）和政府在文化領域的支出（CGt）三方面之和表示文化資本投入（ICt）。具體計算過程如下：

1.居民文化產品消費的估計（CCt）。由于統計指標為人均文教娛樂支出，無法剝離出詳細文化消費支出，因此文化產品消費用人均文教娛樂支出與全國總人口之積表示。2000—2012 年城鎮居民和農村居民人均文教娛樂支出分別統計，分別計算城鎮居民人口與城鎮居民人均文化支出的乘積，以及農村居民人口與農村人均文化支出乘積，并將兩者乘積加總表示全國居民文化消費總支出。2013—2017 年統計年鑒數據為全國人均文教娛樂支出，因此將城鎮居民人口與農村居民人口數相加，再乘全國人均文教娛樂支出所得。

2.文化產業的固定資產投資（CIt）。選取文教娛樂固定資產投資額來表示。

3.政府財政中的文化支出（CGt）。文化事業費是指國家用于發展社會文化事業的經費支出，可以反映文化支出，因此該指標用文化事業費表示。

以2000 年為基期，估算文化資本存量Ct，利用公式C2000=IC2000/（δ+gc）計算文化資本存量初始值，其中δ 表示折舊率，設置為0.1，gc 表示文化資本投入年均增長率[22]。再利用公式Ct=（1-δ）Ct-1+ICt估算其余年份文化資本存量。

（二）具體化文化資本的影響路徑識別

依據上文的理論分析，本節構建中介效應模型，以文化產業從業人員能力和游客能力為中介變量，考察文化資本對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機制，見表3。

文化產業從業人員部分，每位從業人員都具有工作能力，從行業層面看，文化產業從業人員數量越多，整個行業能力的積累越多，對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推動作用越強，因此采用文化產業從業人員數量（M1）作為代理變量。該條路徑強調具體化文化資本內化于從業人員自身的人力資本，通過數量的累積體現能力的積累，進而推動旅游業高質量發展，不關注宏觀層面的技術進步、制度推動等因素。而在這一過程中，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和制度環境會作用于該路徑推動旅游業發展。因此，選取數字經濟指數（Dige）、市場化指數（Index）作為控制變量。模型構建為：

式（1）～（3）中，數字經濟指數（Dige）參考趙濤等的研究，選取互聯網普及率、互聯網相關產出、移動互聯網用戶數，采用主成分分析合成得到[23]。市場化指數由樊綱、王小魯測算的省級結果平均得到。是否標準化對中介、調節效應最終結果沒有影響，但為了避免數據差距大導致核心解釋變量回歸系數過小甚至為0，本文對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后文采用同樣處理方式。檢驗結果如表3 所示：ab=0.340，c=1.170，c’=0.829，a、b、c、c’均顯著且ab 與c’同號，存在部分中介效應，效應占比約為29.087%。

表3 以文化產業從業人員能力為中介變量的檢驗結果

對游客部分而言，游客中接受高等教育的比例越高，具備欣賞能力、探索能力和發現能力的游客數量越多，這三種能力的積累越多，對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推動作用也就越大。而游客的定義較為寬泛，不以獲得報酬為目的到非常駐地停留即可算為游客，認為所有人都可以成為游客，即接受高等教育人數的比例可以代表游客中接受高等教育的比例。因此，本文將游客能力的代理變量設置為高等教育人數比例（M2）。該條路徑強調游客自身體驗和提出改進建議，相關政策制度也會對旅游景區的改進起到強有力的促進，對本條路徑影響較大，因此將控制變量設置為市場化指數（Index）。模型構建為：

式（5）中，高等教育人數比例（M2）采用大專及本科以上學歷人數占6 歲以上人口總數比值計算得到。檢驗結果如表 4 所示：ab=0.484，c=0.949，c’=0.465，a、b、c、c’均顯著，且 ab 與 c’同號，存在部分中介效應，效應占比約為50.961%。

表4 以游客能力為中介變量的檢驗結果

（三）客觀化文化資本的影響路徑識別

依據理論分析，采用調節效應，以數字經濟發展水平（M3）為調節變量考察文化資本對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機制。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代理變量為數字經濟指數（Dige）。除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外，參考前人研究，認為制度環境、產業結構、環境治理強度對旅游業的發展均發揮著較大作用，因此將控制變量設置為市場化指數（Index）、產業結構合理化指數（RIS）、環境治理強度（Env）[24]。模型構建為：

其中，環境治理強度以環境污染治理投資總額與GDP 比值表示，產業結構合理化指數（RIS）采用公式（i=1，2，3） 計算，其中，Gt表示第 t 年國內生產總值，Git為第 t 年第 i 產業的增加值，Lt為第 t 年就業人數，Lit為第t 年第i 產業的就業人數。檢驗結果如表5 所示：

由表5 模型（1），核心解釋變量文化資本對旅游業高質量發展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對于模型（3），在對文化資本存量、數字經濟指數進行中心化處理后仍未減輕共線性問題，采用嶺回歸進行估計，取k=0.29，此時標準化回歸系數趨于穩定。由結果可知，文化資本與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交互項呈現出顯著性，意味著文化資本影響旅游業高質量發展時，調節變量在不同水平時，影響幅度具有顯著性差異。且交互性系數為0.069，說明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起到正向調節作用，加強了文化資本與旅游業發展質量的正向關系。

表5 調節效應估計結果

（四）制度化文化資本的影響路徑識別

依據理論分析，構建中介效應模型，以制度環境（M4）為中介變量，考察文化資本對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機制。政府在制度環境和環境治理過程中均發揮著重要的主導性作用，而環境治理也會推動旅游業高質量發展，因此，認為環境治理對本條路徑存在影響，將控制變量設置為環境治理強度（Env）。模型構建為：

其中，制度環境的代理變量為市場化指數（Index）。檢驗結果如表 6 所示：ab=0.041，c=0.950，c’=0.909，a、b、c、c’均顯著且 ab 與 c’同號，存在部分中介效應，效應占比約為4.311%。

表6 以制度環境為中介變量的檢驗結果

六、結論及建議

本文在文獻梳理的基礎上，基于五大發展理念構建三級指標體系，解析新發展階段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內涵，并建立中介效應、調節效應模型，識別了文化資本積累影響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路徑。得到主要結論如下：

1.中國旅游業發展質量逐年提升，旅游業高質量發展指數及各分項指數2000 至2017 年均基本呈現上升趨勢。各分項對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平均貢獻度由高到低依次為開放性、創新性、綠色性、共享性、協調性。其中，創新性指數的升幅最大，17 年間增長了4.29 倍。而開放性指數增幅度較緩，但開放性和創新性一起對我國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拉動較強。

2.具體化文化資本強調人的作用，主要通過文化產業從業人員能力、游客能力兩條路徑促進旅游業高質量發展。中介效應占比分別為29.087%、50.961%，兩者之和達到80.048%。

3.客觀化文化資本強調物的作用。數字經濟的發展提高了客觀化文化資本的數字科技含量，在文化資本與旅游業高質量發展間起到了顯著的增強作用。

4.制度化文化資本強調規制的作用，以制度環境為中介變量的路徑存在，但中介效應占比較低，僅為4.311%，意味著目前制度因素在文化資本影響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過程中起到的作用仍然較弱。據此，提出以下建議：

一是加強國際間文化交流，促進文化資本積累。推進“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簽證便利化，加快達成高度開放的航權安排協議，完善國內旅游相關設施，通過信息共享與保障體系完善，加快貿易投資便利化進程，以高水平開放促進旅游業高質量發展。二是加大旅游相關行業人才儲備力度。一方面提高文化產業從業規模，以數量積累和結構優化實現人才質量的提升，另一方面要發揮普及化時代高等教育作為國家軟實力、巧實力的引擎作用，穩步提高高等教育毛入學率，不斷提升國民素質和人力資本質量。三是鼓勵平臺企業和智庫機構利用大數據對出游行為、消費特征、滿意程度等方面開展定期研究和報告發布，引導旅游業重點投資高品質旅游服務，推動旅游業從“數量型”的供需平衡向“質量型”的供需平衡提升。四是支持景區、園區、博物館、展覽館等文化資源富集地利用數字科技、人工智能等高新技術，結合本地正能量的歷史背景與歷史人物，充分發掘景區內在文化價值。五是重視制度因素對整體旅游業發展的拉動作用，借助“鄉村振興”的政策紅利，因地制宜地出臺針對性的幫扶政策，完善旅游產業及其相關產業配套設施，增加產業鏈的附加值。

注釋：

①人們在勞動的過程中逐漸積累技能、知識、思想，形成現存的文化世界，而通過傳遞、學習等方式可以積累文化資源，形成“文化資本”。

②單霽翔：《讓傳統文化活在當下》，2019 年亞布力論壇年會。

③根據馬蜂窩旅游網發布的《2019 春節出游趨勢報告》整理，詳見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22718251279061 304&wfr=spider&for=pc

④根據攜程旅行官方網站數據整理，詳見https://www.udparty.com//index.php/detail/articledetails/?id=5051%20target=

⑤VR 眼鏡為云旅游提供了基礎條件，游客足不出戶便可享受到美景。線上訂票、在線支付等數字服務提高了旅游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