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金融市場對綠色創新效率的影響研究

余紫瑩，苗金芳

（青海民族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青海 西寧810007）

一、引言

一路飆升的二氧化碳排放引發的系列問題，促使國際社會尋求新的發展模式。在可持續發展的呼聲下，綠色創新作為一種兼顧經濟和環境的新型創新模式，成為世界各國創新轉型的普遍路徑。2005年生效的《京都議定書》確立了三種碳權交易靈活機制后，服務綠色發展的碳金融市場迅速崛起，對國際間氣候技術轉讓及應對氣候變暖有重要意義。

2020年中國向世界做出“碳達峰、碳中和”的莊重承諾。在“雙碳”目標的牽引與倒逼之下，綠色創新將成為綠色發展的關鍵因素，而碳金融市場在綠色發展中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為此，我國在碳市場建設上進行了嘗試，但由于碳交易體系尚未完善，主要在低碳資金和技術轉移的CDM（清潔發展機制）框架下積累經驗。隨著我國碳市場的全面建設，碳權金融化程度加深，發現并解決碳市場建設中存在的問題，以引導碳資源合理配置，夯實碳交易體系，推動地區綠色創新、實現綠色發展。

二、文獻回顧

在綠色創新研究中，國外文獻把綠色創新定義為一種生態創新、環境創新、可持續創新①。在效率測算上，“將創新和環境納入傳統的經濟增長考核體系，兼顧創新的經濟和生態收益。②”國內對綠色創新的界定是基于過程的思維，認為綠色創新是“從綠色技術概念、到綠色產品研發、最后到綠色產品商業化的一系列過程的總稱。③”此外，國內學者結合中國實際情況研究，發現我國綠色創新效率分布地域差異明顯④。在影響因素上，國內外文獻主要關注經濟因素（產業結構、外商直接投資和經濟發展水平等）、生產要素（研發投入和人力資本）和政府（政府支持、環境規制等）等層面⑤-⑦。

關于碳市場與綠色創新的研究，主要以成熟的歐盟碳市場（EU ETS）為背景，企業被納入EU ETS后，低碳創新增長了10%，而沒有擠占其他技術創新⑧。EU ETS的碳配額分配方式發生變化后，對可再生能源技術的創新驅動效應更強⑨。我國碳交易試點政策發布時，短期的政策“信號-預期”機制能夠誘發低碳技術創新活動，即創新活動對這種信號反應強烈⑩。試點的實施可看作一種環境保護政策，能通過增加企業的經營成本和激勵企業開發新產品來激發創新，從而印證了環境政策的“波特假說”?。

現有碳金融領域對綠色創新的研究主要著眼于通過市場機制引導綠色自主創新。然而，由于綠色壁壘的存在以及能力和條件的限制，技術引進下原始模仿的創新模式不失為一種攻克綠色壁壘的途徑。CDM通過項目合作實現氣候技術和成果向發展中國家轉讓，有可能使發展中國家利用國際技術轉移的機遇，發展起自主的內生的綠色創新能力?。因此，本文將CDM項目與綠色創新結合研究，說明CDM項目發展與綠色創新的關系，為綠色創新發展下規范建設碳金融體系提供參考。

三、綠色創新效率評價

（一）超效率SBM模型設定

從環境和能源的約束角度上看，綠色創新是一個具有多投入、多產出的復雜系統。DEA方法可用于評價單元的決策有效性，但忽略環境污染這種非期望產出，測量結果有偏差，且無法比較效率值大于1的決策單元，因此采用非期望產出的超效率SBM模型?：

有n個決策單元DMU，測量第j個DMU的綠色創新效率ρ，m種投入記作xi，q1種期望產出記作yr，q2種非期望產出記作是投入、期望產出和非期望產出的松弛變量，λj為強度變量。

（二）評價指標體系構建及說明

本文選取與CDM項目交易密切相關的中國10個省區，考慮到數據的客觀性、缺失程度及統計口徑，采用表1所示指標體系評價綠色創新效率。

表1 綠色創新投入和產出評價指標體系

在初始投入上，勞動投入用R&D人員全時當量衡量；資本投入用R&D經費內部支出衡量；企業轉化創新成果需要的能源投入用能源消耗總量衡量。在中間產出上，發明專利申請數量反映最原始的創新成果。最終產出上，新產品銷售收入體現了創新成果轉化的市場價值；同時考慮環境代價，最終產出包含工業“三廢”即非期望產出。以2000年為基期，根據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指數調整價格相關指標以消除價格變化影響。考慮投入產出的滯后性，將初始投入、中間產出和最終產出的測算期設定為2006—2014年、2007—2015年、2008—2016年。

（三）綠色創新效率測算結果分析

基于包含非期望產出的超效率SBM模型，運用MAXDEA8.0軟件，測算出2006—2014年各地區綠色創新效率值如表2。

表2 2006—2014年10個樣本省區綠色創新效率值測算結果

從時間上看，綠色創新效率平均值在0.5之上，2014年是整個研究期內最高的一年，共有8個省份的綠色創新效率超過1。一是產業轉型、創新發展的政策取得一定成效；二是隨著環境治理準則的陸續發布，全社會對環保的重視推動了地區的綠色創新。從地區上看，效率地域差異明顯。山東和湖南效率高，在研發資金、科技人才方面具有明顯優勢，產業結構合理，兼顧經濟增長速度和質量。山西和內蒙古等效率常年低下，集中了資源型產業，發展方式粗放。這種高投入低效益的模式雖然可以增加創新產出，但沒有增加環境約束下的創新效率。

四、碳金融與綠色創新效率的Tobit分析

截至2019年中國境內已簽發CDM項目達3764個，重點關注新能源開發、節能、氣體處置、造林等領域。從地域分布來看，CDM項目交易數量西多東少。本文進一步探究CDM碳交易對地區綠色創新活動效率的影響。

（一）指標選取與說明

指標選取見表3。由于CDM項目交易集中于2006—2014年，考慮數據可得性，設定研究時間范圍為2006—2014年，以上文10個省份為研究對象。相關數據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及各省統計年鑒（表4）。

表3 指標選取與說明

表4 主要變量解釋及其統計性質

（二）Tobit模型設定

用SBM模型測算的效率均大于0，是典型的截尾數據，不適合再用普通最小二乘法回歸。因此選擇適用于因變量受限分布的Tobit面板回歸模型：

其中，Xi是解釋變量，β是回歸系數。yi是實際因變量，yi*是潛在因變量，ui是隨機誤差項。本文構建以綠色創新效率為被解釋變量，考慮多變量的Tobit模型如下：

上式中，下標表示10個樣本地區；下標t表示時間從2006到2014年；ρ是綠色創新效率值；CG、GOV、OPEN、ENV、GDF是解釋變量；εit為隨機誤差項。

（三）實證結果及分析

變量間若存在多重共線性，模型會出現偏誤。采用最常用的正規診斷方法方差膨脹因子（VIF）檢驗，發現各變量的VIF均遠小于10，且VIF檢驗平均值為2.28。可忽略多重共線性影響，并用Stata16.0軟件對變量進行Tobit面板回歸，結果如表5。

表5 2006—2014年樣本地區Tobit面板回歸結果

實證結果顯示，單位GDP碳減排量系數為負，并通過1%水平檢驗，說明基于CDM項目交易的碳金融市場未能提升當地綠色創新活動效率；CDM項目的低碳技術轉移沒有實現引導綠色創新的價值。地方政府支持、對外開放、環境規制的系數為正，均通過顯著性檢驗，可見地方政府對科技的投入、對環境污染的規制和重視，在吸收外來資金中對于綠色創新活動發揮著重要的作用。但經濟發展水平系數顯著為負，說明經濟發展與環境約束下的綠色創新沒有達到共同發展的狀態。

（四）穩健性檢驗

1.基于變量替換的穩健性檢驗。工業是高碳排放行業，CDM項目主要在工業部門開展。如果工業支撐的CDM預計碳減排量越多，相當于在碳市場中參與的碳交易量越大，碳金融水平更高。因此以地區CDM預計年碳減排量與工業增加值的比值作為新變量替換前文變量CG，兩者含義相似。重新回歸結果如表6模型Ⅰ，模型結果中系數方向及顯著性與前文基本保持一致。

2.基于變量滯后期的內生性檢驗。內生性問題會導致結果偏誤，采用常規做法檢驗。由于CDM項目交易規則嚴格，簽發時間長。考慮這種滯后效應，同時為了排除其他變量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本文將所有解釋變量均滯后一期，重新回歸結果如表6模型Ⅱ。結果與前文基本保持一致，模型具有較好的穩健性。

表6 變量替換和滯后期下的回歸結果

五、研究結論及啟示

（一）研究結論

本文采用超效率SBM模型，測度了與CDM項目密切相關的10個省份的綠色創新效率，借助Tobit模型實證檢驗了碳金融對綠色創新效率的影響。得出以下主要結論：

1.CDM項目交易對綠色創新效率表現出顯著負向影響。可能是CDM的高開發成本和低技術轉移阻礙了本土企業的綠色創新發展。第一，CDM的局限性不僅在于忽略對溫室氣體以外空氣污染物的防治，也在于周期長、風險大、非對稱信息嚴重帶來的成本攀升。第二，CDM履約中存在技術轉讓障礙，CDM實施中各環節相互脫節，導致技術消化吸收能力弱。同時發達國家規避核心技術開發，項目技術含量低，并不能帶動企業綠色創新，甚至可能造成企業的利潤短視而占據創新資源。

2.考察對綠色創新起到正向影響的因素。一是政府的資金投入、政策傾斜可以激發企業創新活力，推動企業創新，因此有必要利用政府這“看得見的手”彌補市場失靈，提升綠色創新水平。二是地區開放后引進外資可以彌補創新投入的資金缺口，同時對外開放程度越高，接入國際環保軌道，越要求加大科技投入，提升綠色創新產出。三是環境規制能夠強化綠色創新水平，印證了環境規制的“波特假說”。即適當的環境規制可以激勵企業創新，并帶來創新補償效應，實現企業創新產出的收益。四是經濟發展對綠色創新表現出了負向影響，主要因為這些地區發展依靠高污染、高排放的制造業，這種模式長期發展以犧牲環境為代價，造成生態破壞，降低綠色創新活動效率。

（二）實踐啟示

在碳金融市場崛起的背景下，通過CDM參與炭交易，是節能減排國際合作事業的一次偉大嘗試。作為強制減排市場的代表，CDM遇到許多瓶頸，充斥各方利益的博弈導致走向低迷。推動綠色創新，實現可持續發展，得到如下啟示：

1.科學評估CDM項目，重新審視項目效果。CDM項目實施涉及環境、經管、技術、法律等諸多領域，要綜合評價項目開發的成本和風險。對項目技術轉讓從嚴審查，不搞形式主義，不盲目追求數量，形成項目研發、技術轉移、生產聯系、風險管理的有效運行系統。

2.掌握碳交易定價的主動權，爭取低碳經濟領域話語權。我國企業對CDM的認知層次低、談判能力弱、法律意識不強，同時碳市場不完善、缺乏定價機制，導致項目高額交易成本。中國作為CDM供應大國，應充分利用這種絕對優勢和影響力，建立起自己的交易體系和政策框架。主動融入國際碳市場，參與國際碳減排放交易規則建設，并銜接國內外碳金融市場，讓碳交易的定價權和話語權有中國的聲音。

3.以CDM經驗為基礎，加快推進我國自主碳交易市場機制建設。僅僅依靠CDM尚不能促進綠色創新，碳排放權是一種有限的資源，利用碳價格信號的創新激勵作用，以市場導向驅動企業綠色創新。因此，應結合本國實際，探索碳金融新交易機制，大力培育碳交易市場主體，推動碳金融產品創新，完善基于市場機制的碳交易體系，增強碳交易的金融化程度，以市場引導創新資源配置。

4.綠色壁壘門檻不斷提高，自主創新才是最高的戰略選擇。利用氣候變化對綠色創新的激勵力量，推動企業綠色創新實踐。其一要發揮政府作用，以經濟獎勵等方式激勵企業主動開發綠色創新，并給予制度保障。其二要提高環境規制監督實施，協調各類政策，提高綠色轉型意識和環保責任，推動環境約束下綠色創新發展。其三，要加強知識產權保護，營造綠色自主創新環境，同時完善市場導向的綠色創新體系，為綠色自主創新保駕護航。

注釋：

①Bemauer E,Kammerer S.Explaining green innovation[R].Working Paper,Center for Comparative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2006:1-16.

②Seema Sharma,V.J.Thomas.Inter-country R&D efficiency analysis:An application of 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J].Scientometrics,2008,76(3).

③冉啟英,王健龍,楊小東.財政分權、環境分權與中國綠色發展效率——基于地級市層面的空間杜賓模型研究[J].華東經濟管理,2021,35(01):54-65.

④錢麗,肖仁橋,陳忠衛.我國工業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效率及其區域差異研究——基于共同前沿理論和DEA模型[J].經濟理論與經濟管理,2015(01):26-43.

⑤田紅彬,郝雯雯.FDI、環境規制與綠色創新效率[J].中國軟科學,2020(08):174-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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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李廣培,李艷歌,全佳敏.環境規制、R&D投入與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能力[J].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2018,39(11):61-73.

⑧Raphael Calel,Antoine Dechezleprêtre.Environmental Policy and Directed Technological Change:Evidence fromthe European Carbon Market[J].Reviewof Economicsand Statistics,2016,98(1).

⑨齊紹洲,張振源.歐盟碳排放權交易、配額分配與可再生能源技術創新[J].世界經濟研究,2019(09):119-133+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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