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水墨畫的黑白體系視覺藝術語言探析

摘 要：黑白體系視覺藝術語言作為視覺語言中表現最為強烈、最為淳樸的藝術表現形式之一，是中國水墨畫的重要構成元素，體現出中國繪畫獨有的美學形式。通過對中國水墨畫黑白體系視覺藝術語言的闡述，以及對其形成的諸多因素的分析，引起廣大中國繪畫創作者對其的重視，并推動繪畫創作者將其應用于自己的繪畫藝術創作中。

關鍵詞：中國水墨畫;黑白;筆墨;視覺藝術

縱觀人類文明發展史，視覺藝術的發展貫穿始終，在人類留下來的文化遺產中占據了重要部分。從記錄生產勞動和社會生活場景的史前洞穴壁畫到現代服務于人類各領域的藝術設計，無論是在東方文明還是西方文明的歷史長河中，我們均可領略到視覺藝術對人類文明發展的巨大推動作用。

視覺藝術幫助人類理解世界，發展人類思維，豐富人類情感，激發人類的創造性。中國繪畫作為視覺藝術的一種類型，其獨有的藝術表現形式和藝術特色在浩瀚的視覺藝術星空中熠熠生輝。在西方人眼中，一說到中國繪畫想到的就是水墨畫，水墨畫幾乎成為中國繪畫的代稱，也是狹義的“國畫”。藝術家以墨為“彩”，以形傳神，揮毫潑墨，抒寫胸臆，以畫言志，通過黑白兩色透視生命真相，領悟宇宙真理。水墨畫以其獨有的美學形式展現出東方藝術的大美之境。

一、材料的選擇建構中國水墨畫獨具特色的

黑白體系視覺藝術語言

中國水墨畫是用水調配墨的濃度，用毛筆蘸取墨繼而在白色宣紙上描繪物象或意象的一種繪畫形式。由此可看出文房四寶相互之間的結合以及其本身材料的特殊性質是中國水墨畫形成獨有的黑白視覺藝術表現形式的前提條件。

毛筆是中國畫不可或缺的繪畫工具，為了能靈活自如地描繪出形態各異的線條，造就了上粗下尖、軟硬不同的可供藝術家選擇的多種毛筆種類。中國畫技藝的展現，離不開毛筆。中國畫在理論上強調“筆為主導，墨隨筆出”，在技法上，“筆”通常指勾、勒、皴、擦、點等筆法，通過毛筆保持其最有利于控制和表現線條形狀的特性，以線條描繪物象的輪廓結構是中國畫獨有的繪畫形式。由此可見毛筆在中國畫中的地位何等之高。

在世界顏料史上，沒有一個民族像中華民族一樣，對黑色的墨下過如此專精的功力和心力。墨由原來的一種繪畫材料制品演變為墨文化，在中國文化史上有悠久的歷史，足以說明墨的重要地位。墨之黑在中國人的眼中是獨一無二的，成為中國文化的象征性符號，演化為中國文化的視覺象征，造就了中國畫黑白體系的視覺藝術。清代唐岱在《繪事發微》中提到：“墨色之中分為六彩。何為六彩？黑、白、干、濕、濃、淡是也。”可見墨之黑體現了中國水墨畫黑白體系視覺藝術語言的本質。

宣紙作為中國畫重要的載體，造就中國畫獨一無二的藝術形式。宣紙在中國畫中還有一個超出畫底子之外的特性——白，它作為一種顏色而存在，就如墨之黑一樣成為中國畫黑白體系視覺藝術語言另一重要要素。紙本身作為畫底子，這種載體的功能掩蓋了它的色彩功能，而紙之白是天然存在的，這是中國畫中唯一天然存在的顏色。“布白”“計白當黑”“留白”“飛白”“知白守黑”等傳統意義上的技法和審美概念，都是建立在宣紙的白色空間基礎之上的。根據顏色的互補性，雪白的宣紙攤開在人們的眼前，其和諧機制指向黑色，國畫材料本身獨有的紙之白、墨之黑的天然屬性構建了中國水墨畫先天性的黑白體系視覺藝術語言。

筆、墨、紙這三大國畫材料經過調和物——水的作用而相互結合之后，所形成的結果正是中國水墨畫以明度變化為典型的黑白體系視覺藝術表現形式。假若作為東方藝術代表的中國水墨畫沒有黑與白所形成的特殊藝術效果，那么它就會因喪失獨有魅力而黯然失色。

二、中國水墨畫的黑白體系視覺藝術色彩觀

在視覺藝術中，色彩是極具表現力的元素。何為色彩？自從牛頓通過三棱鏡發現光的特性之后，人們對色彩的認知就是不同物體反射不同的光波呈現出千差萬別的顏色。“光線造就色彩，光線就是色彩”“光線是繪畫的主人”，印象派的創作理念說明了色彩在西方繪畫藝術中重要的地位。在西方人眼中，中國繪畫就是水墨畫，中國水墨畫中的“色彩”是以墨為“彩”，水量、墨質、紙質的不同造就了其以黑、白、灰明度變化為典型代表的東方色彩。

中國繪畫在黑白色彩理論研究上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并以此鑄就了中國畫獨一無二的本質和精粹。翻看中國美術史，我們一眼看出黑白兩色可以說是中國畫樣式和色彩觀的靈魂。中國畫以黑白為主體并以色彩為輔，構成了獨一無二的藝術體系。五代以前的中國繪畫以重彩畫為主，“丹青”是中國古代繪畫藝術的代名詞。自魏晉南北朝受玄學思想的影響，至隋唐時期，特別是山水畫從人物畫背景中獨立出來之后，山水畫有了長足的發展，之后由唐代大詩人王維首創的純粹以水墨山水為主題、“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繪畫形式成為中國繪畫的主流。到了元代，以水滲入墨彩渲染畫面，以黑色的線條勾勒出形體結構，不求形似但求神似，求神韻、求寫意的文人水墨畫占據東方藝術的主舞臺。文人水墨畫是全世界唯一主動取消色彩的繪畫方式，不求取悅于視覺，卻強調通過黑白兩色透視生命真相，領悟宇宙真理，反映藝術家的人格與心志，通過筆墨形式抒發胸中意氣，傳達精神情感，構成了中國畫獨有的民族視覺藝術特色。

三、中國水墨畫的黑白體系視覺

藝術畫理觀

中國水墨畫不僅僅是一種繪畫藝術，更是一種哲學，中國水墨畫中黑白色彩體系也不只是色彩，更是一種人文思想的表達。從中國畫兩千年的發展史來看，繪畫理論豐盈且體系完善，繪畫靈感和思想在人類繪畫史上的表現也為世間罕見。中國畫以墨與紙為主導的黑白體系建構，也可從中國畫理中找出相對應的發展軌跡。

中國哲學家老子是中國畫思想體系的基礎理論奠基人。老子學說與中國畫內在的精神本質和氣質關聯緊密。老子的“大象無形”與留白的關系，老子的“知其白，守其黑”與“計白當黑”的關系，老子的“有生于無”與白色的“無色而五色成”及“白立而五色成”的關系，老子的“清靜無為”與中國水墨畫中特有畫面意境的關系，這一系列畫理觀均能體現中國繪畫講究“以虛帶實，達意暢神”的中國道家哲學思想。尤其是老子的“五色令人目盲”，這句話對中國畫的走向和中國畫黑白體系的建構及發展意義極為重大。“夫畫道之中，水墨為最上，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王維的《山水訣》中短短的一句話道出中國水墨畫作為中國畫的代稱的原因，肯定了中國水墨畫的黑白體系視覺藝術語言的典型樣式。

“吳道子畫山水有筆而無墨，項容有墨而無筆。……吾當采二者之所長，成一家之體。”荊浩的《筆法記》在中國畫理論上表述了以墨代色的轉變。可以說從這時起，中國畫黑白體系的典型樣式從實踐到理論基本確立。隋唐以后，中國畫的主流走向了以黑白水墨畫為代表的繪畫視覺藝術，中國畫黑白體系的本質形態更加明顯，水墨至上有了更明確的定位和巨大的發展，中國畫黑白體系逐漸成熟。

謝赫在《六法》論中這樣闡述：“畫有六法……六法者何？一氣韻生動是也;二骨法用筆是也;三應物象形是也;四隨類賦彩是也;五經營位置是也;六傳移模寫是也。”排在第二位的“骨法用筆”中的“骨”是指用毛筆描繪出的線，其表述的視覺意義就是在明度上黑與白的千變萬化。中國畫的造型形式是以線條的藝術質量占據主導地位，也就是黑白體系視覺藝術占主導地位。

張彥遠提出“畫盡意在”和“筆不周而意周”的觀點，明確表述了中國畫獨有的審美形式。二者表明意與形之間的差異，所謂“筆不周”，是指描繪形體輪廓時造型線條的省略，這種省略反能達到“意周”的目的。筆的“不周”之處常常會留出空白，為藝術思維和聯想提供了多維度的想象空間。張彥遠對筆墨造型和留白的論述也表明了中國畫在畫理和畫論上對其獨有的黑白體系視覺藝術語言的強調和認知。

四、中國水墨畫的黑白體系視覺藝術筆墨觀

在中國畫的諸多術語中，筆墨是一個內涵和意義極為重要的專業術語。筆墨是中國畫的基本功，它作為中國畫技法的總稱，泛指中國畫用筆用墨的基本方法。筆墨是中國畫的本質和靈魂，是畫好中國畫的關鍵所在。下文主要從三個方面來闡述筆墨在中國畫中的重要地位：其一，中國畫本身材料的選擇（筆與墨）是其主要的表達方式;其二，運用筆墨技法進行繪畫創作，能營造意境，提升畫面視覺效果，增強畫面表現力;其三，中國畫的視覺藝術的內涵和中國文化精神、哲學等思想的契合，促進了筆墨的發展。

在中國畫創作過程中，筆和墨是由繪畫者通過中國畫專有的繪畫工具直接實踐操控的，工具的選擇具有直接的作用，也就是說中國書畫的視覺本質和特性首先由毛筆的物質特性直接決定。如毛筆的彈性、蓄水性、柔性等特點使中國畫在表現上呈現特有的藝術面貌。中國畫技法施用過程中的筆觸、墨的豐富變化，主要由筆的運動體現出來，構成了中國畫技法的主要部分。黑色的墨為筆的造型功能提供了唯一合適的顏色，筆在運動和造型中的成效通過墨在紙上保留的痕跡展現出來。

筆墨造就了中國畫獨有的黑白體系視覺藝術語言，筆墨所體現出的深層文化意蘊，造就了中國水墨畫“以形寫神”“形神兼備”以及“借畫抒情”“借物言志”的東方藝術的獨特藝術形式。文學、詩歌、哲學、題跋以及藝術家的審美、精神氣質、興趣愛好、人生感悟、思想認知等方面融入繪畫，全方位地豐富了中國畫深層內涵。中國畫發展史是一部筆墨發展史，是筆墨的內涵不斷外顯和豐富的歷史。在中國畫體系中，筆墨作為黑的一極，而紙作為白的另一極，二者相輔相成、巧妙結合，構成了中國水墨畫的基本面貌和千變萬化的樣式。

筆墨是中國畫民族特色最本質的因素和表現。歷年來，中國畫藝術家、理論家對筆墨都有闡述，幾千年的文化結晶代代傳承。中國水墨畫黑白體系的視覺藝術語言在中華民族文化中占有重要的分量，中國水墨畫至今仍然作為中國畫壇的主流，連接過去，啟迪未來。

五、結語

在人類的視覺藝術中，最為重要的部分是明度視覺和色彩視覺，在這兩個不同視覺的基礎上，演變出了繪畫藝術中以黑白明度為主要特征的中國繪畫和全以色彩構成的西方繪畫兩大類型。西方油畫主要建立在色彩繪畫體系上，中國畫則是基于以明度為主要視覺基本元素的黑白體系發展至今。在人類的視覺自然體系中，中國繪畫視覺追求筆墨本身的符號性和精神意義，中國水墨畫的黑白體系視覺藝術語言凝聚著中國文化特有的意味和氣質，作為視覺藝術中最為強烈、最為淳樸的藝術表現形式，其造就了東方藝術的獨到特色。經過數千年的發展，中國已經形成了一個傳承有序、完整全面的水墨畫黑白體系，該體系包括中國畫的材料、技法、繪畫理論、哲學、宗教、筆墨等內容。筆墨當隨時代，在多元文化錯綜交織的新時代，中國水墨畫的思想方式和表達方式也會趨于多元化，融合西方多種藝術樣式的探索，新時代的藝術家在傳承中不斷開辟新道路，實現多元裂變、多元探索。中國水墨畫黑白體系作為視覺藝術體系中的典范，是中國博大精深的傳統文化中不可剝離的重要部分，也是世界繪畫史上中華民族貢獻出的璀璨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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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贠艷培，鄭州工業應用技術學院藝術設計學院助教。研究方向：美術學及美術教育研究、思想政治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