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奕昕 黃曉音

〔關鍵詞〕鄉村音樂;文化現代性;鄉村振興;傳播
鄉村音樂源于鄉土,是一種富有地域性和民族性的文化符號。鄉村音樂文化是從鄉土中孕育而來的一種獨特文化形態。因音樂符碼的嵌入,鄉村公共文化以音樂文化觀感和互動體驗作用于人的心理、觀念和行動,以音樂化形式表達情感、宣泄情緒,反映了勞動人民的生活習性、風俗習慣、民族性格,體現了鄉村地區的生存環境、地域特色,代表了當地的民俗文化、民族文化。在鄉村振興戰略背景下,鄉村音樂文化現代化的建設發展要立足鄉村現實,強化鄉村文化治理制度構建,其中鄉村音樂文化現代性的傳播研究主要包括治理機制、市場機制和傳播機制。
一、基于制度設計的治理機制
我國在鄉村文化建設領域建立起政府主導型體制,即在國家、省市相關政策指導下,各縣文旅局制定出本地縣域內的具體政策與措施,再由各鄉鎮文化站結合實際負責落實。①這種自上而下、單一向度的政策主導性行為帶有強制性和任務性,是以非均衡、統合性的方式來盡可能地輻射群體,如以指標任務的方式進行確定、派發、建設和評價,但其本質上是單純利用政府自上而下的行政權威予以層層遞進,忽視了鄉村社會的公共服務性、民眾需求的個體差異性和公眾可接受性。文化生產單位接受來自上級的指令,按照指定計劃生產和分配,基層一般很難選擇,具有“議程強制”“形式強制”或“渠道強制”的色彩。②
鄉村音樂文化的需求滿足在一定程度上是國家和政府通過“文化下鄉”等舉措實現的,主要是通過具有公益性質的鄉鎮文化站來進行,極其依賴國家財政資金的專項支持。在制度層面,我國從2012年開始就從宏觀層面加強了文化領域的制度建設,2015年1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加快構建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意見》;2016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了《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制度層面的保障為優秀文化藝術在鄉村的普及推廣,優秀文化遺產、高雅藝術進社區、進鄉村,網絡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能力的提升等從組織架構和制度規則上予以規范和引導,或者是政府政策資金扶持、通過建立影音檔案記錄與保存現有民間音樂形式等。這種文化管理和運行機制強調國家行政部門借助政策、法規或條例等進行整體性表達,能夠最大程度滿足公眾對基礎文化服務的公共性需求,能夠按照一定標準推動實現基本公共文化服務均等化,保障人民群眾基本文化權益。例如,以開展數字文化館建設的形式,打造數字音樂活動的資源庫,建立藝術普及培訓資源和音樂人才資源等具有地方特色的文化資源館;另外,在文化活動開展方面,可以嘗試通過“文化點單”的方式進行“文化下鄉”,開展文藝演出和表演活動。但自上而下的方式在程序、渠道、方式等各方面更具強制性,這也就要求鄉村文化的治理機制要尋求更有活力的可行路徑,而不單單依靠國家自上而下的供給路徑。
文化既是治理的對象,同時也是治理的工具。當文化作為治理對象時,國家和社會中的多元主體借助政治管理體制、市場調節機制等介入到文化的管理體制和服務體系之中;當文化作為治理工具時,其通過文化的軟治理功能反作用于政治、經濟和社會等各個領域。鄉村文化植根于以血緣和地緣為基礎的熟人社會之中,傳統的鄉村社會秩序依此發展,在鄉村的現代化治理向縱深領域推進過程中,鄉村現代文化的建設和管理不能脫離基層的治理場域,也不能忽視文化治理和鄉村社會之間存在的耦合關系,鄉村音樂“現代”文化管理也是如此。在不同的鄉村社會,因地域環境、民族特征等的不同,人們基于自身的生產實踐形成了不同類型的地方民俗和文化慣例,而這恰恰也影響和塑造了地區的音樂屬性和特色。人們圍繞鄉土自發組織、形成的地方民俗、儀式慶典以及在日常生活實踐中積淀發展而來的傳統藝術,是與鄉村生產生活相適應的文化實踐,以這種無形的文化傳統為基礎創作的鄉村音樂在鞏固和加強文化治理、促進鄉村振興方面發揮了作用。
如果說鄉村文化振興旨在形成鄉風文明的最終結果,那么文化治理現代化則呈現出更為微觀的政策指向和更為具體的改革意涵,并且尤為強調“現代化”的邏輯指向。③鄉村地區的鄉村音樂“現代”文化管理機制,具體來說,在制度層面要基于宏觀的文化領域進一步細化具體的音樂文化開展工作,以更為豐富和靈活的策略適應基層音樂文化需求和制度實踐;制度作為基礎的支撐和保障也意味著農村居民的文化權利在宏觀層面得以凸顯,在制度保障、政策執行和范圍界限方面進一步得到明確的規定和監督。
二、基于產業資源的市場機制
鄉村振興戰略的總要求是“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文化治理是鄉村治理的重要組成,同時也是鄉村治理的關鍵內涵和內生意義。以博物館、藝術館、音樂廳、群藝館等為代表的文化事業單位具有公益屬性,本質上是在國家和政府主導下從外部提供的外生性補給,但從鄉村文化在鄉村居民的內生性創造而言則需要依托以市場為導向的文化產業領域,建立和發展市場化企業,形成以創造經濟效益為驅動力的市場化文化產業。文化產業作為朝陽產業,已經成為社會發展新的經濟增長點,鄉村音樂“現代”文化市場機制具體表現包括音樂演出團體的市場化,也包括加強基層音樂講堂建設,開設音樂文化大講堂,音樂演出團體形成規?;⒄交?,以市場化渠道開展音樂文化創造和培育音樂人才等。
鄉村音樂的市場化發展離不開音樂產業振興,通過形成音樂產業提高鄉村居民收入,形成循環性的內增長,讓農村居民既能從音樂中提高文化素養、陶冶精神情操,使音樂產業成為凝聚鄉村精神文明、增強民眾道德認知、培育時代文化風貌的強大文化動力,同時也作為農村地區新的經濟增長點,為鄉村振興提供經濟支持和堅實的文化保障。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利用人才、土地、資源、信息等生產要素,打造鄉村音樂文化產地,完善鄉村音樂產業的供給側改革,發掘鄉村音樂文化資源,發展鄉村音樂文化產業,通過創新和創造將鄉村地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傳統民俗、唱腔、歌曲等文化資源轉化為產業資源,并依托鄉村音樂和音樂文化活動,開展具有豐富內涵的民間節慶、民俗活動、文學藝術等,發展具有地域特色、民族特色的音樂文化產業。鄉村音樂文化資源的發掘和市場化開發,要充分依托時代發展的現實,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傳統的優秀文化資源中的精髓部分,再立足本土,在保留原始風貌和生態肌理的基礎上,吸取城市現代文化及外來優秀音樂文化成果,更重要的是要引導傳統音樂文化資源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建設相結合,為社會價值體系和集體情感記憶注入強大的時代生命力,在現代化的創造之中釋放正能量。
如果僅僅將鄉村音樂的創造與傳承視為民眾日常生活中自我滿足的生存方式和自娛自樂的文化行為,那么音樂文化在鄉村的文化消費水平有限,其發展難以形成長久發展的內生動力,也難以實現自我造血。只有以有效傳承傳統音樂技藝為前提,借助生產、服務、傳播等市場機制手段,將鄉村音樂文化及其資源轉化為保護性開發和生產的文化產品,才能實現鄉村音樂“現代”文化的存續和轉化。鄉村應該建立起以基層黨組織為核心的基層組織體系,利用鄉村文化產業的發展吸引村莊精英、外出務工人員的回歸,將大學生村干部以及返鄉創業大學生等吸納到組織體系之中,建立一定規模的文化組織,解決鄉村社會內部“最后一公里”文化治理困境,通過鄉村文化組織引導各種資本、資源進入到鄉村文化領域。鄉村文化組織中擅長音樂的人才可以進一步通過承接政府或社會上與之相關的音樂文化項目,擴展鄉村音樂文化產業盈利空間。
三、基于文化表達的傳播機制
數字信息時代,鄉村社會的信息化、網絡化進程也在不斷加快,數字化設備和新媒體的傳播拓展了鄉村音樂文化內容的呈現形式,也豐富了鄉村社會的對外傳播途徑。在鄉村音樂文化的振興和轉化過程中,可以試點建設村干部和村“兩委”、鄉村文化組織體系,通過公共教育、宣傳活動和日常輿論引導等方式,動員村民積極參與到鄉村音樂文化的生產和供給過程,充分發揮音樂文化體系中農村居民的主體性地位,提升其能動作用,這樣就能整合和鏈接各方資源,推動并增強鄉村音樂文化的對外傳播效果。鄉村音樂“現代”文化傳播機制主要體現在“引進來”與“走出去”相結合,順應當下媒體融合的趨勢:對內通過社區傳承、教育傳承、鄉村音樂文化節、鄉村振興主題歌曲宣傳提升村民音樂文化素質,發展田園音樂文化旅游產業、拓寬宣傳渠道等方式讓鄉村音樂文化擁有更多受眾。
2019年印發的《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中確立了數字鄉村的“四步走”戰略目標,構建鄉村數字化、信息化發展和治理體系,繁榮發展鄉村網絡文化也是其中重要內容。利用數字新媒體進行鄉村文化傳播,要從文化內容的呈現形式、鄉村文化資源的挖掘等方面入手,同時提高鄉村居民在新媒體傳播中的主體性地位,并最終提升鄉村文化對外傳播效果和鄉村文化認同。④大眾傳媒是現代社會公共文化的承載者和傳播者,網絡媒介既是鄉村音樂“現代”文化傳播的公共基礎設施,也是其傳播的重要新載體。由“流域”“通道”“走廊”建構的地理歷史文化空間與全球化、現代化語境中的電視、網絡、自媒體等建構的虛擬傳媒文化空間,是歷史與當下兩條音樂文化流動與傳播之“路”。⑤新興媒介基礎設施建設水平也影響著地域的文化交流與傳播,非在地性的虛擬網絡賦予了鄉村構建鄉村文化共同體的空間條件。鄉村網絡化的社群建設聚合了鄉村內外對智能設備具有強使用性及高適應性中的群體,通過此類群體,在特定地理文化空間形態上發展起來的不同的地域音樂風格和民族唱腔語言再創造了一個網絡化的社群生存語境。在移動終端、互聯網等新媒體技術架構之下的鄉村音樂文化傳播與流動拓寬了鄉村音樂現代文化的傳播與互動交融路徑。
從文化傳播學的角度來看,文化傳播是“人們社會交往活動過程產生于社區、群體及所有人與人之間的共存關系之內的一種文化互動現象”。⑥新興媒介在鄉村音樂文化中主要發揮呈現與連接的重要作用,也是傳播機制創新的新型基礎設施。在地區的鄉村文化傳播過程中,政府的官方話語和地方的民間話語同時參與到鄉村音樂“現代”文化傳播機制之中,作為傳播鏈條中的不同話語主體共同進行文化話語的建構與傳播。鄉村音樂“現代”文化的表達構建、生產機制以及意義生產必然是在官方主旋律話語敘事和民間個人話語的主體性積聚中被不斷豐富和延伸。地方政府通過打造移動傳播平臺、構建全媒體傳播渠道,吸納不同圈層的傳播話語主體,通過打造地區特色音樂文化名片、音樂旅游品牌、與其他地區和文化形成相互輻射之勢等方式提升文化影響力和競爭力,以更多樣化的傳播手段、傳播方式創新傳播模式,在不斷創新傳播機制中持續增強鄉村音樂“現代”文化傳播的影響力。
結語
作為鄉村文化振興的重要組成部分,鄉村音樂文化是承載著鄉村居民某種文化核心價值的具象形態,是一種帶有濃厚鄉土氣息和人文氣息的文化。鄉村振興戰略背景下傳播與傳承鄉村音樂文化,推動鄉村的音樂文化建設,有助于普及鄉村獨具特色的音樂文化,增強鄉村內部的文化自覺、認同與自信,促進音樂文化的勃興,進而推動音樂文化中蘊含的文化基因與現代社會的發展基因相契合,為鄉村振興注入源源不斷的精神動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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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傅才武:《中國文化管理體制:性質變遷與政策意義》,《武漢大學學報(人文科學版)》,2013年,第1期,第66-69頁.
③孫剛、羅昊:《鄉村振興背景下文化治理現代化的價值意蘊與政策路徑》,《江漢論壇》,2021年,第7期,第85-90頁。
④匡文波、王天嬌:《鄉村文化振興下新媒體數字傳播策略》,《中國編輯》,2021年,第12期,第21-26頁。
⑤趙書峰:《流域·通道·走廊:音樂與“路”文化空間互動關系問題研究》,《民族藝術》,2021年,第2期,第93-102頁。
⑥司馬云杰:《文化社會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年,第153-184頁。
作者簡介
王奕昕,本科,四川大學藝術學院音樂表演(聲樂)專業2020級。黃曉音,四川大學藝術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