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文圣
(華東政法大學商學院 上海 201601)
從全球范圍來看,國際經濟增長的動力逐漸由傳統貨物貿易向服務貿易轉變,服務貿易越來越多地成為國際市場主要的貿易類型。
對于任何經濟體來說,由于信息和通信及其他行業的技術變革,服務業在經濟發展中的作用比過去更重要(Neil Balchin,et al,2016)。
就發達國家而言,在服務貿易方面尤其是商業服務貿易方面具有比較優勢,所以更多的服務貿易出口成為實現經濟增長的必然選擇,而絕大多數發展中國家依舊通過傳統貨物貿易實現經濟增長。
2020年11月RCEP的簽署,意味著世界上最大的自貿區即將建成,這將對中國的外貿環境產生顯著影響,尤其是在促進服務貿易方面將會起到重要作用,因此清晰地認識RCEP各成員國服務貿易之間的國際競爭力狀況及其參與全球價值鏈的分工狀況十分必要,這也是本文關注的焦點。
現有文獻主要利用諸如全球價值鏈(GVC)參與度與位置指數、TC指數、RCA指數、NRCA指數以及MS指數等指標,對服務貿易國際競爭力和分工進行研究。有學者認為東亞各國區域內出口競爭力更強,且域內服務貿易聯系緊密(馬莉莉等,2019);更進一步分析,中日在服務貿易上互補性明顯,中國的傳統勞動密集型服務業具有比較優勢,而日本的資本、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具有比較優勢(鄭國姣等,2015);從參與GVC的情況來看,日本和中國服務業整體的GVC 地位相對較高,具有增加值顯性比較優勢,但韓國服務業 GVC 參與度超過中國和日本,而且三國的服務業細分行業在GVC中呈現出差異與互補共存的特征(閆云鳳,2018)。在眾多的研究中可以確定的是,中國服務貿易處于GVC低端但整體呈現攀升趨勢,同時服務貿易競爭力被高估,實際的國際競爭力偏弱(宣善文,2020)。
鑒于以往的研究成果,鮮有涉及RCEP所有成員國的文獻研究,所以本文從全球價值鏈視角測度RCEP成員國服務貿易的國際分工和競爭力,以期使研究結論更具說服力。
東盟總的服務貿易額在2010-2020年間增長了1963.82億美元,但由于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2020年東盟總的服務貿易產生了50.4億美元的貿易逆差,總的服務貿易額相較于2019年下降了2352.2億美元。其中,新加坡總的服務貿易額增加1594.9億美元,增長最多;越南和菲律賓分別增長了226.1億美元和199.4億美元,泰國和柬埔寨增長最少;而文萊、印尼和馬來西亞分別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負增長。上述分析表明,中國與東盟國家之間在貿易總額上出現了一定程度的下降,但深入到具體國家而言,中國同新加坡的服務貿易額增長幅度最大,中國分別與越南、菲律賓、泰國和柬埔寨之間的服務貿易額增長幅度都較小,而其他東盟國家與中國服務貿易額的負增長在一定程度上對總貿易額產生了抵消作用。
RCEP的其他非東盟成員國,服務貿易主要集中在商業服務上。澳大利亞商業服務貿易出口額2020年為478.77億美元,相比2010年下降了32.48億美元;中國2020年商業服務貿易出口額為2780.84億美元,相比2010年增加了1007億美元,增幅位居第一;日本2020年商業服務貿易增加出口額位居第二,為245.18億美元;韓國和新西蘭商業服務貿易出口額增幅并不明顯。不過與2019年相比,這些國家的商業服務貿易出口額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下降。
從商業服務貿易進口來看,2010-2020年間除澳大利亞出現進口額下降外,中國、日本、韓國和新西蘭進口額分別增長了1852.74億美元、197.9億美元、56.18億美元和9.91億美元,但是相比2019年都出現了大幅下降。上述分析表明,RCEP成員國中的非東盟國家商業服務貿易比較發達,可能主要得益于這些國家參與全球化的范圍較廣,而且與發達國家服務貿易之間存在緊密聯系,尤其是作為服務貿易進出口大國的中國,更是如此。從服務貿易體量來看,中國的服務貿易額最大,且主要體現在服務貿易進口的增加上;其他四國的服務貿易額均相對較小。
1.GVC指數。庫普曼和王直等人(2010)在全球投入產出模型框架下,對行業部門層面的貿易出口進行了增加值來源分解,并根據分解結果構建了兩個指標,一個是GVC位置指標,另一個是GVC參與度指標。
GVC位置指數如下:

其中,GVCPosition表示i國r產業在全球價值鏈中的位置,E表示i國r產業總出口中包含的增加值,IV表示i國r產業通過中間產品出口而隱含在第三國總出口中的增加值,FV表示i國r產業總出口中來自國外的增加值。該指標越大,表明一國某產業參與全球價值鏈的位置越高;反之,位置越低。
GVC參與度指數如下:

其中,GVCParticipation表示i國r產業參與全球價值鏈的程度,其變量含義與(1)式中變量含義相同。該指數越大,說明一國某產業參與全球價值鏈的程度越高;反之,參與全球價值鏈的程度越低。
2.修正的顯示性比較優勢指數。傳統的顯示性比較優勢指數(RCA)被定義為一國總出口中某一部門所占的份額與世界總出口中該部門所占份額的比值。根據庫普曼等人(2010)在出口增加值分解基礎上,使用增加值核算方法對RCA進行修正,得到修正的顯示性比較優勢指數(NRCA):

其中,X表示i國r產業出口的國內增加值,∑X表示i國總出口中的國內增加值,∑X表示世界出口中r產業的國內增加值,∑∑X表示世界總出口中的國內增加值。當NRCA>1時,表明i國r產業出口具有顯示性比較優勢,國際競爭力較強;當NRCA<1時,表明i國r產業出口處于比較劣勢,國際競爭力較弱。
本文借助OECD-TiVA增加值貿易數據庫,鑒于RCEP成員國中老撾、緬甸兩國數據的不完整,選取有關中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新西蘭、文萊、柬埔寨、印尼、馬來西亞、新加坡、菲律賓、泰國、越南13個經濟體的服務貿易增加值數據,并進行整理和測算。根據研究目的,借鑒Rahma(2014)和Los等(2015)對產業的分類標準,將TiVA數據庫中包含的11個服務行業按照生產要素密度劃分為勞動密集型服務、資本密集型服務、知識密集型服務和公益型服務四大類。
1.GVC位置指數測度。根據表1可以看到,RCEP成員國不同服務類型服務的GVC位置指數。
表1 RCEP成員國各服務行業GVC位置指標
數據來源:作者根據OECD-TiVA數據庫整理并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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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勞動密集型服務,澳大利亞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由2005年的0.238下降到2015年的0.214,但是其均值依舊最高,說明澳大利亞參與全球價值鏈的地位雖然有所降低,但依舊處于勞動密集型服務業的上游。新西蘭參與全球價值鏈的地位僅次于澳大利亞,且地位比較穩定;中日韓三國中,以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的地位上升最明顯,在均值上與日本趨同且高于韓國,但日韓兩國的GVC地位并沒有變動,說明中國在勞動密集型服務方面正在向高附加值環節攀升,逐漸超過日韓兩國。在東盟國家中,除菲律賓和印尼處于全球價值鏈的中上游外,其他東盟國家的GVC地位都較低,處于下游位置。
對于資本密集型服務,在2005年中國的GVC位置指數僅為0.092,相比于澳、日、新三國,處于下游地位,而中國、澳大利亞、日本以及新西蘭的位置指數的均值卻相差無幾,且2015年中國的GVC地位穩居上游,處于RCEP成員國首位,說明中國資本密集型服務在GVC中的地位急劇攀升。在東盟國家中,只有文萊和印尼參與的GVC處于比較上游的地位,但文萊的GVC地位是不斷下降的,印尼則表現為小幅上升,其他東盟國家雖然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地位攀升,但是依舊處于下游。
對于知識密集型服務,相比于其他RCEP成員國,中國處于全球價值鏈的上游,且攀升幅度最大。日本和新西蘭的GVC地位相當,但是日本的GVC地位趨升,新西蘭的GVC地位趨降。東盟國家中,印尼的GVC地位與韓國基本一致,其他東盟國家都處于GVC的下游,說明東盟大多數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中低附加值的生產環節。
對于公益型服務,中國參與GVC的地位最高,日本和澳大利亞的GVC地位相近,但是日本逐漸向下游移動,而澳大利亞向GVC的上游攀升。印尼在全球價值鏈上的地位不斷攀升,其余東盟國家依舊處于GVC下游。
上述統計表明,RCEP成員國不同要素密集型服務業在全球價值鏈上的地位差別較大。在非東盟國家中,中國的資本密集型服務業、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和公益型服務業努力在全球價值鏈上進行攀升,以追求創造更高的服務業增加值;而在勞動密集型服務業,澳大利亞參與全球價值鏈的地位雖然有所下降,但依舊是最高的,這不利于澳大利亞對勞動密集型服務業的升級。在東盟國家中,印尼在勞動密集型服務業、資本密集型服務業、知識密集型服務和公益型服務業中,均在參與全球價值鏈的過程中具有地位優勢,不斷參與到國際化分工的高端環節。此外,除了菲律賓勞動密集型服務業參與全球價值鏈的地位靠近中上游,以及文萊資本密集型服務業參與全球價值鏈的地位比較接近上游以外,而其他東盟國家參與GVC的分工都比較低端。
2.GVC參與度指數測算。RCEP成員國各服務行業GVC參與度指數如表2所示。
表2 RCEP成員國各服務行業GVC參與度指標
數據來源:作者根據OECD-TiVA數據庫整理并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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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勞動密集型服務,澳大利亞的平均GVC參與度為0.465,位居首位,但是參與度卻從2005年的0.500下降到2015年的0.431,參與全球價值鏈的程度降低。越南和韓國的平均GVC參與度僅次于澳大利亞,且參與度指數值出現不同幅度的增加,說明越南和韓國越來越深入地參與全球價值鏈的生產環節中。相比其他國家,2005-2015年中國的GVC參與度是降低的,而日本則是增加的,說明在此期間中國參與GVC的程度有所減弱,而日本則有所加強。新西蘭GVC參與度的變化與中國基本一致,但在參與度絕對值上遠高于中國;新加坡和日本的GVC參與度的聯系亦是如此。其他東盟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的程度都有不同幅度的增加,但在平均GVC參與度上,馬來西亞、泰國和文萊穩居前三位,印尼最低。
對于資本密集型服務,東盟國家的平均GVC參與度普遍較高,諸如新加坡、泰國、馬來西亞和越南,而中國、澳大利亞、新西蘭和日本等國的平均GVC參與度較低,尤其是日本,GVC參與度均值最低。此外,2005-2015年新加坡、越南和中國的GVC參與度指數值增加較為明顯,泰國、新西蘭和印尼則表現相反,其余各經濟體的GVC參與度指數值變化不大。
對于知識密集型服務,中國的平均GVC參與度為0.477,高于其他RCEP成員國,GVC參與度指數值雖有所降低但是幅度很小。新加坡的平均GVC參與度為0.419,僅次于中國,其余各經濟體的平均GVC參與度均低于0.400,參與度最低的文萊只有0.233。其中韓國、越南、印尼和日本的參與度有所增加,泰國的參與度下降明顯。
對于公益型服務,RCEP的非東盟國家中,2015年中國和澳大利亞的GVC參與度分別為0.486和0.348,均高于韓國、新西蘭和日本,這三國的GVC參與度分別為0.319、0.272和0.270。但是除了澳大利亞和日本GVC參與度有所加深以外,包括中國在內的其他非東盟國家的參與度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而在RCEP的東盟國家中,2015年泰國、馬來西亞、新加坡和越南的GVC參與度均較高,分別為0.520、0.481、0.442和0.439,其他東盟國家的參與度則相對較低。
上述統計表明,單就中國而言,中國不同類型服務業參與GVC的深度差異明顯。與其他RCEP成員國相比,中國的勞動密集型服務業和資本密集型服務業參與GVC的深度有所降低,說明中國這兩類服務業依舊通過參與較邊緣化價值鏈分工融入全球價值鏈。但是在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和公益型服務業,中國的GVC參與度較高,有利于這兩類服務業參與全球價值鏈過程中不斷深化產業分工。
如表3所示,RCEP成員國各服務行業的NRCA指數可知:
表3 RCEP成員國各服務行業NRCA指標
數據來源:作者根據OECD-TiVA數據庫整理并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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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勞動密集型服務,新加坡的國際競爭力指數的均值為2.17,位居第一,除韓國、中國、文萊和越南的國際競爭力指數均值皆小于1外,其他成員國的競爭力指數均值都大于1,其中新西蘭、泰國和澳大利亞三國競爭力指數均值較大,說明RCEP各成員國勞動密集型服務的國際競爭力普遍處于優勢地位。
對于資本密集型服務,菲律賓、新加坡、新西蘭和澳大利亞的國際競爭力指數均值分別為1.68、1.43、1.35、1.16,其他國家的競爭力指數均值皆小于1,其中中國的國際競爭力均值為0.50,競爭力處于劣勢。
對于知識密集型服務,除新加坡外,其余RCEP成員國的NRCA指數均值皆低于其他類型的服務,即使競爭力處于中上游的菲律賓、新西蘭、澳大利亞等國,其NRCA指數均值皆低于1.00,說明RCEP各成員國知識密集型服務貿易的國際競爭力普遍較低,在國際貿易中處于競爭劣勢。
對于公益型服務,菲律賓的NRCA指數均值為1.95排在第一位,相較于新加坡、新西蘭和日本處于國際競爭力中上游,菲律賓的國際競爭優勢明顯;其次,馬來西亞、泰國、印尼、韓國和澳大利亞等國競爭力指數均值相近,均處于中游競爭力水平;文萊、柬埔寨和中國的國際競爭力水平則處于劣勢,又以中國的競爭力劣勢最為明顯。
本文從全球價值鏈視角,分別測算RCEP成員國四類服務業在全球價值鏈上的位置和參與度指標,以反映各類服務業的GVC分工,同時測算經過增加值修正的顯示性比較優勢指數(簡稱NRCA指數),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從RCEP成員國各類服務業的GVC位置和參與度測算結果可知,一國服務業參與全球價值鏈的程度高(低)并不意味著其GVC位置就高(低),反之亦然。相對于其他類型服務,在東盟國家中除了文萊,其他成員國資本密集型服務的GVC位置均較低,但是參與度卻較高,說明RCEP的東盟國家中多數經濟體的資本密集型服務業更多參與附加值較低的生產環節,而且參與程度較深;這可能會造成東盟國家服務業在參與全球價值鏈的過程中陷入“低端鎖定”的困境,從長遠來看,十分不利于東盟國家服務產業的升級和優化。中國參與GVC的位置和程度在勞動密集型服務、資本密集型服務、知識密集型服務和公益型服務中逐漸遞增,其中,資本密集型服務業參與全球價值鏈的地位提升最為明顯。說明中國正在不斷地升級服務業,以追求更高的附加值,更廣泛地參與到全球價值鏈中;澳大利亞、日本和新西蘭勞動密集型服務業的GVC位置在各類服務業中最高,勞動密集型服務業和資本密集型服務業的GVC參與度又高于其他類服務業,說明澳、日、新三國服務業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趨同,但勞動密集型服務業和資本密集型服務業參與全球價值鏈的程度不斷得到深化。
第二,根據修正的顯示性比較優勢指數(NRCA)得出,東盟大部分國家服務業國際競爭力相對較弱,但是新加坡、菲律賓和泰國例外,此三國服務業國際競爭力與新西蘭、澳大利亞和日本相當,均處于國際競爭力上游水平。相較于其他成員國,中國的知識密集型服務和公益型服務的國際競爭力皆處于劣勢,但是勞動密集型服務業的國際競爭力較強,通過橫向比較,中國資本密集型服務和勞動密集型服務的國際競爭力均強于知識密集型服務和公益型服務的國際競爭力:澳大利亞、新西蘭、日本和韓國不同類型服務業的國際競爭力表現相近,即勞動密集型服務競爭力最高,資本密集型服務和公益型服務競爭力大致相同,但高于知識密集型服務。
根據研究結論,RCEP成員國在促進服務貿易發展以及提升服務貿易國際競爭力方面,可以在以下幾點做出努力:
第一,降低市場準入門檻,消除貿易壁壘。各締約國要積極響應RCEP協定有關市場準入不得限制服務貿易的各項規定,完善協定區域內的營商環境,以進一步消除服務貿易壁壘,促進服務貿易的發展。
第二,促進RCEP成員國中最不發達締約方的參與。東盟成員國中最不發達締約方依舊具備發展潛力,而且發展空間巨大,促進最不發達締約方參與服務貿易活動,有助于提高其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的地位,在開拓新的服務貿易市場的同時增加RCEP整體服務貿易總量。
第三,發揮RCEP成員國的各類服務貿易優勢,不斷升級服務貿易結構和國際分工地位。RCEP成員國應該在發揮各自服務貿易優勢的同時,還要利用不同成員國之間服務貿易結構的差異,在世界市場中形成優勢互補的合力競爭局面;加大國際投資,促進技術升級,從而提升各類服務業在全球價值鏈的高附加值生產環節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