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鵬 王蓉
〔內容提要〕新冠疫情沖擊造成商業銀行違約風險攀升,本文在監管視角下選取不良貸款、資本充足率、資產利潤率和撥備覆蓋率四個指標對疫情前后商業銀行違約風險情況進行對比,探究疫情沖擊對各監管指標產生的持續性影響;并對國有商業銀行、股份制商業銀行、城市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進行具體分析,探究疫情沖擊對不同類型商業銀行違約風險產生的異質性影響,從監管角度提出對策建議,對于商業銀行應對新冠疫情等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沖擊,規避金融風險提供了有益探索。
〔關鍵詞〕新冠疫情;商業銀行;監管指標;違約風險
一、引言
21世紀以來,突發公共衛生事件頻發,不僅對人民生命健康造成重大影響,也對全球經濟造成了嚴重沖擊。此次暴發的新冠疫情,其持續時間之長、涉及范圍之廣、影響程度之大等特性給經濟社會發展造成震蕩,加劇了經濟不確定性,而這種不確定性勢必會產生一系列溢出風險,“傳染”至金融體系,威脅金融市場的穩定,商業銀行作為金融市場的重要媒介,對溢出風險的反應最為敏感。受疫情影響,實體經濟遭到重創,企業和個人還款能力下降,導致商業銀行違約風險上升。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強調,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風險攻堅戰,重點是防控金融風險,商業銀行作為金融體系的核心,研究其風險防控對于金融業穩定發展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疫情發生以來,有些文獻中采用各種實證方法剖析了新冠疫情沖擊對商業銀行違約風險的影響,如郭紅玉等(2022)利用EVT-copula方法,構建時間序列門檻模型,實證分析了新冠疫情的沖擊使得銀行風險承擔明顯增加,吳婷婷和朱昂昂(2020)利用事件研究法論證受疫情因素影響,銀行利息差收窄,信貸資產質量惡化,銀行業風險顯著增加,但在這些研究中,一方面,大部分學者忽視了新冠疫情與其他突發性公共衛生事件明顯不同,忽視其持續時間之長以及在短期內和長期內對銀行違約風險影響有何不同,如任澤平(2020)認為新冠疫情對經濟、金融業的沖擊為短期效應,長期來看,經濟會逐漸回暖對沖損失,因此不會對經濟運行和銀行業風險產生持續影響。另一方面,由于商業銀行個體特征不同,其客戶結構、經營業務、風險承擔水平也存在明顯差異,那么新冠疫情沖擊對不同類型商業銀行違約風險是否存在異質性影響。基于此,本文在監管視角下選取不良貸款、資本充足率、資產利潤率和撥備覆蓋率四個指標對疫情前后商業銀行違約風險情況進行對比,探究疫情沖擊是否對衡量商業銀行違約風險的監管指標產生影響,并分析疫情持續沖擊的影響。接下來,在每一個監管指標中對國有商業銀行、股份制商業銀行、城市商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進行具體分析,探究疫情沖擊對不同類型商業銀行違約風險產生的異質性影響。
二、商業銀行違約風險評價指標選取
當前,我國監管部門衡量商業銀行違約風險指標主要有貸款五級分類(關注類貸款、正常類貸款、可疑類貸款、損失類貸款和次級類貸款)、撥備覆蓋率和貸款撥備率,考慮到新冠肺炎疫情沖擊主要是由于企業和個人償債能力下降而不能按時足額償還貸款,因此本文選擇不良貸款余額、不良貸款率和貸款撥備率作為衡量商業銀行違約風險的主要指標進行分析。不良貸款直接體現了商業銀行違約風險程度,撥備覆蓋率是根據不良貸款計提準備,是商業銀行應對違約風險時的處置能力。此外,資本充足率能夠表示在遭到損失之前以自有資本承擔損失的程度,是衡量商業銀行抵御風險能力的指標,因此,本文將疫情沖擊對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的影響充分考慮進來。同時,資產利潤率能夠衡量商業銀行盈利能力,是撥備覆蓋率和資本充足率的重要補充,為了全面考察疫情沖擊對商業銀行違約風險的影響,本文也將重點關注資產利潤率這一指標。
本文選取衡量商業銀行違約風險的指標關系如圖1所示。由圖1可以看出,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直接增加違約風險,體現著商業銀行違約風險程度,撥備覆蓋率和資本充足率是沖銷不良貸款損失的指標,是抵御違約風險的銅墻鐵壁,資產利潤率則是抵御違約風險的堅強后盾。本文指標數據均來源于銀保監官網。
三、新冠疫情沖擊下商業銀行違約風險現狀評價
(一)疫情沖擊下商業銀行不良貸款情況
商業銀行不良貸款一直都是困擾銀行發展的大問題,其直接關系到商業銀行的經營風險和銀行業市場穩定。雖然監管部門為了分散銀行風險大力壓降不良貸款,但是近兩年來我國不良貸款余額和不良貸款率依然處于上升趨勢。
整體來看,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使不良貸款余額和不良貸款率雙升趨勢明顯,由圖2和圖3可以看出在2019年底到2020年上半年不良貸款余額和不良貸款率上升幅度較大,不良貸款余額增加3229億元,而不良貸款率提高了0.67%。新冠肺炎疫情發生后,企業停工減產,生產經營受到影響,員工工資不能足額按時發放,這使得企業和個人還款能力下降。通過圖2和圖3我們不難發現,在新冠肺炎疫情沖擊期間無論是不良貸款余額還是不良貸款率次級類貸款上升幅度明顯高于可疑類貸款和損失類貸款,而次級貸款主要是因為還款人僅靠正常經營收入造成還款能力不足而產生的不良貸款,這說明新冠肺炎疫情沖擊直接影響了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然而長期來看,從2020年下半年開始,商業銀行不良貸款余額上升趨勢逐漸減緩,而不良貸款率呈現下降趨勢。一方面隨著我國經濟逐漸回暖,企業復工復產,企業和個人還款能力逐步恢復正常,次級貸款有明顯減少趨勢;另一方面,面對商業銀行不良貸款雙升的風險,監管部門要求允許部分企業和個人貸款延遲還本付息,商業銀行自身加大不良貸款疫情處置力度,控制不良貸款繼續上升。雖然從這兩方面角度看,我國商業銀行不良貸款風險得到有效控制,但是新冠肺炎疫情形勢仍不十分明朗,經濟不確定性依然存在,不良貸款指標未來走向還需要持續關注。

從各類商業銀行不良貸款情況來看,大型商業銀行(包含國有商業銀行和股份制商業銀行)、地方性商業銀行(包含城市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之間的差異性非常明顯。從圖4和圖5來看,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以前,不良貸款余額和不良貸款率增量城市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有明顯的下降趨勢,而國有商業銀行和股份制商業銀行增量一定程度上沒有地方性商業銀行多,但卻相對穩定。而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之后的第一季度,城市商業銀行不良貸款雙升幅度明顯上升,同時農村商業銀行不良貸款余額和不良貸款率增量出現近三年來最高峰。從2020年下半年開始,各類商業銀行不良貸款增量減少,這也與何誠穎等(2020)研究結果一致,但總體變化程度來看,城市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不良貸款增量變化幅度遠高于大型商業銀行,因此,監管部門在做好大型商業銀行監督管理工作的同時應重點關注地方性商業銀行不良貸款風險。

(二)疫情沖擊下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情況
總體來看如圖6所示,我國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有以下幾個特征:一是從2018年到2021年底我國商業銀行整體資本充足率數據一直保持穩定態勢。由圖6可以看出商業銀行核心一級資本充足率、一級資本充足率和資本充足率在10%、11%、14%水平上下浮動,而且總體上有上升趨勢;二是2018年到2021年底我國商業銀行整體資本充足率從未突破過監管標準防線。監管部門要求商業銀行核心一級資本充足率不得低于5%,一級資本充足率不得低于6%,資本充足率不得低于8%,由圖7可以看出目前我國商業銀行總體各資本充足率均遠高于監管要求;三是我國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明顯受到新冠肺炎疫情沖擊。由圖6可以看出雖然我國商業銀行各級資本充足率在各個時間階段均保持穩定,但是在新冠肺炎疫情暴發時間點,各級資本充足率出現明顯下降趨勢,持續到2020年6月我國全面推行復工復產政策,各級資本充足率重新回到穩定增長態勢。資本充足率是抵御商業銀行違約風險的第一道墻,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我國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整體可控,具有一定抵御風險能力。
從各類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情況來看,無論是大型商業銀行還是地方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從2018年到2021年底都沒有突破商業銀行監管防線,我國國有商業銀行資本充足水平遠高于其他商業銀行,股份制商業銀行與地方性商業銀行相比具有微弱優勢。從變化趨勢來看,大型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處于穩步上升態勢,而地方性商業銀行變化并不明顯,但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發的時間點農村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卻大幅下降達到近三年最低值12%。而此前農村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一直高于城市商業銀行,在疫情之后直到2021年底,農村商業銀行資本充足水平一直處于各類商業銀行中最低水平,維持在12.3%,而大型商業銀行在2020年后半年之后隨著全面復工復產和扶持政策的落實,資本充足水平已經逐步回暖,說明面對新冠肺炎疫情沖擊,地方性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受到影響的程度更深。2021年銀保監會發布的《銀行保險機構公司治理準則(征求意見稿)》中要求商業銀行主要股東需要以書面形式向銀行做出資本補充的長期程度說明,確保銀行資本充足水平,可見新冠肺炎疫情沖擊期間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依然會是持續關注的重點指標。
(三)疫情沖擊下商業銀行資產利潤率情況
從商業銀行整體資產利潤率情況來看,如圖8所示,我國商業銀行資產利潤率偏低,收益明顯不足,資產利用效率慘淡,在2019年上半年之前還能夠勉強達到1%的標準,但在2019年下半年之后資產利潤率持續走低趨勢越發明顯,且在2020年底達到近三年來最低值0.7。在2019年下半年開始我國商業銀行整體資產利潤率下降幅度較大,相較于之前還有回升趨勢,新冠肺炎疫情沖擊直接加劇了商業銀行較低的資金運行狀態。新冠肺炎疫情沖擊導致到期貸款無法償還,因而當期收益得不到保障。同時,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的增加需要加大計提損失準備,而減少了利潤留存空間,這些都導致了疫情沖擊期間商業銀行資產利潤率得不到回溫反而持續走低。利潤是商業銀行持續經營和抵御違約風險的根本基礎,受到新冠肺炎疫情沖擊,商業銀行利潤慘淡,經營收入無法計提損失撥備,企業和個人延期還本付息,當期收益不足,商業銀行為了保證經營只能縮減部分開支,以利潤轉增撥備和核銷不良貸款成為一件難事,所以在新冠肺炎疫情持續沖擊的情況下,資產利潤率是當前和今后需要重點關注的指標。
從各類商業銀行資產利潤率情況來看,國有商業銀行遠高于其他商業銀行,勉強維持在1%左右且一直高于商業銀行整體資產利潤率,但下降趨勢仍然非常明顯,尤其是在2020年達到最低值0.8%左右。股份制商業銀行資產利潤率一直達不到1%的要求,但從2018年到2021年基本能夠和商業銀行整體資產利潤率持平。農村商業銀行與城市商業銀行資產利潤率水平和變化趨勢基本一致,在2020年之前與大型商業銀行之間的差距并不大,而在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之后,與大型商業銀行差距不斷拉大,最低值降到0.5%左右。在提高商業銀行整體資產利潤率的同時,監管部門應該重點關注地方性商業銀行面對疫情沖擊的利潤情況,提高盈利能力,為計提和核銷不良貸款夯實根基。
(四)疫情沖擊下商業銀行撥備覆蓋率情況
為更好抵御商業銀行違約風險,監管部門要求商業銀行按照標準計提貸款準備。由圖9可以看出,從整體上來看,我國商業銀行撥備覆蓋率從2018年到2021年底長期在180%左右上下小幅波動,遠高于監管部門要求的150%標準。新冠肺炎疫情沖擊期間,我國商業銀行撥備覆蓋率下降四個百分點,這也是近三年來度下降幅度最大的一次,但是此次波動并沒有影響到整體穩定趨勢。
從各類商業銀行撥備覆蓋率情況來看我國國有商業銀行和股份制商業銀行撥備覆蓋率一直處于較高水平,一直保持在220%和190%左右,不僅遠高于監管標準而且高于商業銀行整體撥備率,同時波動幅度較小具有穩定性。而城市商業銀行撥備覆蓋率波動幅度較大,由圖9可以看出在2018年城市商業銀行撥備覆蓋率和大型商業銀行之間差距并不明顯甚至一度超過大型商業銀行達到峰值,但是在2019年之后尤其是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初期,城市商業銀行撥備覆蓋率出現大幅度下降,跌到國家監管防線150%左右,而在2020年下半年開始又有上升趨勢不斷縮小與大型商業銀行差距。雖然城市商業銀行撥備覆蓋率情況有向好的一面,但是因為疫情形勢并不十分明朗,經濟不確定性依然存在,城市商業銀行撥備覆蓋率變化因其不穩定性仍是監管部門和銀行內部重點關注指標。相對于城市商業銀行撥備覆蓋率波動性強的特點,同樣作為地方性商業銀行的農村商業銀行與大型商業銀行一樣具有穩定性,然而這種穩定性卻“慘不忍睹”,從2018年到2021年底我國農村商業銀行撥備覆蓋率在130%左右上下浮動,始終未達到監管要求,且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間達到近三年最低值118%,這提醒監管部門要重點關注農村商業銀行撥備覆蓋率情況,筑牢商業銀行違約風險防范的圍墻。
四、結語
通過上述分析,本文選取不良貸款、資本充足率、資產利潤率和撥備覆蓋率來衡量商業銀行違約風險情況。整體來看,第一,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間我國商業銀行不良貸款余額和不良貸款率呈現雙升態勢,但長期來看,從2020年下半年開始,商業銀行不良貸款余額上升趨勢逐漸減緩,而不良貸款率呈現下降趨勢。這說明我國商業銀行不良貸款風險得到有效控制,但是當前新冠肺炎疫情本土病例和境外輸入仍然存在,依然有很大的經濟不確定性,不良貸款指標未來走向還需要持續關注。第二,我國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呈現穩步上升態勢,雖然疫情防控期間明顯下降但仍然遠高于監管標準,我國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整體可控,具有一定的抵御風險能力,但面對新冠肺炎疫情持續沖擊,還需要繼續加強對資本充足率指標的監管,保證商業銀行資本充足水平。第三,我國商業銀行資產利潤率水平慘淡,持續走低趨勢越發明顯,而新冠肺炎疫情沖擊直接加劇了商業銀行較低的資金運行狀態。利潤是商業銀行持續經營和抵御違約風險的根本基礎,監管部門和商業銀行要重點關注的指標,提高以利潤轉增撥備和核銷不良貸款的能力。第四,我國商業銀行撥備覆蓋率從2018年到2021年底長期在180%左右上下小幅波動,遠高于監管部門要求的150%標準。新冠肺炎疫情沖擊期間,我國商業銀行撥備覆蓋率下降四個百分點,這也是近三來半年度下降幅度最大的一次,但是此次波動并沒有影響到整體穩定趨勢。
從各類商業銀行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間各指標變化情況來看,我國商業銀行之間各指標是存在明顯差異性的。我國國有商業銀行和股份制商業銀行在不良貸款、資本充足率、資產利潤率和撥備覆蓋率各指標上均明顯好于城市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因此監管部門要充分考慮銀行的異質性,關注地方性商業銀行的發展,對商業銀行違約風險的防控和化解不能采取“一刀切”的管理,綜合運用資本充足率、資產收益率、撥備率等監管指標建立靈活審慎的監管體系,提高各類商業銀行抵御風險的能力。
(作者單位:沈陽化工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