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山鼓兒詞藝術傳承狀況的調查與研究

孫浩斌 胡澄 蘇培龍

鼓兒詞，又稱俚俗鼓詞、犁鏵大鼓、大鼓書，民間傳統說唱藝術的代表性曲種。其與道教勸道的漁鼓道情屬一脈兩支，是從道曲演變形成的獨角書。鼓兒詞流布于河南各地，以南陽、開封、許昌最盛。鼓兒詞在流傳過程中與各地民俗結合又出現了多種稱謂：如豫北的說唱藝人以北方地區方音為基調，故稱打鼓京腔或大鼓京腔;豫西南地區唱腔尾帶哼音，又叫鼓兒哼;豫南稱光州大鼓或豫南大鼓，其中地處淮河以北的又叫淮北大鼓、侉口或北口，地處淮河以南的又叫淮南大鼓、蠻口或南口;豫東叫單大鼓等等。本題所探之魯山鼓兒詞，即為其在豫西的發展代表之一。

一、魯山鼓兒詞的藝術特征

（一）伴奏特征

作為傳統說唱類音樂，魯山鼓兒詞的道具極其簡單，一面小鼓﹑一副鼓架﹑兩片鋼板﹑一張嘴皮子足矣，隨時隨地可以表演。也因此說唱藝人很少合伙搭班，常常一人演出。表演中﹐藝人基本都是立唱，甚少坐唱，演唱有吟有誦，連說帶唱。

在發展過程中，魯山鼓兒詞的伴奏樂器一直保持著傳統的演奏形式，只有犁鏵片和書鼓。犁鏵片，長約10厘米左右，共兩片，一張一合、一上一下，頗有講究。但發展至今已無人再鑄，故改用鋼板代替，而鋼板形如半月，人們也常稱之為“月牙板”。演奏時左手握之，用食指相隔，后三指相托，拇指與后三指上下用力，使犁鏵片的尾端相互碰擊發聲，其聲音清脆明亮、悅耳動聽。根據藝人的演唱，碰擊犁鏵片的力度、速度會有所不同。演唱前，節奏會放慢，形成過渡;演唱時，犁鏵片有規律地碰擊，力度減輕，為唱腔伴奏;段落演唱結束后的過門，則會以演奏樂器為主，還原力度，響亮碰擊發聲。另外，魯山鼓兒詞所用書鼓是扁圓形小鼓，直徑大約27厘米，置于三角鼓架之上。演奏時右手握一鼓槌，用來擊鼓。藝人在演唱前，會用書鼓來打“鬧場”，鼓點的節奏與犁鏵片的碰擊節奏既可以一致，也可以進行加花，從而烘托表演氛圍。開始演唱后，藝人會停止擊鼓，或用鼓槌輕敲鼓棱，輕點鼓心，微弱發聲伴奏，以免蓋過演唱。每段演唱結束的尾音處，均有節奏基本一致的短促鼓點敲擊，一般為二至三拍。較為常見的敲擊鼓點有“正鼓點”“反鼓點”“雙鼓點”和“花鼓點”等。

（二）唱腔特征

魯山鼓兒詞的唱腔依托于魯山地方方言， 演唱時上聲會高一點兒，去聲則會低一點兒， 曲調以五聲調式為主，因吸收其他曲種亦有七 聲調式，藝人演唱通常為宮調式，徵調式較少。常以兩句唱腔做上下句式的反復，上句落腔音 不論，下句必須落“1”音（宮調式）或低音“5”（徵調式），為單曲體結構。魯山鼓兒詞一般 起腔高、落腔低，旋法基本無上行，多下行級 進。音域略窄，藝人演唱通常都在九度以內進 行旋律反復。

魯山鼓兒詞的聲腔發音要求有抑、揚、頓、挫﹑敦、拖、鳴、咽、縈、紆、率、結等。演唱以〔七字句〕為基本句式，后在表演實踐中﹐說唱藝人也創作出諸多變化聲腔板式，如〔五字垛〕〔三字緊〕〔十字垛〕等。〔七字句〕旋律近似日常語調，每兩句或四句為一段，其中兩句為一小段的叫〔對子句〕。〔五字垛〕常表達激動興奮之情，曲調快速，字連字、句連句，緊密無間歇。〔三字緊〕主要表現歡快愉悅的心情，特點是以三個字為一單位進行演唱，結束略顯困難，故需借助〔七字句〕或

〔五字垛〕來收尾，較少單獨使用。〔十字垛〕又叫〔十字連〕〔十字頭〕，多用來描述人物、心情、景色等，較為平和，演唱速度不宜過快。唱腔根據字組的不同分為三三四的“拙十字唱腔”和三四三的“巧十字唱腔”，其中后者與人們語言習慣不符，運用較少。聲腔板式的不同還會使節奏產生變化，如慢流水、緊流水、褪板等。此外，鼓兒詞藝人對“道白”很是注意，也稱“白口”，分四類（“清白”“贊白”“路白”“滾口白”）。“清白”用于交代人物劇情信息，演唱時伴奏全停; “贊白”用于頌物描景，與墜子、三弦書中的“贊子”相似;“路白”則是簡短幾句提出或解決問題，也叫“夾白”; “滾口白”是高潮時用極簡有力的語言進行氣 氛烘托，快速敲擊書鼓后煞板，留以懸念。

（三）板式特征

魯山鼓兒詞在唱腔上屬于板腔體結構，唱腔板式有〔起腔〕〔平腔〕〔高腔〕等。說唱形式具有程式性，開場大多是先說四句定場詩，緊接一套禮白，再是趣味性的書帽，然后接唱正本。

其中，藝人念過引詩、引白后，正篇開始前的起唱部分稱為〔起腔〕，又叫〔鼓頭〕，主要作用是為正本說唱做鋪墊，內容長度不一，既可說也可唱，即興性較強。〔起腔〕又可分為〔慢起腔〕〔快起腔〕〔三條腿起腔〕三種，

〔慢起腔〕的演唱速度較慢，一般是從禮白結束句的句尾起唱，通常會在起過渡性的引子后面加一小段“客套”唱詞;而〔快起腔〕無須過渡，直接起唱，速度偏快;〔三條腿起腔〕則是指演唱句數為奇數。另外， 〔起腔〕的起句和尾句常帶一個“哼”音拖腔，稱之為〔氣哼腔〕，這是豫西及豫西南地區鼓兒詞的鮮明特點。起唱后，藝人轉入正篇演唱，唱腔大多平緩，是為〔平腔〕，又稱〔平調〕〔平板〕。演唱速度與人們日常語速相近，多為中速，一眼板節拍。最初為簡短上下句，后發展成四、六句式的唱段，唱詞靈活，可反復疊唱，是魯山鼓兒詞的主要唱腔。在〔平腔〕的長期運用中，說唱藝人又加入了一些其他曲種的唱腔板式，形成〔平腔〕的變體，也稱“移植板式”﹐如

〔武腔〕〔哭腔〕〔嘆腔〕等。〔武腔〕來源于三弦書，常用于表現激烈緊張的氛圍，講述戰場武將英勇殺敵的故事，情緒高昂。它是一種“緊打慢唱”的唱腔板式，伴奏多為有板無眼，曲調旋律自由。〔哭腔〕又稱〔哭板〕，來源于越調，用于表現悲痛欲絕的心情，常和〔平腔〕穿插使用，速度自由。唱詞一般為一對上下句，后半句演唱結束時多為下行，形成由高至低類似哭聲的唱腔，尾音顫動并作延長，藝人表情也合乎情緒﹐為哭泣狀態。〔嘆腔〕也叫〔寒韻〕，來源于鼓兒詞、越調和曲劇，表現感慨之情。唱詞多為人物稱謂或語氣詞，節奏隨意自由，常常拖腔，曲調可見鼓兒詞、越調、曲劇三者之長，但音樂風格仍以鼓兒詞為主。

（四）劇目特征

魯山鼓兒詞演唱曲目以長篇為主，中、短篇和書帽為輔﹐內容豐富，題材多為神話、傳奇故事以及武俠經典。書帽作為正本前的開場，趣味性強，語言生動，有猜字游戲、諺語接龍等。如﹕“日頭出來往東落，伸手抓住老龍角，一斗谷子九升米，得病只用一服藥。”猜清朝四個皇帝的年號，分別是道（倒）光、乾隆（龍）、康熙（稀）、順治。另外，還有《顛倒歌》《大實話》。長篇大書的詞本以說為主，一般在開篇與中間穿插片段化的唱詞，俗稱蔓子話。可以表演幾場至幾十場不等，更有甚者可連說數十天。如《三國演義》《大八義》《小五義》《岳飛傳》《包公案》《昆山傳》《封神演義》《楊家將》《小八義》《水滸傳》等。短篇小段則更多是以唱為主，取材于民間故事或中、長篇書目中的部分片段，長度多在三百句以內。如《哭紫荊》《捉曹》《賣雜貨》《姜子牙賣面》《小兩口頂嘴》《放曹》《借斧頭》《桃園結義》《鸚哥殯母》《拉荊笆》《盤貂》《螞蚱得病》等。至現代，說唱曲目多由藝人進行改編創作。如《滾油桶》《林海雪原》《護苗》《鐵道游擊隊》等。

二、魯山鼓兒詞的傳承及思考

（一）魯山鼓兒詞的發展狀況

明代后期，魯山縣所在地區開始出現“鼓兒詞”的身影，后歷經多年發展，鼓兒詞就在魯山地區徹底扎根流行起來，在魯山曲藝界與墜子戲旗鼓相當，盛行一時。發展至近現代，魯山鼓兒詞開始在飛速變化的生存環境中逐漸式微，歸于平常，后在2009年被列為河南省第二批“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曲種保護。

魯山鼓兒詞在早年間表演藝人眾多，較為出名的藝人有李金盤、劉金堂、孫二發和溫長生等。但時至今日，還能堅持在表演舞臺上活動的就只有馮國先生了。馮國先生是現在魯山鼓兒詞唯一的傳承人，他生于1956年，14歲時便拜南陽市的鼓詞大家劉延如先生為師，17歲時便獨自上臺表演。在其50余年的表演生涯里，他不但演唱魯山鼓兒詞，而且還寫出了許多新的魯山鼓兒詞劇目。他演唱過的經典劇目有《小八義》《楊家將》《水滸傳》等多部長篇大書，另外還有《鷹城頌》《和諧社會新農村》《夸河南》等自己創作的現代新劇目，這些劇目中曾有10余部在省、市曲藝表演中獲得獎項。馮國先生演唱的魯山鼓兒詞極具個人特色，將魯山地域文化融合運用得非常出色。時任河南省曲藝家協會主席夏挽群先生就對魯山鼓兒詞贊不絕口，并勉勵馮國先生要將這種稀有并富有特色的民間技藝發揚下去。此外，時任中國曲藝家協會主席劉蘭芳先生于2007年到平頂山市進行考察時，也曾與馮國先生一起探討魯山鼓兒詞藝術，評價馮國先生堅守傳承路，為我們的曲藝發展事業做出貢獻。馮國先生因其出色的藝術造詣，于2008年被河南省曲藝家協會評為河南省優秀曲藝藝術家。

由此可見，馮國先生作為魯山鼓兒詞的“非遺”傳承人，成就是十分顯著的。但是，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魯山鼓兒詞的生存發展現狀不容樂觀，仍需盡力維護。

（二）關于魯山鼓兒詞傳承的思考

改革開放后，隨著人們生活方式的轉變以及多媒體網絡技術的飛速崛起，對魯山鼓兒詞藝術的沖擊巨大，受眾數量急劇下降，說唱藝人越來越少，這一民族傳統曲藝在各種新興文化的碰撞下面臨著嚴峻的存亡之危。筆者根據魯山鼓兒詞的傳承現狀，提出兩點思考。

1.魯山鼓兒詞傳承人的培養

要使魯山鼓兒詞得以保護與發揚，就必須進行傳承接班人的培養，解決后繼無人的問題。當下，魯山鼓兒詞的傳承人馮國先生年事漸高，該曲種亟待年輕曲藝人才對其進行學習研究，為魯山鼓兒詞注入新的活力。結合魯山鼓兒詞的地域性特征，可以依靠魯山縣各種類型的學校來進行鼓兒詞藝人的培養。其中，可在中小學校開設魯山鼓兒詞興趣學習班，并聘請馮國先生擔任專業講師，對喜愛曲藝的學生們進行定期的實地輔導，以此增加新一代鼓兒詞小苗子。目前，已有魯陽一所學校在其校長的努力下開設了相關課程，這是一個令人欣喜的開始，望之后能得到更多的支持。

另外，魯山鼓兒詞還可以在政府部門牽頭下與平頂山市的多所高校建立合作關系，開設特色課程，利用院校專業優勢，培養表演、創作多面發展的優秀青年鼓兒詞藝人。通過社會各界幫助，相信魯山鼓兒詞的“火種”一定能得到傳承。

2.魯山鼓兒詞劇目的繼承與創新

除了傳承人的培養，曲種本身的遺產傳承也是魯山鼓兒詞得以生存的主要因素。魯山鼓兒詞的傳統傳承方式主要是口傳心授，包括曲本在內的曲種資料，以文字形式存留下來的十分稀少。同時因為歷史的局限，演出劇目的音像資料更是罕見，這些都給魯山鼓兒詞的傳承帶來困難。為此，應當對癥下藥，采取切實可行的措施。一方面加快傳統劇目的發掘和整理，另一方面創作、演出適宜現代人審美趣味的新劇目。

關于傳統劇目的保存，政府相關部門應對魯山鼓兒詞藝人進行詳細調查釆訪，請他們表演自己的拿手劇目，并安排人員對其錄音和攝像，進行視頻資料的存檔。同時，還要創作演出新劇目，只有這樣才可以達到“老樹開新花，舊瓶裝新酒”的保護目的。特別是在現代社會，要跟上時代的步伐，使魯山鼓兒詞的新劇目創演能夠抓住年輕人的心，才能說是真正找到了弘揚魯山鼓兒詞的途徑。

需注意，如何使繼承和創新相得益彰，是魯山鼓兒詞在前進過程中必須把握好的一個關鍵性問題。

三、結語

魯山鼓兒詞作為民族傳統曲藝，它是真切與民間生活緊密聯系的一種藝術形式，并在當下一如既往地爭取著發展空間，努力生存。魯山鼓兒詞是鮮活的、獨特的，挖掘搶救魯山鼓兒詞是目前開展保護工作的前提，制定相應的文化政策、培養鼓兒詞傳承人是在保護前提下的有效傳承措施。唯有對魯山鼓兒詞進行相應力度的扶持，才可保住這一曲種，才可在多元文化環境下讓魯山鼓兒詞繼續傳承發揚、流光溢彩！

基金項目：2021年度信陽學院大學生校級科研項目“魯山鼓兒詞藝術傳承狀況的調查與研究”﹐項目編號：2021-DXSWYB-009。

[作者簡介]孫浩斌，男，漢族，河南平頂山人，信陽學院音樂學院本科在讀，研究方向為音樂學。胡澄，男，漢族，信陽學院音樂學院本科在讀，研究方向為音樂學。蘇培龍，男，漢族，信陽學院音樂學院本科在讀，研究方向為音樂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