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體紀錄片的創新研究

2022-04-29 00:00:00邢兵帥

新聞研究導刊 2022年12期

摘要：近年來，新媒體環境正深刻改變中國紀錄片的制作和傳播方式，西藏題材紀錄片也身處這一變化之中。2020年，西藏廣播電視臺以其直屬新媒體平臺中國西藏之聲網為制播主體，推出了系列紀錄片《嗨，青春西藏》。該片的策劃、制作和宣推過程是西藏題材紀錄片在新媒體環境中的一次完整實踐，嘗試了多個層面的創新。該片在創作理念上選擇年輕人的視角講述新西藏的故事，在表現形式中以多元化的方式拓寬表達空間，在宣傳推廣中以參與互動的方式實現多維傳播。作者作為該片主創，通過對《嗨，青春西藏》創作過程進行回溯，梳理具體經驗與思考。

關鍵詞：新媒體紀錄片；《嗨，青春西藏》；創作理念創新；表現形式創新；宣傳方式創新

中圖分類號：J95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2）12-0233-03

由于西藏地理和人文環境的特殊性，西藏題材紀錄片一直以來都具有很高的關注度。近年來，新媒體視頻平臺逐漸走向成熟，以新媒體視頻平臺為主要制作和播出渠道的紀錄片產業也正在迅猛崛起，新媒體環境正深刻改變中國紀錄片的制作和傳播方式。如何適應新媒體環境下主題定位、制作方式和傳播方式的變化，如何充分利用新媒體特點探索講述西藏故事的更多途徑，是西藏題材紀錄片創作者面臨的新問題。新媒體紀錄片《嗨，青春西藏》播出后，被中央網信辦推介到具有全國影響力的各類新媒體平臺播出，當月點擊量達到300多萬次，并入圍“光影十年”——第十屆中國紀錄片學院獎。該片作為在新媒體環境中處理西藏題材的一次主動實踐和創新，具備一定的研究價值。

一、創作理念創新：以年輕人的視角講述西藏故事

傳統的西藏題材紀錄片以及西藏題材影視作品的“標簽化”輸出，在某種意義上表明受眾對西藏題材的期待視野已經陳舊和固化。在視聽符號選擇上，普通人物和自然地理符號受到創作者的重視，現代文化符號有待進一步加強，為避免審美疲勞與刻板印象，新的西藏元素符號有待挖掘。西藏形象傳播應該更具國際化視野和普世價值，通過西藏元素符號巧妙地不漏痕跡地傳播外部建構者的主觀思想，塑造西藏形象[1]。《嗨，青春西藏》在籌備之初就確立了新媒體紀錄片的定位，紀錄片生產和傳播流程全部在新媒體平臺完成。該片在創作理念上力求與傳統電視紀錄片有所區別，在策劃階段，創作團隊依據新媒體傳播特點在主題定位、人物選擇、選題方向等方面進行了規劃。

（一）在青春主題中重新觀察西藏

騰訊發布的數據顯示，2019年，騰訊紀錄片90后用戶占比為49%，00后占比為21%，80后占比24%；18～29周歲的用戶成為網絡紀錄片受眾的真正主力，用戶年輕化趨勢明顯[2]。新媒體紀錄片的受眾，尤其是成長于互聯網環境中的“網生代”受眾，具備對不同題材和不同表現手法的高接納度。同時，他們也有著基于自身成長時代塑造出的口味偏好，熱衷互動、真誠、祛媚、趣味的表達方式，厭惡說教、做作、累牘的程式套路。作為深耕西藏題材的創作團隊，需要從本地視角入手，把身邊的西藏故事傳遞給年輕受眾，豐富西藏紀錄片題材的廣度和深度?！多耍啻何鞑亍穼⑶啻鹤鳛橹黝}，展示西藏年輕人的奮斗故事和生活狀態。在創業、生態保護、鄉村教育、直播帶貨、扶貧搬遷、第一書記等眾多選題中，通過反映當代西藏年輕人真實、多元的思想狀態，并深受新媒體文化影響的價值觀，打破受眾對西藏人物和故事的傳統印象，構建和傳播“青春西藏”的新標簽。正如片名《嗨，青春西藏》，這部紀錄片其實是站在年輕受眾的視角對西藏的一次全新觀察。

（二）在人物選取方面迎合受眾偏好

為迎合新媒體紀錄片受眾偏好，《嗨，青春西藏》對人物的選取也有一定的標準，即“正在奮斗中的有趣味的普通人”。選擇“正在奮斗中”的年輕人而非已經取得成功的典型人物，是為了尋找青年群體在奮斗中遇到的困境以及由困境衍生出的“正在進行時”的故事。例如，第一集《家在雪山下》中的客棧老板卓瑪，作為創業者的身份，她對客棧口碑和品牌的格外重視讓一場突發的停電事件上升為她眼中的“危機”，而這場危機在拍攝過程中被完整記錄下來，為紀錄片的故事化呈現提供了可貴的現場素材。選擇“有趣味”的年輕人，是對人物類型多元化的展示。該片在3集共100分鐘的體量中展示了10個身份、經歷和價值觀各異的青年形象。在多元的故事中滿足受眾對人物差異化的需求。選擇“普通人”是為了迎合新媒體年輕受眾“平民化”“日?；钡目谖镀?。片中的西藏年輕人也有對短視頻的沉迷，也有被父母催婚的日常，也有考公務員或是創業的選擇焦慮。受眾能夠在人物的真實日常生活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又會為這些事情同樣發生在西藏而感到驚異，在熟悉的場景中營造出陌生化的體驗。

（三）在熱點話題中提煉故事選題

《嗨，青春西藏》的人物選題都對應著一個熱點社會話題，圍繞話題進行選題的方式能夠提升受眾對該片的關注度，縮短受眾與西藏題材的心理距離。片中的人物都身處某個話題之中，他們在話題中的真實處境和抉擇判斷投射出自己的價值觀。例如，第三集《是音樂，是快樂啊》中的曲措是西藏東部偏遠地區一個中學音樂教師，大山深處的孩子們需要通過教育改變命運，像多數中學生一樣，他們也面臨著來自家庭和社會的壓力。而曲措用阿卡貝拉合唱團、流行歌曲藏語改編等方式，讓原本不受重視的音樂課成為最受孩子們歡迎的課程?！扒胍魳氛n”的選題背后是應試教育和素質教育之爭的潛在話題，曲措用自己的方式因地制宜地改良音樂課，讓受眾在被話題吸引的同時看到當代西藏年輕人融合開放、敢于創新的價值觀。又如第一集《家在雪山下》中的丹增面臨著創業和考公務員的抉擇，丹增的故事具有普遍的話題性，能夠在新媒體受眾中引發對現實的關注和共鳴。而丹增邊創業邊考試的做法，展現了他對理想的堅持和對現實的妥協，這種對選擇本身的逃避，打破了受眾對故事圓滿性的期待，卻反映了人物更深層次的焦慮，也保留了話題的開放空間。

二、表現形式創新：以多元化的表達拓寬敘事空間

紀錄片作為取材于現實的影像藝術，其表現形式、美學風格隨著時代語境和技術創新不斷發生流變，而在新媒體環境中，紀錄片擁有了更多嘗試不同表達方式的可能性。《嗨，青春西藏》主創團隊依據新媒體傳播特點嘗試運用了更多元的表現形式，以拓寬表達空間。

（一）在碎片化的故事中構建整體邏輯

《嗨，青春西藏》分為3集，分別對應創業、環保、新觀念3個主題，每集中呈現3～4個人物或團體的故事?！多?，青春西藏》采用了交叉敘事的方式，將每個人物的故事分割成碎片化的情節點，再對所有人物的情節點進行混排。這種結構排布的方式淡化了單個人物的時間順序和故事邏輯，對所有情節點按照環境變化、情緒強弱進行整體布局，構建整集的故事邏輯。在《又相信時間了》一集中，這種排布方式形成的敘事效果尤為明顯。這一集以生態保護為主題，呈現了雅魯藏布江畔的青年團隊治沙、藏北草原的創業者次仁明久開發清潔能源和邊境線上的格桑達瓦養殖鮭魚3個故事。3個獨立完整的故事被分解后形成了11個時長3分鐘左右的碎片化故事，碎片化故事之間相互勾連，又相對獨立。他們分別被排布在人物介紹、故事推進、高潮和結尾4個功能段落中。尤其是在高潮部分，作者將分屬3個地區的3場降雨連接起來，強度層層推進，從而做到了在同一個時間點將3個故事一起推向高潮，也完成了整集故事的高潮點構建。這種高度碎片化的呈現方式，在迎合受眾短視頻觀看習慣的同時又增強了整集故事的統一性和故事感，讓受眾在應接不暇的短視頻中接受創作者的邏輯引導，在疏密有致的敘事節奏中獲得完整又不枯燥的長視頻觀看體驗。

（二）在創意剪輯中營造戲劇效果

創作者利用新媒體受眾對多元化表現形式的高寬容度，在不同段落中根據內容定位，嘗試使用更多類型的剪輯方式。例如，在次仁明久對清潔能源產品測試這一段落中，創作者將次仁明久和哥哥就創業早期的困難這個話題分開闡述并進行串剪，在拆臺和自圓其說兩種表述中凸顯反差，形成顯著的喜劇效果。這種剪輯方式高效地展示了次仁明久在創業中遇到的阻力和自己的堅持，同時又輔助了創作者對其“憨厚而又堅韌”的人物形象的塑造。又如治沙團隊中的趙瑞豐，在采訪中將自己與華晨宇歌詞中的“沙漠之花”作比，開車時卻欣賞著20世紀90年代的老歌《亞洲雄風》，這個反差被創作者在剪輯中加以強調，創作者刻意將趙瑞豐的畫外音和《亞洲雄風》的音樂同期聲疊加壓混，并在畫外音結束后提升了《亞洲雄風》的音樂響度。這個段落的剪輯，切合了新媒體年輕受眾的心理，使人物性格中的趣味得以彰顯。這種凸顯反差，營造對立的剪輯手法，讓受眾的注意力從故事中抽離，毫無防備地接受一場創作者對人物的調侃，建立了創作者、人物和受眾之間的三方互動。

（三）在解說文案中凸顯主觀表達

解說詞是電視紀錄片文字語言的核心和主干，確定了文字語言中其他語言元素的走向和風格[3]。在新媒體紀錄片中，解說詞更加注重建立人物、作者和受眾之間的平視視角。平視視角的敘述，意味著紀錄片將受眾視為可交流對象，將受眾的想法納入考慮范疇。在B站這類彈幕網站上，彈幕和解說詞，上下之間，將傳統單向的信息傳遞轉變為雙向的信息傳遞，大大擴展了內容的邊界，讓紀錄片表達的內容更加豐滿[4]。

《嗨，青春西藏》的解說詞嘗試將西藏的人物故事以“身邊人”的平視視角進行主觀表達。例如，在描述雷厲風行的第一書記王潮開展工作時的場景中，解說詞這樣寫道：“王潮是退伍軍人，做起事來雷厲風行，他的快節奏和阿亞村的慢生活，就像是在戲園子里唱鳳凰傳奇。”畫面是王潮急切催促其他干部的場景，輔以頗具戲謔感的音樂，讓“第一書記”這個嚴肅而又臉譜化的形象變得有趣味，接地氣。又如，片中創業者群培索那在介紹自己的辣椒醬的特色時，解說詞用“夠辣”“夠新鮮”“夠稀罕”這3個詞和他的采訪同期聲一唱一和，視角和口吻保持一致，在語言中形成互動。此時，解說詞不再是解釋或是引導，而是對人物語言的跨界參與。

三、宣推方式創新：以參與互動的方式實現多維傳播

《嗨，青春西藏》在宣傳推廣中利用多種類型的新媒體平臺，兼顧本地和全國兩個方向。在制作周期的不同階段嘗試不同的傳播策略，并發起創作者、拍攝對象、受眾的參與互動。實現了線上和線下、本地和國內的多維度傳播。

（一）在平臺推廣中注重互動合作

《嗨，青春西藏》作為西藏本地新媒體紀錄片，在缺乏宣推資金和經驗的條件下，積極借助國內具有影響力的新媒體平臺進行線上推廣。在短視頻宣推方面，創作團隊在拍攝過程中與拍攝對象互動，借助他們在其圈層的影響力，發布拍攝花絮和預告，紀錄片的拍攝過程也變成了“行進式”的宣推過程。例如，在拍攝客棧創業者卓瑪時，攝制組和卓瑪合作拍攝的花絮短視頻在他的318國道自駕驢友圈層獲得了大量的關注。而在拍攝團隊來到察隅縣拍攝僜人網紅阿普時，拍攝過程被阿普當作短視頻作品記錄下來，在他的社交媒體中傳播。作品上線前，《嗨，青春西藏》進行了第二輪宣推，片中的精彩素材被制作成短視頻，在抖音平臺持續推廣。此外，創作團隊還以“你的青春是什么顏色”為話題制作了街采短視頻，這些短視頻在抖音上收獲了過萬的點贊量和接近50萬次的瀏覽量。

此外，團隊借助西藏自治區網信辦、中央駐藏媒體等機構的力量，在人民網、新華網、央視頻、學習強國等中央媒體的新媒體平臺以及騰訊、優酷、愛奇藝、B站等商業新媒體視頻平臺轉載和推廣，進一步擴大了紀錄片的傳播范圍。

（二）在本地推廣中突出社會責任

該片的宣傳推廣也充分考慮到西藏本地新媒體受眾的接受習慣，創作團隊制作了藏語和普通話兩個版本。普通話版本的《嗨，青春西藏》選擇非專業的西藏本地人為解說詞配音，充滿“酥油味”的普通話腔調和片中西藏的人物、場景、故事高度融合，增強了本地受眾觀看時的代入感和沉浸感。《嗨，青春西藏》在宣傳推廣中還兼顧社會責任，創作團隊在結尾字幕中將拍攝和調研時接觸到的創業企業做了集中展示，在為西藏創業青年積極帶貨的同時也展示了紀錄片本身的社會責任感，增強了西藏本地受眾對該片的好感。此外，隨著紀錄片宣推范圍的不斷擴大，故事內容本身成了片中創業者的軟廣告，這些在西藏艱苦奮斗的創業者獲得了更多的關注和社會資源，《嗨，青春西藏》真正對西藏青年的創業起到了助推作用。例如，片中深耕草原清潔能源開發的創業者次仁明久，處在創業初期，缺乏主動的宣傳推廣意識，而在《嗨，青春西藏》第二集中，他對草原的堅守和獨特的生態環保理念以高度的故事化方式呈現，輔以憨厚的性格人設，使他成為全片最有趣味的人物之一。受眾對次仁明久的高關注度延伸至他的產品，對他后續的創業提供了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