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化社會視域下文化綜藝節目的映現

近年來﹐文化綜藝節目頻頻播映，形成了一種文化景觀，其以文化內涵豐厚、表達形式新穎、受眾雅俗共融的取向為特征的節目樣態，成為文化市場的新寵兒。本文以《一本好書》第一季為例，試圖通過消費化社會理論剖析文化綜藝節目的映現、意蘊及現實意義。

1970年，法國學者讓·鮑德里亞在《消費社會》中提出“消費社會”這一概念：“消費社會是進行消費培訓、進行面向消費的社會馴化的社會——也就是與新型生產力的出現以及一種生產力高度發達的經濟體系的壟斷性調解相適應的一種新的特定社會化模式。”[1]此概念的提出，指出了社會運轉的核心在于不斷的“消費”。綜觀中國電視節目的發展歷程，不難發現電視節目作為特殊的“文化消費產品”也伴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有了不同的映現。

2017年7月，國家廣電總局下發了《關于把電視上星綜合頻道辦成講導向、有文化的傳播平臺的通知》，要求“進一步強化電視上星綜合頻道公益屬性和文化屬性”，鼓勵電視上星綜合頻道在黃金時段增加公益、文化、科技、經濟類節目的播出數量和頻次。許多文化綜藝節目借此東風扶搖直上，其間便有自備創新精神的《一本好書》。上層建筑對經濟基礎的反向助推，令《一本好書》的橫空出世映射出優質文化綜藝節目的短缺與式微，也不乏酸楚地淪為國人書籍閱讀常年低落遲緩、國民文化素養尚需大幅提高的時代表征。無論它成功與否，都全然呈現出當下中國影視節目生態的亞健康狀態。它甚至是在文化節目的重重困境之下的一次突圍、一次吶喊，并渴求觀眾與其接觸，為之震撼。

一、消費化社會：堅固四壁下的另類通途

鮑德里亞認為消費社會里人們進行的不是單純的物質和功能性消費，而是文化的、心理的、意義的消費，“從物的消費進入符號消費的領域，建立了以符號消費為主導的符號政治經濟學體系”。[1]從中國改革開放的現代化建設的全新起點來說，四十年的寸步微力已經使社會生產力發展水平大幅提高;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不斷完善，伴隨經濟全球化的層層波浪，令國際交流的力度也大大增強，隨之而來的交互影響在廣度與深度方面均同2000年之前有了明顯差異。經濟的高速增長及生產力水平的提高使大部分地區產品得以超過基本需求，逐步由生產主導向消費主導轉變，消費刺激經濟的作用愈益加強。因此，我們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將中國社會定義為消費化社會。從更為宏觀的層面看，整體社會的經濟基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一基本國情、以經濟全球化為底座構筑起的全球一體化都帶有合力性質地影響著中國影視行業的未來路途。當下中國社會的特征已悄然呈現出西方社會的消費化特征。

影視作為大眾化的媒介，在公眾當中具有其他傳播媒介無可比擬的優勢。這一媒介可以用來鞏固國家意識形態的主體地位，也同樣可以轉變為經濟層面的“左膀右臂”，發揮其宣傳引導、凝聚社會的力量。《一本好書》作為一檔定位于文化類的綜藝節目，其創制伊始便浸存在以即時盈利、速見利潤為根本目的，以大眾文化、娛樂文化的高度匯集為顯著特征的影視產業范疇當中。中國影視產業雖對社會效應也有著重關注，但就第一性的主要朝向而言，經濟效益位居“第一把交椅”這一傾向早已不言自明。當影像媒介逐漸興盛并融入日常生活時，它的力量在經由控制性的力量掌控之際，就可以塑造人們身處在社會中的生活方式與消費觀念，在此基礎上使人們重新擁有一個區別過往的全新視角，即“構想的創造”和“創造的構想”。在商業化背景下，在資本對利潤追逐及消費觀念的統籌下，影視節目便也不可抑制地把人建構成欲望化的主體。因而模仿性、借鑒性、抄襲性的綜藝節目所體現出的創新不足也反向見證著與利潤相合的影視同質化問題。因而影視的娛樂化也是以消費作為新興特征的社會大環境中無可避免的一種選擇，影視對于消費觀念的巨大影響也早已是不爭的事實，因此大部分娛樂性質的綜藝節目體現出的文化內涵缺失也就不足為奇了，因此當人們能夠在權威頻道抑或擁有廣大群眾基礎的網絡播放平臺看到具有顯著文化內涵的綜藝節目時，被牽引而出的討論、贊揚、擁戴也就形象鮮明地傳達出觀眾對于文化綜藝的盼望與渴求，與此同時也見證著文化綜藝節目外延的擴展及其新生之時的羸弱。

在影視產業沿襲著的利潤先行的堅固四壁之內，文化綜藝節目以創新為本色，以提高公眾認知水平為使命，將社會效益置于經濟效益之前，其內蘊的積極成分為其沖破藩籬鋪就了堅實基礎，《一本好書》也就總攬以上優勢進而脫穎而出。從實現人們自身解放與自我發展的層面而言，《一本好書》以其所攜帶的哲思性、文化性、趣味性、大眾性等特征指引出未來綜藝的必經路途。《一本好書》的存在場域首先是在國家對于軟實力的愈發重視中逐漸生成的，國家綜合實力的對比離不開軟實力這一構成部分。《一本好書》的誕生以及觀眾對于它的廣泛好評象征著文化綜藝節目的蘇生之春，也顯現出中國正處在由生產型社會向消費型社會轉變的過渡階段。這一背景的形成建立在中國物質生產較為富足，并轉而邁步于發展第三產業的歷史階段。在由消費特征所遮掩的資本邏輯背后，《一本好書》在這一階段的口碑豐收傳達出人民群眾對于優秀精神文化的一種需要與需求。它反映了熒屏上過度娛樂化節目的濤浪之勢，也佐證著“百花齊放，百家爭鳴”這一方針的正確性。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是影視文化的車之兩輪、鳥之兩翼，在當下階段，如果凡事皆以經濟效益的優先擇取為根本目的，則將使藝術效果及社會效益呈現弱勢，無法代表人們未來所要行進的先進路途。我們需在社會教化上“保持必要的張力”，而現在已經呈現出良性發展的態勢。

二、交互依生：節目內容同社會現實的貼合

《一本好書》的擇書標準以全球各大圖書館、高校的推薦書目為主，側重于近半個世紀以來對人類文明進程產生重要影響的圖書，再從中選取出適合觀眾欣賞的圖書。作為現實的人所創作出的現實作品，其與社會現實本身就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馬克思主義美學觀點認為，藝術是社會生活的形象反映。綜觀12期節目所介紹的11本書，不難發現其中的內容在當下生活中也有著重要的啟示意義。《月亮與六便士》由英國作家毛姆創作，其以內容含義豐富、情節引人入勝而獲得全球讀者的廣泛關注。在它所創作的社會環境中，包含著資本主義社會所存有的諸多現實狀貌，也呈現了資本主義社會在工業化進程中造就的“人之異化”，傳達出人們在理想與現實的相互分離中無可解決的彷徨與困惑，于當下具有可供參照的積極意義。而與《月亮與六便士》同樣歸屬于外國文學的《無人生還》《麥田里的守望者》等作品都是以工業文明時代人與人之間所形成的荒謬感、陌生化來揭示現代社會中人際關系的非現實性以及認同自身的相異，于此構筑起一定的意識空間，引發讀者思考。第一季節目選取的11本書中，社會現實在歷史性上呈映出三個維度，即“過去”“當下”“未來”。作為承上啟下的關鍵樞紐，“當下”與現實的社會關系聯結得最為緊密，也同樣是作為《一本好書》的煥生土壤而為其創制所預留的最終目的。

歷史內涵在人類發展中的結構呈映，表征著當下現實的關鍵地位。《三體》《人類簡史》《未來簡史》《萬歷十五年》就是以“過去”及“未來”的闡述朝向來啟示人類的“當下”現實，借由其通俗化的表達來提高觀眾對于身處的現實生活的認知水平，并立足當下，在其大眾化的朝向間做到了以“人民為中心”。《一本好書》每期的內容雖然因其所介紹的文學文本的差異而各不相同，但從首至尾沒有脫離當下的現實的“人”這一根本基點。無論是其創作伊始的多方面內容擇取，還是其本身面向公眾的全民化趨向，都確立了其作為文藝作品面向人民這一風范和為絕大多數人服務這一價值立場。人民賦予文藝以生命，由人民所創造的歷史及社會現實為文藝提供滋養的土壤并使之能夠超越生活、服務于人民。正因如此，《一本好書》在其社會現實的意義層面上，既迎合公眾觀賞的目光，又在更高的層面上提高觀眾的欣賞水平與認知水平，具有立足當下、提高民眾、面向未來的現實意義。

《一本好書》的節目內容在社會現實與展現形式間達成了一種膚肉緊依的關系。一定的社會意識形態在確證著節目內容的現實性的同時，也同樣組構著當下的現實基礎。根據近年來的全國國民閱讀調查報告，超過半數國民傾向于數字化閱讀方式，手機閱讀比例上升明顯。這一報告的公布展現了在互聯網時代，由電子媒介的廣泛推及而衍生出的數字化閱讀方式正漸漸成為當下中國民眾主要的閱讀方式。而《一本好書》這一文化綜藝節目的播映同樣呈現出“文化”作為一種特殊生產力在當今時代所能積極拓展的極大潛力。

三、文化景觀：傳承與創新的效果裂變

黨的十九大報告對當前中國社會主要矛盾作出與時俱進的新表述，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中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這一矛盾反映在影視文化與人民群眾之間時，表現為當下高尚文化節目的缺憾式微與泛娛樂化、商業化節目的充盈繁盛，也傳達出隨著物質生活水平的日漸提高，大眾對于構成美好生活的精神文化的一種需要。文化綜藝節目在此階段的熱播不是隨機性的、偶然性的，而是確定性的，是在偶然性背后折映出的必然性。當下中國精神中的時代精神是以改革創新為核心的，文化綜藝節目從以往娛樂節目的優勢出發，砍其弊端，拾其長處，并不斷改變自己的傳播方式與表現形式，從具有一定精神高度的站位到社會效益的擇取，都蘊含著當下中國精神的深刻內涵。

經典書籍的形態自身具有歷史性，“與人類社會文化發展和主流媒介形態的變遷之間有著一脈相承的關系，書籍的載體遵循媒介技術的發展規律，故而在視覺時代，書籍也會探索其圖像化的表達方式”。《一本好書》作為場景式讀書節目，首先在“場景”與“讀書”兩個方面進行了大量創新。沉浸式舞臺令觀者身臨其境，“讀書”不再是朗誦和主講者的念讀，而是實力派演員投身其間的精彩演繹，以話劇形式將書中的重要情節表現出來。這一創新能夠帶來既繼承過往綜藝節目又與之相區別的節目形式，從而潛移默化地為觀者帶來更為直觀、更為震撼、更有感染力的藝術效果，其內蘊的時代精神也通過現實的創制得到了具體展現，預示出中國影視未來可供探索的現實路徑。

社會文化領域的迅猛發展、文化生產力的顯著提高、經久不息的市場需求不斷拓展文化工業的所屬領域，國際性的文化交流也使得“民族文化”日益世界化，進而文化產業資本的海外市場也愈發擴充。盡管這一社會形態使得文化領域廣泛且深入地被構筑、被延展，卻依然在資本邏輯、權力機制等的統領中受到操控與把握，使得文化變為資本工廠中的流水線產品，大量的復制與同一同樣加劇著人自身的異化過程。辯證看待人類社會的第二形態，對當下中國社會的前行有著重要的啟示意義。文化綜藝節目的涌現，作為對“經濟效益第一”的一次反駁，應當予以充分的關注與肯定。

四、結語

文化綜藝節目作為特殊的“文化消費”產品，不僅承擔著教化功能，同時也折射出消費化社會的變遷肌理。《一本好書》具有綿長的生命力，不僅僅在于其獨特的選題角度，抑或是創新的創作手法，更在于其給了我們一種對于當下消費化社會的批判性視角。我們應當透過消費化社會的視角，充分理解文化綜藝節目的生產與傳播過程，為原創文化綜藝節目的后續發展提供一條可供探索的新穎路徑。

基金項目：2021年江西經濟管理干部學院院級課題思政專項項目“互動傳播視域下江西紅色文化品牌建設研究”階段成果，項目編號：2021YJYB15。

[作者簡介]李師師，女，漢族，江西南昌人，江西經濟管理干部學院助教，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影視文化。何凱宣，男，漢族，江西宜春人，江西科技學院文化與傳媒學院本科在讀，研究方向為影視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