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耀民
(廈門理工學院,福建 廈門 361000)
紀錄片是對真實生活素材進行藝術加工的一種電影和電視藝術形式。真實性就是紀錄片的生命,創作者理應遵循一切真實性原則對紀錄片進行創作。中國紀錄片自19世紀末期發展至今,無論是拍攝技術還是制作水平都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但是在此發展過程中仍然遇到了許多困難,受市場經濟的影響,紀錄片收視率的數據顯示,大多數紀錄片的受眾是遠不如其他形式的電影、電視節目的,那么紀錄片將如何通過創作方式和內容的創新而吸引更多的受眾是目前亟待解決的問題。解決問題就要發現問題的本質,電影和電視節目為什么受觀眾歡迎?是因為這些創作內容中帶有故事,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很容易抓住觀眾的眼球并讓人有觀看下去的欲望。生活本就是一出戲,人類喜歡故事是天性,各種已知、未知的故事無時無刻不發生在人們的生活里,而常見的紀錄片為了追求真實普遍缺少精彩的故事情節,弱化的故事鏈和單一的敘事手法始終沒能吸引到更多觀眾的興趣。有研究者認為,紀錄片并不僅是對客觀世界的記錄,它應該是一種敘事藝術,講究故事化的表達。紀錄片的故事化敘事手法能夠加強可視性,吸引觀眾,從而得到一定的傳播效果。這一藝術手法在中國紀錄片中的廣泛運用也為國產紀錄片開辟了一條寬廣的創作道路。
2020年,一部沒有過多宣傳的海洋題材紀錄片《蔚藍之境》在網絡上悄然走紅并獲得了2020年優秀國產紀錄片的獎項。這部歷時四年精心打造的紀錄片是中國首部全景呈現我國海洋文化及海洋風貌的自然紀錄片,也是迄今為止我國規模最大、范圍最廣、內容最為全面的一次海洋拍攝活動。《蔚藍之境》以中國近海作為背景,沿著中國蜿蜒綿長的海岸線進行拍攝,運用先進的拍攝技術呈現唯美色彩影像的同時,通過細膩的情感元素、故事化的敘事手法向觀眾傳遞大量的海洋文化知識,更是表達了對自然生態的敬畏之心和人文情懷。
紀錄片的故事化,是以真實性為原則將生活中的真實事件進行故事化創作的一種表現形式。紀錄片的故事化敘事是需要在紀錄片和敘事這兩個概念下進行定義的,敘事本來源于文學藝術,常以文學敘事作為研究對象,在20世紀首次出現電影敘事學后,影視藝術這一綜合性藝術通過借鑒,逐漸形成了屬于自己的表現形式。紀錄片作為影視藝術形式之一,所呈現的敘事是一種以現實生活中真實發生的事情進行創作的紀實敘事。故事化則是一種動態,是將紀實敘事的內容轉變為故事的創作手法。
綜觀當下國內外紀錄片,隨著多種類型、多樣表現形式的紀錄片出現,越來越多的創作者開始傾向于故事化敘事這一藝術手法,紀錄片的故事化敘事顯然已經成為一種流行趨勢。故事化敘事不僅能夠維持紀錄片原有的紀實性特點,還能夠兼具藝術性,增強趣味性和觀賞性,從而吸引更多的觀眾。一部好的紀錄片先是給予觀眾認知,在此基礎上感染觀眾,最后試圖通過影片內容達到教育、啟發的目的,以野生動物為描述對象的紀錄片,多用故事化的講述來構建敘事結構、推動情節發展、傳播自然知識、普及生態理念。《蔚藍之境》就是這樣一部將海洋生物作為故事載體,不只是簡單記錄它們的行為,而是對其中的懸念和細節等故事性元素加以重視,通過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和鮮艷生動的畫面揭開海洋生物的神秘面紗,給予觀眾認知的同時拉近觀眾,既達到了科普的目的又附加上了創作者的人文關懷。
故事化的紀錄片在可視性和藝術表現力方面都要好于傳統模式的紀錄片,講好故事是紀錄片擁有更多受眾的前提,也是紀錄片故事化敘事中的重要元素。主題的選擇尤為重要,這就要求運用故事化敘事手法時要做到適度,既要選擇吸引人的故事主題,還要遵循真實性原則。在保持真實記錄的前提下,創作者對故事情節進行拍攝和選擇,情節就是故事,是整個紀錄片故事化敘事中的結構框架,是故事化敘事的重要元素之一,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是激發觀眾興趣所在和信息傳播的有效途徑。紀錄片中的情節是生活中矛盾沖突的結果,懸念和沖突的設置使故事本身更富表現性,觀眾觀看的欲望也會隨之變得強烈,紀錄片本身也會更富故事性。除此之外,人類在以往自然生態類紀錄片中往往是缺少的一部分元素,在《蔚藍之境》中,導演以另外一個角度展現了人類的作用,沿海救援人員在抹香鯨誤入迷途之際伸出援手助力其返回深海,人與自然的關系正在改善。
綜觀當下國內外優秀紀錄片,故事化的敘事手法的出現改變了觀眾的審美并改變了部分創作者的創作理念,在一定程度上為紀錄片的發展開辟了更為廣闊的創作道路。在了解了故事化敘事魅力、故事化敘事重要元素的基礎上再次欣賞《蔚藍之境》,不難發現,這部歷時四年精心打磨的國內首部海洋題材類紀錄片的走紅并非偶然,創作者恰當運用了故事化敘事的技巧,完美呈現了祖國遼闊海域內神奇又令人動容的海洋生物故事。
選題,顧名思義就是對題材進行選擇,是紀錄片創作中最為重要的一環。匈牙利電影學家貝拉·巴拉茲認為,紀錄片要在擁有廣闊天地的世界中發現最有趣、最有意義的東西,這就要求創作者在創作初期不只是簡單地考慮記錄事實,還需要在選題上挖掘出有代表、可塑造的文化內涵。國產紀錄片由于起步較晚,處于發展階段的紀錄片類型和題材暫時沒能得到有效完善,海洋題材類紀錄片相對而言更是較為少見的,《蔚藍之境》作為目前中國首部全景呈現我國海洋文化及海洋風貌的自然紀錄片,它的選題可以說是極具人文價值的。
根據生命起源學說,人類起源于海洋,海洋文明是領先于人類發展的社會文化。位于地中海、擁有獨特氣候和地理條件的希臘是歷史上海洋文明的代表性國家,1987年拍攝的《希臘戰爭》最早在影視藝術文化中注入了海洋元素,這一選擇為后續創作者探索海洋文明提供了借鑒。嚴繼洲導演拍攝的《祖國的邊疆》是最早展現我國海岸線的紀錄片,觀眾第一次在紀錄片中了解到了祖國廣闊的海岸。近幾年隨著國家海洋戰略的出臺,國家對海洋的重視程度逐漸加深,一系列針對海洋開發與保護的政策隨之而來,海上絲綢之路的建設更是加深了對海洋的重視程度。2011年播出的《走向海洋》使觀眾不僅認識到了海洋的重要性還加深了海洋主權的意識。《蔚藍之境》的創作順應了時代的發展,經濟的走向對環境的影響也在被人們所關注,影片以四年中拍攝的百余種海洋生物作為切入點,從巨型鯨魚到浮游生物,大大小小的海洋生物之間為生存而戰的自然奇觀躍然于銀幕之上,不僅向觀眾科普了海洋文化知識,還啟發觀眾樹立文化自信、進行海洋保護,人文情懷的展現恰到好處。
故事的設計包括主體、客觀環境和情節,故事的敘述離不開情節的發生,故事情節通過每一幀鏡頭畫面進行表達。鏡頭語言所呈現出的敘事畫面,同聲音元素密不可分,二者相互依存構成了故事化敘事的影像技巧。春季從熱帶出發前往高緯度海域的雌性抹香鯨在長途旅行中遇到迷途的危機被人類施以援手;夏季的崇明島蘆葦叢深處迎來了沿岸鳥類的繁殖高峰期;夏去秋來,海上無聲的號角再一次吹響;冬天的遼東灣上剛出生的斑海豹幼崽為了盡快成長第一次跳入冰冷的海水。無論冬季的冰天雪地,還是夏季的狂風暴雨,都是海洋這片遼闊的舞臺上恢宏的布景,每一種不得不激發出所有能量為生存和繁衍而戰的海洋生物,上演著一幕幕大自然賦予的生命故事情節。
鏡頭語言對故事情節的呈現,符合觀眾在視覺畫面上的期待。《蔚藍之境》全片通過4K超高清技術進行拍攝,區別于以往人們對海洋只有黑色或藍色的刻板印象,影片用色大膽,并將多種瑰麗的色彩傾注于大量的空鏡頭中,火紅的堿蓬鹽地、黃色的蘆葦、紅嘴鴨、潔白的丹頂鶴、色彩斑斕的蝦虎魚,甚至航拍鏡頭中的海面彩虹,鏡頭內色彩中的生命釋放活力,鏡頭外的生命體驗豐沛的色彩之美,這正是《蔚藍之境》的要旨所在。
聲音元素作為故事化敘事影像技巧的重要元素之一,起到了對畫面語言表現出的故事情節加以輔助的作用,音樂音效、解說詞、同期聲等都可視為聲音元素。《蔚藍之境》中逼真的動物聲音配合跌宕起伏的音樂音效,為觀眾提供了良好的沉浸式聽覺體驗。開篇可愛的斑海豹形象足以吸引觀眾的目光,加上活潑靈動的配樂,很容易使觀眾與之產生共情;紅腳鷸驅散不速之客時,倏然升起的鼓點使故事情節逐漸變得緊迫;抹香鯨洄游時背景雄壯的交響樂;受傷的丹頂鶴逐伴高飛時略顯悲涼的一聲長鳴。聲音元素的加入恰到好處地控制了故事化敘事的節奏,平添一番靈毓之美。
片中還有不可忽視的聲音元素就是解說,即畫外音,是對畫面進行解讀的聲音,流于畫面之外卻與之結合,對畫面表達的內容進行塑造并加強敘事的故事化,是推動故事情節發展的有效途徑。《蔚藍之境》的解說詞不僅起到了對畫面中出現的海洋生物的信息傳達作用,還通過豐富的語言系統貫穿鏡頭畫面串聯起故事情節,帶觀眾走入海洋生物的故事世界。
設置懸念作為故事化敘事的技巧對于創作者來說并不陌生,多數類型紀錄片都會通過設置懸念將講述中的故事情節進行暫停處理,從而激發觀眾的探索欲望,充分利用觀眾的好奇心使其保持持續的觀看熱情。恰當的懸念設置同樣立足于實際,《蔚藍之境》中多次采用了這種敘事技巧,不集中講完一個完整故事的散點式敘事節奏,合適的懸念和沖突通過畫外音提出的問題巧妙地設置在每一個故事的解構處。斑海豹寶寶能否在不速之客的闖入后完成成長?不幸迷失方向的孕期抹香鯨在人類的助力后是生是死?被臺風摧毀的蘆葦巢穴中,震旦鴉雀是否能保住它最后一個孩子?潮水的涌動與海洋生物的繁衍究竟有什么關聯,生物們因何做出關乎物種前途的決定?銀幕前的觀眾被故事化的敘事技巧帶領進入到一個又一個驚心動魄又奇妙的空間,隨著故事情節感受自然的力量,敬畏生命、敬畏自然。
《蔚藍之境》尊崇紀錄片的真實美學,立足中國近海海洋圖景的真實呈現,力求保持海洋生態影像化的豐富性與客觀性。海洋題材主題的選擇是時代發展的選擇,也是人類認識自然后的選擇,透過海洋圖景,跳脫出人的視域,觀眾看到生命狀態、感受生存法則,每一個生命都在極力證明自己、奮力生存,這同樣是一次人類從自然維度完成自我審視與反思的過程。故事化敘事的創作手法既展現了客觀事實下海洋生物的活動故事,理性的表達使觀眾接收到了豐富的海洋知識,故事化敘事技巧恰到好處的運用,深深地吸引住觀眾并使其獲得了良好的觀看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