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晏斌
(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北京 100875)






長期以來,人們所說的漢語歐化或歐化漢語,其具體所指都是普通話,至于非普通話的華語情況如何,則并不在考慮范圍之內,這在華語及其研究并未成為一個引人關注并大量投入的重要課題的背景下,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時至今日,隨著華語研究的日益開展與不斷深入,上述狀況就顯得不合時宜,因而有必要加以改變。
對于華語+普通話,或者說對于全球華語或大華語而言,歐化是既有普遍性又有特殊性的一種客觀存在,而這兩個方面合在一起,就共同構成了“歐化華語”概念提出的最基本條件和依據。
所謂普遍性,是指整個華人共同語都面臨并且久已受到外族語言的多方面深刻影響。因此,如果立足于普通話的“歐化漢語”概念能夠成立的話,那么換一個立足點(即非普通話的華語),歐化的事實同樣也是客觀、真實的存在,所以“歐化華語”概念自然也是能夠成立的;所謂特殊性,主要指的是,如果僅有普遍性,那么似乎就沒有太大的必要特別提出歐化華語,而我們之所以要特別提出并強調這個概念,主要是著眼于其與歐化普通話的諸多不同,以及由此而形成的一系列特點。
以下,我們就立足于上述特殊性,即華、普之間所表現出的歐化差異,來討論和說明“歐化華語”概念的提出依據。


















我們認為,歐化華語研究具有極大的意義和價值,這大致可以從“理論”和“本體”兩個方面來看。就前者而言,歐化華語是華語與不同民族語言之間長期、深入接觸的產物,在一些方面,華語歐化現象幾乎是“無拘無束”地“自然生長”,加之不像普通話那樣經歷過一個明顯的“去歐化”過程,日積月累之下,最終形成了一個具有“多樣性”與“最大化”特征的典型“活體”樣本,其中包含了多方面的理論內涵。對歐化華語的全面研究和深入探討,對于“歐化語言學”、接觸語言學,乃至于全球華語學,都有巨大的理論意義和價值。
然而,作為一個新的概念,相對于理論建構,歐化華語亟待實證研究的支持,而我們也認為,在現階段,應該首先從本體研究的角度來認識、發掘和證實它的研究意義和價值,來作為下一步工作的抓手和依循。因此,下文就主要圍繞這一方面來作一初步的梳理與分析。











二是分析的視角,對某一形式與華語所以異,以及與外語所以同進行對比和分析;
三是解釋的視角,在以上觀察和分析的基礎上,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并能夠舉一反三,用之于更多的同類現象。





本文作為《漢語的歐化與歐化的漢語》的續篇,對我們此前提出的“普通話歐化與國語/ 華語歐化”這組概念作了進一步的延伸性闡述。文章首先討論了“歐化華語”概念的提出依據,著眼于華語歐化跟普通話歐化在程度、方式、階段及來源等四個方面的差異,來說明區分二者,并把前者作為獨立研究領域和對象的客觀性、合理性和必要性。然后,從華語和普通話兩個方面討論了歐化華語研究的意義和價值:對華語研究而言,這是一項重要的常規內容,同時也應是一個恒常的觀察視角;對普通話研究而言,則有助于厘清其歐化現象的“來龍去脈”。
我們認為,提出華語歐化問題以及“歐化華語”的概念,是實現華語擴展性研究的需要,同時也是它的實現途徑之一,它是深化華語研究的一個抓手、途徑,循此以往,甚至有可能形成新的全球華語及全球華語學的一個分支領域。
除了上述自身的意義和價值外,歐化的華語與華語的歐化研究還能夠為語言接觸及接觸語言學研究開辟新領域、貢獻新知識,而這也是我們提出“歐化華語”概念并呼吁和倡導對其進行全面、深入研究的一個重要動機。總體而言,華語的歐化與歐化的華語為我們提供了一個語言接觸的極富多樣性的最大化“界面”,具體而言至少包括以下方面:
第一,整體而言,華語與很多其他民族語言之間產生接觸,而這些語言之間也有不小的差異(如屬于不同語系、不同類型等);
第二,就某一具體區域(如馬來西亞)而言,華語與不同民族語言之間的接觸往往也并不單一,而是多元的(如英語、馬來語、泰米爾語等);
第三,上述各種接觸具有持續時間長、程度高等特點,因此多屬于深度接觸,最終在華語中反映出一定甚至較高程度的融合特征;
第四,華語與不同語言或方言的接觸方式、過程、程度及結果等并非整齊劃一,完全一致,也具有多元化的特點和表現;
第五,華語區內部不同區域、不同人群等的語言接觸及表現往往也具有多元化特點,相互之間也有較大差異;
第六,上述接觸雖然起點可能各不相同,但都延續至今,因而形成一個漫長的發展過程,具有豐富的歷時內涵;


僅就以上七個方面而言,我們就可以毫不夸張地說,華語的歐化與歐化的華語為語言接觸與接觸語言學研究提供了豐富的事項、廣闊的舞臺,應該而且可以為后者的發展與進步做出極大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