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 ? 要
當前我國實施“雙減”政策,大力治理校外培訓機構,校外培訓功能的偏移問題至此迎來了轉機。外部功利化的教育競爭和內部培訓機構場域的頑固性致使校外培訓功能經久難愈,只有在落實“雙減”政策的前提之下,完善校外教育法規以保障校外培訓功能的公益屬性,堅持“以人為本”教育理念以凈化教育觀念,校外培訓功能才能徹底回歸正途。
關鍵詞
“雙減”政策? 校外培訓? 影子教育? 課外補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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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桂榕.“雙減”政策下校外培訓功能的教育審視[J].教學與管理,2022(31):7-11.
“雙減”政策實施以來,為消除學科類校外培訓亂象,減輕師生與家長的負擔,促進教育公平,教育部對學科類培訓機構進行了大規模的整頓,針對偏離本質功能已久的培訓機構采取相應的糾正措施。欲探賾培訓機構應然之功能,須梳理相關歷史,確定何以為其本質功能,以及在發展過程中又發生了何種功能的異化,進而分析功能異化的表現,尋找校外培訓功能本質的回歸路徑。
一、校外培訓功能的歷史演變
我國的培訓機構在不同時期具備不同的時代性功能特點,但其本質功能卻始終圍繞著特殊歷史時期的教育需要,且以學校教育為參照物和主軸。校外培訓功能的演變,也可以說是培訓機構在學校教育這一背景中所扮演的功能角色的流變。
1.民國時期:“補充”功能
民國時期的培訓機構多以“補習”的字眼出現,大體可分為掃盲教育、普通補習教育和職業補習教育。掃盲教育又包括成年補習教育與失學民眾補習教育,前者面向成年的未受義務教育之人民,后者則無年齡的限制,凡是超過義務教育年齡的失學民眾一律要求在期限內接受補習教育[1]。這類掃盲教育憑借各方補習所與補習學校,為民眾提供補習性質的短期教育,以落實國民基礎教育,提高社會文化水平,而普通補習教育與職業補習教育主要面向已受過基本教育的非文盲人群。在民國時期的補習學校規程中,明確將補習學校分為“普通補習學校”與“職業補習學?!?。普通補習教育在于補充一般知識或提高學業水平,而職業補習教育“旨在使人們在技術知識或職業技能方面得到補償”[2]。
2.新中國初期:“補充”與“延伸”學校教育之功能
新中國初期,我國在滿足人民基本教育需求的基礎之上,增添了專門面向青少年的新式培訓機構,即“少年宮”和“少年之家”。1956年之后,大量中小學采取二部制,稀缺的校外培訓機構不能滿足少年兒童教育需求的矛盾日益突出。由此,相關部門出臺了新中國成立以來首個有關校外教育培訓機構的文件,表明校外培訓機構的基本任務就是“配合學校對少年兒童進行共產主義教育”,填補學校教育之外的空缺,并且以少年兒童在學校里所獲得的基本知識和已有的生活經驗為基礎,延伸學校教育的課程范圍、教學大綱[3]。以少年宮和少年之家為代表的培訓機構,于原先附有隨意性的補充功能之上,又增衍出能夠分擔學校壓力的育人功能。
3.改革開放后:多元化的“育人”功能
改革開放后近二十年間,我國仍存在基礎教育薄弱、學校數量與質量差強人意的情況,然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高考的恢復與留學政策的開放,又大幅提高了受教育需求。當制度化教育無法完全滿足各方需求,教育市場的發育就會最先表現在非制度化的教育培訓機構上[4]。改革開放前期出現的各類培訓機構主打文化補習功能與職業技術訓練功能;后期則逐漸發展出多形式、多渠道、多層次的規范化培訓機構,從文化補習和職業訓練的單調功能轉向滿足不同市場需求的多項功能,例如外語培訓、藝術類培訓、各行業資質認證考試培訓,以及面向高考落榜生的全日制復讀班。可見,培訓機構的功能為迎合市場而逐步趨于多元化,其“補充”制度化教育缺漏的功能依舊存在,但“延伸”的部分則漸漸突出。
不難看出,當學校教育資源不足時,培訓機構將凸顯“補充”功能;當學校教育資源足以確保文化知識的授予,培訓機構則側重發揮“延伸”功能。20世紀末,校外教育與學校教育“并舉”的改革方針,似乎意味著校外培訓機構的功能將獨立于學校教育而自成一體,實則不然。校外培訓機構非但不能切實脫離制度化的學校教育,而且也不該脫離學校教育。兩者功能的分割勢必導致校外培訓機構與主流教育系統脫軌,閉塞雙方教育理念與經驗的溝通;同時學校教育的特定功能也會隨之弱化,乃至片面,仿佛學校成了單調的文化傳輸工廠,培訓機構才是點綴個性的樂園。因此,校外培訓機構與學校教育的功能實屬“殊途同歸”,二者俱不應當離開“育人”的本質。
二、校外培訓功能異化的表現
近年來,我國校外培訓機構的功能已產生了偏離跡象,其非但與本質的“育人”功能漸行漸遠,甚至連早先“補充”“延伸”學校教育的功能也在逐步拋卻。主要表現在校外培訓機構與學校教育的關系定位從原初的輔位轉為平行位,形成了校外培訓機構與學校的“兩軌制”;功能指向偏至“超前教學”和“強化應試”;功能屬性上,公益性色彩褪淡,資本化的逐利性取代了教育公益性。
1.校外培訓與學校教育成“兩軌”
在21世紀初的中國,校外培訓的陰影已大范圍覆蓋,學生家長在校外培訓機構投入了大量時間和金錢。有數據顯示,2007年,我國家庭教育支出約占家庭收入的5.2%,因義務教育的普及,校內投入較少,校外支出則不斷攀升[7]。從2010至2016年的四次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可知,“學生參與課外補習的比例和支出逐年增長”[8]。校外培訓機構已普遍滲入學生家長投資占比中,成為教育系統中某種隱蔽的私有化存在。本是跟進學校教育這一主流,且為了填補其中缺失而施展補充、延伸等功能的校外培訓機構,漸漸脫離學校教育而自成一體,雙邊演化為相互隔絕的“兩軌”。校外培訓一軌生發出的內在習性外化為附有緊迫性特點的感覺與行為,它勾連時間,既“在時間中展開”,也“在策略上利用時間”[9]。學生不斷地以占有資源的氣勢去占有時間,擠壓業余生活,就算校外培訓沒有在短時間內提高他們的學業成績,他們仍然會接受補習;家長同樣通過投入經濟資本的方式來換取孩子校外培訓時間的占有量,中等收入和低收入家庭也不得不支出已近乎于“義務”的校外培訓的費用[10],爭取在教育“雙軌”內坐擁一席之地。
就其本質而言,校外培訓功能本質的異化反應部分表現在與學校教育的排斥上,在排斥過程中逐漸獨立,與學校教育形成平行的雙軌關系。家長孩子身處其中,不但得承受物質投放負擔,還飽受精神上的壓抑。畢竟學校教育不比校外培訓,尤其在義務教育階段,能否最大限度地榨取校外培訓時間,很大程度上憑借個人家庭經濟水平的高低。原本教育系統中的各個子系統相互耦合,結為整體,而作為教育子系統的校外培訓,其配合學校教育的輔助功能出現異化現象,不免使此端的耦合關系消亡,進而波及學校教育,甚至整個教育系統[11]。
2.功能指向“競爭”而非“育人”
校外培訓機構在一定程度上疏離于學校,起先與其同宗的“育人”功能自然也發生了變化,從著眼學生自身發展轉為重在選拔和攀比的“競爭”功能。這種競爭性的功能取向主要具體化為兩類形式——“超前教學”與“強化應試”。超前教學俗稱“搶跑”,即違背孩子的身心發展規律,將非該階段所學知識提前納入學程中的一種病態教學方式。有學者對校外培訓機構教材作分析,得出校外培訓的教材內容比學校教材內容超前了4年左右的結論。校外培訓機構供給的超前知識,多以幼兒的識字數量、算術的掌握程度等指標來衡量教學成效,為學生家長們創造“領先”于旁人的幻覺?!皬娀瘧嚒笔且钥荚嚨梅譃槭侄危云孀非蠓謹岛蜕龑W作為目的的教育。雖然應試本身也不乏諸如鞏固知識教學、提高素質教育的積極面[13],但在校外培訓機構過度強化應試的功能導向下,應試的消極面愈發凸顯,主要表現在對教育的侵越和扭曲。校外培訓機構視學生和家長為“顧客”,將知識與應試手法化作“商品”,更有甚者不惜通過夸大培訓效果、編造教師資歷等惡劣行徑來吸引家長眼球,如此功能指向,于無形之中消解教育的豐富意蘊,矮化素質教育的地位,致使教育簡化為智育,智育的內涵又淪為扁平的“應試教育”。
3.營利屬性掩蓋公益屬性
校外培訓機構身處市場經濟背景下,運用市場機制建立教育培訓產業,且在龐大的市場需求下獲利頗豐?!督逃ā返诙鍡l規定“任何組織和個人不得以營利為目的舉辦學校及其他教育機構”,有部分學者為呈產業形態的校外培訓機構正名,指出校外培訓機構的營利性與公益性屬于不同的概念范疇,公益性指的是非經濟的收益,故二者間不存在直接矛盾,反而還有協作的空間,培訓機構產業藉由可營利性維持自身,再大力拓寬教育渠道、提高教育效率,可謂一舉兩全[14]。但校外培訓機構的過度資本化卻不同于良性的市場產業化。有數據表明,截至2018年上半年,教育股總營收822.42億元,凈利潤率高達33.7%,遠超其他子行業,可見教育資本膨脹勢頭之迅猛[15]。資本化附有的快節奏尋利屬性導致相關經營者以私益為主導,最初起到限制與端正作用的法定公益屬性便會遭到生產者的極力排拒[16],隨之而來的是以校外培訓機構為端口,進而侵蝕整體教育風氣與價值理念的惡果。這既與教育長期性有所沖突,也有悖于教育的公益屬性,因此有必要跳出概念的束縛,正視任其發展所帶來的經濟和非經濟上的負面影響,承認以營利為主要目的的校外培訓機構與教育公益性確有矛盾。換句話說,校外培訓機構作為教育系統的一部分,其資本化運作將教育領域改寫成可牟取暴利的商業領域,市場規則在框定培訓機構自身之余,也在同質化教育領域的本質屬性。著眼近年來的違規教育事件,學校中就有不少教師深諳此道,視補習為生財之路,有意“課上不講課下講”,變相逼迫學生參與私下的有償補習;抑或是與家長作利益交換,收取家長的禮品禮金。諸如此類“利”字當頭的教育現象層出不窮,實為教育屬性紊亂之癥候。
三、校外培訓功能異化的原因
校外培訓功能的異化主要受內外兩方面的因素影響,即外部功利化教育體制下的競爭模式與培訓機構場域的內部運作形成張力,最終促使校外培訓功能的變異。
1.功利化的教育競爭
競爭在當代社會中幾乎無處不在,而“教育是社會競爭的中心媒介”[17]。不同于過去直接的經濟競爭,在當代中國,借助教育這一中介踏上經濟跳板絕非罕事。教育競爭一方面產生于同儕之間對有限的教育資源與升學機會的爭奪;另一方面又經受文憑信號的誘惑,人們借由高學歷文憑的象征意義獲取通向高級勞動力市場的門票,以取得超出先天背景限制的相對優勢,滿足階層向上遷移的渴望[18]。教育由此孕育出功利化傾向,表現在對教育功能的簡化,視教育為掌握應試技巧與考試所需知識的工具,抹煞教育對學生道德品性、審美修養、社會意識等方面的培養作用,以及對教育本質價值的違逆,使教育目的局限于在競爭中取得優勝,在未來的社會勞動市場中站穩腳跟,以謀取物質上的豐厚回報。如此一來,分數的重要性變得不言自明,高校擇取人才的指標仰賴學生的考試分數,學生內部的等級次序亦取決于分數的高低,隨競爭裹挾而來的等級與篩選功能又反過來賦予教育競爭以更強大的控制力量,確保競爭狂潮的持續不竭[19]。
籠罩在教育競爭之下的人們深感焦慮,而家長們的教育焦慮大體可總結為對孩子落后、教育經濟負擔、學歷與就業報酬并不總成正比的擔憂[20]。社會中普遍盛行的教育焦慮境況,滋生了“劇場效應”,即指個人為謀取局部利益的最大化而攪亂整片區域秩序的現象,若一人“搶跑”,則全體“搶跑”,每個人既是教育競爭的受害者,也是教育競爭的助推者[21]。當周邊的同儕們倚靠校外培訓強化自身競爭優勢或是超前掌握學校預設的課程內容時,再按部就班、循序漸進地跟隨學校教育,就遠遠不足以填補學生家長們的焦慮空洞了,因此亟需校外培訓機構貫注其中。為投合功利化的教育市場需求,達成培訓機構與學生家長的雙方效益,培訓機構針對應試教育推出一系列知識商品,長此以往,其功能的異化就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2.資本化導向的培訓機構場域
在高度分化的社會中,存在著被布爾迪厄稱之為場域的社會小世界,其內部具有特殊的邏輯和必然性,“從分析的角度來看,一個場域可以被定義為在各種位置之間存在的客觀關系的一個網絡,或一個構型”[22]。教育場域便是指向教育的客觀關系網絡,而培訓機構場域隸屬于教育場域,卻又萌生了有別于教育場域的相對自主性。培訓機構場域與學校教育場域一樣擁有教育者、受教育者、教育管理者,以及圍繞這些對象形成的關系網絡,但它還具有不同于學校教育場域的資本比重和場域規則。文化資本是教育場域內主要的媒介資本,教育場域中雖然混有其他諸如經濟、政治的資本,但其比重遠不如文化資本[23]。近些年來,培訓機構場特有的合法資源集中于各類應試考試所需的標準化文化商品,通過文化商品謀取經濟資本,這一資本化特殊機制決定了培訓機構的場域特征:從教育場的邊緣補充位置,轉變為橫跨經濟場與教育場的中間方,既占據文化資本,又借此搶占經濟資本,重構雙方以構建區別于其他場域的資本類型[24]。資本化色彩漸濃的培訓機構場正往教育場域外游離,其原先帶有公益色彩的育人功能也在淡化,轉捩為經濟場域中生意人之間的買賣角逐。據《2019年中國教育行業投融資分析報告》顯示,2019年,三大股票市場全年上漲教育公司超過50家,漲幅超過50%的教育公司達到23家,好未來、新東方和中公教育三家教育公司市值破千億。培訓機構場內部之間彼此競爭,如通過考試制勝寶典、名師押題等噱頭吸引生源,再利用優秀生源的分數成果作為招牌,加以宣傳推廣。勝出者掌握壟斷權,得以開辟大量連鎖集團,包攬培訓機構場的資本源,鞏固培訓機構品牌的符號價值,這樣的壟斷又進一步加劇了競爭。至此,培訓機構的功能便徹底淪為營利性的“知識商品”交易所。
培訓機構功能的變異持續受到場域內慣習的卵翼,以致于長期維系不滅。慣習確定了一種存在于性情傾向系統內的立場與特定的實踐活動方法[25]。從培訓機構中獲益的人們,除了遵守金錢交換知識的規則,也于不經意間生出對培訓機構的信賴,將培訓機構場中的專斷性原則自覺融匯于慣習中。這類專斷性在內容上,使得培訓機構內販賣的知識相較學校內傳授的知識更加實用;在形式上,將花費大量時間金錢進行培訓補習的行為合理化。由于專斷性原則的傳遞并不在意識和言語的空間里顯現,故慣習具有難以受人察覺與修正的穩定性[26]。培訓機構場域造就慣習,慣習又為培訓機構場域的建構提供了助力,賦予場域內的學生家長們甘之如飴的價值意義[27]。于是,在內外因盤互交錯的影響下,校外培訓的功能本質偏離許久也未曾有自動還原的苗頭,若冀求切實有效的功能矯正,那么就不可不依仗外力,即政策的介入。
四、校外培訓功能育人本質的回歸
培訓機構功能的完整歸復是一個牽涉多方問題的大工程,除了跟隨“雙減”政策的指引,整治與預防培訓機構的內部亂象,還需要完善相關法律法規,并針對外部功利化的教育競爭給予觀念上的糾偏。
1.除舊布新:提倡素質類培訓機構
謹遵《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全面排查現有的違規培訓機構,治理虛假宣傳、惡性競爭和資本化運作等培訓機構亂象。堅持從嚴審批培訓機構,加強對培訓課程與材料的監管力度,避免校外學科類培訓機構占用學生的休息日、法定節假日和寒暑假,退還先前受補課侵占的課余時間。鑒于存在不少隱蔽的,如家政服務、家庭教師、更換培訓場地等變相違規的培訓現象,還需要中央督促有關地方部門關注部分試圖轉型的培訓機構,考察其轉型后的形式是否得當,并注重健全長期有效的審察機制,持續篩除只在形式上轉型的“漏網之魚”,保證“雙減”政策全范圍落地。
在整頓學科類培訓機構的過程之余,鼓勵素質類教育培訓機構的大力發展,為豐富學生的課后生活、發展學生的興趣愛好予以可供選擇的資源與空間;引導素質類教育培訓機構良性運作,避免二次踏入“資本化”“功利化”的歧途。這不僅利于群眾積極響應素質教育要求,而且有助于重申培訓機構的教育公益屬性,喚醒培訓機構補充、延伸學校教育的最初功能定位,以培育契合人才標準的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新時代青少年。
2.正法直度:明確校外培訓功能屬性
“雙減”政策要求“現有學科類培訓機構統一登記為非營利性機構”“堅持校外培訓公益屬性”,但對“非營利性”和“公益屬性”的定義卻不夠明晰。雙減政策中在“公益屬性”之后強調政府應介入校外培訓的價位管理,制定科學合理的計價辦法。這表明“公益屬性”不等于“免費”與“非營利性”,也不等于“不營利”?!肮鎸傩浴睉屠谏鐣降墓伯a品相掛鉤,而長期運作于市場機制之下的功能偏離的校外培訓機構,其以營利為目的,滿足不同經濟狀態下的不同人群需要,屬于遭受公益性遮蔽的完全營利性。在公益性與營利性之間取得平衡是校外培訓機構所即將面臨的一大難題[28]。由于缺少明確標注校外培訓機構可獲利潤程度的法律條文,也無判定校外培訓機構營利的水平是否符合公益性標準的法律依據,校外培訓本質功能的復原將面臨重重阻礙。其根本原因在于校外教育法規沒能劃出清晰的性質界定。雖然我國20世紀末以來頒布了大量有關校外教育的政策文件,卻始終沒有上升至法律層面,尚未形成獨立完整的校外教育法律體系。因此,政府有必要完善相關法規,借助充當宏觀調控的法律條文,來明確校外培訓功能的法律屬性,為校外培訓功能本質的歸復提供法律保障。
3.以人為本:糾正功利化教育觀念
功利化教育競爭的背后是對“以人為本”教育理念的淡忘?!耙匀藶楸尽钡慕逃?,旨在關照學生的存在特性,構建學生的社會性與個體性,引領他們持續不斷地全面發展[29]。但21世紀以來,商品經濟的盛行使物質萬能主義深入人心,人可為商品,知識亦可為商品,激烈的考試競爭將群眾卷入偏重知識、漠視個體的怪圈。教育的確能拉動經濟與科學技術的進步,推動社會向前發展,但教育的本質絕不止于物質層面的發展,教育是人的事業,其終極目的是為了人的發展[30],弘揚“以人為本”教育理念的意蘊,有益于追躡教育本質,扭轉人們的教育觀念。為此,一方面我國應當加大“以人為本”教育理念的提倡力度,不斷夯實相關理論基礎,與“雙減”政策配套施行;另一方面將該理念浸潤于教育事業之中,經由實踐逐漸深入,以革除先前功利化的育人導向,驅逐不良的教育競爭風氣,為校外培訓機構功能本質的復原掃清窒礙。
當功利化的競爭風氣得以凈化,整個教育系統的運轉便會趨于協調,作為子系統的校外培訓機構,其功能亦會長久居于其本質功能不變。由此可見,內外兼顧、治標與治本相結合,才能真正使校外培訓功能復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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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文為全國教育科學“十三五”規劃2020年度國家青年課題“我國比較教育學術思想的‘中國元素研究”(CDA200252)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