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國民政府時期國共兩黨寺院土地政策的比較分析

劉振源

摘 要：寺院土地所有權革命的改造對象，國共兩黨對寺院土地所有權有認識和政策不盡相同。國民黨對于寺院土地所有權并未形成獨立認識，而將之視為“廟產”組成部分來處理;而中國共產黨則將寺院土地所有權列為改造對象，并成功地對其實現改造，推動了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完成。通過對兩黨的政策及實踐進行比較分析，總結經驗，具有深遠意義。

關鍵詞：寺院土地;政策概述;比較分析

新民主主義革命取得勝利的經驗是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寶貴的精神財富。對國共兩黨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的政策進行比較分析，來總結革命勝利的經驗是學界對新民主主義革命進行研究的重要研究手段之一，這種比較分析包括了以土地政策、民族政策、宗教政策、涉外政策等政策視角來對國共兩黨在革命時期的進行比較分析，但選擇以諸多政策交匯點為視角研究較少。近代中國寺院土地所有權保護國內原有寺院土地所有權和西方教會土地所有權，涉及宗教問題，、民族問題、外交問題，是近代中國諸多社會問題的交匯點，以此為研究視角可以管中窺豹，具有重要的研究意義，鑒于此，本文將以此為視角對國共兩黨寺院土地政策展開論析。

一、南京國民政府時期國共兩黨寺院土地政策概述

宗教是封建統治工具之一，亦是近代西方列強對華進行文化侵略的工具，隨著近代中國民族意識的覺醒，社會精英階層對于宗教的認識和態度發生了變化，并掀起了幾場風潮，其中包括1922-1927年 “非基督教運動”，國共兩黨有不少黨員參與到其中，如1924年8月重建的上海非基督教學生同盟組織委員會，里面有中共黨員柯柏年、張秋人、唐公，又包括國民黨黨員高爾柏等人①。該運動的斗爭目標主要是反對文化侵略和收回教育權，尚未就西方教會的地產問題進行深入探討。盡管國共合作的國民大革命時期存在個別地方的革命者變賣寺產做軍費的現象②，但國共兩黨在這一時期并未對寺院土地所有權問題提出明確的政策和主張。

隨著國民大革命失敗，國民黨反動派在南京建立了國民政府，形式上建立了對全國的統治，而共產黨則走上了土地革命的道路，此后，國共兩黨在諸多方針政策上不盡相同，其中對寺院土地所有權問題的處理政策亦是如此。

（一）南京國民政府時期的共產黨寺院土地政策

土地改革是土地革命時期重要內容。寺院土地所有權是封建土地所有制的組成部分，具有封建剝削性，亦是土地改革的對象，所以在土地革命戰爭期間，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蘇區就制定和執行了“沒收寺廟、教堂的土地分給無地、少地的農民”的政策③，將寺院占有具有封建剝削性質的土地分發給無地、少地的農民，同時也將原來依靠地租過活的宗教從業者，改造成為自食其力的勞動者。

紅軍長征期間在經過少數民族聚居區時，考慮到少數民族地區的特殊性及革命實際需要，為了團結當地的少數民族信教群眾和宗教人士，黨對原有的寺院土地政策進行了調整，規定了“喇嘛寺的廟地不沒收”④，對少數民族聚居地區的寺院土地采取暫不沒收的政策，但改以“減租減息”的政策，一定程度上減輕了租佃寺院土地的佃農的負擔。

抗日戰爭期間，為了鞏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團結少數民族信教同胞、各界宗教人士抗戰，中國共產黨適時地對寺院土地政策進行了調整，將寺院土地作為“特殊土地”處理，規定了“宗教土地（基督教、佛教、回教、道教及其他教派的土地），均不變動”⑤，對包括漢族地區佛、道教在內的寺院土地實行暫不沒收而采取“減租減息”的政策。

解放戰爭期間，隨著解放區土地改革的深入，為了迎接全國勝利的到來，中國共產黨對寺院土地政策進行了調整，規定了“廢除一切祠堂、廟宇、寺院、學校、機關及團體的土地所有權”⑥。在對寺院土地所有權的改造實踐中，盡管中國共產黨根據各類型寺院占有耕地實際情況，結合當時黨的民族、宗教、外交政策，對漢族地區寺院土地所有權、少數民族地區寺院土地所有權、西方教會土地所有權，采取了不同的改造方式，但是它們的最終目標都是實現對寺院土地所有權的改造。在新中國成立之后，隨著西藏自治區民主改革的完成，寺院土地所有權問題得到最終的解決。

（二）南京國民政府時期的國民黨寺院土地政策

國民大革命失敗之后，國民黨在南京建立了國民政府。國民黨統治當局針對不同宗教的管理有所不同，但主要都是通過頒布相關的法律、法規來實現，對于寺院土地所有權問題，國民黨的政策是將其納入寺產來管理。

由于南京國民政府只是形式上統一中國，加上其對帝國主義妥協的外交政策，使得國民黨的宗教管理政策和法規并未統一，而是因宗教而異，將宗教分為漢傳佛教和道教、伊斯蘭教、藏傳佛教（包括蒙古喇嘛教）、基督教等類別，分別制定不同的政策法規來管理。南京國民政府對各宗教進行分類管理，表面上是因“教”施政，實際上對各宗教管理的寬嚴程度不一，造成事實上的宗教管理政策的不平等，因而也造成了對于寺院土地所有權處理的不平等。

針對漢傳佛教、道教寺產的管理，國民黨政府并未將寺院土地跟其他寺產區分開來，一并歸為寺廟財產，國民黨政府以1929年頒布的《寺廟管理條例》和《監督寺廟條例》為主，其中“凡寺廟財產及僧道除本條例另有規定者外，與普通人民受同等之保護。”和“寺廟財產應照現行稅則一體投稅。”將漢傳佛教、道教寺院的寺院土地等寺產比照普通人民私產征稅，而“寺廟之財產處分或變更，由廟產保管委員會公議定之。”及“應由該管市縣政府集合地方公共團體，組織廟產保管委員會管理之。”則將包括寺院土地在內的寺產歸入政府組織的廟產保管委員會的監督之下，但是國民政府對寺產的立法又缺乏對寺廟性質的明確劃分，導致寺產所有權認定困難⑦，時常出現關于寺產特別是對寺院土地的糾紛。

對于伊斯蘭教的管理，多由該教團體“中國回教協會”來承擔，并由該團體參照《監督寺廟條例》制定了《清真寺管理辦法》;對于基督教的管理，南京國民政府雖然頒布了《指導外人傳教團體辦法》，但是外國傳教士在華享有治外法權，南京國民政府對他們的管理只不過是一句空話，至于對外國教會所占有的土地進行處理更是無從談起;對于藏傳佛教（包括蒙古喇嘛教）的管理，南京國民政府先后頒發了《蒙古喇嘛寺廟監督條例》和《管理喇嘛寺廟條例》，但是由于南京國民政府并未實現對全國實質上的統一，需要蒙古、藏族地區地方政權的支持，對藏傳佛教（包括蒙古喇嘛教）的管理相對松散，對當地寺院土地的處理亦是無從談起。綜上，南京國民政府在宗教管理上，采取事實上不平等的政策，這種不平等也表現在對包括寺院土地在內的寺產處理上，特別是1932年南京國民政府頒布的《寺廟興辦公益慈善事業實施辦法》更是唯獨要求佛教寺廟用廟產興辦公益慈善事業，而不提其他宗教。

二、南京國民政府時期國共兩黨寺院土地政策比較分析

通過綜述，可以看到盡管國共兩黨在處理寺院土地問題、寺產問題時都考慮到問題的特殊性、復雜性，都制定了相應的政策來處理，但兩黨的寺院土地政策在本質上是截然不同的。

（一）兩黨對寺院土地所有權認識上的不同

國共兩黨的寺院土地政策是基于兩黨對寺院土地所有權認識基礎上的。

國共兩黨對寺院土地所有權的認識顯然是不相同的。1927年11月中國共產黨《關于土地問題黨綱草案》指出“統治階級霸占官地，以及侵吞祠族廟宇田產的收入，更加增加他們的權力。”認為寺院土地事實上為統治階級所有，具有封建剝削性，是土地改革的改造對象，并專門制定了寺院土地政策來處理寺院土地問題。而正如南京國民政府頒布的《寺廟管理條例》和《監督寺廟條例》里規定“寺廟財產應照現行稅則一體投稅。”那樣，國民黨政府將寺院土地劃入寺產管理，并可參照私產征稅，認為相較于地主土地所有權，寺院土地所有權只不過是田主不同罷了。兩黨這種不同認識源于兩黨不同的階級立場，也決定了兩黨在處理寺院土地問題上的政策差異。其次，中國共產黨歷來就不承認一切不平等條約，對西方教會依托這些不平等條約取得教會地產的侵略性和剝削性有清楚的認識，因此中國共產黨對寺院土地的政策包括了對西方教會土地所有權的改造。而南京國民政府基本上承認了不平等條約，從而導致西方教會依托這些不平等條約取得教會地產及通過租佃進行剝削的行為得到南京國民政府事實上的保護。

（二）兩黨對寺院土地問題處理上的實踐差異

國共兩黨在寺院土地政策上的差異還表現在兩黨對寺院土地問題處理上的實踐差異。首先，不同于國民黨政府在寺產處理和管理上，事實上實施的宗教間不平等的政策，中國共產黨在處理不同宗教的寺院土地問題時，盡管考慮了宗教間、民族間的差異，在處理寺院土地問題時根據革命發展情況，采取了因時而異和因地制宜的方針，對寺院土地政策進行動態調整，但是在對宗教的管理上始終堅持著宗教間的平等性;其次，不同于國民黨政府保護了寺院土地所有權的封建剝削制度，中國共產黨則是通過對寺院土地所有權進行改造，從而消除其封建屬性，并將食利為生的宗教從業者改造成為自食其力的勞動者;再次，與國民黨政府聯合各民族封建統治者進行獨裁統治不同，中國共產黨的政策是解放和團結各民族的勞動者，實現對寺院土地所有權的改造，消滅封建剝削制度，維護的是廣大人民的利益;最后，國民黨政府在對西方教會占有的土地等問題上未能完整地捍衛國家主權，而中國共產黨的寺院土地政策包括了對西方教會占有的土地進行改造，從根本上維護了國家主權和中華民族的利益。

（三）兩黨對寺院土地問題處理的出發點和落腳點不同

從對寺院土地問題處理的出發點和落腳點來看，中國共產黨的寺院土地政策最終的實踐目標是實現對封建寺院土地所有權進行改造，在解放生產力的同時，也將原有食利的宗教從業者改造成為新社會的建設者，其出發點和落腳點是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反觀國民黨政府的政策，可以看出它維護的是地主階級、官僚買辦資產階級利益的階級立場，其政策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是為了維護其獨裁反動的統治，其政策是維護了封建剝削制度，并未從根本上解決寺院土地問題，而中國共產黨的寺院土地政策隨著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得到全方位的落實，寺院土地問題得到最終解決。

三、結語

國共兩黨對寺院土地問題處理的政策差異折射出兩黨階級立場上的迥異，從對國共兩黨寺院土地政策的分析比較來看，我們可以看出南京國民政府代表的是地主階級、買辦性大資產階級的利益，其政策是維護了封建剝削制度，阻礙了中國社會的進步發展，這也是其成為新民主主義革命對象的原因;而中國共產黨始終是中華民族最忠實的利益代表者，始終將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作為己任，這也是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取得勝利的重要經驗之一。

參考文獻：

① 薛曉建.論國共兩黨與非基督教運動的關系[J].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學報.2011（2）.

② 郭華清.國民黨政府的宗教管理政策述略[J].世界宗教研究.2005（2）.

③中央檔案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1930年）[M]. 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9（656）.

④郎維偉，周錫銀.紅軍長征與藏區現代宗教、土地等法規的誕生[J].中國藏學.2006（3）： 65-71.

⑤中央檔案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1941-1942年）[M]. 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9.

⑥中央檔案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1946-1947年）[M]. 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9.

⑦ 王小丹.民國廟產所有權認定的依據——以江蘇地方法院判決書為中心[J].南京大學法律評論.20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