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遇見她我可能已經完蛋了

長恭

高中其實挺痛苦的，如果不是她，或許我會猝不及防并且跌落萬丈深淵吧。

我高一是叛逆的巔峰，然而這叛逆不是對父母或者說任何其他人，是對我自己。我軍訓的時候穿一身破洞的衣服，和教官勾肩搭背，偶爾跟他互懟。后來參加足球隊，學生會，運動會，招搖得不成樣子，戴著紅臂章到處抓情侶，跌跌撞撞，得罪了不少人，不光沒有女孩的樣子，簡直就是個瘋子。現在想想，很奇妙啊，我初三的時候是個不諳世事的純潔少女，一年之后怎么會變成那樣？我高一沒有一次考試不作弊，要么是抄書做小抄，要么是懇求身邊的陌生人借我抄他的試卷，然后警告周圍的人不要揭發我。簡直可以算得上囂張跋扈了。

只是后來啊，我遇到了一個女生——準確地說，不是我遇到，而是我們從高一第一次進教室開始，她就坐在我的身后。她很瘦很漂亮，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鵝，真的，她是我這一輩子見過最努力的人，她幾乎不和周圍人講話，不是因為內向，我能看出來，是孤高。我從高一下學期第一次看到她翻出了密密麻麻毛邊的化學《教材幫》，第一次感覺到被震撼，后來就開始和她暗暗較勁，莫名地燃起一股動力。那時候我們晚上回到宿舍洗漱完后不睡覺，刷題到23：40多，早上4點多就起床，憋著股勁兒嘶吼一樣背書。我跟她學，我承認我嫉妒她漂亮還努力，所以我一度下課也不會離開我的座位半步，不和周圍的人閑聊，吃完飯就跑著回到教室埋頭刷題，上廁所也是跑著去。那個時候我的成績從班級第44名，年級600多穩步上升，31，28，13，7，第二，最終是年級第一。后來我開始得到獎學金，我接近她，然后超過她。她從來不穿自己帶來的漂亮衣服，永遠穿著紫色的校服外套;她不喜歡我夸她漂亮;她和別人不一樣，有男生追她，她真的會生氣去找老師解決而不是沾沾自喜;她把頭發扎低;她戴著口罩，她樸素的藍口罩上露出兔子一樣怯生生的眼睛，像玻璃球一樣閃閃發光。可她真的好漂亮，我每天跟著她，聽她每天晚上偷偷地哭，說她不甘心，第二天又聽她拙劣的掩飾。我陪著她裝傻充愣，看著她，對她傻笑，假裝什么也沒聽到。跟她一起的時候，我的手不知道該放在哪里，因為我沒法像對其他人一樣動手動腳，我甚至從來沒有像對其他女生一樣肆無忌憚地抱過她，或者開些隨意的玩笑，拘謹得連說話都小心翼翼。我驕傲于她肯相信我，愿意對我說話，對我璨笑，和對別人都不一樣。她是一塵不染的白天鵝，我可以看她、陪伴她但我永遠不能觸碰她。

后來第二次分班，她走了。有一次我再次站上領獎臺，我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她，仍舊是戴著藍口罩，穿著紫色的校服外套。我注意到她是在看著我，而不是低頭看著書，眼里是平靜的羨慕和哀傷，我腦子里突然出現“風塵仆仆”四個字，心臟抽搐一樣疼。她應當是站在這里的。我那時候下課也會笑得張揚，虛度了許多時光。她無數次失敗，可她從來沒有表露過哪怕是一絲絲的失望，她常常在自己失敗的時候笑著恭喜我的成功，轉身又埋頭努力，無數次。我遠不如她，可上帝的天平在衡量我們的時候偏向了我，我沒法覺得高興。

高二換了嚴格的班主任，老楊，懾于他的威嚇，我一度收斂了很多。他搞小組連坐制，我從此沒有作過弊。后來我當上了班長，變成了別人眼里規規矩矩的好學生。高三很累，并且那個天鵝一樣的女生不和我一個班了，特別是百日宣誓之后，感覺整個人就像是被抽了筋骨一樣失去了一切動力，就靠著遺留的那一點點沖勁熬過來，每天早上起床都不想活，每天都迷茫焦慮。聽著樓上傳來她嘶啞的背書聲，4點起床后看到早上她們班第一個已經亮起來的燈，想起她再鼓起勁繼續向前爬，一寸一寸，很痛苦。

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幸虧她，我以后的學業都很順利。腦子里什么也不剩，只是這個人越來越難忘，若不是她，我可能已經完蛋了。我們曾一起在操場上奔跑，累了躺在一起看天空中青蟹色的晚霞和舒卷的白云，一天跑五六圈風雨無阻，直到淚流滿面相看無言;我們曾一起參加省里的足球賽，她穿著球服和白色長筒襪賣力奔跑的樣子真的好美。高中其實挺痛苦的，如果不是她，或許我會猝不及防并且跌落萬丈深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