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與媒介融合共生：網絡對話體小說IP價值鏈構建路徑研究

王鵬濤 朱赫男

【摘要】網絡媒介為文學文本提供了新的意義實現、形式轉化和價值增值的空間。作為IP源頭的文學文本與作為IP生成空間的媒介實現融合共生，是兩者達到最優價值共創狀態的必由之路。網絡對話體小說具有游戲化呈現、仿真性社交、虛擬化陪伴的特點，新的文本與媒介交互形式使網絡對話體小說IP開發需要構建新的路徑。文章通過分析網絡對話體小說文本在媒介中流動和價值增值的特點和規律，提出構建以用戶為中心的IP價值鏈。同時，文章認為，要實現IP價值鏈的良性循環，價值鏈上游要基于用戶雙重身份優化服務和閱讀體驗促進用戶留存;價值鏈中游要打造文本與版權共享生態平臺實現多方共贏;價值鏈下游要多形式開發IP，吸引跨媒介粉絲轉化為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的新用戶。

【關鍵詞】網絡對話體小說 IP 價值鏈 文本 平臺生態 粉絲經濟

【中圖分類號】G2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6687（2022）10-045-07

【DOI】 10.13786/j.cnki. cn14-1066/g2.2022.10.006

麥克盧漢認為“媒介即訊息”，任何媒介對個人和社會的任何影響，都是由于產生了新的尺度。[1]網絡媒介正在重構出版秩序和人們的閱讀體驗。網絡對話體小說基于即時通信軟件的聊天模式，以人物對話推動故事發展，創造了新的網絡小說文本創作和閱讀方式。目前，網絡文學在線閱讀業務出現一定的見頂下滑趨勢，[2]產業界需要新的商業模式。網絡對話體小說將網絡媒介的交互性與小說文本的故事性相結合，實現了文本和媒介的融合共生，蘊含網絡小說未來發展的巨大可能。提升網絡對話體小說出版價值的關鍵在于構建良性循環的網絡對話體小說IP價值鏈，本文通過分析網絡對話體小說文本和媒介融合共生的特點，提出其與傳統網絡長篇小說IP開發的不同路徑，為我國網絡文學未來發展提供參考。

一、媒介演進與網絡對話體小說的出現

口語媒介時代，對話是人們之間傳播信息的主要方式。在口語媒介向文字媒介演進初期，文學作品多采用語錄體或對話體再現口語媒介時代人們的在場性。先秦對話體散文是我國最早的文體之一，對話體散文在《尚書·商書》中已有萌芽，在《國語》中大體定型，戰國以后獲得長足發展，出現了如《論語》《孟子》《莊子》等以對話形式記錄諸子講學、游說、論辯的內容。[3]歐洲文學源頭之一的古希臘文學中也以對話形式記載思想主張，最著名的是柏拉圖的對話體哲學著作。除《蘇格拉底的申辯》外，柏拉圖的全部哲學著作都是用對話體寫成的。對話在文學體裁上屬于柏拉圖說的“直接敘述”一類，在希臘史詩和戲劇里已是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4]不僅孔子弟子、柏拉圖的著作使用對話體，后來的孟子、朱熹、王陽明，西方的色諾芬、狄德羅、歌德等都有對話式的著作傳世。[5]可見，對話體在人類交流史和文學史上都具有重要意義。

文字媒介時代，書面語言藝術逐漸發展成熟，詩歌、散文、小說、戲劇等文體發展繁榮。對話體失去了獨立的文體地位，成為小說、戲劇等文體的描寫手法。20世紀80年代，為打破小說僵硬的敘述方式，我國一些作家借助對話體創作“先鋒小說”，省略或壓縮環境描寫，將人物形象隱含在對話中，利用對話展開小說情節。著名劇作家沙葉新將劇本的寫作方式引入小說，在1982年第8期《人民文學》發表了對話體小說《無標題對話》。1984年，劉心武也嘗試創作了對話體小說《尋人》，發表于當年第12期《人民文學》。對話體這種古老的文體能夠成為“先鋒文學”的重要形式，與其更能給予讀者意念上的現場感、感受上的及時性和動作性密切相關。[6]

區別于紙質出版的傳統對話體小說，本文討論的對象“網絡對話體小說”是指借助角色對話刻畫人物形象、推進情節發展，簡化環境描寫，以即時通信軟件聊天形式呈現的新型網絡小說。一種文體與其他文體相互滲透與交融，吸收其他文體的藝術特點以求得新變，這是中國文學演進的一條重要途徑，[7]而網絡媒介的出現更加速了文學的演進和新變。網絡對話體小說兼具小說的虛構性和劇本的戲劇性，借助網絡媒介交互性設置的“點擊—呈現”式閱讀方式，使對話體小說情節更加曲折，文本的戲劇性更加凸顯。

2015年上線的Hooked是最早出現的網絡對話體小說APP。Hooked創始人Prerna Gupta等通過A/B實驗發現文本內容對閱讀完成率的影響較小，而類似短信聊天的對話體呈現形式可有效提高閱讀完成率。基于此實驗結果，他們設計開發了Hooked APP。Hooked以更符合Z世代閱讀習慣和偏好的聊天方式發布對話體小說，這類小說以科幻類和恐怖類故事為主。2016年12月1日，Hooked登上了美國App Store排行榜榜首。Hooked的成功在于創新了文本與媒介的融合形式，帶來了網絡文學發展的新可能。

2016年5月1日，國內首家圖文對話小說平臺“話本小說”上線，對話體小說巨大的發展潛力很快吸引了投資者的注意，同年12月話本小說獲得梅花天使創投、東霖資本等投資機構700萬的Pre—A輪投資。隨后，克拉有讀、迷說、快點閱讀等對話體小說APP紛紛上線，搶占行業藍海。

我國網絡對話體小說開發者充分洞察到Z世代用戶多樣化的閱讀需求和未來的增長潛力，網絡對話體小說APP用戶以Z世代，即95后和00后為主。作為互聯網原住民，Z世代讀者進一步放大了網絡文學的“網絡性”特征，呈現出付費意愿強、互動高頻、熱衷于衍生創作的網絡文學用戶新面貌。[8]

網絡對話體小說可以最大化文本與媒介融合共生的優勢，打造精品IP。IP的形成需要孵化和醞釀，一般遵循“文本—媒介賦能—IP生成—IP價值增值”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讀者的參與至關重要。阿塞斯（Espen J.Aarseth）認為“傳統文本的讀者無論多么強烈地想參與文本敘事都是無能為力的”。[9]網絡媒介賦權對話體小說APP用戶參與文本創作和IP生成。交互性和參與感使用戶對小說文本投入更多情感，促使用戶轉化為更忠誠的粉絲。“影視公司更愿意做熱門小說改編，主要看重網絡小說的自帶基因——內容對年輕觀眾的吸引力。”[10]傳統對話體小說采用印刷出版形式，文本與媒介間沒有達到相互賦能、融合共生的狀態，以至于后續IP開發粉絲基礎薄弱，導致其未能形成成熟的IP轉化價值鏈，而網絡對話體小說文本和媒介共生的特點則能為IP開發提供新機遇。

二、網絡對話體小說文本和媒介共生的特點

網絡媒體時代，作為文學和藝術完成形態的作品轉變成了具有開放性和互動性的文本。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認為在作品的生產過程中，作者的寫作活動和讀者的閱讀活動相互分離;在文本的創作實踐中，作者和讀者成為共同的創作者，讀者加倍地作用于文本就像人們玩游戲一樣，他尋求一種再創文本的實踐。[11]這種實踐豐富了原文本的內涵，推動了IP的生成。網絡媒體時代，網絡最大可能地發揮媒介之為媒介的居間、謀合、容納、賦形、建構等媒介性功能。[12]網絡對話體小說將小說文本的開放性和網絡媒介的交互性有機融合，具有游戲化呈現、仿真性社交、虛擬化陪伴的特點。

1. 文本的游戲化呈現

網絡對話體小說文本以游戲化方式呈現。“游戲化”就是將游戲元素運用于非游戲的場景之中，從而激發用戶參與度、投入度及忠誠感的思維方式，其實質是借用游戲化思維解決非游戲問題的一種路徑。[13]網絡對話體小說兼具文本內容的游戲化和閱讀形式的游戲化兩方面特點。

文本內容的游戲化體現在網絡對話體小說以戲謔和娛樂化內容消解作者在文本創作和審美領域的絕對話語權。傳統文學作品以紙質媒介為載體，文字的準確性和媒介的固態性決定了傳統小說作品的封閉性。作者創作的文本總是超出讀者的理解能力，傳統的閱讀活動更像是讀者向作者的學習活動，這造成了作者對文本的絕對權威，以及作者和讀者間的不平等。網絡媒介呈現去中心化的特點，每個擁有智能移動設備的用戶都可以參與創作網絡對話體小說。話本小說APP采取UGC（User Generated Content）創作模式，作者將顏文字、插畫和表情符號等加入文本中，將小說文本的創作行為游戲化，形成具有Z世代特征的對話體文本。

網絡對話體小說閱讀方式的游戲化體現在讀者與文本、媒介的互動。游戲講究受眾的參與體驗以獲得愉悅感，這一特性進入其他出版領域后，會使出版更具體驗感、愉悅感和吸引力。游戲化出版通過游戲與出版在數字時代的共振產生新的“化學反應”，形成新的數字出版范式。[14]網絡對話體小說文本呈半隱藏狀態，用戶點擊屏幕才會出現下一條對話內容。這種強調用戶心智和身體雙重在場的閱讀方式，類似網絡游戲用戶點擊然后展開下一步劇情的模式。閱讀網絡對話體小說的過程中，用戶超越觀看者的地位，成為角色活動的觸發者和引導者。文本的呈現形式增強了用戶和文本、媒介間的連接，閱讀像是一場用戶與電子媒介的游戲。對話體小說的游戲化呈現帶來的沉浸感和愉悅感，吸引用戶投入更多時間和情感閱讀，增加了平臺的用戶黏性。

2. 虛擬社交與真實社交相融合

網絡媒介塑造了Z世代新的閱讀方式和偏好，以微信為代表的即時聊天工具成為Z世代童年時期語言學習和應用的重要場景。網絡對話體小說APP將虛擬社交和真實社交場景融合。由此，作為網絡時代原住民的Z世代對聊天形式的文本具有天然的親近感。網絡對話體小說的呈現形式營造了虛擬社交場景。網絡對話體小說文本以即時通信軟件頁面的形式呈現，使用戶將自己帶入屏幕右側的角色中，閱讀的過程像自己在和另一個人對話，這種社交仿真契合了Z世代的閱讀喜好，增加了用戶的情感代入。

網絡對話體小說APP提供了線上真實社交的平臺。網絡對話體小說APP平臺的社交屬性建立了現實用戶間的虛擬社交聯系。如快點閱讀APP的用戶可以發表條評，類似于B站的彈幕，在閱讀的過程中對文本內容、情節進行討論。這種交互的方式能使用戶與其他參與者產生虛擬的“共在感”，大大增加了用戶的社會臨場感。[15]此外，快點閱讀APP還提供了討論區，作者通過發布討論和用戶進行交流互動，用戶會發表對作者、人物角色和情節的期待參與討論。作者可以根據討論區中用戶的期待，調整創作方向。正如話本小說創始人劉穎所說，未來的小說行業形態應該是社區式的，作者和讀者是交互的，而不是割裂的。[16]

3. 角色與媒介的虛擬化陪伴

網絡對話體小說文本建立了用戶和虛擬角色間的社會交往，營造了一種虛擬化的陪伴。網絡對話體小說文本以對話形式呈現，對真實的交流場景進行仿真。話本小說APP中，用戶可以選擇“主角模式”，切換到小說角色中，身臨其境地閱讀。D Horton和R Richard Wohl在對電視受眾的研究中發現，觀眾會對媒介中的人物投射情感，并發展出一種類似于真實面對面交往的準社會交往。[17]Wendi L. Gardner等學者研究發現孤獨的人渴望更多的社交聯系，但也可能在社交焦慮和社交互動的壓力下完全避免社交，[18]準社會交往降低了真實社會交往中的壓力感。網絡對話體小說正是營造了一種虛擬化的陪伴，讓用戶在較低的社交壓力下與小說中的角色建立準社會交往，減少特定生活場景中的孤獨感。此外，網絡對話體小說每章篇幅較短，用戶可以在課間、排隊和通勤等碎片化時間閱讀，這種全場景陪伴，有利于消解用戶的無聊感和孤獨感，使用戶在對話式閱讀中獲得情感滿足。

三、網絡對話體小說IP價值鏈構建路徑

IP（Intellectual Property）即知識產權，指創作者對自己的創造性勞動成果依法享有的專有權。網絡文學IP版權價值鏈是指在網絡文學產品的版權開發過程中形成的價值增值鏈。[19]IP具有跨媒介敘事能力[20]和融合打通全媒體的天然優勢[21]，構建跨媒介IP價值鏈能夠助推網絡對話體小說成為網絡文學產業發展的新引擎。網絡對話體小說的發展需要構建“用戶需求—優質文本內容/服務—IP生成—多媒介IP開發”的新價值鏈，實現以用戶需求為中心的對話體小說IP跨媒介開發路徑。

1. 價值鏈上游：基于用戶雙重身份優化服務和閱讀體驗

網絡對話體小說APP中的文本以UGC生產為主，同一用戶可能具有作者和讀者雙重身份。構建以用戶需求為起點的IP價值鏈，一方面關注用戶在作者身份下的學習成長需求，另一方面關注用戶在讀者身份下對高質量閱讀體驗的需求。

（1）完善作者成長體系。“網絡文學作者的成長體系可分為：簽約體系、晉升體系、福利保障體系、培訓體系、版權運營體系。”[22]通過對迷說、話本小說、快點閱讀等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提供的作者服務進行考察，可以發現這些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都配備較為完善的簽約規則，如快點閱讀發布了“潛力新人”“專職作家”“IP向”三種不同的簽約方式，不同的簽約方式對應不同的稿酬等級和作者福利。但是，這些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均缺少完整的作者晉升體系，只分為自由作者和簽約作者，對作者的激勵力度不足。此外，平臺也不提供作者培訓服務，因此難以打造出像傳統網絡小說領域的“大神級”作者。

作為一種新的文本表達方式，以對話形式呈現的互動文本對作者創作提出新要求。相比傳統小說，對話式小說大幅削減小說在描寫、刻畫等方面的文學性和豐富性，想要長期保持對讀者的吸引，則需在故事的新穎和對話的趣味性方面不斷創新，這對創作者來說是一大考驗。[23]以話本小說APP用戶結構為例，18歲以下用戶占比64%。[16]網絡對話體小說作者偏低齡化、文學基礎薄弱，難以駕馭新的文本形式。這導致網絡對話體小說文本類型化、情節同質化，能夠打造IP的高質量文本較少。

因此，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應為作者提供系統化的創作培訓和完整的晉升體系，提高作者駕馭新文本和新媒介的能力。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可以在借鑒傳統網絡文學作者培訓體系的基礎上，根據作者的年齡結構、創作基礎和發展需要，開設不同層次的培訓課程。

快點閱讀在2022年春節期間推出了“新春狂歡 更文有禮”組隊更新競賽。作者可以選擇都市青春、古風玄幻、科幻未來、懸疑驚悚四大賽道，只要更新參賽賽道作品5話，即可獲得賽道專屬勛章，更新量排名第一的獲勝賽道前100位上榜作者還可瓜分1 000元現金。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也可以采用競賽形式激勵作者提升作品質量，不僅關注更文數量，而且給更文質量高的作者或團隊以獎勵，以賽提質。

（2）提供高質量閱讀體驗。網絡對話體小說相比傳統網絡小說，具有游戲化呈現、仿真性社交和虛擬化陪伴的獨特優勢。要充分發揮網絡對話體小說文本與媒介融合的特點，提供高質量的閱讀體驗，一要提供高質量的文本內容，二要優化平臺閱讀環境。

要實現為讀者提供高質量的文本內容，在完善作者成長體系的基礎上，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還需優化內容推薦和分發機制，讓高質量文本有效觸達讀者。話本小說放棄了編輯推薦模式，根據性別、年齡、星座和閱讀記錄為用戶智能化推薦內容，這容易導致娛樂性強的文本占據推薦排行榜，淹沒優質文本，繼而影響網絡對話體小說文本IP價值評估和開發潛力。對此，平臺應采取人工分發和智能分發相結合的方式。智能分發可以根據讀者的年齡、閱讀偏好、閱讀時間、閱讀場景等因素進行推送，提高分發效率和精準度。同時，也要增加專業編輯隊伍參與人工分發，利用編輯專業化的判斷力和文本把關能力，將多樣化的優質內容分發給讀者，避免智能分發帶來信息繭房等問題。

網絡對話體小說讀者的閱讀體驗，除受文本因素影響，也受到平臺閱讀環境影響。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可以在一些故事節點增加文本特效，增強游戲化體驗。在情節轉折處增加音效，加強文本效果，營造立體化閱讀體驗;也可以借鑒在線音樂APP的場景分類方式，根據讀者閱讀的時間和場景，推出針對排隊場景、通勤場景、休閑場景下，不同主題和不同長度的對話體小說文本，為讀者提供特定場景下的陪伴，以此增加讀者與小說角色的情感聯系，為對話體小說IP形成和轉化積累粉絲。

2. 價值鏈中游：打造文本與版權共享生態平臺

網絡對話體小說IP價值鏈的中游，關鍵在于以平臺的連接性降低IP生成和跨媒介開發成本。這一階段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不僅要發揮文本載體作用，更應發揮網絡媒介的連接作用，聚集多方參與者，打造IP轉化生態平臺。良好的平臺生態應該是“統籌規劃網文IP價值鏈的分配資金流，降低內部價值鏈管理成本，激活外部價值鏈的經濟獲利，減少信息的交換損耗，創新價值生產方式”。[24]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的運營邏輯應是讓各方參與者以更低的機會成本享受文本和版權資源紅利。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要能為用戶、出版企業、IP開發方等提供良好的合作生態，以實現價值共創共享的目標。

（1）聚合優質文本資源。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可充分利用網絡媒介的連接性和容納性，降低各方信息交換成本，使IP價值鏈每個環節的參與者都有利潤空間。傳統出版價值鏈上，各參與方之間的聯系較為松散，信息不對稱影響了文本價值實現和增值。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具有開放性，所有注冊用戶都可發布自己的作品，降低了作者向出版社投稿被多次退稿重投來回往返的時間成本。出版企業、IP開發方可以在平臺上初步選擇合適出版或者IP改編的文本，大大降低了尋找和開發IP過程中的交易成本。

同時，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要主動尋找新的生態位，促進虛擬價值鏈與傳統價值鏈有效對接，找到價值鏈的“連接點”，在新建立的產業生態位中進行包括信息分享和版權共享的資源共享，實現資源的有效利用。[25]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生態系統的目標是建立共贏機制，強調各參與方相互合作形成共生系統。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擁有的文本資源、閱讀數據資源、讀者評價數據資源等。聚合資源為IP開發方提供了文本選擇依據，開發團隊可更準確地預測文本的開發潛力，進而降低價值鏈各方價值創造的風險。

（2）保護文本IP開發價值。網絡對話體小說文本是IP價值的源頭，IP開發過程中不僅要發掘文本價值，而且要保護文本價值，避免盜版、侵權開發對網絡對話體小說IP價值造成的損害。網絡盜版致使那些通過合法途徑以較高的成本獲取內容的正版內容企業無法獲得足夠的用戶流量，進而導致其廣告業務及高端增值服務無法創造足夠的收益，最終使內容產業價值鏈中的生產者、發行者及銷售方的利益嚴重受損，[26]破壞了數字內容出版生態系統的平衡。IP遭到低質量侵權開發還會傷害粉絲感情，影響正版IP產品的價值。因此，版權保護是構建網絡文學IP價值鏈的關鍵所在。網絡對話體小說APP的作者分自由作者和簽約作者兩類。自由作者指自愿在APP內發表小說文本的作者，平臺不會對自由作者的作品做任何商業開發。網絡對話體小說APP上以UGC作品為主。自由作者是網絡對話體小說創作的主要作者群體。一些自由作者在個性簽名里標注禁止任何形式的轉載，這正說明了網絡對話體小說版權保護機制尚未建立，作者的版權難以受到平臺和法律的保護。對話體小說作者拒絕轉載和商業開發，影響了文本的跨媒介影響力，進而造成作者和平臺的雙重損失。

基于此，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要打造一個數字管理平臺，實現對數字版權的集中管理，有效解決數字版權的歸屬認定問題，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要維護優質版權內容，一方面，要支持作者維權，如快點閱讀APP推出了“抄襲清除”計劃，用戶舉報抄襲內容可以獲得虛擬道具獎勵。另一方面，平臺要制定公平、公開、有序的版權交易機制，避免因短期利益炒作版權。只有在保護版權的基礎上，各方協同開發，才能更好實現網絡對話體小說的IP價值。

3. 價值鏈下游：多媒介轉化賦能IP增值

網絡對話體小說IP價值鏈的下游，不僅要促進IP增值，而且要為新循環奠定基礎。要實現網絡對話體小說IP價值鏈的良性循環，關鍵在于開發優質的跨媒介IP產品，留存原著粉絲的同時，吸引跨媒介產品的粉絲成為網絡對話體小說APP的新用戶，以良好的粉絲社群運營發揮粉絲經濟的最大優勢。

（1）促進IP多形式轉化。文本的跨媒介流動，可創造出新的文化產品，使文本實現跨媒介增值。亨利·詹金斯（Henry Jenkins）認為跨媒體故事橫跨多種媒體平臺展現出來，其中每一個新文本都對整個故事做出了獨特而有價值的貢獻。[27]

現實情況是，網絡對話體小說與網絡長篇小說在IP多媒介開發方面尚存差距。作為數字內容出版生態系統的一部分，長篇網絡小說從沉寂到火熱，關鍵在于圍繞IP構建了完整且相互協同的產業鏈，打通了從創作到線下出版、改編游戲、漫畫、電視劇、電影、文化衍生品等一系列鏈條。[28]傳統網絡長文具有宏大的故事架構，在小說中形成了虛構世界，降低了IP開發和改編成影視作品的難度。網絡對話體小說篇幅較短，很難體現復雜的人物形象和更多的情節，改編難度較大，導致一些影視公司IP改編的重點仍放在長篇網絡小說。如知名作家蔡駿在迷說APP里發表的《末日之吻》只有兩章內容，雖然寫作技巧成熟，但是難以達到影視改編對情節和人物形象的要求。

當前，由于網絡豎屏短劇周期短、成本低、備案快等，影視公司紛紛搶占新賽道，收割流量，但是豎屏劇的發展缺乏專業的編輯隊伍和具有直播感、互動感和生活化的劇本。[29]網絡對話體小說可為豎屏劇提供文本改編來源。快點閱讀APP團隊推出了快點TV，提供每集兩分鐘以內的視頻短劇，包括快點閱讀簽約作者創作的《我的同桌有超能力》等一批對話體小說改編短劇上線快點TV。隨著AR、VR等技術推進，互動內容的可應用場景也在不斷增多，網絡對話體小說也可改編成互動游戲、VR游戲等產品。對話體小說文本的開放性和互動性特征與多種媒介形式融合，可最大程度實現IP的跨媒介增值。

（2）運營多媒介粉絲社群。粉絲經濟是推動IP形成和增值的重要路徑。粉絲經濟的基本邏輯是情感經濟，即因情感聯結而產生的消費現象。[30]良好的粉絲社群運營能夠增強粉絲與作者、文本的情感聯系，進而成為網絡對話體小說IP改編產品的忠實粉絲。網絡對話體小說的跨媒介開發既要維護原著粉絲，也要吸引新的粉絲群體，繼而形成更大的粉絲圈。“不同媒介對應著不同的受眾群體，而跨媒介融合就是將這些來自不同圈層的受眾吸納進整體IP的粉絲圈子里，由此產生并積累的粉絲文化，又為IP的長期發展提供了經濟基礎。”[31]

在網絡對話體小說文本跨媒介開發過程中，粉絲社群管理是重要環節。粉絲群體的社交化管理是數字版權和粉絲經濟的價值橋梁，專業化的社群運營管理是深掘網文粉絲經濟的需要。[25]

網絡對話體小說開創了新的網絡小說模式，其游戲化閱讀體驗、仿真性社交、多場景虛擬化陪伴的特點吸引了以Z世代為主的新用戶進入。新用戶進入網絡對話體小說APP可以自由閱讀和創作，平臺根據用戶的雙重身份提供服務，使新用戶轉化為留存用戶，進一步轉化為優質作者或忠實粉絲。在文本質量穩步提高和粉絲數量逐步增長的基礎上，平臺營造良好生態聚合并保護優質文本資源，吸引IP開發商進入平臺，為具有良好口碑的對話體小說文本提供多形式IP轉化機會。以影視公司和新媒體公司為代表的IP開發商在尊重原著的基礎上，圍繞對話體小說文本打造新的文化產品，吸引跨媒介粉絲和原著粉絲形成更大的粉絲圈。繼而，成功改編的微電影、網絡豎屏短劇和廣播劇等的粉絲亦成為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重要的新用戶來源。網絡對話體小說構建的“用戶需求—優質文本內容/服務—IP生成—多媒介IP開發”的價值鏈良性循環，不斷為網絡對話體小說帶來新用戶，帶動平臺上更多小說文本跨媒介IP改編和價值增值。

結語

網絡文學的發展歷程中，作者、平臺、用戶的角色和定位都在不斷更迭。網絡對話體小說為網絡文學的發展提供了新的可能。如果網絡對話體小說的IP投資與開發“僅僅是從資本到資本不斷空轉、不斷增值、不斷轉移，這是可怕的，也是荒誕的”。[32]

傳統以產品為中心的價值鏈，使平臺更重視短期內用戶數量的增長和利潤回報。平臺運營過程中易因為短視而決策失誤，錯失發展機遇。以用戶為中心的價值鏈，更加重視提升用戶體驗和IP的長時間運營，當價值鏈進入良性循環狀態，利潤隨之而來。網絡對話體小說平臺要利用文本與媒介融合呈現的優勢，提升用戶體驗，聚合優質文本資源，打通文本跨媒介增值環節，采取有力措施保護版權，促進IP價值鏈的良性循環和生態成員的協同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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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ymbiosis of ?Text and Media：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IP Value Chain of the Internet Dialogue Fiction

WANG Peng-tao， ZHU He-nan（School of Information Management， Nanjing University， Nanjing 210023， China）

Abstract： The network media provides a new space for the realization of meaning， the transformation of form and the appreciation of value for literary texts. Literary text as the source of IP and the medium of IP generation space realizes the fusion and symbiotic development， which is the only way to achieve the best value co-creation state. The Internet dialogue fiction ha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gamification presentation， simulated social interaction， and virtual companionship. The new interactive form of text and media creates the needs to build a new path for IP development of the Internet dialogue fiction. This paper proposes to build a user-centered IP value chain by analyzing the characteristics and laws of the flow and value-added of the Internet dialogue fiction texts in the media. To achieve a virtuous circle of the IP value chain， the upstream of the value chain should optimize services and reading experience based on the dual identities of users to promote user retention; the middle part of the value chain should build a text and copyright sharing ecological platform to achieve a win-win situation; the downstream of the value chain should develop IP in multiple forms to attract cross-media fans and convert them into new users of the internet dialogue fiction platform.

Key words： the Internet dialogue fiction; IP; value chain; text; platform ecology; fan econom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