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生辨治慢性萎縮性胃炎用藥規律分析

嚴艷花， 許仕杰， 李培武 （指導：周福生）

（1.廣州中醫藥大學，廣東廣州 510405；2.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脾胃病科，廣東廣州 510405）

慢性萎縮性胃炎（chronic atrophic gastritis，CAG）為慢性胃炎的一種類型，是指胃黏膜上皮遭受損害致胃黏膜慢性炎癥反應，固有腺體減少，伴或不伴腸腺化生和（或）假幽門腺化生的一種慢性胃部疾病[1]，其與胃癌的發生發展密切相關[2]。根除幽門螺桿菌（Hp）是CAG 的藥物治療主要原則，但有研究表明中重度CAG患者在根除Hp治療后仍無法減少胃癌的發生率[3]。中醫藥治療CAG在改善患者的癥狀、逆轉胃黏膜的病理改變方面具有明顯的效果[4-6]。

周福生教授是廣州中醫藥大學博士研究生導師，博士后合作教授，廣東省名中醫，全國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指導老師，從醫50 余年，對脾胃病尤其是CAG 的中醫藥治療有獨特的經驗。本研究收集、整理周福生教授治療CAG 的中藥處方，基于中醫傳承輔助平臺V2.5 軟件，挖掘其辨治CAG 的用藥規律，以期為中醫臨床提供參考。

1 資料與方法

1.1 處方數據的來源與篩選收集2018年1月至2020 年12 月期間在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嶺南名醫周福生教授診室治療CAG 患者有效的中藥處方。處方資料納入標準：①處方患者的年齡在18 ～75 歲；②患者具有明確的CAG 胃黏膜病理表現；③醫案數據完整，包括一般資料、主訴、診斷、辨證、處方用藥及劑量等。處方資料排除標準：①年齡小于18 歲或大于75 歲的患者；②重復的醫案；③復診患者的處方若與初診方相差不大，則只取初診方。

1.2 處方數據資料的錄入與規范將符合納入標準的醫案信息完整錄入后導入至中醫傳承輔助平臺（V2.5）軟件中。數據的篩選、錄入和核對分別由兩人獨立進行，以確保數據的準確性。根據2020 年版《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7]，對處方中的中藥名稱進行規范化處理。

1.3 數據分析方法基于中醫傳承輔助平臺（V2.5），采用“統計報表”功能模塊中“方劑統計”板塊，對收錄的方劑進行中藥四氣、五味、歸經的統計分析；采用“數據分析”功能模塊中“方劑分析”“組方規律”板塊進行頻次統計、用藥規律分析。

2 結果

2.1 用藥頻次分析共篩選得到周福生教授治療CAG的146首處方，涉及117 味藥物，合計用藥頻次為2 035次。按照頻次從高到低進行排序，其中使用頻次≥20 次的中藥有25 味。使用頻次居前10 位的中藥分別是白術、茯苓、法半夏、砂仁、烏藥、甘草、木香、三七、五指毛桃、醋延胡索，結果見表1。

表1 周福生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CAG）處方用藥頻次≥20次的藥物分布Table 1 Distribution of the herbs with medication frequency being or over 20 times in the prescriptions for CAG treated by ZHOU Fu-Sheng

2. 2性味歸經分析對周福生教授治療CAG 的146 首處方中的117 味中藥進行性味歸經統計分析。結果顯示，治療CAG 的中藥主要歸脾、胃經，其次歸肺、肝、心、腎經，結果見圖1。117 味中藥的藥味主要為辛、苦、甘，其次為澀、咸、酸；藥性主要為溫性、平性，結果見表2。

表2 周福生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CAG）處方用藥的性味分布Table 2 Distribution of the properties and flavors of theherbs in the prescriptions for CAG treated by ZHOU Fu-Sheng

圖1 周福生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CAG）處方用藥的歸經分布Figure 1 Distribution of the meridian tropism of the herbs in the prescriptions for CAG treated by ZHOU Fu-Sheng

2. 3組方規律基于中醫傳承輔助平臺（V2.5），采用“組方規律”板塊中的關聯規則分析方法，對數據進行初步分析后，設置支持度為75，置信度為0.9，得到藥物組合共22個，對所得的藥物組合進行藥物的關聯規則分析（見表3），并將其關聯規則分析結果進行網絡化展示（見圖2）。結果提示，治療CAG 用藥多采用健脾祛濕、行氣、活血的藥物，核心用藥包括白術、甘草、烏藥、醋延胡索、五指毛桃、法半夏、砂仁、三七、木香等。

圖2 周福生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CAG）處方用藥關聯規則的網絡化展示圖Figure 2 Network diagram of the association rules of the herbs in the prescriptions for CAG treated by ZHOU Fu-Sheng

表3 周福生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CAG）處方用藥的關聯規則分析（置信度≥0.9）Table 3 Results of the association rule analysis of the herbs in the prescriptions for CAG treated by ZHOU Fu-Sheng（confidence≥0.9）

3 討論

慢性萎縮性胃炎（CAG）患者主要表現為上腹部不適、飽脹、疼痛等非特異性消化不良癥狀，其診斷主要以胃鏡及病理發現為標準[1]，但其胃黏膜病理的嚴重程度與癥狀之間無相關性。中醫學根據CAG的臨床表現，可將其歸屬于“胃痛”“痞滿”“呃逆”“嘈雜”等范疇。

數據挖掘技術可通過多種算法對中醫藥學中的相關中藥學數據進行整理、提取、挖掘，從而獲取其中隱藏的規律。臨床醫案數據是名中醫經驗及其學術思想的載體，是其智慧結晶。因此可以通過借助數據挖掘技術對名老中醫的用藥配伍規律進行分析，探索其蘊含的經驗和學術思想，為名老中醫學術思想的傳承提供數據支持[8]。本研究基于頻次統計分析、關聯規則分析對周福生教授治療CAG 的中藥處方進行分析，以期為名中醫經驗傳承提供科學的數據支持。

3.1 CAG的病因病機及治則治法CAG的發病與外邪犯胃、飲食傷胃、情志不暢和素體脾虛等因素有關。脾胃虛弱是CAG 發病的根本病機。現代醫學認為幽門螺桿菌感染是CAG 的主要病因，幽門螺桿菌屬外邪中的濕熱邪毒。濕熱邪毒內客于胃，或飲食不節，過量長期飲酒，嗜食肥甘厚膩、辛辣之品等，或憂思傷脾，肝失疏泄，脾失健運，內生濕熱，熱毒內蘊，氣機阻滯，久則胃絡瘀阻，脈絡失養，灼傷胃陰，傷津耗氣，均可導致CAG 的發病。因此，周福生教授認為，脾胃虛弱、熱毒內蘊、瘀血內阻、氣陰兩虛是CAG 的主要病機。疾病初期，以熱毒內蘊為主；中期，以瘀血內阻為主；疾病后期，以氣陰兩虛為主，脾胃虛弱貫穿本病全程。在臨證時，以補益脾胃、清熱解毒、活血祛瘀、益氣養陰為主要治法，不同階段病機不同則用方用藥不盡相同。

3.2 周教授治療CAG的遣方思想及用藥規律本數據挖掘結果顯示，用藥頻次較高的中藥有白術、茯苓、法半夏、砂仁、烏藥、甘草、木香、三七、五指毛桃、醋延胡索、預知子、素馨花、郁金等（表1）；基于藥物間的關聯規則分析結果包含了健脾祛濕、行氣、活血的藥物（表3），核心用藥包括白術、甘草、烏藥、醋延胡索、五指毛桃、法半夏、砂仁、三七、木香等（圖2）。這與補益脾胃、清熱解毒、活血祛瘀、益氣養陰的CAG臨床治則治法相吻合。核心用藥包含了四君子湯的組成，該方重在健脾益氣、補中養胃，多用于治療慢性胃炎、消化性潰瘍等屬脾胃氣虛患者。在收集到的處方中，包含不少經典藥對。如茯苓-白術，兩者相輔相成，健脾滲濕助運，加以木香-砂仁則和中理氣、消食化滯。周福生教授認為，胃鏡及病理結果可作為中醫四診合參中望診的延伸，在遣方用藥時，需注重胃鏡及病理結果。周福生教授常用預知子-半枝蓮藥對治療輕中度胃黏膜萎縮的CAG 患者；對于腸化或輕度異型增生的患者，予半枝蓮、預知子、千層紙加強清熱解毒，疏肝活血；對于中重度異型增生的患者，予全蝎、半邊蓮加強清熱解毒、活血通絡的作用。其中，預知子性寒，味苦，歸肝、膽、胃、膀胱經，具有疏肝理氣、活血止痛之功效。研究[9-10]表明，預知子具有抗癌作用，可用于治療消化系統腫瘤。半枝蓮的藥性辛、苦、寒，歸肺、肝、腎經，具有清熱解毒、散瘀止血、利尿消腫之功效。現代藥理研究[11]表明，半枝蓮藥理藥效作用廣泛，具有抗癌、抑菌、增強免疫和抗氧化等功效。

從四氣五味的統計分析結果可知，周福生教授常用辛甘溫藥物治療CAG（表2）。周福生教授認為，CAG 的患者以脾胃虛弱為根本，應予溫補藥健脾補氣。臨證時，根據患者的體質不同，使用不同的藥物。對于脾胃虛弱兼夾濕熱、陰虛的患者，予五指毛桃、太子參等平和之藥物以健脾益氣，慎用黨參、黃芪等溫燥之品以防生熱助熱。其中，五指毛桃辛、甘、平，微溫，入脾、肺經，是嶺南道地藥材，具有補氣不燥、益氣不助熱之功效。對于脾胃虛寒的患者，在溫補的基礎上，改用麩炒白術、炒枳殼等代替白術和枳殼，酌加性溫之醋延胡索、三七，以加強溫通的功效。

從使用藥物的歸經分析可知，117味中藥主要以歸脾胃經為主，其次歸肺、肝、心、腎經（圖1）。這與周福生教授提出的本病病位在胃，與脾、肝、心、肺密切相關的觀點一致。臨床上，CAG 患者的抑郁、焦慮等情緒障礙發生率較高[12-13]，主要表現為心煩易燥、睡眠障礙等癥狀。周福生教授基于“心胃相關”理論[14-15]進行辨治，在辨證論治的基礎上，予素馨花、合歡花、柏子仁、酸棗仁等以調心安神和胃。其中，素馨花性平，味苦，具有疏肝解郁、行氣止痛之功效，周福生教授治療CAG 合并肝郁脾虛、心神不寧患者時常用此藥。脾土生肺金，脾肺為子母之臟。肺為水之上源，主通調水道；脾主運化，為水液代謝的樞紐。肺為嬌臟，肺氣以降為順，其喜潤惡燥之性與胃一樣。周福生教授臨床上大量使用歸脾、肺經的黃芪、黨參以健脾益肺補氣。

綜上，以上分析結果體現了周福生教授辨治CAG 的“三位一體”[16]思想，即辨病、辨證、辨體質相結合。在病、證、質結合的基礎上，注重對胃鏡及胃黏膜病理的微觀辨證，強調患者體質的辨證，及時調整藥物。

現代中醫認為CAG 的病機為本虛標實。楊春波教授認為CAG 以脾虛為本，濕熱為標，且氣滯絡瘀是重要的病變特征，在治療中以理脾固本、清化濕熱、平調寒熱、調氣舒絡為法[17]。謝晶日教授認為CAG 以脾胃虛弱為本，氣機失調為病進之助，瘀毒互結為病變之因；在治療上以健脾和胃、益氣養陰為主，以疏肝解郁、調暢氣機為恒，以活血化瘀、清熱解毒為要[18]。周福生教授認為脾胃虛弱、熱毒內蘊、瘀血內阻、氣陰兩虛是CAG 的主要病機，治療上以補益脾胃、清熱解毒、活血祛瘀、益氣養陰為主要治法，用藥上以“心胃相關”“三位一體”理論為指導。

納入本研究的病案中，患者多以胃脘部隱痛、脹痛為主癥，兼易早飽、胃納差、失眠多夢、便秘等癥狀，少數患者無明顯癥狀，但胃鏡及病理提示胃黏膜萎縮，經口服中藥3個月左右的治療后，上述癥狀有不同程度的改善，或半年后復查胃鏡提示胃黏膜萎縮或腸化生發生逆轉。

本研究通過整理部分周福生教授治療CAG 的門診病例，采用數據挖掘的方法分析其辨治CAG的辨治思路和用藥規律，可為CAG 臨床診治與用藥提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