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發展格局下小微企業融資困境與對策研究

摘 要：小微企業是國民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小微企業融資難是一個長期存在的問題。在經濟發展的新階段，小微企業融資需求呈現出低成本、高便捷、綜合化、多樣化特征，并出現了融資結構不平衡、產品設計與執行存在差距、產品同質化嚴重、信息平臺效率低等問題。建議建立全國統一的信息平臺、重構重視第一還款來源的信貸文化、明確銀行定位差異競爭、建立小型非營利性金融機構以解決長尾客戶需求、加強小微企業自身的數字化建設與金融知識培訓等，以更好地滿足小微企業的金融需求。

關鍵詞：新發展格局;小微企業;融資困境

中圖分類號：F832.4;F279.2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5-6432（2022）14-0097-04

DOI：10.13939/j.cnki.zgsc.2022.14.097

1 引言

小微企業是國民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據統計，小微企業占據我國市場主體的90%以上，貢獻了全國80%以上的就業、70%以上的發明專利、60%以上的GDP和50%以上的稅收[1]。小微企業融資難是一個廣泛且長期存在的問題。中國人民銀行數據顯示，目前我國超過1億戶的小微企業法人和個體工商戶中，從銀行獲得貸款的僅有17.5%，這一比例與小微企業對國民經濟的貢獻度不相匹配。

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的發生，使得小微企業融資難的問題日益嚴峻。對此，中國人民銀行、銀保監會充分運用存款準備金率定向調整、專項再貸款再貼現等貨幣政策工具，提高對金融機構的普惠金融考核權重，并推出延期還本付息、免息低息貸款、無還本續貸、信用貸款支持等具體方案，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疫情給小微企業造成的沖擊。但這些階段性政策與措施為特殊時期的特殊之舉，難以常態化。在國家提出的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下，小微企業是吸納就業的主渠道，也是經濟增長的新活力，加強對小微企業的金融服務，是金融支持實體經濟、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內容，具有十分重要的戰略意義。

2 小微企業融資需求的新特點

傳統小額信貸理論認為，小微客戶融資難的主要卡點在于可得性，獲得貸款是小微客戶的最迫切需求，它們對利率水平的高低、便捷程度的敏感性要遠低于貸款的可得性。以孟加拉鄉村銀行為代表的貸款機構的實踐經驗也表明，小微客戶在保證獲得貸款的前提下，能夠且愿意承擔較高的貸款利率，這是小額信貸區別于普通銀行信貸的顯著特征之一。但在全球經濟下行、國際局勢動蕩、金融科技創新、不確定性因素增加等新的經濟環境下，小微企業的融資需求也呈現出新的特點，主要表現在以下三方面。

2.1 對融資成本的敏感度提高

近年來，雖然國家出臺了多項政策措施推動小微企業融資，但由于整體經濟下行，小微企業自身的融資意愿普遍不強，對融資的低成本訴求提升，甚至出現銀行愿意放貸但是企業不愿接受貸款的情況。

2.2 對融資的便捷度要求提高

廖理等（2021）通過對比調查有疫情影響和沒有疫情影響下小微企業的生存狀態，得到的數據顯示，小微企業的存活率在疫情沖擊下降低了11.81個百分點[2]。面對經營環境的不確定性增加，小微企業的融資需求被及時靈活地滿足，將成為其能否持續經營的關鍵因素。

2.3 對金融服務的綜合化、多樣化需求更明顯

傳統小額貸款客戶的金融需求主要集中于貸款，以及相關的儲蓄、匯兌、保險等業務。而現在，小微企業還有賬款管理、資金規劃、個人理財等多樣化金融業務需求。

同時，新冠肺炎疫情催生了小微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升級，以及其在智能支付、線上融資、數字化營銷與管理等方面的綜合化業務需求。

3 小微企業融資的新困境

3.1 融資總量增長但結構不平衡，首貸信用貸難

數據顯示，近年來我國小微企業貸款總量明顯增加，銀行業金融機構普惠型小微企業貸款連續實現高速增長，截至2021年3月月末，貸款余額16.81萬億元，同比增長33.87%。相對于融資總量增長，小微企業融資結構呈現不平衡，傳統金融機構下沉的力度、規模和客戶數量仍然有限，部分商業銀行存在信貸資金過于集中于某一些優質小微企業的“壘小戶”、爭搶客戶現象。2018年中國銀保監會將普惠型小微企業貸款的考核口徑由單戶授信總額上限500萬元調整為1000萬元。事實上，全國工商聯發布的報告顯示，存在融資需求的小微企業中，有62.7%的需求金額都在100萬元以下[3]。考核口徑標準的提高，在某種程度上擠占降低了長尾小微客戶貸款的可獲得性。

小微企業融資難，關鍵是“首貸難”。有調研顯示，小微企業一旦首貸通過，后續融資可得率較高，第二次貸款獲批的比例達到76%，4次以上貸款獲批的比例達到51%[4]。相對于已經獲得過貸款的企業申請貸款的獲批率，自成立以來從未獲得過貸款的企業申請貸款獲批概率較低。即使貸款獲批，仍以抵質押等擔保方式為主，信用貸款的獲得率仍然較低。以安徽省的數據為例，截至2020年4月月末，全省銀行機構小微企業貸款中，信用貸款的占比為11.15%，大大低于同期小微企業貸款中保證貸款（31.28%）和抵質押貸款（49.91%）的占比，也遠低于同期大型企業和中型企業貸款中的信用貸款占比（47.53%，25.06%）[5]。

3.2 融資產品有設計但執行有差距，政策效果打折

近年來，小微企業信貸產品創新步伐加快，出現了不少特色產品，如以納稅信息為基礎的“云稅貸”“稅融通”，以應收票據為基礎的“票據貸”，以競拍信息為基礎的“拍賣貸”等。但是，產品實際執行受到政策、機制、理念等各方面的制約，仍存在諸多問題。

以疫情后國家要求商業銀行大力推行的普惠型小微企業無還本續貸業務為例，其產品設計初衷是希望縮短小微企業的資金接續間隔時間，從而降低資金周轉成本，但調研發現，產品在實際執行中存在以下三個方面的問題。

第一，產品供給與客戶需求存在一定差異，目前市場上大部分銀行的無還本續貸產品以抵押類為主，而普惠型小微企業規模相對較小、抵押物較少，小微企業客戶不符合無還本續貸準入門檻的情況較為普遍。

第二，銀行風險控制能力不足，部分銀行仍把按期還款作為檢驗企業償債能力和還款意愿的重要因素，無還本續貸業務省去了還貸環節，對于內部管理和財務報表規范性較差的小微企業，銀行失去了一次對其財務狀況和資金運用能力進行檢測的機會。

第三，銀企間互信缺失產生不利影響，部分銀行擔心過度使用無還本續貸模式，容易使企業滋生依賴心理，增加風險。而小微企業對運用無還本續貸產品也存在一定顧慮，擔心其他銀行或第三方客戶獲悉企業通過無還本續貸方式周轉資金后，形成企業資金鏈緊張的負面印象，影響企業后續生產經營和資金活動。這些因素都阻礙了無還本續貸業務的增量擴面。

3.3 企業需求個性化但銀行產品同質化，業內競爭激烈

小微企業需求特征多樣，對實效、期限等要求差異化明顯。目前，我國共有銀行業金融機構近4600家，機構類型20余種，多元化的銀行機構體系已經形成，但商業銀行業務品種單一、產品及服務同質化問題仍比較明顯，難以做到一對一地提供個性化信貸服務方案。一般來說，不同商業銀行有自己的功能與客戶定位，小微企業是地方性中小商業銀行、農村商業銀行的主要客戶對象。

但在國家政策的引導與監管考核下，大型商業銀行也開始關注這一原本并不擅長且并不愿意進入的領域，它們借助金融科技手段降低成本，服務觸角得到極大擴張，成為普惠金融的重要參與者。加上國家的貼息政策，大型商業銀行通過低利率投放，貸款總量大幅提升，搶占了一部分中小銀行的小微信貸市場份額，銀行間的競爭更為激烈。

3.4 信息平臺數量多但信息質量低，公共資源浪費

信息不對稱是制約銀企合作、阻礙小微企業金融供給的主要因素，也是首貸難、信用貸款難的關鍵原因。

目前，中央職能部門、地方政府、銀行金融機構等設立了各類信息交互平臺，比如國家發展改革委與銀保監會聯合推出的“信易貸”、稅務部門的“銀稅互動”，地方政府設立的銀企信息登記、地方金融綜合服務平臺，銀行平臺如建設銀行“惠懂你”、工商銀行“工銀聚”等。這些平臺涵蓋信息收集發布、融資撮合等多方面功能，以期消除銀企間的信息壁壘，拓展小微金融服務范圍。

但從實際運行情況來看，雖然平臺數量多，但存在平臺間相互孤立、信息不完整、覆蓋面窄、信息更新時滯等各種問題，平臺實際使用效果大打折扣，大量同質性平臺的設立還浪費了政府公共資源，難以提高社會的總體運營成本。

4 小微企業融資問題解決建議

4.1 建立全國統一信息平臺，優化信息管理

數據獲取和分析能力決定了商業銀行是否愿意提供首貸和信用貸款。其中，數據分析能力商業銀行可以通過與金融科技公司合作實現外部賦能，但是，數據獲取能力僅憑商業銀行一己之力是無法完成的。

需要建立全國統一的信息平臺，國家統一標準，進行企業信息共享的頂層設計，打破各政府部門的信息孤島，有效對接企業信息的供給與需求。改變以往各自為政“點對點”式的信息交互模式，實現“總對總”式的各職能部門數據對接，保證信息的完整性。同時，加強各職能部門的信息監管，打擊信息泄露和虛假信息，保證信息的安全性和真實性。

平臺的建立可以在有條件的地方先行試點，后逐步建立和對接全國性平臺。以信息平臺為基礎，圍繞企業個性化、多元化的融資需求針對性創新融資產品，滿足更多新型企業、初創企業的融資需求，更好地解決首貸難題、信用貸款難題。

4.2 注重第一還款來源，樹立正確的信貸文化

商業銀行是間接融資的主要承擔者，要踐行初心使命、體現責任擔當，做到政治責任、金融責任和社會責任的有機結合和行動統一。

從根源出發，倡導正確的信貸文化，摒棄“見保即貸”的信貸理念，真正注重對第一還款來源的調查分析，在信貸風險管理實踐中真正做到“凡第一還款來源充足的，不再追加抵質押和擔保”，切實降低小微企業的融資成本。

一是修正現行的企業信用評價體系，加大對未來現金流的考核，適當減少對擔保物的考核分值;二是調整貸后管理重心，把監管重點從擔保物調整為借款人在貸款期限內現金流的變化情況，與全國統一信息平臺對接，建立借款人現金流波動監測反饋預警系統，有效控制風險。

4.3 明確自身定位，實現銀行間差異競爭

首先，從各類型銀行的業務定位來看，國有大型商業銀行可發揮自己的數據儲備與金融科技優勢，著力開展面對小微企業的線上服務，通過科技手段降低經營成本，開發標準化信貸產品，擴大服務覆蓋面;中小型商業銀行可發揮自己面向基層、扎根基層的區位優勢，堅持支持縣域實體經濟的定位，將有限的人力、資源集中應用于最擅長的領域，開發行業特色金融產品，實現相同或相近行業小微企業金融服務的流程化、批量化管理，發展供應鏈金融，提升小微企業金融服務能力;農村商業銀行可發揮地緣優勢，針對農業農村部和財政部分批支持建設農村優勢特色產業集群需求，開發特色行業或領域的信貸產品，支持優勢特色產業鏈上的農業龍頭企業和各類新型農業經營主體。

其次，從金融科技發展趨勢看，中小銀行與農商銀行發展線上金融不可避免，但無須也不可能像大型銀行那樣大投入，可以圍繞某一個行業或領域重點突破，做深做透，以增強客戶粘性為目的，通過具有本土優勢的特色場景金融的構建，來滿足客戶貸款、存款、理財、購買外匯、轉賬支付、生活繳費等多樣化的潛在金融需求，提升銀行總體收益。

最后，從同一家商業銀行內部不同分支機構與網點看，也應根據轄區客戶特點和需求，堅持差異化經營原則，因地制宜實現“一支行一特色”“一行一品”，提供差異化、特色化信貸產品。最終，形成多層次、廣覆蓋、有差異的供給體系，促進金融服務有效下沉。

4.4 建立小型的非營利金融機構，解決長尾末端客戶需求

從解決小微企業融資問題的國際經驗看，美國、德國、日本都是較好地解決中小企業融資問題的典型代表。其中，美國、日本以商業化金融服務為主、政策性金融服務為輔，德國以非營利性銀行體系為主。

從實際效果看，德國的做法有效降低了企業融資成本，避免了其他西方國家中常見的去工業化現象，實踐價值很高。德國金融系統的核心是銀行，但其大型商業銀行機構少，大型銀行機構貸款僅占全部銀行貸款的12%。德國非營利性銀行機構占德國銀行業機構總數的80%以上[6]，其業務經營范圍與商業銀行相同，能夠提供全能金融服務但主要側重于傳統存、貸、匯金融服務業務，是德國小微企業金融服務的主渠道。

德國非營利性銀行的做法：一是直接向小微企業提供低成本融資;二是與政府出資組建的非營利擔保公司合作為小微企業提供融資服務;三是與政府合作設立風險投資公司，以產權投資形式向申請貸款被銀行拒絕的小企業提供風險投資資金。我國也可以借鑒德國的做法，在目前的金融服務機構體系基礎上，通過財政資金支持，試點建立一批以扶持小微企業為主要職責，非營利性的中小金融機構，專門服務于不能在商業化金融機構獲得服務的客戶群體，最大限度地覆蓋長尾客戶。

4.5 加強小微企業自身的數字化建設與企業主的金融知識培訓

新冠肺炎疫情暴露了小微企業在數字化建設進程中的短板，絕大多數小微企業尚不具備線上經營能力，且商業模式單一、內部管理落后，無法將數字化經營的信用積累轉化為信用價值。

建議以金融科技公司、信用科技公司與商業銀行等合作為切入口，通過豐富小微企業運用場景，以數據為基礎、以技術為手段，充分匯集和挖掘企業經營管理中的信息數據，重塑信用價值。重視加強對小微企業主的金融知識培訓，提高人力資本，通過企業主自身素質的提升達到對信息與資源的最優利用與整合[7]，提升其創新意識與創新活力。小微企業加快自身數字化建設，主動對接金融機構的數字化信息需求，拓寬融資渠道，提高融資效率。

參考文獻：

[1]杜麗娟.“降成本”推進第五年 小微企業受特別關注[EB/OL].（2021-05-10）[2021-05-10].http：//www.cb.com.cn/index/show/zj_m/cv/cv135122561266.

[2]廖理，谷軍健，袁偉，等.新冠疫情導致小微企業生存率下降[J].清華金融評論，2021（1）：107-112.

[3]全國工商聯，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螞蟻集團研究院.“小”的力量 2019—2020小微融資狀況報告[EB/OL].（2020-05-08）[2020-05-30].https：//wenku.baidu.com/view/b779f655bcd5b9f3f90f76c66137ee06eff94ee9.html.

[4]閆東修.破解民營小微企業“首貸難”的實踐探索[J].金融發展研究，2020（1）：91-92.

[5]施其武，鄭立，段明明.小微企業信用貸款問題研究：基于安徽省的實踐和探索[EB/OL].（2020-06-22）[2020-06-22].https：//www.financialnews.com.cn/ll/gdsj/202006/t20200622_193836.html.

[6]趙玉睿.服務小微企業銀行體系的國際鏡鑒與選擇[EB/OL].（2020-02-03）[2020-02-03].https：//www.financialnews.com.cn/ll/gdsj/202002/t20200203_175885.html.

[7]黃宇虹，黃霖.金融知識與小微企業創新意識、創新活力：基于中國小微企業調查（ CMES） 的實證研究[J].金融研究，2019（4）：149-167.

[基金項目]浙江金融職業學院校級科研項目“后疫情時期小微企業金融服務創新研究”（項目編號：2020YB17）;2021年度浙江省金融教育基金會課題“新發展格局下小微企業融資新困境與對策研究”（項目編號：2021Z01）。

[作者簡介]邱俊如（1980—），女，湖北建始人，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普惠金融、銀行信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