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文菲




內容提要:惲南田在中國美術發展歷程中占據著重要地位。惲南田以造化為師,注重在生活中寫生,在精研前人技法的基礎上大膽創新,經過反復實踐和探索,在繪畫造型和設色方面另辟蹊徑,最終形成了清新脫俗的沒骨畫風。
關鍵詞:惲南田;沒骨花鳥;寫生;創新;意境
一、惲南田的生平
惲南田,初名格,字惟大,后改字壽平,號南田、東園、甌香散人、白云外史、云溪外史等。明朝崇禎六年(1633)惲南田出生于常州。相傳惲氏遠祖惲貞道在西漢時做過梁王的左相,傳至十四世時,即惲氏曾祖惲紹芳一代,惲氏家族已經成了明末常州遠近聞名的書香門第、仁宦之家。在這樣的家庭里,惲南田受到了家學的熏陶,自幼便愛上了讀書。惲氏家族多位長輩除了精通詩詞文賦,還兼善書畫,惲南田生性聰慧穎敏,自幼耳濡目染,因此對書畫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明末清初政治形勢急遽變化,惲氏家族也隨之遭遇種種變故,年幼的惲南田也被迫陷入顛沛流離的旋渦。他經歷戰亂,后被清軍俘獲,淪為囚俘,備受恥辱。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惲南田被清軍浙閩總督陳錦夫婦收為養子。少年時代的艱難坎坷,青年時代的養子生涯,這些都成了他一生中慘痛的記憶,對他日后性格的養成、思想的成熟都起著不可忽視的重要作用。
二、惲南田的藝術探索
惲南田青年時期跟隨堂伯父惲向學畫,以山水為宗,中年以后多畫花鳥畫。惲南田花鳥畫師承徐熙,這在清人方薰的《山靜居畫論》中有記載:“南田氏得徐家心印,寫生一派,有起衰之功。其渲染點綴,有蓄筆,有逸筆,故工細亦饒機趣,點簇妙入精微矣。”[1]156-159沒骨花鳥畫始于徐熙,宋《宣和畫譜》有云:“今之畫花者,往往以色暈淡而成,獨熙落墨以寫其枝葉蕊萼,然后傅色,故骨氣風神,為古今之絕筆。”惲南田在幾十年的生涯里,政治上抗志潔身、反對趨炎附勢,藝術上另辟蹊徑,宗法與傳統畫法迥異的徐熙沒骨畫法,自成一格,將工筆沒骨花鳥畫推向了新的高度。關于師承,惲南田曾在畫跋中寫道:“朱欄白雪夜香浮,即趙集賢夜月梨花。其氣韻在點綴中,功力甚微不可學。古人之妙,在筆不到處。然但于不到處求之,古人之妙,又未必在是也。”[2]201
惲南田走的是一條繼承、改革、創新的繪畫之路,他反對因襲模擬,主張推陳出新,重視寫生,從而在繪畫上取得了輝煌的成就。方薰在《山靜居畫論》中記載了惲南田畫花鳥的技法:“設色花卉,世多以薄施粉澤為貴,此妄也。古畫皆重設粉,粉筆從瓣尖染入,一次未盡腴澤勻和,再次補染足之,故花頭圓綻不扁薄。然后以脂自瓣根染出,即脂汁亦由粉厚增色。南田惲氏得此訣,人多不察也。”[1]157
花鳥畫自五代、北宋逐漸形成“黃家(指黃筌父子)富貴”“徐熙野逸”兩大流派以來,對后世花鳥畫的發展影響極其深遠,師法者眾多。惲南田《甌香館集》中有言:“北宋徐熙寫生,多以淡墨為之,略施丹粉,而意態自足,蓋其靈氣在筆墨之外也。”[3]274后世花鳥畫雖支流紛繁,但總的體勢仍不離黃、徐范疇。文人水墨畫的興起更是促進了花鳥畫的發展,特別是明代,文人畫派勢盛,沈周、陳淳、徐渭等人追求個性抒發和筆墨情趣成為當時花鳥畫的代表。到清代,石濤、八大山人等人繼沈周、徐渭而崛起,將水墨寫意推向一個新的高度,形成了奇逸而孤傲的風格。與惲南田同時期齊名的王武,也時用墨筆畫花鳥,但其畫法仍屬勾花點葉一派,妍麗工致,近于院體。而惲南田畫沒骨花鳥,則糅合了徐、黃兩派的技法,自成體系。惲南田注重寫生,并留意寫生景物的變化之美,其畫花卉并非簡單地模仿學習某家某派的繪畫技法,而是在師法古人的基礎上,重視師法造化,寫自然之生趣。方薰在《山靜居畫論》中說:“寫生無變化之妙,一以粉本勾落填色,至眾手雷同,畫之意趣安在?不知前人粉本,亦出自己手。故易元吉于圃中畜鳥曾伺其飲啄動止,而隨態圖之;趙昌每晨起繞欄,諦玩其風枝露葉,調色畫之;陶云湖聞某氏丁香盛開,載筆就花寫之,并有生動之妙,所謂以造化為師者也。”[1]150
三、惲南田沒骨花鳥繪畫學習創作階段
惲南田的沒骨花鳥畫是在北宋徐崇嗣創立的沒骨法的基礎上創新發展而來的。明末清初有不少花鳥畫家對黃筌父子的“勾勒法”并未有足夠深入的研究,多憑著文字記載和歷代因襲之作進行模仿創作,并自詡得到了“黃家富貴”之法,逐漸形成了一種“秾麗俗習”,南田對此很是不滿。《山靜居畫論》載:“設色花卉,法須于墨花之法參之,乃入妙。唐、宋多院體,皆工細設色,而少墨本。元、明之間,遂多用墨之法,風致絕俗,然寫意而設色者,尤難能。”[1]152為什么學黃筌的人那么多,而學徐崇嗣的人少呢?在認真地研究了黃、徐兩家的技法以后,惲南田選擇的是取徐、黃兩家之長。對此,他在畫跋中有一番論述:“寫生有二途,勾花范葉,細染細開,黃筌神矣;不用筆墨,全以五彩染成,謂之沒骨......后世寫生家,稍能操觚者,悉祖述黃法,大諦以華贍工麗為宗;而徐崇嗣沒骨一宗,無聞焉。蓋不用勾勒則染色無所依傍,學者殆難為工,故研精其法者鮮也。”“不用筆墨,全以五彩染成”,這就是惲南田對徐崇嗣“沒骨法”的概括。因為這種技法“不用勾勒”,所以學的人染色時便無線條可以依傍,自然很難掌握。對沽名釣譽者來說,當然更不愿意去學這樣吃力不討好的技法了。惲南田不愿與俗同流,他常與王石谷交流對繪畫的認知,而且他非常認同王石谷對繪畫的一些見解,在他的《甌香館集》中就有記載:“前人用色,有極沉厚者,有極淡逸者,其創制損益,出奇無方,不執定法。大抵秾麗過之,則風神不爽,氣韻索矣。惟能淡逸而不入于輕浮,沉厚而不流為郁滯,傅染愈新,光暉愈古,乃為極致。石谷于設色法,廿年靜悟,始窺秘妙,每為余言如此,因記之。”[3]274-275
惲南田認為徐熙的沒骨法“深得造化之意,盡態極妍,不為刻畫”,他還把沒骨法比作樂曲中悠揚和諧的黃鐘大呂,比作衣服上柔和輕盈的紋路,可以“鑄性靈,參化機”。于是,惲南田“斟酌今古”,決定采用沒骨法與“秾麗俗習”相抗衡,與“含丹吮粉之徒”爭高下。在筆墨方面,惲南田也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山靜居畫論》中有言:“寫點簇花卉,設色難于水墨,雖法家作手,點墨為之成雅格,設色每少合作。”[1]149
此后,家鄉籬下、客舍庭院、田間道旁,凡是有花草的地方,都成了惲南田細心觀察、竭力描摹的場所。他很快便對徐熙沒骨法了然于心。在反復的實踐學習中,他又創造了自己的新方法,豐富了沒骨法。清人方薰在《山靜居畫論》中對惲南田的獨創畫法進行了說明:“惲氏點花,粉筆帶脂,點后復以染筆足之。點染同用,前人未傳此法,是其獨造。如菊花、鳳仙、山茶諸花,脂丹皆從瓣頭染入,亦與世人畫法異。其枝葉雖寫意,亦多以淺色作地,深色讓主筋分染之(主筋葉中一筆也)。”[1]165
惲南田十分重視對傳統的學習借鑒。他在繼承前人沒骨法的基礎上,對花鳥畫技法也多有創造。一是點寫法。點寫法惲南田最常用以“粉筆帶脂”為之。此法先用筆調和水粉,在筆尖蘸少許胭脂或者其他深一點的顏色,一筆繪于畫面上,色彩變化自然豐富,一般多用于點寫花頭。以一筆點出來,紅白相融,自然生動。如惲南田《花卉圖冊之十一》的荷花畫法,就是用飽含白粉的畫筆,在筆尖稍蘸曙紅和朱磦二色,一筆點出,描繪出花瓣晶瑩剔透、水嫩潤澤的質感,深色的荷葉更加烘托出輕盈潔凈的花頭,真實而靈動。二是漬點法。漬點法是用筆飽蘸顏色,再在筆尖稍蘸不同顏色或水進行多次點厾,使畫面保留點厾的筆痕。此法在宋《出水芙蓉圖》中荷葉邊緣用淡墨和赭色多次點厾出枯殘的質感,色彩變化多樣,層次豐富。三是渲染。渲染是院體花鳥畫常用的技法,惲南田常以此法畫花又有所變化。如《百花圖卷》中的花,設色艷麗,幾乎不見墨線勾勒,畫中桃花先以白粉染足,再從花瓣根部用曙紅、胭脂層層分染,烘托數層。四是分染和接染。分染主要是以筆尖分別蘸有墨或顏色、清水的兩支筆,先染墨或顏色再以清水筆染開,多次交替,染出深淺層次,形成濃淡自然過渡的效果。惲南田所畫的牡丹等花頭多運用分染繪就,從花瓣花心的位置細細染出,或從淡色花瓣尖部用胭脂向下過渡,層層分染,使花頭栩栩如生,形態生動,質感極強,葉子也常做深淺不同程度的分染。接染主要是以兩種不同的顏色在同一片花瓣或葉子上接染,使其色彩過渡自然而豐富。在惲南田的《百花圖卷》中可見此法的運用,畫中白花用白粉從尖部染出,再用草綠從花心分染出層次,樸素雅潔。葉用草綠寫出,再用墨綠勾出葉脈,個別葉子用接染寫出,葉尖用胭脂和草綠接染,表現出葉子的嫩枯、前后、轉折、向背,整個畫面色彩豐富,氣韻生動。五是勾勒法。勾勒法是指用線條勾描物象輪廓,勾勒后在輪廓內著色。勾勒法是惲南田沒骨花鳥畫中的常用技法之一,他常在畫好的花頭外復勾出花瓣的輪廓,使花頭更精細自然。其《牡丹冊》中的牡丹花頭,花瓣以胭脂復勾出輪廓,顯得松動自然,結構清晰;牡丹葉運用勾脈法,根據葉的正反、嫩枯等分別以墨綠與草綠勾出葉脈的深淺變化,充分表現出葉片色彩的豐富變化。六是罩色法。罩色法是在用顏色畫就花或葉子后,為了加強或豐富某一部分的色調,再用石質或粉質顏色罩上一層,使物象更醒目、厚實,有變化又有層次。如惲南田畫荷葉、牡丹、芭蕉等,用石質顏色薄薄地罩上,會使物體厚重而有質感。七是烘托法。為了使白花與紙、絹的白底色拉開距離,惲南田常用烘托法,即在花頭的邊緣線上用清淡的墨青、赭墨、赭黃、淡花青、淡赭石等色彩做烘染。
惲南田繪畫技法的運用在當時可謂新穎,他的色彩運用也有獨特之處。色彩運用得好與不好、美與不美、難與不難,體現的是畫者的功力。惲南田的審美修養極高,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又有所突破,將色彩運用得恰如其分,畫格高,艷而不俗,麗而不濁,淡而清逸明凈,濃而深沉渾厚,無半點火氣、俗氣、胭脂氣、惡濁氣。他曾在一幅畫上題道:“分明翠袖盈盈立,如見紅蘿步步來。霸業已無堪戰地,香魂猶有未寒灰。”“翠袖”與“紅蘿”形成鮮明對比,賦予畫作別樣情韻,可見他對色彩把控的游刃有余。
惲南田在繪畫上有新的突破,他的繪畫思想也有新的飛躍。《南田畫跋》中載:“作畫須有解衣盤礴、旁若無人意。然后化機在手,元氣狼藉,不為先匠所拘,而游法度之外矣。出入風雨,卷舒蒼翠,模崖范壑,曲折中機。唯有成風之技,乃致冥通之奇,可以悅澤神風,陶鑄性器。”[2]32在“似”與“不似”的問題上,惲南田說:“寫生家神韻為上,形似次之,然失其形似,則亦不必問神韻矣!”這段話看起來是惲南田在議論寫生介于“似”與“不似”之間,實際上卻是提出了值得我們關注的美學觀點。一個為大自然“寫生”的藝術家,究竟應怎樣表現大自然?對大自然的“神韻”把握,這固然來自深入的觀察,惲南田深得其中堂奧。他在《甌香館集》中說:“寫生之技,即以古人為師,猶未能臻此妙。必進而師造化,庶幾極妍盡態,而為大雅之宗。”[3]349如果只是刻板地描摹自然之形,那便無法讓人們從作品中領略到自然之美,更無法引起人們對大自然“神韻”的向往。惲南田在《南田畫跋》中曰:“寫生先斂浮氣,待意思靜專,然后落筆,方能洗脫塵俗,發新趣也。”[2]150
惲南田十分重視寫生,追求“神韻為上”,其沒骨花鳥畫也逐漸走向了與“秾麗”畫風截然不同的“淡雅”方向。王石谷曾在惲南田的《國香春霽圖》上題道:“北宋徐崇嗣創制沒骨花......蓋不用筆墨,全以彩色染成,陰陽向背,曲盡其態,超乎法外,合于自然,寫生之極致也。南田子擬議神明,真能得造化之意,近世無與能者。”這是對惲南田繼承、改革、創新精神的確切評價。惲南田對當時花鳥畫的改革、創新也并非孤軍奮戰,同鄉唐炗是他在前進道路上可信賴的一位摯友。唐炗擅長畫荷花,深得沒骨之趣,當時惲南田擅長畫沒骨牡丹,兩人畫法相近,又是同鄉好友,世有“唐荷花”“惲牡丹”之稱。他們在藝術上走的是一條相同的路,不但皆善沒骨,而且對沒骨的認識也是完全契合的。他們常一起“研思寫生”,皆認為“黃筌過于工麗,趙昌未脫刻畫,徐熙無徑轍可得”,“惟當精求沒骨”,“參之造化,以為損益”。惲南田曾題唐炗《荷花圖詩》:“沒骨圖成敵化工,藥房荷蓋盡含風。當時畫苑徐崇嗣,今日江南唐長公。”這樣的贊譽,作為志同道合的朋友,應該是不為過的。這也反映出當時惲南田交游的多是在繪畫方面造詣極高的良師益友。他們共同切磋技藝,讓惲南田在沒骨繪畫的道路上走得愈加堅實。
四、集聚甌香館研習沒骨花鳥
惲南田的沒骨花鳥畫風清新、明凈、柔美、秀麗、淡雅,令人耳目一新,開創了一代新風,對整個清代至近代花鳥畫的發展都有著深遠影響,時人爭相仿效,追隨者眾多。其中受惲壽平親授的主要有馬元馭、范廷鎮、鄒顯吉、惲冰、張子畏等人。為了能夠經常與同道交流創作思想,輔導立志于藝術創作的青年,惲南田在常州城中租了一個小樓。這個小樓臨蜿蜒曲折的白云溪而筑,溪水清澈見底,溪邊垂柳成蔭,給人一種恬靜幽雅的意境,樓后是當地大戶人家的高樓層閣,每當夜深人靜時,常會隨風傳來一陣陣隱隱約約的吟詩讀書聲。惲南田非常喜歡這個地方。他因為生性不喜喝酒,卻酷愛飲茶,就根據樓前樓后的景致,以及自己的愛好,取唐朝詩人岑參“甌香茶色嫩,窗冷竹聲干”這兩句詩中的“甌香”二字,為小樓起名為“甌香館”,又稱之為“白云溪樓”,還為自己起了“甌香散人”“白云外史”“云溪漁父”等別號。在甌香館里,惲南田更加用心地投入了沒骨花鳥畫的創作,他在小樓的庭院中種滿了花草,以供朝夕對花臨寫。惲南田自從住在甌香館后,常州及其他地方來找他求教、討論畫藝的人越來越多,小小的甌香館儼然成了當時人們心目中的沒骨花鳥畫創作中心。一時間,大江南北,家家戶戶,視惲南田的沒骨花鳥畫為珍寶,而學習這種技法作畫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一個以沒骨法為主要創作手段的繪畫流派“常州派”逐漸形成。清代張庚在《國朝畫征錄》中對惲南田的藝術成就進行了評價:“斟酌古今,以北宋徐崇嗣為歸,一洗時習,獨開生面,為寫生正派,由是海內學者宗之。”[4]
五、惲南田沒骨畫藝術對后世的影響
惲南田沒骨花鳥畫藝術成就斐然,他開創了沒骨花鳥畫清新脫俗的畫風,引領了花鳥畫發展的新氣象,成為清初花鳥畫主要流派“常州畫派”的創始人,被稱為“清初六大家”。他將文人寫意花鳥畫的用筆、用墨及構圖方式融入了沒骨花鳥畫的創作,并參以文人畫的韻致,形成了清初沒骨花鳥畫自然、清雅、別致、脫俗之風,被世人奉為清初花鳥畫的正宗,在我國花鳥畫史上有著不可替代的地位與深遠的影響。
作為常州畫派的開山祖師,惲南田既能專研傳統,又能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深入自然,細致觀察,寫生描繪,并在繪畫中融入自己的真情實感。他的沒骨花鳥畫以清峻秀逸的神韻、明艷脫俗的風采、清潤雅致的暈色、富有詩意的格調,別開生面,將清初沒骨花鳥畫推向了高峰。
從明末至清代中期,惲氏家族人才輩出,代代以書畫相傳,成為常州當地有名的繪畫世家,惲南田作為惲氏家族的代表人物,不僅在藝術成就方面成就斐然,而且對惲氏家族及清代畫壇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首先,惲南田的沒骨花鳥畫學習者眾多,家族中從習者更多,影響了惲氏家族數代畫家;其次,在清初畫壇上,惲南田是開宗立派的一代名家,他既是常州畫派開創者、領軍人物,同時對清初各地花鳥畫風影響甚巨,近代畫壇大師任伯年、吳昌碩等都深受惲南田藝術創作和藝術思想的影響。吳昌碩為大寫意花鳥一代大家,他對惲南田沒骨花鳥推崇備至,曾高度評價惲南田的作品:“正叔之花卉,以濃為厚,以淡為遠,以秀為骨,以靜為容,陰陽向背,妙極自然,其一花一葉即一丘一壑,大都從經營慘淡中來,荊、關、倪、黃何以易此?”惲南田沒骨花鳥藝術創作和藝術思想的影響還涉及清代社會的很多方面,從民間畫家到宮廷畫家,從民間藝術到皇家藝術,甚至一些工藝品圖案也以惲氏沒骨花鳥作為藍本。如清后期磁州窯青花瓷器上的繪畫,很多都可以讓我們明顯看出繼承了惲南田沒骨花鳥藝術的技法和風格,俗中見雅,十分可愛。
惲南田的沒骨花鳥藝術體現了宋代院體工筆與元代文人寫意畫的完美結合。縱觀惲南田的繪畫藝術之路,他對傳統的良好繼承、對寫生的堅持、勇于創新的精神,值得我們后人學習。惲南田的沒骨花鳥畫將工筆和寫意的長處融合成一個時代的精華,既開創了具有個人特色的技巧風格,又創造出清勁秀逸、淡雅醇厚、意境深遠的時代風格,為清代花鳥畫開啟了新的篇章。我們從惲南田的沒骨花鳥畫中,既能感受到院體畫對造型嚴謹性的要求,也能感受到文人畫對筆墨設色的要求和個人感情表達的訴求。我們更應該學習的是他深入自然的精神,唯有在繼承中發展,師法自然,守正創新,才能創作出真實、生動、有力度的作品。
參考文獻
[1]方薰.談談詩聊聊畫山靜居畫論[M].楊亮,編譯.南京: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9.
[2]劉子琪.南田畫跋今注今譯[M].杭州: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2017.
[3]惲壽平.甌香館集[M].呂鳳棠,點校.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12.
[4]張庚.國朝畫征錄[M].杭州: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2019:52.
約稿、責編:金前文、史春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