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韋嘉
“十四五”規劃重點提出“要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實現該目標的關鍵是要挖掘我國內需潛力,加快構建完整的內需體系,形成參與國際合作和競爭的新優勢。消費無疑是一大助力。自步入新世紀,我國居民消費支出雖然實現增長,但其占GDP 的比重卻呈現波動下降的態勢,從2001 年的45.72%下滑至2020 年的37.74%。同時,相較于2019 年,2020 年我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長4.74%,但是人均消費支出卻下降1.61%,疫情導致的居民消費的低迷境況制約了我國的經濟發展。由此來看,尋求新途徑刺激消費,提升居民消費支出和居民消費支出的占比勢在必行。
在全球科技革命浪潮的推動下,以互聯網為主要載體的數字經濟迅速成長,成為經濟發展的關鍵推手。近幾年我國數字經濟高速增長,騰訊研究院發布數據顯示,2016 年全國數字經濟總體量大約是227700 億元,約占2016 年全國GDP 的30.5%。除此之外,2020 年新冠疫情爆發,在其他行業受限的情況下,數字經濟卻以其獨特優勢在我國的消費市場中保持較大活力,有效助推了居民消費。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我國2020 年居民消費總額為387176.1 億元,這與2019 年居民消費總額基本一致,相較于2018 年還實現了9.33%的增長。這充分肯定了數字經濟對居民消費的保障和促進作用。
伴隨著互聯網+數字經濟時代的到來,不斷升級的數字技術滲透到各行各業,涌現許多與人們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新興業態和新經濟模式。這為人們提供了多樣化且更便捷的消費渠道。基于此背景,探討互聯網+驅動下的數字經濟發展如何影響我國居民消費結構無疑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這將有助于科學結合互聯網+數字經濟制定相關政策以促進居民消費和消費結構升級。因此,本文結合了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和中國互聯網+數字經濟指數,實證分析互聯網+ 數字經濟發展與我國居民消費結構的關系,期望為促進居民消費升級提供參考。
相較于已有文獻,本文可能的貢獻點如下:一是區別于以往研究,在數字經濟背景下,本文將互聯網+ 數字經濟與居民消費結構納入同一框架下進行分析,通過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與中國互聯網+數字經濟指數,實證考察了數字經濟發展與居民消費結構的關系。并結合產業分指數、雙創分指數、智慧民生分指數分析了互聯網+ 數字經濟對我國居民消費結構的綜合影響。二是在影響機制上,本文試圖打開“黑箱”,探究互聯網+數字經濟通過居民信貸約束、可支配收入對居民消費結構的間接影響機制。三是在實踐意義上,從微觀角度拓展了數字經濟發展驅動居民消費的相關研究,厘清數字經濟發展與居民消費結構的影響機制與經濟后果,有助于總結實踐經驗,為促進我國居民消費升級提供經驗思路。
針對居民消費結構,現有研究主要聚焦于影響居民消費結構的因素:家庭因素(朱德云等,2021)、社會生產力發展因素(林欣等,2021)、人口因素(劉利,2020)、政府政策因素(王秀燕等,2019)。由此來看,有效推動我國居民消費增長,改善居民消費結構需要綜合考慮多方面因素。互聯網+ 數字經濟作為互聯網技術高速發展背景下的新興業態,逐漸在居民消費中占據一席之地且未來有極大可能發展為居民消費的主體,故大力發展互聯網+數字經濟對于居民消費具有重要作用。
互聯網+數字經濟的發展使得人們消費可以擺脫傳統線下消費的時空限制,擴大消費種類,改善消費結構(林欣等,2021)。此外,互聯網+ 數字經濟的發展緩解了商品服務的多樣性與到達范圍的矛盾,各企業以極低的成本收集、分析不同客戶的需求,為客戶提供個性化商品?;ヂ摼W+數字經濟還可以降低消費者的消費成本,如交通成本和時間成本。
互聯網+ 數字經濟還通過收入效應間接影響消費結構(依紹華,2021)。互聯網+數字經濟催生了許多新業態和新經濟模式,這為人們提供了更多的創業和就業機會,從而促使我國居民可支配收入增加,使人們在滿足基本需求后尋求享受型消費,居民消費因此變得更多元化。此外,伴隨著互聯網+數字經濟的發展,消費者面對的資金約束得以緩解(張琳琬等,2022)。人們在線上消費時可以選擇分期付款或者使用花唄。資金顧慮的減少使消費者增加消費并擴大消費種類。
據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假設1:互聯網+數字經濟的發展帶來了消費方式和內容的多元化,為居民消費提供了更多選擇,進而促進居民消費結構的改善。
假設2:互聯網+數字經濟的發展通過影響居民的可支配收入促進居民消費結構改善。
假設3:互聯網+數字經濟的發展能夠通過緩解居民的信貸約束,使居民能夠減少資金顧慮,提升消費。
本文所使用的數據來自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和中國互聯網+ 數字經濟指數。其中,CFPS 是由北京大學中國社會科學調查中心實施的每兩年一次的大型調查,覆蓋全國25 個?。ㄗ灾螀^、直轄市)。中國互聯網+數字經濟指數則是由騰訊研究院聯合京東、滴滴、攜程和新美研究團隊,對全國351 個城市的標準化總量數據進行分析得出的?;跀祿目色@得性以及數字經濟指數與CFPS 數據之間匹配程度,本文最終選取CFPS2016 數據庫和2016 年的中國互聯網+ 數字經濟指數作為研究對象。為了使研究樣本更具有代表性,本文對中國互聯網數字經濟總指數、產業分指數、雙創分指數、智慧民生分指數、家庭純收入取對數,并剔除部分數據的缺失值。進行了互聯網+數字經濟總指數對生活必需品支出占比、交通通信支出占比、文娛支出占比、醫療保健支出占比的線性回歸分析,以分析解釋變量和被解釋變量對居民消費結構的影響。而后進行了收入水平異質性分析。在穩健性檢驗部分,分別采用產業分指數、雙創分指數、智慧民生分指數進行了重復試驗。最終保留3755 個有效樣本。
被解釋變量:居民消費結構。消費結構是指各類消費支出在總費用支出中所占的比重。本文中具體使用居民生活必需品支出、交通通信支出、文娛支出、醫療保健支出4 方面支出占比的變化來衡量。
解釋變量:互聯網+數字經濟的發展水平。本文具體使用騰訊研究院構建的中國互聯網+數字經濟指數來衡量。
產業分指數:是由由總計26 個二級指標匯總而成,為分行業微信公眾號的10 個特征值、分行業移動支付的2 個特征值;在零售、餐飲、住宿、旅游、交通物流、生活服務等重點行業加入京東、滴滴、攜程、新美大等行業領先互聯網公司的總共14 個特征值。
雙創分指數:由APP 數量、有效創業項目數兩個一級指標構成。APP 泛指智能終端的第三方應用程序,是移動互聯產品和服務的主要表現形式。有效創業項目是指同時滿足“有全職工作團隊”“有實際產品”這兩個標準的創業項目。
智慧民生分指數:由服務項目價值分、服務質量星級分、月活躍用戶數、用戶回流率、用戶滿意度、重點行業豐富度六個一級指標構成。
控制變量:參考現有研究(張莉娜等,2021;何宗樾和宋旭光,2020),本文選擇的控制變量包括戶主特征、家庭特征兩個方面。戶主層面包括戶主年齡、婚姻狀況、受教育情況;家庭層面包括家庭規模、家庭成員組成及家庭平均收入水平。表1 為主要變量說明及統計特征。
表1 主要變量的基本統計特征
本文采用2016 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以居民消費結構為被解釋變量,以中國互聯網+ 數字經濟指數為核心解釋變量,估計數字經濟發展對居民消費結構改變的直接影響。本文構建計量模型結果如下所示:
式中,Ratioij表示在省份j的第i個個體的消費結構;Cij表示省份j的互聯網+數字經濟指數;Xij為控制變量,包括戶主特征及家庭特征變量;εij為隨機誤差項,而α、β1、β2為待估參數。
互聯網+數字經濟總指數對生活必需品支出占比在10%的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系數為0.0098,即互聯網+ 數字經濟對生活必需品支出占比呈現顯著的正向影響?;ヂ摼W+ 數字經濟總指數對交通通信支出占比在1%的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系數為0.0066,即互聯網+ 數字經濟對交通通信支出占比呈現顯著的正向影響。上述結果表明互聯網+ 數字經濟的發展能夠促進我國居民在生活必需品和交通通信方面的支出,支持了楊光等(2018)的觀點。上述結果的出現主要是緣于“互聯網+”驅動下的數字經濟催生了許多新業態,例如,數字金融、跨境電子商務等,和新經濟模式例如“互聯網+ 餐飲”“互聯網+交通”。這些新業態和新經濟模式的出現不僅為居民提供更多的渠道進行消費、緩解了線下消費的不便,而且大部分是基于衣食住行,與居民日常生活息息相關,促進了居民的生活必需品支出和交通通信支出。
表2 基準回歸結果
但互聯網+數字經濟總指數對文娛支出和醫療保健支出占比未通過顯著性檢驗,即互聯網+ 數字經濟總指數對文娛支出和醫療保健支出的影響并不顯著。由此來看,互聯網+數字經濟僅促進了我國居民的基礎性消費,并未促使居民消費結構的改善,故本文的假設1 不成立。但這與楊光等(2018)提出的“互聯網的使用對文娛消費有正向的促進作用”結論不一致。本文認為這主要是因為互聯網與文娛產業和醫療保健產業并未實現有效結合,目前尚不能夠實現居民完全依托數字平臺進行文娛和醫療保健方面的消費,即現階段互聯網+ 數字經濟的發展對居民文娛支出和醫療保健支出的影響并不顯著。此外,隨著近些年生活壓力的增加,居民負債情況并不樂觀。居民負債水平對文娛和醫療保健方面的支出存在負作用也是導致上述結果出現的原因之一。
對各個控制變量而言,其對居民消費結構也有不同的影響。戶主年齡正向顯著地影響生活必需品支出占比和醫療保健支出占比,負向顯著地影響交通通信支出占比和文娛支出占比。從戶主的受教育情況來看,其正向顯著地影響文娛支出占比,而受教育情況對其他幾類支出占比的影響不顯著。戶主的婚姻狀況負向顯著地影響生活必需品支出占比,而婚姻狀況對其他幾類支出占比的影響不顯著。家庭人均收入水平正向顯著地影響生活必需品支出占比和醫療保健支出占比,負向顯著地影響交通通信支出占比和文娛支出占比。家庭規模負向顯著地影響生活必需品支出占比和醫療保健支出占比,正向顯著地影響交通通信支出占比和文娛支出占比。
采用產業分指數、雙創分指數、智慧民生分指數進行了對生活必需品支出占比、交通通信支出占比、文娛支出占比、醫療保健支出占比的線性回歸分析,回歸結果如表3、表4、表5所示。結果都表明三個分指數對生活必需品占比和交通通信占比影響顯著,對文娛支出占比和醫療保健支出占比影響不顯著,結論同基準回歸一致,說明結果是穩健的。
表3 產業分指數對消費結構回歸結果
表4 雙創分指數對消費結構回歸結果
表5 智慧民生分指數對消費結構回歸結果
接下來,為進一步考察互聯網+ 數字經濟是如何影響我國居民的消費結構,基于理論分析,本文考慮收入水平和信貸約束這兩類影響渠道。
由于互聯網+ 數字經濟的發展會催生許多新業態和新經濟模式,這為人們提供了更多的創業和就業機會,從而會帶來我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增加。為了厘清在不同的收入水平下,互聯網+數字經濟對居民消費結構的影響,按照實證期內各樣本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將樣本分為高收入水平和低收入水平兩組,同時分別進行了互聯網+ 數字經濟指數對生活必需品支出占比、交通通信支出占比、文娛支出占比和醫療保健支出占比進行了線性回歸分析,結果如表6 所示。
表6 收入效應的影響機制分析
根據結果顯示,在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水平較低時,互聯網+數字經濟指數僅對交通通信支出占比影響顯著。在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水平較高時,互聯網+ 數字經濟指數對生活必需品支出占比和交通通信支出占比分別在5%和10%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對其他消費支出占比影響不顯著。由此看來,本文的假設2 未能得到驗證。這意味著互聯網+數字經濟無法通過改善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間接改善消費結構,而是僅對基礎性消費影響顯著。這可能是緣于現階段的互聯網+數字經濟發展并不完全,其催生的大部分新業態和新經濟模式是專注于居民日常生活方面的,因而其帶來的影響更多地是促進了居民的基礎型消費而非發展享受型的消費。
互聯網+ 數字經濟的發展為人們提供了緩解資金壓力的途徑,這也就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居民的信貸約束,促進居民消費,因為互聯網+ 數字經濟可能通過這一渠道影響我國居民的消費結構。本文分別進行了互聯網+ 數字經濟總指數、產業分指數、雙創分指數、智慧民生分指數對借貸是否被拒的二值回歸分析。
本文采用2016 年的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數據和中國互聯網+數字經濟指數,以居民消費結構為被解釋變量,以互聯網+數字經濟水平為核心解釋變量(具體使用中國互聯網+數字經濟指數來衡量),估計互聯網+數字經濟發展對居民消費結構的影響。由于消費結構為二值變量,因此構建Logit回歸模型,結果如下:
式中,Ratioij表示在省份j的第i個個體的消費結構;Cij表示省份j的互聯網+數字經濟指數;Xij為控制變量,包括戶主特征及家庭特征變量;εij為隨機誤差項,而α、β1、β2為待估參數。
表7 結果表明,互聯網+ 數字經濟總指數、產業分指數、雙創分指數均對信貸約束分別在1%、5%、1%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但智慧民生分指數對信貸約束影響不顯著。這意味著互聯網+數字經濟的發展在一定程度上能夠緩解我國居民的信貸約束,緩解資金壓力,從而促進居民消費。
表7 基于信貸約束的影響機制分析
本文利用了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數據與中國互聯網+數字經濟指數,探討了互聯網+數字經濟對我國居民消費結構的影響。研究發現互聯網+ 數字經濟的發展主要顯著促進了我國居民對生活必需品、交通通信等基礎型消費支出。相比之下,互聯網+數字經濟對文娛支出等發展享受型消費的影響并不顯著。同時,本文進一步從收入水平和信貸約束兩個影響渠道分析了互聯網+數字經濟對我國居民消費結構的影響機制,結果表明互聯網+數字經濟在一定程度上能夠通過緩解居民信貸約束減少居民的資金顧慮,從而提升消費;而其通過影響人均可支配收入,僅對基礎型消費有促進效果,對其他類型的消費影響不顯著。
綜合全文研究,本文有以下建議。
第一,后續互聯網+ 數字經濟的發展要向促進我國居民的發展享受型消費的方向靠攏,注重與文娛等產業結合,激發和促進我國居民進行中高端消費,使互聯網+ 數字經濟更加有效地為改善居民消費結構服務。
第二,積極調研并分析互聯網+ 數字經濟的特征與運行規律,頒布政策規定以助力互聯網商業平臺與數字技術的創新。加強數字技術在各產業、各領域的應用,并在各地推廣成功經驗,鼓勵當地企業結合自身情況實現產業數字化以促進居民改善消費結構。與此同時,推動互聯網+數字經濟的發展還應注意帶動居民就業以實現居民增收,憑此緩解居民消費時面臨的資金顧慮,從而達到改善居民消費的目的。
第三,順應互聯網+ 數字經濟對居民消費結構的影響機制,鼓勵相關機構和互聯網平臺進行創新,向居民推出更多、更優質且有保證的消費信貸產品,進一步緩解我國居民的信貸約束,助力居民消費結構優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