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的“威德納紀念圖書館”

余鳳高

去哈佛大學參觀的人，往往都要去看它的圖書館。只因全校共有各類圖書館近八十家，連草草地看一下都無法走遍。不過有一家，一般人都不愿錯過，那就是“威德納紀念圖書館”，這是專為紀念一名哈佛畢業的學生而建造的圖書館。

哈利·埃爾金斯·威德納（1885—1912）出生于美國一個企業家的家庭。祖父彼得·阿雷爾·布朗·威德納是賓夕法尼亞州費城威德納家族的族長，是該城的有軌電車巨頭，在《美國遺產名錄》美國最富有的四十位美國人中排名第二十九，1915年去世時，凈資產達二百三十億美元。他的長子喬治·鄧頓·威德納繼承他的事業時，不但接管了電車公司的運營，監督電纜和電動有軌電車的業務，還在電車公司、土地產權銀行和信托公司、蓄電池公司和波特蘭水泥公司等幾家企業董事會任職。他還是一位藝術品贊助人，是賓夕法尼亞美術學院的董事。哈利是他和他妻子，社交名流和慈善家埃莉諾·埃爾金斯·威德納（1862—1937）的長子，是威德納家族的繼承人。他們一家都喜愛收藏，從收藏書籍、繪畫直到毛毯、銀器和瓷器。

哈利·威德納生于1885年1月3日，從賓夕法尼亞希爾預科學校畢業后，于1903年進入哈佛大學，主修歷史、英語、美術和希臘語，于1907年畢業，是一名“特別優異的學生”。其間，購書是他的最愛，為哈佛的一個著名的愛書人。與此同時，優越的經濟條件和父母的寵愛，讓他培養起了收藏書籍的習慣。哈利最初收藏的主要是英語文學作品，并且一開始就收藏到莎士比亞、彌爾頓、斯賓塞、約翰遜、哥爾德斯密斯、格萊、濟慈和雪萊等人的初版本，后來他收藏的范圍擴大到插圖書、繪畫原作和手稿，包括英國畫家托馬斯·羅蘭森的手稿一百五十多幅。收藏書的興趣又引導他加入了哈佛校內的“速食布丁劇團”和“貓頭鷹俱樂部”，甚至參加了紐約創立于1884年的藏書家協會“格洛利厄俱樂部”（The Grolier Club）。圖書收藏家兼經銷商喬治·西德尼·赫爾曼回憶說：

（威德納）杰出的技術知識……他作為收藏家的熱情和他吸引人的個性，使他有許多機會獲得珍貴的藏品，這些藏品的獲得不能僅是以他富有財富來解釋。倘若他不在泰坦尼克號的事故中遇難，毫無疑問……他的圖書館定然最終會成為現代最偉大的收藏圖書的圖書館之一。……

1912年3月10日，哈利寫信告訴他的朋友盧瑟·利文斯頓，說他計劃與父母一起乘船去倫敦買他想要收藏的書，并說他要先去英國，然后“乘‘泰坦尼克’號的處女航于4月10 回來”。

“泰坦尼克”號是當時美國最豪華的客輪。它于1912年4月10日正午由英吉利海峽的港口南安普敦港啟航駛往紐約。晚七時，客輪穿越英吉利海峽時，在瑟堡稍停，讓另一批乘客經兩艘擺渡船登上客輪。哈利和他父母，以及父親的貼身男仆埃德溫·基平、母親的侍女艾米·蓋格一起，也就是在這里登上“泰坦尼克”號的。哈利剛在瑟堡購得弗朗西斯·培根1597年、1598年、1606年以及1620年的增改本的《隨筆集》，就開玩笑似的對收藏家伯納德·夸里奇說：“我要把培根的這幾本小書帶在衣袋里。如果我在‘泰坦尼克’上遭遇海難，它也跟著我一起下沉?！?/p>

想不到這句玩笑竟一語成讖：“泰坦尼克”號于1912年4月15日凌晨船體斷裂成兩截后沉入大西洋底三千七百米處。該船當時的一位乘客阿奇博爾德·格雷西在1913年出版的《有關泰坦尼克號的實情》中，對每一艘救生艇上的幸存乘客都列出了名單，其中包括“威德納夫人和侍女”;而“和妻子告別隨船下沉”的人中包括“威德納和他的兒子哈利”。哈利·威德納最后的愿望和遺囑是：“我將我所有各種各類的財務都遺贈我的母親?！币笏鞍盐业牟貢彼徒o哈佛，“由她決定哈佛何時對這些藏書作適當安排”;并定名這些藏書為“哈利·埃爾金斯·威德納藏品”。

在丈夫和兒子去世之后，威德納夫人先是回紐約，然后回到費城，開始從事慈善事業。她為賓夕法尼亞波茨敦哈利就讀和畢業的那所中學的科學樓捐資三十萬美元，還特別以三百五十萬美元在哈佛大學建造一座“哈利·埃爾金斯·威德納紀念圖書館”，以收藏她兒子珍貴的藏書。在給哈佛校長艾伯特·洛厄爾的短信中，她這樣寫道：“我親愛的兒子哈利對貴校十分贊賞，他經常說起他在貴校就讀時是多么地愉快。他愛哈佛，在我們上次旅行回國時，弗蘭克·米利特（應是弗朗西斯·米利特，系哈佛1869屆學生）是同船的乘客，他和哈利都睡得很晚，他們也在交談他們對學校的熱愛和期望。”

1912年8月，埃莉諾·埃爾金斯·威德納訂下契約，她作為“唯一的捐贈人”，愿“獨自建立一座……不只是她兒子的特藏大樓，也是哈佛公共圖書館的……圖書大樓”。并補充說：“我唯一要強調的是，那圖書館是對我親愛的兒子的一個紀念，命名為‘哈利·埃爾金斯·威德納紀念圖書館’。”

不難看出，當埃莉諾·威德納遵照她親愛的兒子的意愿，將這座圖書館以“哈利·埃爾金斯·威德納紀念圖書館”命名時，她的母愛已經升華。因為圖書館不同于其他僅是用來紀念和瞻仰的廳堂，它的目的還是服務，讓這圖書館可以向來自全國甚至全球像哈利一樣愛書的人打開，讓他們都能享受館中所藏的珍貴書籍。

哈利·埃爾金斯·威德納紀念圖書館于1915年建造完成。紀念館大樓的中心是威德納紀念室，這是一個圓形大廳：碩大的大理石壁爐和哈利的肖像占據了南墻的很大一部分，站在壁爐前，通過門口，可以看見樓梯出入口和外面綠色校園的遠景。紀念室內的一個圖書館展示著回憶哈利生平的有關文件和紀念品，和他生前收藏帶在身邊的三千三百冊最罕見、最有趣的珍貴書籍，特別引人注意的，如1623年出版的《威廉·莎士比亞先生的喜劇、歷史劇和悲劇》的第一對開本，一冊1640年羊皮裝訂的《威廉·莎士比亞紳士詩集》，還有詹姆斯·鮑斯韋爾1791年的《塞繆爾·約翰遜傳》，以及羅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薩克雷、夏洛特·勃朗特、狄更斯等作家很有價值的初版、再版和其他有價值的版本。

一百多年來，“威德納紀念圖書館”獲得各界人士的捐贈，今日以大約四百九十多萬冊人文學科方面的藏書迎接世界各地的讀者，是哈佛所有圖書館中藏書最豐富的，也是世界最大的圖書館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