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蜂巖鎮絲弦燈戲初探

王益

摘要：蜂巖絲弦燈作為花燈戲的類型之一，是活躍于當地城鄉群眾之間的一種地方藝術，有著自己的特色。本文以蜂巖絲弦燈戲為研究對象，采用田野調查的方式，對當地的居民進行訪談。通過對相關資料和田野調查數據的整理，對蜂巖絲弦燈戲的源流、發展狀況以及在當前發展過程中存在的問題進行分析和反思。

關鍵詞：蜂巖鎮? 花燈? 絲弦燈? 非物質文化遺產

中圖分類號：J614.9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3359（2022）10-0168-03

一、蜂巖絲弦燈概況

花燈是源于我國民間的一種藝術形式，具有悠久的歷史，是民族文化的載體之一。絲弦燈戲中的表演形式屬于地方曲藝中的一種，它與民間“茶燈”“鑼鼓燈”共同組成了黔北獨特的地方曲藝“黔北花燈”。貴州省有東、南、西、北四路花燈，蜂巖絲弦燈是貴州北路花燈代表之一，是活躍于城鄉群眾之間的地方藝術，在當地很有影響。

蜂巖絲弦燈起源于清末民國初年，曾一度消跡。20世紀90年代前偶爾有所表演但仍是以老版本形式出現。即唐二、幺妹在仍較為原始的旋律中邊唱邊舞，唱詞多為民間十二節氣變化以及男女青年的愛情、婚姻等內容，舞步以“四方步”為基礎，優美大方，很受大眾喜愛。20世紀90年代以后，不少民間藝人及愛好者為了拯救瀕臨失傳的民間文化，對它進行了詳細的記錄和整理并不斷加工、完善，使其唱詞內容也變為歌頌現代生活中的好人好事、山鄉變化、社會主義建設的輝煌成就等。陣容上除唐二、幺妹外，恢復了十二花園姊妹，樂器根據需要進行了增加，服裝更加艷麗。

蜂巖絲弦燈是貴州省鳳岡縣蜂巖鎮土生土長的，集民間舞蹈、表演、說唱、打擊于一體的民間戲曲。其表演貼近生活、風趣幽默，以民歌形式鋪陳內容，連說帶唱。表演中能夠感受到獨具特色的地域色彩和帶著濃厚的農村生活氣息，受到了當地老百姓的喜歡。此種曲藝形式只有余慶、鳳岡兩縣特有。鳳岡則只有天橋、蜂巖、王寨三個鄉鎮僅存，唯蜂巖絲弦燈傳承較好，表演形式完整且內容豐富并逐步得到弘揚、發展。絲弦燈是由民間茶燈、鑼鼓燈等演變而成，弦樂伴奏中穿插鑼鼓，表演時而明快熱烈，時而舒緩嫻靜，亦歌亦舞，亦說亦唱，氣氛熱烈，情感動人。其唱詞內容多以愛情、婚姻、故事等為主。民間藝人把茶燈和鑼鼓燈及一些地方民歌中的優秀曲調進行整理加工，再配以二胡、三弦等絲弦類樂器伴奏，使其旋律更加優美動聽。經過民間藝人長期不斷的加工、整理而演變成了今天的絲弦燈。

二、蜂巖絲弦燈的內容

（一）絲弦燈表演的主要角色

絲弦燈表演中的演員全是蜂巖鎮的村民。男女搭配，在整個演出過程中十分和諧。

1.唐二和幺妹：唐二和幺妹是絲弦燈戲中的兩位主角，唐二由男性充當，幺妹通常由女性擔任，有時也會出現男扮女裝的情況。

2.十二花園姊妹：由12名年輕女性扮成，各代表一年12月份及12種不同的鮮花。花園姊妹的演員抽取鎮上的年輕婦女，沒有固定人員構成，具有不穩定性?；▓@姊妹要求手腳靈活，步伐輕快，有表演經驗的人優先選取。她們身穿艷麗的衣裳，手持花扇，隨著歌曲節奏生動表現了農村婦女的新面貌。

3.茶頭老者：1人，亦稱為茶仙，傳說由此人從天上帶來茶種，造福人類。

4.僧人及隨從：3至5人不等，主要向人們傳授佛教、奉勸人們棄惡從善、多做善事。

5.打掛子后生：6至8人，多為舞者。

（二）劇目劇本

劇目由引子、聊白和唱腔三部分組成。引子是對表演故事的背景進行大致的交代，聊白也可稱為“念白”，除了表演者需要吟唱的主要唱詞外的語言，包括對話和獨白，與唱腔搭配。唱腔是唱本的主體，在形式上，唱腔主要有獨唱、對唱、合唱等。蜂巖絲弦燈的劇目比較單一，大多數是根據當時的大事件或者人們的生活場景進行創作。多取材于人們的現實生活，采用褒貶結合的方式，反應人民群眾的生活，此類立足于現實發生的事情，在時代和日常生活間找到創作角度，充分展現了蜂巖絲弦燈藝術的地域特色和時代風貌。絲弦燈戲在民間的流傳不僅豐富了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同時又在劇目唱詞中宣傳普及了黨的各項方針政策。

絲弦燈戲的鄉土氣息表現在它貼近農村日常生活，成為人們群眾表達自己情感的藝術形式。在劇本中出現的方言為黔北地區獨有的方言，唱詞和聊白中大量使用方言俚語，使得絲弦燈戲通俗易懂。另外唱詞注重押韻，有的還會使用歇后語，使得聊白和演唱能夠達到統一和諧的效果。這是其獨具特色的“土味”，使得燈戲更加富有靈氣，在民間廣泛流傳。

（三）絲弦燈的音樂形態

絲弦燈戲的音樂形態由金屬打擊樂、竹器打擊樂、弦樂以及伴唱構成。

1.打擊樂器及要領

打擊樂是絲弦燈戲中的重要部分，打擊樂器主要包括金屬打擊樂和竹器打擊樂。金屬打擊樂亦稱“硬打擊樂”，主要有鈸、鑼、鏤、鼓，表演人員固定在4人。竹器打擊樂亦稱為“軟打擊樂”，主要有竹瓜、竹琴、竹掛、竹鑼等，表演人員4至8人不等。打擊樂的節奏多以四分音符或八分音符，鼓為主要樂器，作為開始，其余打擊樂隨后進入。隨著劇目內容中的故事情節、情緒變化，速度也有所改變，故事高潮時節奏最快。

竹器打擊樂器多與弦樂一起演奏，是整個樂隊的節奏樂器，使整個演奏更為豐滿、完美。

2.弦樂

弦樂由二胡、三弦等弦樂器組成，3至5人不等。

弦樂樂器組成情況：板胡：1至2把，高音樂器;二胡：2至4把，中音樂器;低胡：1至2把，低音樂器;倍低音胡：1把，低音樂器，演奏時多為彈拔;三弦：1把，彈拔樂器;揚琴：1把，彈拔樂器，也是弦樂隊的指揮。

以上樂隊組成為大型演出或比賽時的組成規模，蜂巖人民在自娛自樂時就只有兩把二胡伴奏，打擊樂也只有金屬打擊樂器，組成較為簡單。傳說絲弦燈“九腔十八調，七十二哼哼”，縱使絲弦燈戲的腔調多，但是并不用復雜地更換樂器，不像老調子一般，每次一轉腔調，都要調整弦樂樂器。

另外，在整個絲弦燈戲表演過程中還有伴唱，亦稱為幫腔，人員或多或少，男女不限，多為在場人員一起幫唱。這也是蜂巖絲弦燈戲與其他花燈戲不同所在。

3.歌詞

絲弦燈的歌詞和花燈一樣，一般是以第一人稱來唱詞，歌詞內容貼近大眾生活，符合大眾審美，搭配歡快活潑的曲調，在觀眾中能夠產生情感共鳴。歌詞的句式結構有長短句和上下句，兩者都會根據唱腔曲牌來決定。因此，表演者也會根據唱腔對唱詞做出相應的改變。為了詞與曲相對，有時會增加襯詞，并且結尾詞需要押韻，使得唱詞詞性得到統一。潘恒認為有的地方的絲竹燈調唱詞常為“前四后三的七字句型?！苯z弦燈的歌詞旋律和節奏大致符合這一特點，如《趕場》，其歌詞通俗簡單，節奏鮮明。“人逢喜事精神爽，歡天喜地去趕場咳，歡天喜地去趕場。山村風光無限好哇，滿目蒼翠綠海以洋。”這首歌歌詞以七字、八字相互交替出現。故事記錄的情節是展現人們去趕集市時的激動快樂，體現的生活樂趣，是觀眾日常生活中所經歷的，所以能夠引起現場共鳴。此外，唱詞一般多用“咳”“耶”“啰”“喂”等襯詞，并且拖音時間有所延長。絲弦燈戲的表演唱腔沒有專門的文字記錄流傳下來，大多是由老表演人員口頭傳授。在現今表演過程中，腔調融合其他規范進行適當調整，使得絲弦燈戲的唱法不再像以前一樣生硬。

4.舞蹈

舞蹈動作有小云臺、單雙望月、單雙抬月、正（側）亮身、鴛鴦戲水、大四步、大小跳步、踏步、移步、飛帕、旋帕、砍扇、抖扇、搶扇、撲扇領扇等。舞步多為傳統的四方步，根據演唱曲目可快可慢。唐二、幺妹的舞步較為歡快、熱烈，手、腳密切配合，或蹲、或跳、或勾、或踢以及“西牛望月”等高難動作。其余人員根據自身伴演的角色盡情表演，動作極為夸張、奔放。貴州花燈表演中，表演者基本有著一個規律“走動拐晃扭，腳下靠樁磨，傳神靠眼瞅。急如風，停要陡，動作寫意剛濟柔，投足舉手扣節奏，鑼鼓點子跟腳走?！逼鋵⑸眢w的擺動、眼神的傳遞方式以及表演動作的剛柔程度都表現出來了。絲弦燈戲的角色在表演中動作夸張，人物各具特色，具有濃厚的鄉土氣息。在絲弦燈戲的表演過程中，經常會看到耍鞋、甩發、舞手帕、耍鞭子等舞蹈技巧，既能很好的展現表演者所扮角色的形象，又能拉近與觀眾之間的距離。

三、蜂巖絲弦燈的發展與保護對策

（一）發展過程中存在的問題

在當前信息化時代下，我國的科學技術不斷發展，文化藝術也越來越多元化、綜合化，傳統地方戲面臨的問題日漸凸顯出來。

1.傳承人缺少，觀眾群體有限

人類主體對于物質的保存起著關鍵作用。傳承人是民間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最為重要的部分，正所謂人的保護就是“活態保護”。當前絲弦燈戲傳承停留在斷層的階段。筆者通過采訪傳承人得知，他們的絲弦燈戲演出費低廉，甚至有時候沒有演出費。演出沒有固定的專業演出人員，大多數人都是兼職，臨時抽取當地有一定演出經驗的人。這部分人缺乏專業的表演技能和固定的訓練時間，具有流動性和非專業性，缺乏內在動力，在傳承人方面容易造成流失和斷層。

絲弦燈戲技藝傳承人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教學一般通過口傳心授的方式。即使設置民族音樂課，但學生在學習時也只能按照歌詞進行演唱，并沒有真正達到記譜教學的效果。目前，蜂巖絲弦燈戲要么只有在政府組織大型活動時在縣城文化館展出，要么是外出比賽能夠出現，要么是蜂巖完小民間民俗音樂教學中能看到，絲弦燈的觀眾范圍變小，并不像以前一樣常見于大眾視線中。

2.劇目陳舊，創新有限制

劇目的出新，對于花燈戲的發展是至關重要的。當前蜂巖絲弦燈戲缺乏專業戲曲創編人員，基本上是使用以前的老劇目劇本，很少在劇情、唱腔以及表演形式上做出創新。對于絲弦燈劇目的創作，有著自己的特殊情況。它一方面要不斷創作新劇目，另一方面又需要對大量的傳統劇目進行重新排演。而有些傳統劇目，大多產生于封建時代，其思想內容或多或少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比如有些劇本往往反映了生活中某些值得注意的現象，卻忽略了或根本沒有意識到它更為深刻的內涵。而有些劇本，雖然思想上達到了一定的高度，但精華中又常摻雜些謬誤。在這種情況下，無疑對劇目創作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需要他們運用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對原作的思想作出更積極、更主動的解釋，對人物形象、情節安排以及語言等各方面進行必要而適當的調整。

3.社會關注度不夠

據筆者在進行實地田野調查時發現，絲弦燈戲早期在鳳岡縣城文化館演出或者參加市舉辦的民間文化賽中出現，2008年兩次登上星光大道舞臺。但是后期縣級文化部門并沒有讓表演者對絲弦燈戲進行精選加工和推廣。同時，進行絲弦燈戲劇目排練時，都是絲弦燈愛好者或從事文化事業退休老職工自籌經費，經濟上得不到扶持，長期以來難免會造成表演者積極性的下降、絲弦燈戲劇目和表演水平不能更好得展現。這些客觀原因都不利于絲弦燈戲的良性發展，限制了該地方小戲的影響范圍和造成社會影響力不足。

（二）保護與發展對策

在政府方面，需要加大對花燈戲的扶持力度，組建一支固定的編排本土絲弦燈戲的小劇團。建立一套保護、傳承、發揚民間藝術的理論價值體系。經濟上需要給予支持，并且保證絲弦燈戲的演出人員有一定的薪資待遇，鼓勵社會各界關注貴州民間民俗文化思想內涵建設，促進社會精神文明建設，引導社會民眾認識家鄉戲曲并鼓勵藝術家走進社區介紹絲弦戲藝術。

在傳承方面，有學者認為，所謂“活態傳承”，是以傳承人為主體，以作品為核心，以傳播推廣為模式進行的鏈條式非遺發展模式?；顟B傳承，在筆者看來就是尊重文化傳承人，不斷培養新的傳承人，創造出新的地方戲作品。目前，國家已經大力提倡鄉村振興和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地方戲應該抓住機遇，以人為本，走活態傳承之路。政府定期安排專業的表演者對花燈戲表演人員進行訓練，從而提高表演人員的專業技能和水平。另外要發揮學校教育的作用，比如在學校里，把絲弦燈戲的相關內容納入音樂課程，去培養學生的認識和學習興趣，引導更多的人去學習，甚至開設相應的技能課程，培養出專業的傳統技藝人員。最后，要把握好社會宣傳這一塊有利于發展的土壤，做好完整的宣傳方案。

在創新方面，在劇目中，要鼓勵創作者積極創新，根據具體劇目的不同情況，或作去蕪存菁的整理修改，或作脫胎換骨的改造，不僅繼承好，而且發展好蜂巖絲弦燈戲。在符合新時代要求、符合大眾審美下創造新的劇目，不能讓劇目一直停滯不前，應該根據當地民俗民風中的故事，創編新劇目。貫徹“推陳出新”的方針，正確對待戲曲的社會功能，從狹隘偏慢的理解中脫離出來。在表演形式方面也要注重創新，對于表演的舞蹈動作都需要進行創新，在創造過程中，根據當地地方特色，挖掘其內在的傳統文化價值，讓舊劇目賦予新意義，煥發出新活力。

四、結語

近年來，部分學者對貴州花燈的研究始終在曲折的道路上摸索前進。現如今，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研究也成為學術界所重視的研究內容。貴州花燈種類繁多，研究者大多集中于大地區的曲種和音樂形式的研究，往往忽略了小地方也存在著其他花燈類別。民間存在著優秀的文化傳統，發展民族戲曲需要從民間找出根本出路。絲弦燈戲是貴州地方花燈戲的種類之一，具有鮮明的藝術特色，既是貴州“非遺”的代表，又是廣大民眾喜聞樂見的精神文化交流的平臺。本文通過挖掘絲弦燈文化資源，找出貴州民間小戲傳承所保留下來的優秀文化，期望能為后續研究者提供一定理論上的幫助，為保護貴州非物質文化遺產貢獻出自己一份綿薄力量。

參考文獻：

[1]劉國平.湘西南武岡絲弦初探[J].邵陽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04）：93-95.

[2]張鶴林，齊麗梅.地方戲的守望與傳承[J].大舞臺，2019（04）：4-9.

[3]潘恒.試論貴州花燈劇的非物質文化要素和傳承思考[J].貴州文史叢刊，2010（04）：122-126.

[4]陳建.貴州花燈的世俗化氣質研究[J].藝術評鑒，2018（20）：29-30.

[5]王彥霞.非遺“活態傳承”要以作品說話[N].中國藝術報，2019-11-29（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