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榮
(西南政法大學 行政法學院,重慶 401120)
首先,憲法課堂本身的結構設計存在不合理之處。高校憲法教育主要依托于各類思政課程或通識課程,在學生總體課程體系設計中,憲法教育僅占據了極小的一部分。這種課程設計不能讓學生有充足時間和精力完整、全面地學習憲法。教師在這短暫的三五個課時中被安排了大量教學任務,也難以在知識講授的同時進行憲法理念的塑造。其次,部分教師非專業出身難以擔當憲法教育重任。某些高校中,通常由思政教師或是輔導員擔任憲法教師角色,由于自身憲法理論知識儲備不足,他們在憲法課堂上無法對相應的理論進行拓展,引導學生形成憲法思維,而只能就有限的憲法知識儲備進行講授,或是以“照本宣科”的方式講解課本上現有的憲法知識。再次,課堂教學形式僵化枯燥。當前大部分憲法課堂都是采取“教師帶嘴+學生帶耳”的“灌輸式”課堂教學。課堂教學形式老套無趣,難以吸引學生的注意力。這樣教學形式不僅阻礙了教師和學生雙方在憲法教育過程中主觀能動性的發揮,更阻礙了對廣大高校學生進行憲法教育所蘊含的目標在憲法課堂上真正得以實現。
高校憲法教育以學生為教育對象,學生學習效果是憲法教育質量直接體現。然而現有的憲法教育模式學生學習效果甚微。目前,大學憲法課堂往往依托于較大的教學班規模,由教師在極短的課時內進行大量知識的講授。在此種“灌輸式”課堂上,學生的興趣難以被調動,大量學生選擇在課堂上做其他的事情。同時,該部分學生往往會為了取得較高的期末考試分數,在期末階段“突擊式”復習教學內容,對大量憲法知識進行短期的記憶。最終,接受了憲法教育的學生并不能真正達到憲法教育所倡導的目標要求。許多學生坦言,在課堂上學到的憲法知識“考完就忘”,并未內化為大學生的憲法意識和觀念。
高等教育過程中存在著兩組供需關系。一是“學校—學生”供需關系,學生為需求方,學校為供給方,內容為學校對學生進行的知識產品的供給;二是“學校—社會”供需關系,社會為需求方,學校為供給方,此過程中學生就是高等教育產品,即供給的客體[1]。這兩組關系在憲法教育領域同樣存在,學生在校期間作為供需關系中的需求方,接受學校憲法教育的供給。這一過程結束后,學生即作為具備憲法知識、素養的產品,成了學校向社會、國家提供的智識供給。其中“學校—社會”供需關系在兩組供需關系中處于核心地位,可以說“學校—學生”供需關系從屬于“學校—社會”供需關系。社會主義法治建設領域,高校畢業生質量和數量從供給層面影響“依法治國”方略的實施和社會主義法治進程,這即是“學校—社會”供需關系最終對“依法治國”“依憲治國”方略作用的內在邏輯。從上述兩組供需關系的剖析中可以看出,“學校—學生”供需關系是其起點,也是破解憲法教育的關鍵環節。高校對于在校學生的憲法教育應當力求滿足國家、社會對青年法治人才的需要。若不能較好地滿足此類需要,那么高校與學生之間的第一組供需關系則處于“供需錯位”的狀態,高校與社會之間的第二組供需關系也隨之處于“供需錯位”的狀態。
當前,高校憲法教育存在的許多問題,其根本原因在于“學校—學生”供需關系錯配。具體展開來講,近些年來高校憲法教育改革一直遵循“需求刺激”路徑,無論是教育主管部門還是高校自身,均選擇了以質量量化考核為導向的教育改革措施,一些量化考核指標催生了許多人為的需求,落實到憲法課堂往往通過作業量、課時量、考試難度等可量化方式刺激學生對于憲法學習的需求。在這種刺激需求的路徑下,客觀上學生增加了憲法學習的時間,且通過考試掌握了一定憲法知識,但并沒有培養起依憲治國的憲法意識,某種程度扭曲了“學校—學生”的供需關系。處于“供需錯位”狀態中的高校憲法教育無法滿足對學生憲法素質培養的需求,進而使得高校向社會輸送的畢業生無法滿足“依憲治國”背景下國家對于具有較高憲法素養的青年人才需求。要從根本上扭轉憲法教育中“供需錯位”的現狀,仍需將重心放在供給側要素的轉變,達到憲法教育供給結構優化與憲法素養需求的動態平衡。
大學期間學生接受憲法教育的階段就是一次需求管理周期。在需求管理周期中,高校對于學生進行的憲法教育即是向學生提供一系列憲法教育產品的供給過程,其中最重要的包括制度供給、結構供給和要素供給。制度供給表現為高校思政課程、憲法教育相關的制度,包括課程設計制度、教學制度、考核制度等;結構供給表現為高校進行憲法教育的整體結構,也是學生進行憲法學習過程的整體結構,既包括學習階段、課時量等安排中所反映的結構,也包括課程學習形式、作業形式、考核形式等體現出來的結構。要素供給則為憲法教育中各具體的“供給側要素”對于學生的供給,其要素包含了土地、自然資源、資本、創新等要素[2],在憲法教育中對應著教師自身理論水平、課本及教學方案、教學內容、教學模式創新等的供給,如圖1所示。

圖1 憲法教育供給模塊對應圖
可以說,制度供給、結構供給、要素供給作為憲法教育高校供給側的三大模塊,在供需關系中起到決定性作用。實際上,高校憲法教育中大量的現存問題,都可以歸因于三大供給模塊的內部問題。例如,前文所提到的“課程結構設計不能滿足教學需要”即為結構供給的漏洞體現;“教學內容枯燥”“教師憲法素養不能滿足需求”等為要素供給與需求的錯位;“考核機制單一”則為制度供給的缺陷所在。
在明確了供給側模塊的對應關系后,則應探求正確的問題解決策略。如上所述,憲法教育的現有問題之根本即在于供給側模塊中出現的一系列問題,而問題難以得到解決的原因則在于我們對于供需錯位采取了“需求刺激”的策略。然而,在這一背景下需要思考的是,是否將目前的需求刺激策略徹底轉換為供給結構調整,從而放棄需求側管理的一切路徑,即能夠讓問題得到完全的解決?答案當然是否定的。盡管需求管理的路徑難以解決根本的問題,但不可否認的是,它仍然具有其自身的價值,在憲法教育供需關系中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起到快速、高效的作用。更重要的是,供給結構優化和需求刺激兩種路徑之間不應當是一種“非此即彼”的關系,相反,二者能夠共存,分別發揮各自的優勢,從而在一種“動態平衡”中更好地推動高校憲法教育的開展。所以,要解決目前高校憲法教育供需錯位的矛盾,需從供給側的內部矛盾入手,以供給側改革路徑扭轉供給不足、供需錯位的現狀。同時,也應當保留適當的需求刺激措施,在供給結構優化的前提下通過一定的需求刺激策略激發教學雙方的動力,達到供給結構優化與需求刺激間的“動態平衡”,從而推動高校憲法教育向其應然樣態轉變,如圖2所示。

圖2 憲法教育優化路徑示意圖
在“三大模塊”中,各模塊并非簡單的并列關系。其中,制度供給和結構供給對于要素供給起著間接性制約作用。制度供給和結構供給雖然不直接作用于學生的憲法學習過程,卻從內在層面決定了具有直接作用的各要素供給能否正確發揮其應有功能。例如,總體課程設計、考核制度等較為抽象的制度供給,盡管直接影響憲法教育的效果,但卻在更深層層面制約或引導了教師和學生的學習或教學過程。正是因為如此,若沒有解決好制度和結構上的供需錯位,即使對于教師的教學內容、教學模式等要素有所創新和改變,也難以從根本上改善目前憲法教育存在的問題。解決了制度和結構的矛盾,方為供需錯位現狀的根本性改善提供了可能。
明確了“三大模塊”相互關系及其功能后,需要處理的關鍵點在于把握“憲法知識教育”和“憲法素養教育”間的關系。“憲法素養教育”應處于主導地位,“憲法知識教育”則應當處于輔助地位。然而目前,制度供給和結構供給模塊內部問題主要體現在于對二者關系的錯誤把握。在制度上,無論是課程設計制度、教學制度還是考核制度,均多以量化考核形式體現,在制度上具有清晰、具體、易于操作的特征。這樣的制度設計盡管為憲法教育的模式和效果提供了清晰明確的指向和評定標準,有利于憲法教育的改革與優化,但其本身將教學內容和效果客觀化、指標化的過程顯然將引導教學向“效果可視化”的方向轉變。在這樣的制度框架下,由于憲法素養的教育對于學生的內在影響較為緩慢,其效果難以在短期的教學過后迅速得以體現,所以在教學實踐中,憲法素養的教育愈發被忽視。同理,在結構供給上,課程時間安排、考核方式、作業形式等亦被具體化、明確化,從而使憲法教學向具有類似特征的“憲法知識教育”轉變。制度供給和結構供給向精細化方向轉變,是“需求刺激”模式作用的結果之一,其后果是增大了“憲法知識教育”在憲法教育中的地位,“憲法素養教育”的重要性相對而言被忽視,從而在制度層面和結構層面引起了供需錯位。
要為制度供給和結構供給的現有問題尋找解決進路,仍應立足于對“高校—學生”供需關系的定位。既然憲法素養的教育應在憲法教育體系中居于核心地位,那么教育制度和結構的設計應當最大程度地有利于憲法素養教育的開展和學生憲法素養的培養。具體而言,在制度供給上,應當轉變現有制度模式,破除功利化思維,以靈活多元的方式考核教師的教學效果和學生的學習情況,不應以考試成績作為評判教學過程的唯一標準,亦不應過分將客觀呈現的學習效果與其他事項“掛鉤”。在結構供給上,應當適當為教學“松綁”,不應以過分固定的模式限定教學和學習的開展,而應當給予學生和教師對于教學方式、作業形式等內容充分選擇的自由;同時,結構的供給應當保障憲法教學開展的需要,在思政課程中所占的課時比例應當適當增加,重視程度應有提升,從而保證憲法教育有充分的外部條件保障。
勞動力、土地、資本、創新、制度五要素在經濟學領域中被視為帶動經濟增長的“五大財富源泉”。在憲法教育中,相對應的要素同樣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關鍵“抓手”。
3.3.1 “勞動力”——教師理論素養與數量的提升
在憲法教育中,“勞動力”即為承擔教學任務的教師。在經濟領域,提高生產總量有兩種路徑,一是提高生產率,二是增加同種勞動力數量,若二者兼具則事半功倍。同樣,在憲法教育中,提升教師的理論素養(生產率)以及增加具有較高專業素養的憲法教育教師(勞動力數量)均為“勞動力”要素轉型與優化的重要路徑。提升教師的理論素養或是選拔憲法理論水平更高的教師擔任憲法教育教師,能夠帶動學生更好地接受憲法理論知識,從而打破目前課堂“照本宣科”的現狀,從“知識灌輸”向“素養提升”轉變。要實現這一轉型,可加強與法律專業院系的銜接,促進思政教師與憲法學教師的對接,增強專業的憲法學教師對思政課程的指導,使思政課程與專業的憲法學教育課程接軌,從而更好地提升學生的理論素養。同時,也應當增加具有憲法理論水平和教學能力的思政教師數量,縮小班級規模,增加學生的課堂參與度,使學生能在更加個性化的課堂氛圍中得到提升。
3.3.2 “土地”——教學內容優化與課時量增加
“土地”這一要素指憲法教育所依賴的一切客觀基礎。同樣,土地的“質”主要對應課本、教學大綱等;土地的“量”則對應課時量、學習時間等。要促使“土地”這一要素轉型,需從“質”“量”兩方面同時發力。首先,需以素養提升為導向調整教學內容。其中尤為重要的是平衡好憲法知識和憲法理論內容的比例關系,應當在現有教學內容的基礎上適當減少非必需的憲法知識灌輸。無論是在課本中還是課程設計中,均應當增加案例分析、理論應用等內容,強化學生對憲法的運用和分析能力,提高學生憲法理論及應用水平。其次,需增加憲法教育在思政課教學內容中所占比例。在課本內容上需適當擴充,在課時量上需適當增加,從而使教師有充分的時間保障完成教學任務,學生有充分的憲法學習時間,全面地提升憲法素養及憲法精神。
3.3.3 “資本”——課程設計的目標轉變
如果說在經濟領域,資本是經濟運行的基礎與前提,那么憲法教育中的“資本”就應當是教師及教研室對于課程的預先設計。在課堂上,教師以課程設計中的教學方案為基礎開展課程教學,教學質量和效果也極大程度上取決于課程設計的質量。所以,在供給側改革的視域下,課程設計改革也是供給側要素改革的重要環節。依據憲法教育應當遵循的“素養教育”目標,應當圍繞學生憲法素養培養要求,靈活設計教學方案。在課程的設計中應當加入更多的理論內容、案例分析,引導學生主動思考,增加學生在課堂上的參與度,從而打破目前課堂課程設計僵化、課堂“照本宣科”的現狀。
3.3.4 “創新”——從“輸入”到“輸出”的教學模式改革
憲法教育的“創新”在四個供給側要素中起到決定性作用。實際上,“創新”的作用發揮于供給側改革的各個方面與環節,其他三要素的供給側改革本質上即為一種創新。因此,我們更應強調教學模式創新在改革中的作用。現有課堂往往采取傳統的教學模式,以教師的講授為主。而在目前的各類教學改革中,越來越多的課程打破了目前現有的教學模式,并取得了顯著的成效。立足于目前憲法教育課堂參與度不高、學生積極性不足的現狀,需引入以“翻轉課堂”“實地教學”等為代表的教學模式創新,通過小組討論與展示以及學生交流等形式,將課堂從教師對學生的“輸入”過程轉變為學生的主動“輸出”過程,充分調動學生的積極性、主動性,加強學生對憲法的理解和運用,達到提升憲法素養的目標。
堅持依法治國首先要堅持依憲治國,堅持依法執政首先要堅持依憲執政[3]。高校是青年成長的土壤,高校憲法教育是我國法治建設的重要環節,也是我國高等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以憲法素養教育為核心,培養大學生的憲法意識,是我國對于法治人才培養的必然要求,也是開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高等教育的應有之義。以供給側改革理論審視高校憲法教育的現有問題,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促使憲法教育的內在困境得以扭轉,“供需錯位”現狀得以改變,方能以理想的高校憲法教育推動“依憲治國”方略的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