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慶廈 楊曉燕
(中央民族大學 中國少數民族語言文學學院,北京 100081)
“語言使用是指語言活態、語言地位、語言活力、語言關系等有關內容。”語言使用狀況必須與民族發展、國家發展相一致。語言使用的變化是語言發展的需要,國家發展的需要。本文提取貴瓊人一家三代的語言使用變化事實,論述貴瓊人的語言使用如何適應民族發展的需要,如何順應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發展趨勢。
本文所用語料除了參考已有的文獻外,主要取自作者之一楊曉燕2021年的實地考察材料。楊曉燕是貴瓊語母語人,長期在貴瓊地區生活,對貴瓊語的語言使用情況有過多次實地調查,并發表過一些有關貴瓊語言文化的論文。寫作過程中還通過電話向當地貴瓊人調查補充了一些材料。
貴瓊藏族主要分布在“藏羌彝走廊”的四川省康定市大渡河流域兩岸的河壩和高山地區,行政區劃為麥崩鄉、魚通鎮、姑咱鎮,人口約有5600余人(2021年)。麥崩鄉地處高山,轄為舍、日央、廠馬、磨子溝等10個村落,人口有2300 多人,是貴瓊人的聚居區,只有少量村落與漢族雜居。魚通鎮轄12個村落,包括高山和河壩地區。貴瓊人主要居住在高山地區的前溪、勒樹、雄居、俄包、初咱5村,河壩地區主要居住在野壩、江咀、舍聯3村,人口有2200余人,是貴瓊人和漢族的雜居區。姑咱鎮地處河壩,位于魚通鎮下游,轄3個社區15個村,主要居住的是漢族和其他藏族,貴瓊人主要分布在時濟、大壩、日角、若吉4村,人口有近千人。姑咱鎮是甘孜州的教育文化重鎮,經濟較為發達,也是通往康定市、丹巴縣、瀘定縣的交通要道。
長期以來,貴瓊人在經濟文化上,與漢族關系最為密切,在習俗上受到漢族的一些影響。如貴瓊人也過春節、端午節、中秋節等。在婚姻上,過去主要實行族內婚,與外族通婚少,但從20世紀80 年代后與外族通婚的逐漸增多,主要是與漢族通婚,族外婚的家庭和睦共處,喜氣洋洋。
貴瓊人所說的語言稱為貴瓊語,在當地稱為“地腳話”,外族則稱為“魚通話”。貴瓊語是漢藏語系藏緬語族羌語支南支的一種語言,擁有許多羌語支語言的共性特征,但它在語法方面又接近彝語支語言,還與藏語有著密切的關系。貴瓊人大多會自己的母語,但又兼用漢語。早在20世紀80年代貴瓊人就有說漢語的情況。一般來說,山上的貴瓊家庭多使用貴瓊語,山下的貴瓊人多是貴瓊語和漢語兼用。在長期的社會發展中,貴瓊人的語言使用存在代際差異,這是貴瓊人社會生活發展的需要,也是語言生活的一個重要特點。
新中國建立后,由于國家實行了民族平等、團結的方針政策,少數民族成了國家的主人,享有自由使用自己語言文字的權利。貴瓊語雖然是一個使用人口不多的語言,但同樣受到國家政策的保障,得到重視和發展,如貴瓊人在公共場合都能自由使用貴瓊語,而且感到自豪。在康定市的文化節目上,還出現了一些貴瓊語的鍋莊、山歌等節目,還有使用貴瓊語來宣傳防火、防疫的廣播。在高等院校還培養了一些從事貴瓊語研究的高級人才,研究貴瓊語的論著也不斷出版。貴瓊人的語言使用,在適應社會需要的同時,也在不斷地調整和變化,一方面是貴瓊人普遍兼用國家通用語——漢語,另一方面是貴瓊語不斷從漢語中吸收養分來豐富自己。
貴瓊人的語言適應,在代際差異上表現明顯,通過三代人的語言使用變化可以看出語言適應的演變趨勢。在選點上,考慮到調查點的代表性,山上選擇麥崩鄉和魚通鎮的前溪村(這兩處下文用“山上”代稱),山下選擇魚通鎮江咀村左岸(下文用“山下”代稱)。我們從不同類型的家庭中,共抽取22戶進行統計,其中山上11戶,山下11戶,共計132人。根據多數家庭的結構關系,將代際劃分為三代:祖父代、父母代、子女代。三代的年齡界線分別是:55歲以上為祖父代,40歲左右為父母代,30歲以下為子女代。從調查情況來看,貴瓊三代人在語言使用上存在較大的變化,按代際分述如下。
在22戶貴瓊家庭中祖父代共有35人。山上的11戶中,祖父代有18人,都熟練地掌握貴瓊語。他們在家中或在村寨中都使用貴瓊語交流,有些貴瓊老人還能吟唱古老的貴瓊山歌,個別還會講李貴生(即格薩爾王) 的故事。他們對貴瓊語都有很深厚的感情,對其他貴瓊人都主動說貴瓊語。在語言態度上,認為貴瓊語應該得到保護,貴瓊人都應該說貴瓊語。他們的房屋、戶口都在山上,后來隨子女陸續搬遷到河壩,目前多數人主要居住在河壩,只有少數人仍居住在山上。在山上的祖父代,都能兼用漢語,他們的漢語大多都是在新中國成立后設立的村小中學會的。由于當時條件有限,男性大多只讀到小學二、三年級,女性大多沒讀過書。比如廠馬村87歲的老人張學明在麥崩鄉小學只讀到三年級,會說流利的貴瓊語和漢語,通過自學掌握了醫藥知識成為本地赤腳醫生,平時還會給老鄉取貴瓊名。又如前溪村66歲的楊成花老人同樣會說流利的貴瓊語和漢語,但未讀過書,不識漢字。
山下的11戶中,祖父代有17人,母語水平與山上一樣,都很熟練。但其兼用漢語的水平明顯高于山上的祖父代。在使用頻率上,山下的貴瓊人由于和漢族接觸較多,使用漢語的頻率較高。如山下江咀村63歲的楊方金,與漢族雜居,上過小學,從小就學會了漢語。再如江咀村77歲的潘德銀讀過小學,也會漢語,曾擔任過村上的會計,是當時貴瓊少有的知識分子。
從祖父代來看,無論是山上還是山下的貴瓊人,他們都對貴瓊語有著較為深厚的感情,都認為使用貴瓊語更方便、親切。山上祖父代大多是隨著學校教學開始學習漢語,而山下祖父代由于與漢族雜居的原因,更早接觸了漢語,使得他們的漢語水平明顯高于山上的祖父代。
在22戶貴瓊人中的父母代共有45人,其學歷高于祖父代。無論是山上還是山下,大多都修完小學教育,有些還讀過初中。他們都會雙語,都能熟練地使用本族母語和國家通用語,但母語能力略低于祖父代,不像祖父代那樣能唱貴瓊山歌、能講長篇的貴瓊故事,只會零散的故事和兒歌。父母代漢語和貴瓊語兩種語言雖然都在使用,但山上和山下使用的頻率不同,山下多以說漢語為主,山上則以說貴瓊語為主。父母代由于接受學校教育較多,加上與外界接觸頻繁,都希望子女學到更多的漢語。如山下56歲的金高兵,他讀完初中,母語和漢語都好,多使用漢語。山上的父母代,如52歲的楊正興,小學未畢業,也能說漢語,但多用貴瓊語。這一代的家庭出現了部分族外婚,主要是與漢族通婚,家庭語言已發生變化,母語使用的頻率有所降低。如山上廠馬村44歲的的張彬珍與漢族結婚,家庭語言已轉用漢語。又如山下50歲的高云華與漢族結婚,家庭語言也轉為漢語,其子女只能略懂貴瓊語。
總的看來,父母代的母語和漢語都好,但與祖父代相比,貴瓊語使用的頻率不及祖父代。
在22戶貴瓊家庭中的子女代有52人,其文化程度與前兩代相比有明顯的提高。根據調查數據顯示,在子女代中,除了有3個正在上小學外,其余的子女都完成了初中教育,很多子女都接受了中專/高中和大學階段的教育,還出現了2位博士(一位博士在22戶之外)。在婚姻上,子女代的族外婚占比更多,在11對子女代婚姻中,有7對族外婚。學歷的提高和族外婚的增多,對語言使用產生了很大影響,使得子女代漢語的使用頻率遠遠高于貴瓊語,因此漢語的水平也明顯高于父母代和祖父代。特別是家庭移居姑咱鎮后出生的青少年,部分已不會貴瓊語。
在子女代的語言使用上,山上和山下還出現一些差異。山上的子女代是貴瓊語和漢語兼用,在村寨、家庭內部以說貴瓊語為主,外出求學、工作則以說漢語為主。山下的子女代已出現語言轉用,家庭內部以漢語為主,貴瓊語為輔,部分雖還懂得自己的母語,但使用少,主要使用漢語。在母語能力上,子女代明顯不如祖父代和父母代,他們很少有機會聆聽貴瓊鍋莊、山歌和頌詞,對于長篇幅的貴瓊語言文化接受較少。在語言態度上,子女代對母語的重視不像前兩代人,他們認為學好漢語更實用。
以上關于貴瓊人語言使用的變化可以歸納為五個特點。
1. 母語的能力,祖父代、父母代強,子女代有削弱的趨勢。相關統計數據見表1。

表1 貴瓊三代人母語能力對比表
表1顯示,祖父代和父母代的母語能力都強,都是百分之百地熟悉母語。但在子女代上,母語能力明顯不如上兩代,還出現了少量不懂母語的情況。不懂母語的青少年大多出生在雜居區,其父母代也多是族外婚。
2. 國家通用語的能力,子女代最強,父母代次之,祖父代最弱。
3. 語言使用的頻率,祖父代使用母語最多,父母代次之,子女代最少。
4. 對母語的情感態度,祖父代最深,父母代次之,子女代相對薄弱。
5. 母語和兼用語的習得順序,祖父代和父母代是先學會貴瓊語后學會漢語。子女代則是貴瓊語和漢語同時習得。
以上差異,還因山上和山下、族內婚和族外婚、受教育層次的差異而有所不同。
貴瓊人語言使用的變化受我國統一多民族國家的國情制約,語言國情規定了各民族語言使用的總的方向,但還與貴瓊人居住地的變化、教育狀況的變化以及婚姻狀況的變化有關。
20 世紀90年代,貴瓊人在甘孜州康定縣大渡河兩岸、瀘定縣以及天全縣西北部都有分布。但從進入21世紀開始,瀘定縣和天全縣說貴瓊語的已經很少了。如劉輝強2006年在考察了瀘定地區的貴瓊語后,認為貴瓊語在瀘定地區將很快消失。袁利、金鳴、曹容2015年考察了雅安地區的貴瓊人后也認為“漢語成為其主要交流語言,母語使用者甚少。”當前,貴瓊人主要分布在康定市大渡河流域,此地的貴瓊人大部分都會貴瓊語。
半個世紀以來,康定市貴瓊人的地理分布也隨著經濟的發展由過去相對聚居和小雜居變為現在的大雜居。這個地理分布的變動很自然地會影響語言的使用。高山地區是貴瓊人的聚居區,在麥崩鄉10個村落2397人中,漢族人口290人,貴瓊人口2107人,貴瓊人口占總人口的87.9%。而且,高山地區的漢族多集中分布在麥崩鄉下火地村(含泥村)。
漢族在當地多從事泥瓦匠、木匠、砌匠等技術工作,為當地帶來了先進的生產技術,還使得貴瓊人有機會在村寨里就能學會漢語。不過,高山地區的交際用語仍是貴瓊語,貴瓊人普遍都掌握了漢語,漢族也能流利地使用貴瓊語。
河壩地區由于交通便利,臨近水源,一直是貴瓊藏族與漢族的雜居區。河壩地區的交際用語是漢語,這里的漢族不會貴瓊語,貴瓊語只在貴瓊家庭內部說,貴瓊人大多自小就會了漢語。因此河壩地區普遍呈現出小雜居的特點。
從2005年開始,由于康定市大渡河流域水電資源的開發,以及城鎮化對勞動力的大量需求,吸引了大量貴瓊人陸續從麥崩鄉和魚通鎮遷居到姑咱鎮。姑咱鎮是多民族聚居的地方,通行漢語,是甘孜州的教育經濟重鎮,還是康定市的交通樞紐地區,是貴瓊人愿意遷入的地區。居住地的變化使得貴瓊藏族與其他民族之間的交流更為頻繁、密切,這也促使貴瓊人的語言使用發生一定的變化,更加有力地推動了民族共同體的形成。
新中國建立后,貴瓊人的教育不斷在進步,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教育狀況的變化,必然影響語言使用狀況的變化。表2是貴瓊三代人教育層次的差異對比情況。

表2 貴瓊三代人教育狀況對比表
表2顯示,祖父代的學歷大多是小學,父母代大多數都能讀到初中畢業,少數還能進入中專和大學。到了子女代,已有不少人進入高中和大學。學校教育的普及使得更多的貴瓊人有機會學習漢語。
貴瓊地區教育狀況的變化,是貴瓊人從單語變為兼通漢語的重要原因。新中國成立前,只有少數貴瓊人才有機會學習漢語。據《康定縣志》記載:“魚通土司甲安仁于民國二十四年尚設有家塾,教其子及大管家楊維周之子讀漢文書籍。”這時的漢語教育只有土司及頭人才能獲得。1939年“魚通鄉設短小7所:姑咱、達杠、日地、升亢、麥崩、時濟、前溪,多數校只有教師1人。”而實際到校學生也很少,不到一年就停辦了。新中國成立后,在黨和國家的重視下,麥崩鄉才又開始興辦起學校。20世紀60年代,當地小學教育已普及,麥崩鄉為舍、廠馬、上火地等村落以及前溪鄉等多處貴瓊地區都興辦了學校,地處磨子溝村的麥崩小學為中心校。至此,越來越多的普通群眾都有機會學習漢語。經過學校教育的貴瓊人普遍都會說漢語,還大大降低了貴瓊人的文盲率。
家庭婚姻狀況對語言的使用有一定的影響。從調查情況來看,凡是家庭語言是貴瓊語-漢語雙語的,或是以漢語為單一家庭語言的貴瓊人,他們使用漢語的頻率更高,漢語能力都明顯高于以貴瓊語為單一家庭語言的。而家庭語言的使用主要取決于婚姻狀況。通過對貴瓊三代人的婚姻狀況進行了調查,發現貴瓊人族外婚的比例不斷有所增長。見表3。

表3 貴瓊三代人婚姻狀況對比表
在祖父代中,無論是山上還是山下,都沒有族外婚。在當時,族外婚是不被認可的。從父母代起,逐漸開始有族外婚,但當地人對族外婚認可度普遍較低,都認為族內婚才能更好地鞏固家族勢力,有利于獲取更多資源。而從子女代開始,隨著教育的普及以及長時期的雜居生活,貴瓊人的觀念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們更愿意走出去,特別是讀過書的貴瓊人,許多都自愿選擇族外婚。“男女的結合要經過社會的認可才能生效,而且適婚人群也在不自覺中為自己尋求社會的認可。因為這樣,婚姻才能得到家庭及社會的認可,他們才能在社會上立足。”族外婚的增多,說明貴瓊人思想觀念有了變化,貴瓊家庭及社會對族外婚的認可度大大提高。族外婚的增多,影響了家庭語言的使用情況,使得更多貴瓊人都有機會兼用漢語進行交流。
在語言使用的演變趨勢上,隨著居住地的變化、教育普及程度的提高以及族外婚占比的增加,貴瓊人總體由單語向雙語發展的趨勢不斷增強,雙語人越來越多,國家通用語的水平也越來越高。這一變化符合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演變趨勢,也符合時代發展和語言演變的規律,還與貴瓊人的主觀意愿相一致。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看到貴瓊三代人的語言使用發生了代際的差異,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但應當怎樣看待這種變化?怎樣認識其發展和演變的必然性?怎樣認識與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形成和發展的關系?這些重要的理論問題需要進一步研究。經過對這一個案的研究,我們取得以下一些認識。
第一,語言使用的演變因語言類型而異。語言使用有多種類型:有人口多的,有人口少的;有聚居的,有雜居的;有分布在內地的,有分布在邊疆的;有差異大的,有差異小的;有的有文字,有的無文字;有說漢藏語系語言的,有說非漢藏語系語言的,等等。語言使用的演變會因以上差異而不同。貴瓊語屬于人口較少的、雜居的、分布在內地的、地區之間無大差異的、屬于漢藏語系的語言,在我國少數民族語言中是一種類型。這一類型的語言使用與其他民族相比,既有共性又有個性。研究這一類型語言使用的演變趨勢,對我國民族語言使用的研究具有特殊價值。
第二,語言適應是語言發展的通則。不管哪個民族要發展、要進步,其語言必須適應社會變化的需要。這是不可抗拒的語言演變趨勢。語言如果不適應社會發展的需要就會妨礙社會的進步,還會削弱其生命力。而語言適應有其自身演變規律,往往因代際而異。為了適應社會的需要,代際之間的語言特點會存在差異。影響代際差異的因素是多方面的:有受教育多少的差異;有知識量和知識面的差異;有與外界接觸多少的差異;有對民族傳統文化掌握多少的差異;有習得語言條件的差異;有族內婚和族外婚的差異,等等。所以,語言研究者有可能通過代際語言狀況、語言能力的比較發現、揭示、認識語言使用的演變規律。貴瓊三代人的語言使用特點存在明顯的差異,反映了語言適應的不同階段。從中能夠看到貴瓊人語言使用適應性的發展趨勢,都符合中華民族共同體不斷鑄牢的總趨勢。這不僅是民族發展的需要,也是各民族共同發展的需要。
第三,語言的代際變化符合我國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發展趨勢。我國是一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不同民族早已融為一個不可分割的中華民族共同體。在長期的歷史發展過程中,中華各民族已經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補充、相互依賴的和諧狀態,鑄成一個牢固的共同體。不同語言的演變也與民族一樣,與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發展同步,不同民族要生存發展,在語言上必須互相兼用,相互取長補短,使不同的民族能夠依靠語言交際達到心通。不同民族互相掌握對方的語言,特別是少數民族掌握國家通用語,這不僅是民族發展的需要,也是各民族共同發展的需要。貴瓊人的語言使用從單語到雙語,兼用國家通用語從局部到全民,反映了語言使用與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發展存在一致性。
第四,必須科學地處理好母語和兼用語的關系。由于國家通用語的巨大功能,以及少數民族學習國家通用語的強烈要求,不可避免地會使得母語的功能受到一定的削弱,特別是在青少年中已經出現了對自己的母語不熟悉,甚至不會使用的情況。但“少數民族語言的使用功能仍存在資源性、感情性、長期性等‘三性’的特性”,這必須加以重視,在強調通用語普及的同時,必須做好語言資源的保護。
第五,語言使用變化還受思想理念開放性的制約。在歷史上,貴瓊人長期處于條件閉塞、落后的環境中,過著貧窮的生活。新中國的曙光給他們帶來了希望,各民族的相互幫助,使他們切實體會到要發展必須依靠各民族的團結和幫助。所以他們形成了穩固的、持久的開放理念。除了重視自己的傳統文化外,還重視學習其他民族,特別是漢族的文化。在婚姻上,與外族通婚成為自然,在習俗上愿意吸收其他民族的優秀因子。貴瓊人還重視教育,鼓勵子弟多讀書,掌握先進的文化知識。貴瓊人為了自我發展的需要,從母語單語轉變為貴瓊語和漢語雙語,這符合貴瓊人經濟生活不斷發展的需要,也符合中華民族共同體發展的趨勢。它得到貴瓊人父老兄弟的支持,普遍認為沒有這種變化,就會阻礙貴瓊人的發展進步。這一寶貴的理念,需要不斷發揚光大,還要研究是如何產生、發展的。
第六,從民族學、語言學研究的角度看,從代際的語言使用變化中研究語言是一個好的切入點,能夠從中獲取語言使用變化的科學證據。這對正確地、科學地認識我國民族語言的演變特點和規律是必要的,是今后要著力加強研究的一個重要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