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減”背景下中美課后服務的比較研究

高巍 陳秋月

[摘要]“雙減”下，如何推動我國課后服務健康有序發展？通過中美課后服務的背景比較和實施過程比較，可以得到一些啟發和借鑒：豐富教學內容，形成體系化課后服務教學;引入第三方機構參與，加強對第三方機構的監管;加強質量監測，科學系統評價。

[關鍵詞]“雙減”;中美比較;課后服務

[中圖分類號]G51

“雙減”背景下，開展中美課后服務在理論和實踐層面的比較研究，將為推動新時代“雙減”背景下我國課后服務健康有序發展提供啟示和借鑒。

中美課后服務的背景比較

1.美國課后托管教育的實施背景

20世紀以來，經濟迅速發展，美國勞動力結構發生了巨大變化，大量女性勞動力涌入勞動市場，雙職工家庭數量迅速增長。父母下班時間與中小學生三點半放學時間的沖突，使大量兒童在放學后處于一種無監管狀態。美國少年司法和犯罪預防辦公室在1996年的一項調查顯示：青少年犯罪率在放學后3點到6點這幾個小時中會增加兩倍。[1]意識到學生課后無人看管的危害性，加之美國社會對提高基礎教育學業水平的呼聲日益高漲，許多學者提出，可以利用課后托管教育將中小學生的課后“危險”處境轉化為促進個人發展和社會進步的機遇。基于上述背景，1998年1月，克林頓總統宣稱：“我們必須讓每一個孩子在放學后，均有一個安全而且對其身心有益的去處。”[2]由此，美國的“校外活動”計劃正式啟動，該計劃主要是保證為青少年兒童提供在學校時間之外的學習活動安排。

2.我國課后服務的實施背景

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經濟快速發展，女性就業率持續上升，雙職工家庭數量增多，加之由于人口政策的變化導致家庭人口規模縮小，家庭結構逐漸核心化，這些因素致使兒童放學后無人看管的“三點半難題”愈演愈烈。在這種情況下，課外托管機構逐漸興起，成為中小學生課后托管教育的重要實施主體，加重了學生的課外培訓負擔。

基于上述情況，我國政府相繼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文件。2010年7月23日，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聯合教育部出臺《國家發展改革委、教育部關于規范中小學服務性收費和代收費管理有關問題的通知》，規范公辦中小學校課后服務的收費標準。2017年3月，教育部辦公廳印發《教育部辦公廳關于做好中小學生課后服務工作的指導意見》，強調要充分發揮中小學校的主體地位，承擔起實施課后服務的責任，并將課后服務工作納入中小學校考評體系。2021年7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則要求進一步提升學校課后服務水平，以真正落實“雙減”需求，這表明我國的課后服務已經邁向了新的發展階段。

比較中美兩國課后托管教育產生的背景發現，在中小學實施課后托管教育的原因大致有兩點。第一，經濟快速發展，雙職工家庭數量增多，家庭結構日益核心化等因素使得孩子放學后無人看管。第二，中美兩國都十分重視基礎教育，無論是政府還是家長都積極探索解決“三點半難題”。

中美課后服務的實施過程比較

1.實施主體差異

第一，美國課后托管教育的實施主體分析。

美國課后托管教育的實施主體多元，主要包括學校、非營利性機構、社區和家庭機構等。

美國中小學校的課后托管服務主要由校內教師負責，面向校內有托管需要的學生，其資金來源于當地政府且受到政府部門的監管。此外，一些規模較小的中小學會聯合起來共同實施課后托管教育。非營利性課后托管機構，諸如1998年紐約市成立的“校外活動組織”和“男孩女孩俱樂部”等，大多依托于當地社區和學校為兒童提供課后教育。這些機構一般由專業人員領導，由美國聯邦政府提供資金支持。家庭托管機構一般依托家庭，在課后為兒童提供短時間的看管和教育，收費較低且多由無工作的家庭婦女負責，這類托管機構專業化水平低，主要面向普通收入水平的家庭。

第二，我國課后服務的實施主體分析。

在我國，目前課后服務的實施主體主要是中小學校和各類校外輔導機構，且中小學校的主體地位愈發凸顯。2017年，教育部辦公廳印發的《教育部辦公廳關于做好中小學生課后服務工作的指導意見》明確指出，要充分發揮中小學校課后服務的主渠道作用，要求廣大中小學校要充分利用在管理、人員、場地、資源等方面的優勢，積極作為，主動承擔起學生課后服務責任。對確實不具備條件但有課后服務需求的，教育行政部門要積極協調學校、社區、校外活動中心等資源，做好課后服務工作。[3]至此，全國中小學校成為課后服務的重要實施主體，截至2021年5月底，全國共有10.2萬所義務教育學校開展了課后服務，部分大城市課后服務學校覆蓋率超過90%。

2021年7月印發的《意見》對課后服務的實施主體作了進一步說明，各中小學校要充分利用資源優勢，有效實施各種課后育人活動，在校內滿足學生多樣化學習需求，引導學生自愿參加課后服務[4]。此外，鼓勵非學科類校外培訓機構參與課后服務，并針對這些機構建立遴選和審核機制。

對比兩國課后托管服務的實施主體不難發現：美國課后托管的實施主體種類多樣，且這些主體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政府部門的監管與資助，已形成一種自上而下、政府管理、多方參與的服務體系。我國課后服務的主體近幾年來不斷豐富，且各主體間在多個方面開展合作，為中小學生提供了多元化的課后服務活動。

2.教學內容差異

第一，美國課后托管教育的教學內容分析。

美國課后托管服務提供的活動類型多種多樣，不同實施主體的教學內容側重點也有所不同，主要可以分為以下四類：學業輔導、藝術培養、職業指導以及STEM課程學習。

學業輔導主要是對中小學生的家庭作業進行指導，但并不鼓勵利用課后服務時間進行學科教學。例如，美國加州奧克蘭市愛與學習助成功（LOVE.LEARN.SUCCESS.）放學后計劃與校長、學者等合作，共同培訓教學指導老師，為學生提供一個小時的學業輔導，包括15分鐘的學術技能學習、20分鐘的連續默讀以及20分鐘的家庭作業輔導[5]。藝術培養課程形式豐富多樣，包括音樂、舞蹈、繪畫、戲劇等。這類課程的實施主體一般是中小學校和專業的第三方機構（如舞蹈團、劇團、樂隊等），其教學主體主要是學校教師和一些專業人士。這類課程一方面豐富了學生的課后生活，另一方面也使那些來自低收入水平家庭的兒童有機會接受藝術教育，以縮小教育差距，促進教育公平。

職業指導類課程旨在幫助青少年形成或者提高工作中所需要的技能，包括優秀的領導能力、卓越的溝通技巧、更具活力的創造性和批判性思維等[6]。這類課程一般由專業的第三方機構負責，提供職業實踐機會并為學生的未來職業發展作準備。STEM課程多由學校和機構共同負責，如“男孩女孩俱樂部”和美國西北大學合作開發的“科學俱樂部”活動，就為中小學生提供了向高校科學導師學習科學知識的機會。

第二，我國課后服務的教學內容分析。

我國課后服務的實施主體多樣，因此，其教學內容也各有差異，一些學科類課外機構的教學內容甚至遠超學生的認知發展水平，違背了“雙減”政策的初衷，引起社會廣泛關注。2021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意見》對課后服務的教學內容作出了明確的規定。

對于中小學校，課后服務的主要內容首先在于指導學生認真完成作業，對學習有困難的學生進行補習輔導與答疑，確保小學生在校內基本完成書面作業、初中生在校內完成大部分書面作業，以幫助學生減輕過重的作業負擔。其次，要為學有余力的學生拓展學習空間，開展豐富多彩的科普、文體、藝術、勞動、閱讀、興趣小組及社團活動，充分利用各種社會教學資源和網絡教學資源。[7]對于第三方機構，《意見》提出要從嚴治理，明確劃分學科類培訓機構和非學科類培訓機構，嚴禁學科類機構超標超前培訓或使用境外教材，嚴禁非學科類培訓機構從事學科類培訓，同時鼓勵適當引進非學科類校外培訓機構參與中小學校的課后服務，提供部分專業化的興趣類課程，以豐富學生的課后服務種類。

對比兩國課后服務的教學內容可以發現：中美兩國都強調為學生提供多樣化的課后活動，美國課后服務不同主體之間在活動實施過程中的聯系密切，已經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體系，而自“雙減”政策以來，我國課后服務的教學內容也得到了豐富和發展，在提供學業輔導的基礎上進一步強調了要為學生提供豐富多樣的課后活動，滿足學生全面發展的需求。

3.評價體系差異

第一，美國課后托管教育的評價體系分析。

美國課后服務經過多年發展，已經形成一套完整的評價體系，多個州都針對當地課后服務的實際情況制定了詳細的評價工具。例如，紐約州自行制定的課后服務質量自評工具（Quality Self-Assessment Tool，QSA）旨在幫助課后服務計劃與利益相關者合作，更好把握放學后計劃優質發展的指標，并對其項目運作的各個方面進行反思，使其能夠在沒有外部監督和評估壓力的情況下發現項目發展的優勢和弱點。[8]

除政府教育部門外，一些第三方機構也有針對性地設計開發了一些課后服務的評價工具。美國SEDL的國家優質課后服務中心（SEDL’s National Center for Quality Afterschool）通過研究多個優秀的課后托管的實例，研發設計了一套課后服務指南，用于指導課后服務的日常運營、員工發展和合作關系等方面。該指南包括四個評價指標：項目組織、學業指導方案、課后支持型關系和目標結果（program organization， academic programming practices， supportive relationships in afterschool and achieving program outcomes），每個指標下各設有質量量表（Quality-O-Meter）和行動計劃（Planning for Action）兩套工具。[9]這些官方或非官方的評價工具的評價對象與側重點也各有不同，但共同構成了一套完整的課后服務評價體系。

第二，我國課后服務的評價體系分析。

我國課后服務的實施主體多樣，各種類型的課外輔導機構在課后服務市場中占有相當大的比例，這使得長期以來難以進行有效的監管和評價。目前我國尚未對中小學校的課后服務建立合適的評價體系。對于校外的第三方機構，《意見》提出了明確的監管要求，對校外培訓機構實行嚴格審批制度，對培訓時間、教學內容和教學人員資質等都作出了明確的規定，要求進一步減輕學生校外培訓的負擔。但總的來說，我國目前仍然缺乏一套完整的課后服務評價體系。

未來我國課后服務發展的建議

1.豐富教學內容，形成體系化課后服務教學

美國課后服務的教學內容豐富多樣，堅持以學生為中心，其目的不單單在于促進學生學業發展，更重要的是為學生提供多樣化的活動選擇，促進學生全面發展。過去我國的托管教育機構主要作為兒童完成家庭作業的場所，在課程內容建設方面十分匱乏。[10]“雙減”政策強調要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的作業負擔，為學生提供多樣化課后活動，因此，傳統的只以完成作業為基本要求的課后服務顯然是低效且缺乏吸引力的。

我國課后服務的教學內容要以“雙減”政策為目標，一方面要繼續聚焦學生的作業輔導任務，加強對作業質量與數量的管理控制，確保小學生在校內基本完成書面作業、初中生在校內完成大部分書面作業，幫助學生減輕作業負擔。另一方面也要大力構建多元化的課程內容，為兒童提供音樂、舞蹈、戲劇等藝術活動;開發具有探索性的科學活動;組織勞動等實踐活動，重視“五育”并舉，促進兒童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11]

作為課后服務最主要的實施主體，中小學校應該對課后服務內容進行合理地選擇與監督，在實施過程中不斷更新教學內容，為學生提供更加豐富、靈活的選擇。

2.引入第三方機構參與，加強對第三方機構的監管

目前，我國課后服務的主體主要是中小學校和第三方機構。《意見》中明確提出對于部分興趣類課程可以適當引入校外非學科類機構，并且要求教育部門對引入的機構進行遴選和監管，但目前并未形成對第三方機構的認證和監管體系。美國聯邦政府頒布的《補充性教育服務非規范性指南》明確地方教育部門和校外培訓機構之間進行合作，而州教育部門則負責對校外機構進行資質認證和監管，這樣就建立了三位一體的監管體系。對我國而言，要引進第三方機構就要構建完整的管理框架，各級政府部門要明確各自的職責，確立考核標準。

此外，我國課后服務的教學主體主要是在校教師和機構工作人員，考慮到在職教師的工作時間長、工作內容繁雜，也可參考美國的相關經驗，充分利用各種資源，實現教學主體多元化。例如，鼓勵大學生志愿者、社區工作人員和其他行業的從業人員進入校園參與課后服務。

3.加強質量監測，科學系統評價

目前我國無論是國家教育部門還是中小學校都尚未對課后服務建立起完善的質量評價體系。雖然一些省市規范了課后服務活動的時間、內容和形式，但對于活動的質量等尚無具體評定標準。因此，我國課后服務進一步發展的重要任務就在于建立起科學有效的評價標準。鼓勵高校學者、教育部門的決策人員、中小學教師、家長和學生等利益相關者，積極參與討論，組建專業團隊，構建科學、合理的評價工具。

在進一步明確、完善質量評估標準的基礎上，要規范課后服務的質量評估運行機制，構建以政府為主體、多部門參與、中小學校配合的評價體系，堅持外部評價和自我評價相結合、過程性評價與終結性評價相結合。

本文系湖北省教育科學規劃2021年度重點課題“中小學勞動教育共同體協同育人研究”（課題編號：2021GA006）的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1]David Blau， Janet Currie. Chapter 20 Pre-school， Day Care and After-School Care： Who’s Minding Kids？ [J].Hands of the Economies of Education， 2006（2）：1171.

[2]U.S.Department of education. Bringing Education to After-School Programs[EB/OL].（1999-10-05）[2022-02-22].http//www.ed.gov/pubs/After-School-Program/index.html.

[3]教育部.關于做好中小學生課后服務工作的指導意見[S].2017.

[4][7]中共中央辦公廳? 國務院辦公廳.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S].2021.

[5]LOVE. LEARN. SUCCESS. Afterschool Programs Overview[EB/OL].http：//lovelearnsuccess.org/.

[6]Afterschool Programs： Helping Kids Compete in Tomorrow’s Workforce[R]. Afterschool Alliance， 2007：1-3.

[8]付含菲.美國“放學后計劃”研究[D].上海師范大學，2018.

[9]Afterschool Alliance. Quality Afterschool： Helping Programs Achieve It and Policies Support It[EB/OL]. （2011-03）[2022-02-22].http：//afterschoolalliance.org.

[10]嚴仲連，李文娜.美國兒童課后托管教育經驗研究[J].教育評論，2018（04）：159.

[11]鄒燕舞.法國兒童托管教育：課外活動中心運作模式及其啟示[J].四川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01）：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