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燁軍
(浙江農林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浙江 杭州 311300)
21 世紀以來,城市老齡化愈加嚴峻,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不容樂觀。據2020 年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全國城鎮60 歲及以上老年人占比15.82%①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官網《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主要數據結果新聞發布會答記者問》。。與此同時,由于城市出生率下降、家庭小型化和核心化狀態愈發顯著以及大范圍的城市年輕人跨區域發展[1-3],城市老年人“空巢”和“獨居”成為常態[4]。在這一背景下,城市老年人面臨無人照料、精神慰藉缺失、社會支持不足等問題日漸突出,抑郁癥患病率和自殺率不斷攀升[5],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水平不容樂觀,如何提高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便成為當下亟待解決的問題。
保障收入水平是提高老年人主觀福利的重要舉措,特別是對于生活成本相對較大的城市老年人而言,這一舉措顯得更為重要[6-7]。隨著年齡增長,機體功能自然下降,老年人難以依靠自身勞動獲得足夠的收入[8],同時隨著社會生活壓力不斷加劇與傳統家庭養老觀念淡化,子女無法或不會給予老年人充足的經濟支持。這樣一來,社會養老支持資源的作用日益凸顯[9],并成為城市老年人越來越重要的收入來源[10]。因此,除了社會養老保險制度外,為緩解高齡老年人基本生活壓力,保障其生活質量,政府于2009 年提出高齡津貼制度。高齡津貼制度堅持因地制宜原則,全國各省各市依靠財政狀況,根據老年人年齡及家庭經濟狀況實行分類分檔發放,并隨地區經濟發展對津貼制度進行適時調整。其中,高齡津貼的主要受益群體為80 周歲以上人群②高齡津貼制度主要以80 歲以上高齡老年人群體為主要發放對象,但各省各市在具體實施過程中年齡標準有所不同,如根據滬府發〔2016〕24 號規定,上海市65 周歲以上的老年人便可以申請老年人綜合津貼。另外,根據沈雨菲和陳鶴(2016)[11]利用2013 年中國健康與養老追蹤調查(CHARLS)統計得出80 周歲以下人群領取高齡津貼比例為6.97%。,高齡津貼經過符合標準的老年人自行申請,社區審批等流程,最終以現金形式發放到老年人手中。2009 年,高齡津貼制度率先在寧夏啟動試點,2011 年,全國范圍內設立高齡津貼制度的已有14 個省份,使800萬高齡老人受益,隨后,高齡津貼制度進入“加速擴面”階段,截至2019 年,全國31 個省份均已成功實施高齡津貼制度,高齡津貼制度基本實現全國范圍覆蓋①資料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官網《民政部轉發寧夏建立高齡老人津貼制度政策的通知》《我國31 個省份均已建立高齡津貼制度》。。那么,一個隨之而來的政策評估問題就是,高齡津貼制度能否有效提升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水平?進一步,如果高齡津貼制度能夠發揮主觀福利效應,那么在不同的老年人群體中,這一提升效應是否具有異質性?更進一步,高齡津貼是否真的通過收入效應最終影響到老年人主觀福利?
社會保障對老年人主觀福利的影響已經積累了大量的研究成果,主要關注養老保險等方面[6][12-13]。已有研究普遍發現養老保險可以通過提高收入水平,降低醫療負擔,減少未來支出不確定性等途徑提升老年人主觀福利水平[14]。同時,作為社會保障的重要組成部分,已有研究主要從定性角度探究高齡津貼制度本身設計和改革等方面的優勢與缺陷[15-16]。從制度設計本身而言,高齡津貼制度旨在通過提升收入水平進而提升老年人福利,但學者們并未從實證角度檢驗該制度對老年群體福利的影響,便難以從實施對象視角去理解高齡津貼制度實施的成效。
基于此,本文利用中國老年社會追蹤調查(CLASS)2016 年的數據,實證分析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影響及其異質性,并考察可能的作用機制。從而為高齡津貼制度的實際政策效果提供直觀和準確的分析結果,并為下一步針對性設置高齡津貼制度目標人群特征與標準提供科學的政策依據。第二部分是相關文獻回顧,第三部分是模型設定,第四部分是實證結果分析,最后是結論與政策建議。
老年人由于年齡增長會喪失部分或全部勞動能力,大多處于無工作狀態[17],因此,在探究老年人主觀福利的影響因素時,大多數研究主要聚焦于老年人年齡、失能狀況、居住安排、子女數量和子女照料等家庭養老資源等方面[18-21],這些研究從個人和家庭特征層面豐富了老年人主觀福利影響因素的內容。
然而,隨著老年人傳統家庭保障功能的持續弱化[22-23],社會養老支持資源的作用日益凸顯。現有研究關于老年人主觀福利的影響因素不再局限于個人和家庭特征,開始轉向關注社會保障制度等社會養老支持因素[6]。基本養老保險作為老年人社會養老保障的主要制度,受到了諸多學者的關注。已有研究對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主觀福利效應進行了檢驗,但是并未形成一致的結論。在養老保險方面,王震和劉天琦(2021)[24]發現,社會養老保險能夠發揮長效機制作用,對于提升農村老年人主觀福利水平具有顯著效果,提高農村老年人生活滿意度的同時心理抑郁指數也得到改善。而劉偉兵等(2019)[25]研究發現,子女對老年人的勞動與精神支持在社會養老保險的作用下顯著降低,最終對老年人主觀福利造成消極影響,并且這一形式在城市老年人群體中更為突出。類似于基本養老保險,高齡津貼制度旨在通過保障收入來幫助老年人實現老有所養,其主觀福利效應有待通過數據進一步驗證。
老年津貼制度作為一種養老金制度而普遍存在于發展中國家。Begum 和Wesumperuma(2013)[26]研究發現,孟加拉國的老年津貼方案幫助老年人減少孤獨、不安全感、社會剝奪和孩子忽視等問題。Willmore,L(2007)[27]對于普惠型養老金對尼泊爾、毛里求斯和納米比亞等國家影響的研究中也得出類似結論。但老年津貼在發展中國家之間也存在較大差距,有改革的必要性[28]。近年來,高齡津貼制度作為我國社會保障的一部分,不少研究圍繞高齡津貼制度在發展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展開了討論。例如,楊立雄(2012)[29]認為高齡津貼制度存在著隨意性與定位不清晰等問題,何文炯和洪蕾(2012)[30]則根據我國14 個省份的初步探索,提出高齡津貼制度的定位。與此同時,當高齡津貼制度在不同地區進行試點,不少學者通過模擬分析等手段紛紛呼吁建立全國統一的普惠型高齡津貼制度[17][31-32]。然而,隨著高齡津貼制度覆蓋全國,卻鮮有實證研究科學評估高齡津貼制度對于老年人的實際作用效果。
因此,相比既有研究,本文可能存在以下三點邊際貢獻:第一,首次基于全國層面數據評估了高齡津貼制度對城市老年人的主觀福利效應,有利于準確把握高齡津貼制度的作用效果;第二,基于慢性病健康狀況等角度討論了高齡津貼制度主觀福利效應的異質性,為提高高齡津貼制度發放實施的針對性提供參考;第三,討論并檢驗了高齡津貼制度主觀福利效應的影響機制,有利于深入理解社會保障制度與老年人主觀福利之間的關系。
本文采用中國老年社會追蹤調查(ChinaLongitudinal Aging Social Survey,以下簡稱CLASS)2016 年數據,CLASS 是一個全國性、連續性的大型社會調查,2016 年采用分層多階段概率抽樣方法,調查全國28個省、市、自治區,調查數據原始樣本量為11 471個,能夠較好地代表我國老年人社會和經濟等方面的基本狀況。本文選取60 歲及以上老年人口作為研究樣本,剔除缺失變量和無效變量之后,得到2 914個有效樣本。
被解釋變量: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借鑒已有研究[6][20],主觀福利的指標用生活滿意度來衡量。在CLASS 調查中,有關生活滿意度的問題有“總的來說,您對您目前的生活滿意嗎”,選項包括“很不滿意”“比較不滿意”“一般”“比較滿意”“很滿意”五個類別,依次分別賦值為1~5 分,分值越高,表示生活滿意度越高,說明老年人主觀福利狀況越高。調查顯示,2016 年城市老年人平均生活滿意度為3.935分,靠近于比較滿意的臨界值4 分。因此,若按生活滿意度4 分為分界線對城市老年人進行分組,則生活滿意度在分界線及以上的城市老年人占全體的78.39%,可以得出城市老年人總體上對個人生活“比較滿意”的結論。
解釋變量:城市老年人領取高齡津貼情況,根據城市老年人是否領取高齡津貼分別賦值為1 和0。從高齡津貼的領取情況看,2016 年領取高齡津貼的城市老年人比重為6.55%,表明城市老年人領取高齡津貼的比例仍然不高。
控制變量:城市老年人的主觀福利水平還會受到個人、家庭和社會經濟特征的影響[33],因此本文選取的控制變量包括城市老年人的個人特征、家庭特征和子女的養老支持等三方面,這些變量分別是性別、年齡、婚姻狀況、文化程度、收入水平、健康狀況、基本生活能力(ADL)和工具性日常生活能力(IADL),其中ADL 和IADL 以多個問題相加所得的分值來表示[34],問卷中采用“把自己收拾得干凈整齊(比如梳頭、剃須、化妝等)、吃飯、洗澡、穿衣”等11項內容來測度基本生活能力;問卷中采用“打電話、吃藥、公共交通工具”等8 項內容來測度工具性日常生活能力。家庭特征包含居住狀況和現有健在子女數量,子女的養老支持包括生活照料、精神慰藉和社會參與。
機制變量:城市老年人的個人總收入,該衡量指標來自CLASS 調查中“過去12 個月中,您個人的總收入是多少”。本文對城市老年人個人總收入取自然對數。
變量的含義及其描述性統計如表1 所示,匯報了2016 年中國老年社會追蹤調查數據的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表1 變量描述性統計
由于本文的被解釋變量采用生活滿意度進行測度,而生活滿意度又是有序多分類變量(“5”代表很滿意,“1”代表很不滿意),故本文采用Ordered Logit 回歸模型實證分析高齡津貼制度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的影響。jintiei是解釋變量,Satisfactioni是被解釋變量,OrderedLogit模型的一般形式為:

其中,Satisfaction為被解釋變量;Satisfaction*是與Satisfaction對應的潛變量;jintie為核心解釋變量;β表示核心解釋變量的估計系數;Zi表示控制變量,εi表示隨機誤差項。
令Wi(i=1,2,3,4,5)為閾值,Satisfaction值由Satisfaction*與閾值的比較關系得出。

基于上式,可得Satisfaction對應的響應概率方程組為:

其中i=2,3,4;ψ(·)為Logistic分布函數。根據Logit變換的公式進行反推。

據上述,本文建立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模型如式(5)所示。

其中,Pk表示滿意度k時的概率,wk為滿意度y=k時的截距(k=1,2,3,4,5)。
表2 為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的oLogit回歸估計結果。回歸模型的R2為0.069 6,代表該模型具有較好擬合度,F值的概率P值為0.000 0,表示回歸方程整體顯著。

表2 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的Ologit 回歸估計結果
從表2 可以得出,核心解釋變量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的影響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領取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的主觀福利具有顯著提升作用,可能的原因是,一方面高齡津貼“彌補”了老年人出賣體力所得收入部分,使老年人減少為保障未來生活所需而進行繁重工作的頻率,從而緩解其工作負擔,有更多空閑時間用于休閑娛樂,進而提升對生活的滿意度;另一方面,高齡津貼使得老年人的總收入增加,提高了城市老年人對未來收入的預期,使其將享受放在當下,及時行樂,因而也會提高城市老年人的生活滿意度。
在控制變量估計結果方面,女性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相較于男性城市老年人而言略高,可能的原因是,女性的經濟獨立性相較于男性偏低,領取高齡津貼則有助于女性經濟獨立,提高女性城市老年人的生活自尊,進而影響生活滿意度;年齡與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之間顯著正相關關系,可能的原因在于隨著年齡的增長,城市老年人閱歷豐富,有較強的抗挫折能力,因而更容易對生活滿足,即年齡的成熟效應[18];婚姻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有顯著的正向影響;教育程度、是否有離退休待遇、目前是否有工作收入、是否有職工養老保險和社會參與均與城市老年人的主觀福利成正相關關系;基本生活能力和工具性日常生活能力都在5%統計水平上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有顯著正向影響,表明基本生活能力和工具性日常生活能力越高,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水平也相對更高,精神慰藉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也有相同的結論;城市老年人擁有房產數量與其主觀福利水平呈顯著負相關;慢性病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有顯著負面作用,即患慢性病更不容易提升城市老年人的主觀福利水平,這與駱為祥、孫計領的觀點一致[18][20]。
為了明確上述主觀福利提升效應對不同主觀福利水平城市老年人的不同影響,本文根據表2 的模型估計結果進一步計算了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影響的邊際效果,結果如表3 所示。

表3 基于Ologit 模型的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影響的邊際效果
由表3 估計結果可知,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具有提升效應,并且該效應具有顯著的“錦上添花”作用,即高齡津貼對生活滿意度越高的城市老年人所起到的正向作用越大。從中可以看出,高齡津貼的領取情況使得城市老年人自評生活滿意度“很不滿意”的概率降低0.3%,“比較不滿意”和“一般”的概率分別降低1.3%、6.1%,“比較滿意”和“很滿意”的概率分別提高0.1%和7.6%,因此高齡津貼對生活滿意度“比較滿意”或“很滿意”的城市老年人的改善效果高于對生活滿意度評價“很不滿意”或“比較不滿意”的老年人,這表明高齡津貼在城市老年人養老支持中的“錦上添花”效果更明顯。可能的原因在于,相比而言,生活滿意度較高的城市老年人心態更好,更能感受生活的美好,這類城市老年群體將高齡津貼看作政府對老年人的關懷,更注重高齡津貼傳遞尊老愛老的傳統理念,生活滿意度隨之提高。而對于生活滿意度較低的城市老年人對錢的需求較大,因而更注重高齡津貼的金額,但是高齡津貼發放有限的金額對其只是“杯水車薪”,因而帶來的生活滿意度不高。綜上,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錦上添花”效果更突出。
前面內容從總體樣本的角度探討了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的影響,但同時也不能忽略城市老年人的個體及家庭特征之間的差異,對其異質性的討論有助于提出更有針對性的建議并以此來完善高齡津貼政策。本文有關于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的異質性分析主要分為健康狀況和年齡范圍。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缺乏運動使得越來越多的城市老年人健康狀況受到影響,不同的健康狀況下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的影響不盡相同。因此本文首先從城市老年人健康方面的異質性來進行深入研究,以是否患有慢性病來衡量城市老年人的健康狀況,將城市老年人分成兩類,一類為有慢性病的老年人,另一類則沒有慢性病;此外,高齡津貼對不同年齡范圍的老年人的主觀福利影響也存在差異性,參考世界衛生組織的標準,將60~74 歲的城市老年人定義為年輕老年人,將75 歲及以上的城市老年人定義為年長老年人,同時將分析樣本按照城市老年人健康狀況、年齡范圍等2 個變量進行分組估計,進一步探討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的異質性,統計結果如表4 所示。

表4 高齡津貼與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的異質性分析
從健康狀況的分組情況來看,領取高齡津貼對患慢性病的城市老年人生活滿意度有顯著提高,主觀福利水平提升,即高齡津貼對患慢性病的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產生了顯著的正向影響。可能的原因在于,相較于身體健康的城市老年人,患慢性病的城市老年群體在醫療衛生方面的支出明顯高于身體健康的群體,因而患慢性病的城市老年人對金錢的需求更大,因此領取高齡津貼有助于解決患慢性病城市老年人的“燃眉之急”,提高生活滿意度,從而對主觀福利水平提升效果更明顯。
從年齡范圍的分組情況來看,對于城市年長老年人,領取高齡津貼讓這部分群體的生活滿意度評分增加0.643,即高齡津貼對城市年長老年人主觀福利有更明顯的影響,而對城市年輕老年人的影響并不顯著。原因在于,相較于城市年輕老年人,一方面,年長老年人的身體狀況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逐漸衰退,需要更多的財富來支持其醫療支出,高齡津貼收入為他們提供這部分保障,進而對生活滿意度有正面效應;另一方面,年長老年人依靠自身勞動所得收入更少,導致該群體的角色從家庭主要收入者向被贍養者轉變,進而家庭地位與話語權受到“威脅”,高齡津貼的獲取有助于這部分城市老年人保持在家庭中原有的“權威”,故生活滿意度有較大的提升。
在oLogit有序響應模型中,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的影響可能會因樣本選擇所帶來的內生性問題,從而會導致模型估計與研究結果的真實性受到較大影響。為緩解樣本自選擇造成的有偏估計誤差,使研究結果更穩健,本文采取一對一匹配、半徑匹配和核匹配三種方式來修正選擇性偏差。經過分析,這三種匹配方式均通過了平衡性檢驗,消除了控制變量之間的不平衡性,適用于傾向得分匹配法。不難發現,匹配后關于對照組和處理組之間的差別變小,樣本均值較匹配之前更為接近,大部分混淆變量的作用不再顯著。
表5 為傾向得分匹配得到的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影響的平均處理效應。由于單次匹配標準誤可能存在有偏情況,故而采用Bootstrap 法調整標準誤。由表5 可知,一對一匹配得到的平均處理效應在10%水平上顯著為正,同樣的,半徑匹配和核匹配獲得的平均處理效應在10%水平上均顯著。匹配結果表示,在消除了對照組與處理組的樣本偏差之后,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仍然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與此同時,通過一對一匹配、半徑匹配和核匹配得到的平均處理效應比較接近,這說明上文研究結果具有較高的穩健性。總的來說,在控制樣本中的混淆變量影響后,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有真實顯著的正效應。

表5 不同匹配方法的結果
明晰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的傳導機制有利于完善我國城市高齡津貼制度設計,進而為建立普適性的高齡津貼制度奠定基礎。本文進一步分析了高齡津貼的收入效應,即考察高齡津貼是否能夠提高老年人收入水平,進而促進老年人主觀福利。
本文采用直接估計高齡津貼對老年人收入水平的方式,以分析收入在高齡津貼與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之間的機制作用,具體機制分析的估計結果如表6 所示。

表6 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影響的機制分析
由表6 結果可知,核心自變量高齡津貼在10%的水平上顯著,這說明高齡津貼能夠促進老年人收入水平,而提高老年人的收入水平能夠提升其主觀福利[12],由此可見,領取高齡津貼的城市老年人能夠為他們帶來個人總收入的提升,而物質上的富足能提高城市老年人生活滿意度。在家庭養老弱化,城市老年人自身養老能力不足情況下,高齡津貼通過提高城市老年人的個人總收入進而提升其主觀福利,總的來說,高齡津貼影響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的機制中,城市老年人個人總收入扮演著非常重要的中介作用。
本文首先梳理了以往關于老年人主觀福利影響因素的相關文獻并提出了高齡津貼是否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具有影響的研究,使用中國老年社會追蹤調查2016 年的數據,并用OLogit模型驗證了上述研究。在實證分析中,本文控制了個人特征、家庭特征和社會經濟等三個維度的因素,并且進行了邊際效果分析。此外,根據個體健康狀況和年齡情況的差異進行了異質性分析,探討了高齡津貼對于城市不同健康和年齡的異質性效果。隨后,明晰了高齡津貼對城市老年人主觀福利的影響機制。最后,運用傾向得分匹配法(PSM)來進行穩健性檢驗。
結果顯示:首先,高齡津貼制度能夠有效促進城市老年人的主觀福利水平,但需要引起重視的是,高齡津貼的主觀福利效應具有“錦上添花”的特征,即高齡津貼對原本主觀福利水平較高的城市老年人的提升效應更大。同時,通過了穩健性檢驗,研究結果仍然成立,說明研究結論具有較高的穩健性。其次,由于城市老年人群體的健康狀況和年齡情況存在較大差異,高齡津貼制度僅在患有慢性病、大于等于75 周歲的年長老年人身上發揮著主觀福利效應,這是由于慢性病患者和年長老年人這類群體對金錢的需求更大,因而金錢所能發揮的作用也更大,故高齡津貼對于慢性病患者的作用高于健康狀況相對較好的城市老年人,高齡津貼對于年長城市老年人的作用高于年輕城市老年人。最后,高齡津貼通過收入效應提升老年人主觀福利。
老齡化程度加深,老年人群體受到重視,諸如國家出臺針對老年群體的政策,在老年人生活中發揮重要作用,如具有救助和社會福利性質的高齡津貼制度。根據實證研究結果,本文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第一,樹立高齡津貼作為老年人收入重要來源的良好觀念。在老齡化嚴峻,傳統養老功能持續弱化背景下,提高老年人未來收入預期,將享受放在當下,從而發揮高齡津貼解決老年人基本生活問題,提高生活質量的作用。
第二,高齡津貼制度應該在全國層面建立,并且加速制度的推廣,從而落實國家對老年人的補貼,弘揚“尊老敬老愛老”的優秀傳統。全國大部分地區已實施高齡津貼制度,但享受高齡津貼的人群比重不大,地區之間沒有統一標準,受到地方經濟及其他因素的影響較大,因此有必要建立統一的高齡津貼標準,使這一惠及老年人的制度良性發展,同時也要特別關注城市老年人群,讓更多老年人享受高齡津貼的福利。
第三,在保障對象方面應堅持普惠型與特殊型相結合,政策覆蓋60 歲以上群體的同時,也應對“特殊”老年人群體采取“標準津貼+特別津貼”的措施,發揮高齡津貼的最大效用。如加大對健康狀況不理想和年齡較大的城市老年人的津貼力度,可以在標準津貼的基礎上設置特別津貼,提高高齡津貼對特殊城市老年群體主觀福利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