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圖書館實踐探索：一個元宇宙視角

劉春燕

（河北省圖書館,河北石家莊 050011）

2021年，在世界互聯網界發生了兩件大事。第一件，是在線創作游戲平臺Roblox（一般被音譯為“羅布樂思”，在國內目前由騰訊代理運營）于2021年3月上市，并聲稱自身是一個元宇宙平臺。其在隨后的媒體評論中也被稱為元宇宙概念第一股。第二件，是覆蓋人群范圍最廣的社交網站Facebook于2021年10月更名為Meta，并宣布其核心業務轉向全新的虛擬社區，其中的Meta一詞來自英文“Metaverse”，也就是元宇宙。與此同時，谷歌、蘋果、微軟、騰訊、字節跳動等互聯網企業紛紛跟進，宣布進軍元宇宙領域。因此，2021年也被媒體稱為元宇宙元年。

“元宇宙”一詞，出自美國作家尼爾·斯蒂芬森1992年出版的小說《雪崩》，其描繪了一個在一定程度上復刻了現實世界的虛擬環境，用戶可以通過虛擬現實設備進入并生活在這個虛擬環境中。《雪崩》這類賽博朋克文學，最早可追溯到美國作家威廉·吉布森1984年出版的著作《神經漫游者》，其作品描繪了人們通過腦機接口進入電腦網絡的場景，而這也為知名影視作品《攻殼機動隊》《黑客帝國》等提供了重要靈感。

元宇宙概念熱度的高漲，主要得益于數字技術的日漸成熟、商業利益的驅動，特別是在新冠肺炎疫情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人們生產生活方式的背景下，元宇宙提供了一種新的人與人之間、人與虛擬環境之間的交互模式，為人們豐富文化娛樂生活提供了更多可能。

公共圖書館作為向群眾提供公共文化服務的重要平臺載體，其在滿足群眾多層次、多維度的文獻資料借閱需求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同時，在信息技術不斷取得突破的今天，公共圖書館建設可以充分吸收元宇宙的理念和特性，跳出中心式提供服務的思維，通過搭建虛擬交流平臺、增加讀者創作模塊、構建經濟系統等推進智慧圖書館建設，打造平臺形式的虛擬閱讀社區，在提高讀者服務水平的同時，增強用戶提供內容的積極性，更好地提高公共服務效能。

本文旨在系統分析元宇宙的基本特點，從中找出與智慧圖書館建設的契合點，并據此提出智慧圖書館建設與元宇宙的融合路徑。

一、元宇宙的基本特點

Roblox首席執行官大衛·巴斯祖奇提出，元宇宙應當具體八個基本特征：身份（identity）、朋友（friend）、沉浸感（immersive）、低摩擦（low friction）、豐富內容（variety of contents）、隨地（anywhere）、經濟系統（economy）和文明（civility）。其中：身份，指在平臺上，每個用戶可以獲得獨一無二的數字化身；朋友，指用戶在平臺上的交互對象，亦即平臺上的其他用戶；沉浸感，指在平臺可以獲得沉浸式體驗，一般通過虛擬現實來實現；低摩擦，指用戶低成本在平臺使用、開發項目，其他用戶也可以輕松地訪問這些項目；豐富內容，指可以由構建者和開發者共同提供平臺的內容，用戶也可以對平臺上的數字化物品進行個人化定制；隨地，指平臺的用戶可以來自世界各地，并且平臺的客戶端可以在計算機、手機等不同操作系統上運行；經濟系統，指元宇宙平臺應具有數字貨幣，用戶可以通過數字貨幣來購買元宇宙平臺上的物品，開發者可以通過構建其他用戶喜愛的項目來獲得數字貨幣；文明，指平臺用戶應遵守必要規則，以促進用戶間的良性互動。

一些學者也對元宇宙的特性做了論述。東方欲曉認為，元宇宙主要有五個特點：浸沒式體驗、虛擬化分身、經濟系統穩定、社交屬性強、開放式創造。張志君認為，元宇宙之所以成為當前的熱點話題，是由于：在經濟維度，元宇宙具有彼岸性、吸引性、開放性、長期性的特點；在社會心理維度，其具有的、民族性、區域性、時代性的特點。喻國明等認為，區塊鏈技術是元宇宙中人與人之間信任、協同的技術基礎，以VR/AR/MR為代表的交互技術使得元宇宙可以為用戶提供從現實空間到虛擬空間的無縫連接，游戲范式是元宇宙的運作方式和交互機制。陳永偉等從經濟學的角度對元宇宙進行了分析，提出經濟動機和非經濟動機的結合是用戶進行內容原創的驅動因素，其順利運行依賴產權和貨幣體系。

筆者認為，由于以下幾點特征，使得元宇宙平臺與其他傳統社交平臺有了本質區別。

第一，重塑身份。用戶可以在元宇宙平臺中重新構建自己的身份，不局限于自己的真實生活。現實生活中的學者，在元宇宙平臺中可以成為企業家、工程師、醫生、歌手等。這樣，用戶正常工作之外的第二興趣偏好或技能得到充分開發，極大程度上豐富了生活體驗。同時，可以和現實中的朋友均以不同身份共同進入元宇宙平臺，極大程度上豐富社交網絡。

第二，游戲規則。元宇宙平臺需要明確用戶接入平臺所必須遵循的行為規則，通過規制約束以促進用戶文明友好交互、平臺安全運行。這些行為規則要以現實通行的法律為基礎，但由于不同國家的法律法規不一，因此應遵循最高的法律要求。然而，由于元宇宙平臺是通過信息技術搭建的虛擬世界，其運行規律不必要局限于現實世界的物理規律，可以根據需要采取不同于現實世界的物理參數，也可以調整虛擬個體的物理形態。比如，在元宇宙平臺中，可以通過參數設定，使得交通工具可以低速飛行。

第三，開放內容。元宇宙自身可以向用戶提供體驗內容，但更重要地作用在于提供一個平臺，使元宇宙用戶成為內容的創作者，通過元宇宙平臺以分享、出售等方式提供其他用戶體驗。元宇宙平臺的開放性，使得每一個用戶作為內容使用者的同時，都可以成為潛在的內容的開發者。這為平臺的拓展性和豐富程度提供了基礎。

第四，經濟系統。在元宇宙平臺中設置數字貨幣，并明確交易規則，是元宇宙吸引用戶提供內容的重要激勵機制。由于貨幣系統存在，用戶分享自己創作內容的動機不再是簡單的獲得關注、獲取認同，而可以通過內容得到虛擬貨幣收益，而這種虛擬貨幣收益大多可以在現實世界中變現。這樣，用戶就更有意愿在平臺中創作并提供內容。

第五，沉浸體驗。通過虛擬現實等信息技術，用戶可以在視覺上獲得十分逼真的體驗，這種體驗使用戶能夠較為真實地感受到自己在體驗第二個身份、享受第二種生活，于是有強烈意愿在無宇宙中探索、體驗、創作以及分享。

以上五個特征中，筆者認為最本質的是開放內容和經濟系統。開放內容使得用戶在元宇宙平臺上可以體驗到十分廣泛的內容，為平臺積累用戶基礎提供了條件；而經濟系統為用戶在平臺創作分享內容提供了有效的激勵機制。某種意義上，元宇宙平臺與多數大型多人在線角色扮演游戲（如美國暴雪公司開發的《魔獸世界》）存在一定相同屬性，如重塑身份、經濟系統、沉浸體驗等。但由于角色扮演游戲的內容僅由游戲公司提供且形式較為單一，玩家無法開發屬于自己的內容，因此多人在線角色扮演游戲與元宇宙有本質的區別。

二、元宇宙與智慧圖書館的契合點

我國《“十四五”文化和旅游發展規劃》明確提出，推廣“互聯網+公共文化”，推動數字文化工程轉型升級、資源整合，統籌推進智慧圖書館、公共文化云服務體系建設。關于智慧圖書館建設，王世偉認為，智慧圖書館的核心要素是書與書相連、書與人相連、人與人相連以及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方式均可用，其主要特征是數字化、網絡化、集群化，同時進一步提出，智慧圖書館的應具有互聯、高效和便利等特點。學界關于智慧圖書館的，討論大多集圍繞技術維度、讀者服務維度、智慧生態系統維度。簡言之，智慧圖書館建設，旨在充分利用5G、大數據、區塊鏈、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推動讀者與圖書館交互、圖書館管理等實現革新，以更好向公眾提供公共文化服務。

通過以上對元宇宙平臺特點的歸納，不難發現智慧圖書館與元宇宙平臺之間有很多共通之處。

其一，二者均提供了一個連接用戶和內容的平臺載體。傳統公共圖書館通過提供物理閱讀空間、提供借閱服務等方式向讀者提供服務，智慧圖書館更加注重通過線上與線下融合、虛擬資源與真實資源融合等方式為讀者提供內容，元宇宙平臺也通過多種方式為用戶提供了可供體驗的內容。兩者的不同之處在于，圖書館更多地以中心化的內容提供方式、圍繞提升閱讀體驗來提供服務，而元宇宙平臺更多以去中心化的方式提供內容，并且內容不受業務局限、覆蓋范圍廣泛。

其二，二者均旨在通過信息化、數字化手段為用戶提供更豐富的內容體驗。智慧圖書館建設，目的在于通過對傳統圖書館的改造提升，讓讀者享受多種方式、多重維度、高效便捷的公共文化服務體驗。而元宇宙平臺就誕生于移動互聯高度發達的當下，由于具有高效互聯、開放內容、經濟系統等基本特征，對信息技術、數字技術的應用和需求是不言而喻的。而信息技術也極大豐富了可供用戶體驗的內容，為圖書館和元宇宙平臺積累用戶基礎提供了途徑。

其三，二者均可以通過提高用戶黏性獲益。圖書館的用戶基數，決定了其提供公共文化服務、傳遞價值觀念的效能，用戶基數越大，其在進行公共文化宣傳時的影響力和號召力就越大，職能作用發揮相應也越充分。元宇宙平臺天然具有網絡外部性，即用戶基數越大，吸引其他用戶使用平臺的意愿就越強，而用戶活動可以使平臺獲取直接或間接收益。因此，兩者都有意愿積累忠實的用戶群體。

同時，元宇宙平臺理念也為智慧圖書館建設提供了有益借鑒。

第一，建立用戶分享模塊。這是元宇宙平臺為智慧圖書館提供的最重要借鑒，即圖書館不僅可以作為內容的提供者，還可以成為一個連接內容創作者和內容體驗者的平臺。關于公共圖書館如何發揮平臺作用，激勵讀者創作和提供用戶生成內容（user-generated content,UGC），學界已有過一些討論。元宇宙理念則真正可以使這一設想成為現實。

第二，建立經濟系統。這是激勵多數用戶在智慧圖書館平臺中創作內容的必要條件。通過構建經濟系統，形成激勵機制，既有利于豐富平臺內容，也有利于提高讀者黏性。經濟系統的關鍵，在于設置在智慧圖書館中流通的數字貨幣，并對交易規則給予明確。同時，考慮到智慧圖書館平臺的活躍程度應與讀者的閱讀行為正相關，因此平臺數字貨幣的發行速度應與讀者群體累計閱讀量相關，以避免通貨膨脹和通貨緊縮。

三、智慧圖書館建設與元宇宙的融合路徑

結合以上論述，筆者認為，智慧圖書館建設可以借鑒元宇宙平臺的理念和思路，在提供好傳統圖書借閱服務的基礎上，打造能夠激勵讀者創作內容、分享內容的智慧平臺，為讀者提供高效、優質、多元的公共文化服務。

一是加快推進文獻資源數字化。這是推進智慧圖書館的重要基礎性工作，數字化資源的豐富程度直接決定了讀者訪問資源的便捷化程度，為圖書館積累讀者基礎提供了必要條件。

二是加快健全信息基礎設施。硬件層面，主要包括服務器、網絡設施以及廣泛覆蓋的傳感器等，負責處理各類數據、促進高效互聯互通、多維度感知用戶行為，可以為用戶提供沉浸式體驗的增強現實服務。軟件層面，主要包括分析用戶行為的數據挖掘、深度學習等算法。

三是構建用戶創作模塊。為讀者發揮自身職業、技能等優勢條件創作內容提供便利條件，讀者可以通過錄制有聲讀物、制作視頻、構建虛擬3D場景等在智慧圖書館平臺上分享與其閱讀書目相關的數字化內容，通過多種形式再現圖書中的場景。其他讀者在閱讀相關圖書時，可以依據規則訪問這些數字化內容，通過更多層次、更為沉浸的感官刺激，獲得更加豐富的閱讀體驗。

四是發行數字貨幣。根據讀者群體的累計閱讀量增長速度，發行智慧圖書館平臺上的數字貨幣，同時健全讀者與圖書館之間、讀者與讀者之間的交易機制。數字貨幣的發行可以是中心化的，即直接由圖書館發行；也可以是去中心化的，即結合區塊鏈等信息技術，依據讀者的借閱行為和交易行為來產生。

五是構建更廣范圍的公共服務平臺。筆者認為，以某一圖書館（如國家圖書館）為中心，多個圖書館（如各省、市圖書館）為節點，以增強知識獲取體驗為核心，打造超大規模的公共文化服務元宇宙平臺，是智慧圖書館的最終形態。在這種形式下，平臺的網絡外部性得到極大程度的發揮，讀者創作內容、分享內容的積極性得到極大程度的調動，知識和信息獲取的體驗得到極大程度的提升。同時，由于平臺的廣泛覆蓋，圖書館也將在服從服務鄉村振興、弘揚傳統文化、宣傳主流價值觀念等方面發揮重要作用。

結語

很多人認為，元宇宙就是下一代互聯網。在信息技術飛速發展、日新月異的當下，公共圖書館建設應緊跟時代脈搏，不斷汲取新技術、新理念的養分，找到推陳出新的突破口和切入點，持續提升公共文化服務的效能。若對新技術、新理念視而不見、察而不覺，則只會故步自封，像古籍一樣被束之高閣，成為踐證過歷史的一個文化符號，只有必要時，才會有些許專業學者專程問津。誠然，在推動智慧圖書館元宇宙平臺建設上，還存許多理論層面上和技術層面上的難題，如激勵問題、監管問題以及平臺的基礎架構問題。但這些問題不應該成為我們進行實踐探索的障礙，反而應當激勵我們更廣泛、更深入地研究并加以解決，推動公共文化服務逐步達到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