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桂林興安縣瑤族服飾的款式及紋樣特征研究

宋雪玲 仰 睿 戴軼彬 杜華霖

（桂林理工大學，廣西 桂林 541000）

廣西壯族自治區桂林市興安縣位于廣西的東北部地區，是湘漓二水之源，同時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運河靈渠所在地。廣西東北部地區自古就有瑤族、侗族、苗族等少數民族雜居在此。就瑤族而言，其分布廣泛，古言：“瑤之屬桂林者，興安、臨川、臨桂、義寧、古縣諸邑。”《明史》中也曾寫道：“瑤散布于桂林、柳州、慶遠、平樂諸郡縣者，所在蔓衍。”桂林地區多山地、丘陵，瑤族同胞需要在這樣復雜的自然環境條件下生存，本能的崇奉自然，敬畏神靈。在文化發展的過程中，逐漸將自然界的花鳥蟲魚、飛禽走獸的形象進行概括并且抽象為一些幾何圖形。巧手的瑤族婦女將這些圖案繡制在服飾上，其造型簡練但十分生動形象，形成了風格獨特的瑤族傳統服飾，充分體現出瑤族人民對大自然的敬畏以及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一、瑤族服飾演變歷程

據史籍記載，瑤族一詞最早見于《梁書·張纘書》中：“零陵、衡陽等郡，有莫瑤蠻者。”其中“莫瑤”指的就是瑤族，其在歷史上也曾被稱為“蠻”、“徭”或是“猺”。瑤族服飾的演變歷程是瑤族文化在近百年內發展變化的直觀表現，其中漢代到清代是瑤族服飾從萌芽到發展，逐漸過渡到成熟的階段。

瑤族信奉盤瓠為始祖，《后漢書》中曾記載瑤族先民“織績木皮，染以草實，好五色衣服”。此后的史籍中也載有瑤族同胞“椎髻跣足，衣斑斕布褐”等服飾習俗。可以說明在漢代或之前，瑤族已經學會樹皮制衣、果實染色，喜歡五彩斑斕的服飾。隋唐時期，《隋書·地理志》中注有：“……其男子但著白布褲衫，更無巾褲，其女子青布衫、斑布裙，通無鞋履。”此時男女服飾已經有了明顯區別。到了宋代，商品經濟空前發達，各民族之間的交流逐漸增多，《嶺外代答》中首次詳細記載了瑤族的蠟染技術：“徭人以藍染布為斑，其紋極細。”

明代，《赤雅》一書中曾記載了當時瑤族貴族的服飾，其做工考究，織錦精美：“錦有鵝頭錦、花蕊錦。蛇濡錦，以蛇膏澤之，辟毒霧，入水不濡，亦名龍油錦。簇蝶錦，以熟金為之。”清代，瑤族在遷徙的過程中分散成了諸多支系，各民族之間的交流越發深入，瑤族服飾中融入了“短衣繡領”“以繡緣領”“婦人加折裙”“窄擺長裙”等新元素。此時有關瑤族服飾的記載更加全面，其中李來章的《連陽八排風土記》是對排瑤文化記載最為豐富的民族史志之一，書中曾寫道：“或會度衫帶長短相同，遂為婚。”男女之間通過服飾穿戴體現自己的生活標準以及審美情趣，從而去選擇相應的婚配對象，由此也可窺見瑤族人民當時的婚配擇偶觀。

綜上所述，從漢代至清代，瑤族服飾在與周邊民族的交流中逐漸發展成熟，并融合了蠟染、織錦、刺繡等工藝。然而無論瑤族服飾的外在形式如何變遷，其民族內涵卻從未改變，這使得瑤族服飾始終保持著獨特的民族風格。

二、興安瑤族服飾的款式類型

（一）上裝

興安縣多山區，當地瑤族通常以山林經濟為主，因此瑤族的服飾更加強調便捷性和實用性。興安瑤族服裝的典型結構為上衣下褲，“燕尾服”是女子結婚時的上裝。其為雙層套裝，外層為藍黑色，內層為亮藍色，內外皆為立領。袖口、領口及門襟處皆裝飾繡花帶或布貼，色彩對比鮮明，具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力。上衣的前襟短于后襟，正常情況下是將內層后襟尾部右邊的衣角塞入腰間，左邊垂下，但是在結婚拜堂時，“燕尾服”內外雙層都需要放下來（見圖1）。日常生活中所穿的上裝相對簡潔，長度略短一些，版型更加貼合身體結構。

圖1 瑤族女子“燕尾服”（圖片來源：作者自攝）

圖2 瑤族女子“扎扎褲”（圖片來源：作者自攝）

圖3 瑤族女子繡花鞋（圖片來源：作者自攝）

（二）下裝

興安瑤族稱褲裝為“扎扎褲”，這種褲子的褲腰較高，版型寬大，褲子整體色調為黑藍色，褲腳繡有幾何紋，紋樣配色鮮艷（見圖2）。與現代褲子的穿法不同，“扎扎褲”不需要用腰帶，而是將褲腰尾端進行翻卷收縮使褲腰變小，最后塞入褲腰內即可。褲子的布料通常以棉和麻為主，透氣性好且舒適，適合農耕時穿著。

瑤族歷史上曾長期“跣足”，約至清代開始穿著草鞋“或著著布履”。興安瑤族喜穿布鞋，傳統船形鞋因其形狀似船而得名，鞋形與現代所穿的鞋型不同，其整體鞋形成長條形，鞋頭尖端是向上翹起然后收縮，鞋面點綴繡花（見圖3）。

（三）配飾

興安瑤族配飾品類繁多，由于性別、年齡等差異而各具特色。男子日常出行常佩戴的是頭巾，造型單一；女子的頭飾較為復雜，可分為結婚佩戴和日常佩戴兩類。女子結婚時所戴頭飾從造型上來看體量更大，其上繡有多種瑤族服飾的傳統紋樣，如太陽花紋、萬字紋等。頭飾從正面看呈交叉形，正中間頂端位置掛有少許銀飾，帽子四周垂墜許多串珠綴飾，并纏繞紅線，顏色十分鮮艷，使得整體更加喜慶（見圖4）。未婚女子所佩戴的帽子與已婚女子的不同，造型要小巧便捷許多，其上的裝飾也多見流蘇形，帽頂周圍繡有不同種類的幾何紋，多以紅、黑兩種顏色的繡線繡成（見圖5）。未成年的孩童所佩戴的帽子稱為“狗頭帽”，該種帽子模仿動物造型，帽沿一圈縫制十八羅漢銀雕作為裝飾，表達了希望子孫后代平安喜樂的寓意（見圖6）。

圖4 瑤族女子結婚頭飾（圖片來源：作者自攝）

圖5 瑤族未婚女子帽飾（圖片來源：作者自攝）

圖6 瑤族孩童帽飾（圖片來源：作者自攝）

此外，瑤族女子還有在腰間佩帶花包的習俗，用于存放繡品與針線，由外部的一層布包裹著，通常繡有太陽花紋、幾何紋和萬字紋等紋樣。瑤族女子喜銀飾，如銀掛件、銀吊墜、銀手鐲、銀戒指等。最具特色的是一種管狀銀飾吊墜，用于存放刺繡的繡針，便于瑤族女子在田間干農活的休息間隙，抽空刺繡或編織，由此可見瑤族人民的勤勞。

三、興安瑤族服飾的紋樣特征

（一）紋樣色彩特征

史料中多次記載瑤族祖先“好五色衣服”“衣裳斑斕”。時至今日，瑤族服飾仍然是以紅、黃、藍、黑、白五種顏色為主色，在色彩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具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力。興安瑤族服飾服裝面料多為黑色或藍黑色，繡花則以紅色和黃色為主，以藍色和白色為輔。其中紅色代表血液與生命，象征著瑤族同胞的熱情勇敢；黃色代表太陽與光芒，展現瑤族同胞的陽光積極。五種顏色的和諧搭配能夠很好地詮釋出瑤族的民族情感以及視覺審美情趣。以太陽花紋為例，藍黑色作為圖案底色，刺繡以紅色為主色調，輔以黃色、白色為點綴，色彩對比鮮明，具有強烈的情緒感染力，進一步表達了瑤族同胞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也詮釋出瑤族服飾文化的獨特魅力（見圖7）。

圖7 瑤族服飾太陽花紋

（二）紋樣構成特征

瑤族服飾在配色上大膽新穎，色彩繁多卻雜而不亂，原因就在于其獨特的構成上。興安瑤族服飾紋樣多為幾何化的植物、動物或人物造型，將一種圖案進行反復使用，采用重復、對稱、旋轉等多種構成方法，改變其位置、方向以及大小。各紋樣之間相互對比、相互協調，從而有效增強了紋樣的節奏感和韻律感。如興安瑤族女子褲裝褲腳處的繡花紋樣，從上至下依次為太陽花紋、人物紋和“卍”字紋。單一的紋樣元素經過二方或四方連續的構成方法，從而形成系列的幾何紋樣裝飾，簡潔而又極具裝飾性，是瑤族人民審美能力和藝術修養的體現（見圖8）。

圖8 瑤族服飾幾何紋

四、興安瑤族服飾的文化傳承及設計創新

（一）瑤族服飾的文化傳承

隨著社會的變革和經濟的發展，在瑤族同胞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的同時，瑤族傳統服飾也逐漸被流行服飾所替代。目前，興安縣瑤族傳統服飾的穿著對象以老年人為主，在大多數年輕人身上優秀傳統服飾文化的印記逐漸被消磨殆盡，甚至有些獨特的制衣工藝瀕臨失傳。面對興安瑤優秀族傳統服飾文化淡化的現狀，當地政府通過組織各種活動和系列培訓班，來促進瑤族服飾文化的傳承和傳播。但是筆者團隊在與興安瑤族刺繡工藝代表性傳承人鄧正姣的交流中發現，瑤族服飾因為制作工藝繁復，耗時較長，制作成本較高，且款式脫離現代審美，傳統服飾的經營現狀仍不樂觀，這就很難激發年輕人傳承民族服飾的熱情。近年來，在各級政府、各類媒體的不懈宣傳下，非遺文化廣受關注，競爭也是異常激烈。目前來看，瑤族服飾文化的現代傳承，需要做好兩方面的工作，一方面是記錄保存好優秀傳統瑤族服飾文化和工藝；另一方面通過良好的設計創新和有效的市場推廣，將其融入現代人的生活之中。

（二）瑤族服飾的設計創新

現階段將瑤族服飾和現代設計相結合，將繼承傳統和發展創新相結合，是傳承瑤族服飾文化的重要方向。興安瑤族服飾具有獨特的紋樣、造型、色彩等元素，嘗試把這些獨具民族文化內涵的符號元素運用到產品設計中，生產出兼具藝術性和實用性的文創產品，不僅能夠推動興安瑤族服飾文化傳播，也能推動當地經濟發展。在進行設計時，對于瑤族服飾紋樣的運用不應只是簡單復制，這樣會太過于刻板，而是要融入瑤族文化內涵，將提取到的符號元素及色彩元素進行重新構造和創新設計，讓紋樣在展現其獨特的民族風格的同時，能符合當代人的審美追求。

五、結論

興安瑤族服飾是先民在輾轉遷徙的歷史進程中，與周邊民族不斷交流、交融，逐漸吸收、沉淀和發展演進而來的。在此過程中仍保留著鮮明的本民族文化特色，最終形成以區域文化為特征的“燕尾服”“扎扎褲”等瑤族服裝典型樣式。紋樣題材包羅萬象，圖案構成抽象簡潔，色彩搭配五彩斑斕。興安瑤族服飾將實用性與裝飾性融為一體，充分體現出瑤族人民獨特的審美情趣及鮮明的民族特點。在傳統服飾受到現代服飾挑戰和沖擊的當下，研究瑤族服飾優秀傳統文化，在傳承和創新中尋求平衡，對于切實可行的改善興安瑤族服飾文化的傳承現狀，推動當地的經濟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致謝：本次田野調查工作得到華江瑤族鄉黨委副書記、鄉長李萍，華江鄉文化站站長周善華，廣西壯族自治區級瑤族反面刺繡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鄧正姣的幫助，在此一并致以衷心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