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質量基礎設施對提升裝備制造業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的作用及路徑

張 虹，王瀟一，黃貞靜

(中國電子技術標準化研究院 產業發展研究中心，北京 100007)

1 國家質量基礎設施：概念與體系

2005年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UNCTAD)和世界貿易組織(WTO)在《出口戰略的創新——應對質量保證挑戰的戰略方法》中正式提出國家質量基礎設施(NQI)的概念，將計量、標準化、合格評定并稱為國家質量基礎的三大支柱。2017年，經過聯合國工業發展組織(UNIDO)、國際計量局(BIPM)、國際認可論壇(IAF)、國際電工委員會(IEC)等10個國際機構共同研究，在2018年由聯合國工業發展組織(UNIDO)發布的《質量政策——技術指南》中將國家質量基礎設施最新定義為：由支持與提升產品、服務和過程的質量、安全和環保所需的組織與政策、相關法律法規框架和實踐構成的體系，涉及消費者、企業、質量基礎設施服務、質量基礎設施公共機構、政府治理五方面，依賴標準、計量、認可、合格評定和市場監督。除政府治理表現為市場監督之外，標準、計量、認可、檢驗檢測、認證五大技術要素是其核心要素。至今國家質量基礎設施已發展成為一個質量體系，通過核心要素之間的相互協調，以支持質量的保證、提升、承諾、傳遞與信任。國家質量基礎設施的各要素已經融入人類社會經濟活動的各個領域。國家質量基礎設施對于支撐產業升級、加強質量安全、保護消費者、促進公平競爭、推進國際貿易便利化、營造商業環境具有積極促進作用。可以說， 國家質量基礎設施構成了一個國家高質量發展的技術基礎，是國家創新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支撐科技強國、質量強國建設的關鍵手段。

2 各國重視國家質量基礎設施對制造業的賦能作用

國家質量基礎設施對于國家經濟發展尤其是制造業發展發揮著重要的作用。主要包括：其一，標準、計量、認證認可、檢驗檢測等國家質量基礎設施關鍵要素已經成為國際通用的技術語言，是應對經濟全球化挑戰的重要技術手段。其二，完善的國家質量基礎設施可以更好驅動制造業創新，提升競爭力。其三，國家質量基礎設施中的平臺機構可以協助監管機構履行監管職能，更好地促進制造業質量環節的監管。其四，作為國家基礎設施的一部分，質量基礎設施對于協助經濟發展、促進制造業區域合作等有著促進作用。

一直以來，夯實國家質量基礎設施建設均受到歐美等發達國家高度重視，被視為是賦能制造業發展的重要手段。美參議院于2021年6月8日通過《2021年創新與競爭法案》提出成立制造與產業創新政策辦公室，建設和完善制造業領域標準、計量等質量基礎設施，以此確定關鍵技術攻關和產業投資方向，推進產業鏈關鍵環節回流美國。同年7月27日，美眾議院《2021 NIST未來法案》進入表決階段，預計撥款超70億元，支持技術標準與實驗平臺、標準化基礎設施、產業服務等國家質量基礎設施建設，提升美國前沿領域全球競爭力。我國也于2021年10月印發《國家標準化發展綱要》，提出要統籌布局國家質量基礎設施資源，推進國家質量基礎設施統一建設、統一管理，健全國家質量基礎設施一體化發展體制機制。

3 我國裝備制造業國家質量基礎設施發展現狀及其影響

《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三五年遠景目標綱要》明確提出，“提升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形成具有更強創新力、更高附加值、更安全可靠的產業鏈供應鏈”。當前，我國裝備制造業在產業鏈供應鏈方面存在技術創新能力弱、產品附加值低、安全可靠韌性不足、全球產業鏈布局受限等產業技術基礎方面的問題，亟須通過夯實國家質量基礎設施建立更強創新力、更高附加值、更安全可靠的產業鏈供應鏈，提高裝備制造領域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提升產業發展的國際影響力。

3.1 發展現狀：國家質量基礎設施水平不足對裝備制造業產業鏈供應鏈形成掣肘

3.1.1 國家質量基礎設施核心技術要素水平低，導致產業鏈供應鏈基礎不牢

一是裝備制造領域標準體系較為零散，不成系統。據統計，船舶裝備、航空裝備、電力裝備、重型機械、石化裝備和內燃機等領域發布的標準中，成套裝備標準占比不足5%。二是檢驗檢測機構綜合競爭力弱，制約產業發展。盡管我國檢驗檢測機構數量龐大，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2019年度檢驗檢測服務業統計結果顯示，10～100人規模的認可檢測機構占比達78.47%，且絕大多數僅開展本地化服務，缺乏打通全國乃至國際市場的實力。裝備制造業檢驗檢測機構數量不多且實力不強，2018年各領域檢驗檢測機構數量僅800家左右，與行業發展水平不相匹配。三是計量科學水平偏低，與美德等發達國家差距明顯。我國國際互認校準測量能力雖在數量上名列世界第四、亞洲第一，但在項目水平、覆蓋范圍上與美德等發達國家相比仍有相當差距。支持裝備制造業發展的關鍵計量基標準水平普遍不高，尤其是在智能制造等新興領域，現有的計量技術還不能滿足準確度、測量效率、測量環境的復雜性以及在線測量等要求。

3.1.2 國家質量基礎設施發展供需錯位，限制產品附加值攀升與產業創新發展

一是標準供給不足，無法滿足技術與產業創新需求。現有標準存在發布時間早、更新緩慢、結構內容簡單、體系相對落后等問題，如電力裝備、船舶裝備等標準體系發布時間均早于2013年，與技術和產業發展需求脫節，一定程度上導致產品價值鏈攀升緩慢。二是認證認可工作水平與技術創新匹配能力差。與發達國家相比，規模以上裝備制造業企業認證覆蓋率還處于較低水平，認證認可服務內容較為單一，不能滿足裝備制造業發展的多元化需求。認證認可技術創新與裝備制造業創新技術貼合不夠緊密，未能實現同步發展。

3.1.3 國家質量基礎設施國際化水平低，成為歐美等國打壓我國產業鏈供應鏈的“斷點”

一是裝備制造領域質量、穩定性等技術水平偏低，導致西方國家利用標準、檢驗檢測、認證認可等對我國產業鏈供應鏈進行打壓。如鋰電池產品進入美國市場需要通過UL系列標準測試認證，即使是小型消費類電池的檢測認證費用均超過10萬元/型號，是同等產品進入我國市場同等產品檢測認證費用的10倍，且UL標準相關要求與IEC標準存在較多差異，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美國對外設置較高技術壁壘的趨勢。此外，每當我國在重點領域耗時耗資取得一定突破，即將實現工程化與商業化應用時，以美為首的部分西方國家就會解除對應技術等級的對華出口管制，利用更低的定價或者相同定價但性能略高的產品，對我國創新成果進行遏制。二是國際標準參與度與影響力不足，產業鏈供應鏈全球布局阻力加大。裝備制造業優勢領域在國際標準的參與度與影響力不足，企業海外項目審批受到影響。弱勢領域未充分對接轉化國際先進標準，技術要求落后國際水平。數據顯示，僅有12%的企業認為實際執行標準達到了國際先進水平。面向智能化裝備等前沿領域標準缺失，導致海外市場持續競爭力不足。

3.2 國家質量基礎設施對提升裝備制造業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的意義

第一，國家質量基礎設施是裝備制造業產業鏈供應鏈創新發展的基礎與保障。先進的標準體系能夠規范與引導全產業鏈技術與非技術創新，也是科技成果轉化與產業化工程化的橋梁和紐帶。產業基礎科學研究、精深加工度的提升以及企業生產經營全環節的質量提升與控制，都離不開精準的計量、檢驗檢測技術與設備；認證認可是擴散技術積累的重要方法，為產品進入并占據市場“背書”，對打造健康創新生態具有不可替代的積極作用。

第二，國家質量基礎設施是保護裝備制造業產業鏈供應鏈的重要手段。高技術標準以及檢驗檢測與認證認可規則已經成為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必爭之地，世界主要發達國家希望借此固守傳統產業陣地、搶占新興產業制高點，把發展中國家鎖定在外包、代工等產業鏈供應鏈低價值環節。裝備制造業作為國之重器，勢必會面臨以上挑戰，與其配套的國家質量基礎設施也將成為裝備制造業產業鏈供應鏈提升現代化水平、攀升價值鏈、融入國際市場必不可少的關鍵武器。

4 發展建議

4.1 銜接“十四五”，強化裝備領域產業技術基礎頂層設計

加強部際間協作，研究制定裝備制造業產業技術基礎提升指導文件或實施細則，做好與《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的銜接。聚焦集成電路生產裝備、高端數控機床與機器人、航空發動機、先進船用汽輪機與柴油機等動力系統、精密儀器儀表等存在質量差距的裝備制造產品及核心部件系統，建立國際先進技術指標數據庫、質量技術案例、關鍵質量指標等技術平臺，定期發布先進指標數據，對標國際先進產品，結合差距全面分析制約質量提升的產業鏈供應鏈短板，研究提出補齊短板所需的關鍵技術與措施建議，定期形成質量短板清單或專項研究報告，組織編制裝備制造業質量共性技術文件。

4.2 瞄準“四基”問題，加快共性質量技術攻關

圍繞“十四五”裝備制造業發展領域，加強對高端機床、新型農業裝備、高端醫療裝備等重點領域核心產品的調研針對性，分行業建立產業技術基礎數據監測平臺，有計劃地逐步解決影響裝備制造產品質量的“四基”問題。針對航空航天及艦船發動機、大型工程機械等大型復雜系統與需要長期或反復在復雜惡劣環境中服役的系統及關鍵配套基礎件等具體產品，以提升固有可靠性與使用可靠性為重點攻關方向，在首臺套裝備制造業推廣應用指導目錄等引導文件中增加關于可靠性、維修性、保障性、安全性、適應性等技術規格要求。以數控機床和集成電路的可靠性提升為突破口，開展專項攻關，大力發展和推廣先進可靠性技術，將可靠性專項提升的實踐成果應用到高端醫療裝備、新型農業裝備等行業，構建支撐裝備和元器件可靠性提升的技術型譜。

4.3 全面提升標準、計量、認證認可、檢驗檢測、試驗驗證等產業技術基礎建設能力

圍繞產業技術基礎領域強鏈補鏈戰略需求，持續提升標準支撐產業鏈強鏈補鏈能力，建立標準研制與裝備制造領域關鍵核心技術攻關、技術創新和產業化的聯動機制，建設標準與產業鏈短板長板映射關系數據庫。支持裝備制造業重點領域建立全產業鏈圖譜，找準補齊標準短板、打造標準長板的發力點和落實舉措。加大核心關鍵技術領域重點標準的應用推廣力度，有效發揮標準對產業基礎的支撐作用。加強計量傳感技術、遠程測試技術、儀器儀表核心零(部)件、核心控制技術等新原理、新技術、新器件和新工藝研究，提高現有標準器具計量學特性。探索計量數據共享機制，推進國家計量基標準資源共享平臺建設，支持地方政府建立裝備制造業計量站。針對大型高端數控設備等領域，分行業建立國家級裝備制造業工程化應用試驗檢測平臺。支持應用場景較為復雜的重點領域開展質量可靠性檢驗檢測與試驗驗證標準研制及技術驗證。發揮裝備制造業的產業聯盟與大型國有企業引領作用，加快自愿性認證制度建設，在重點領域推行自愿性產品認證和管理體系認證。以電力裝備領域為試點，建設一批符合國際公認的標準檢測認證平臺，降低企業產品國際化成本，助力裝備制造業“走出去”。

4.4 以標準合作為切入，提升我國開展全球產業布局的主導權和影響力

積極采用和推廣國際先進標準，開展國際先進標準對標達標工作。利用RCEP、“一帶一路”沿線、東盟等合作框架，加強標準合作，促進軌道交通、電力裝備、工程機械等優勢領域產業“走出去”。圍繞裝備關鍵核心技術領域，推動區域內統一標準制定及推廣應用，協調伙伴國共同參與國際標準化活動。鼓勵和支持龍頭企業參與國際標準化活動，大力推進國內標準轉化成國際標準，為我國相關產業和企業參與國際競爭拓展空間，提升產業國際市場容量。在項目設計研發、制造加工、檢驗檢測等領域幫助我國“走出去”企業積極采用科學適用的標準體系，助推國際產能合作重點項目落地，依托標準推動上下游產業鏈深度合作。進一步推進我國裝備制造業檢驗檢測機構加入國際互認體系，推動國際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