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靜,宮儷元
(北京信息科技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北京 100192)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2021—2025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中明確提出,健全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配套政策體系,加快推動農業轉移人口全面融入城市?!稗r業轉移人口”中包含農民工這一龐大的經濟群體,推動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也即是推動農民工更好地融入城市,更好地與城市居民共享經濟發展成果。
以農民工為主要代表的流動人口規模急劇擴大,是改革開放40多年來中國社會的一個重要變遷現象。根據《鄉村振興戰略下新生代農民工幸福感測度體系的構建及其實證檢驗——基于陜西318位新生代農民工的調查數據》(倪永良和唐娟莉,2021)一文,新生代農民工是指在1980年以后出生,未滿40周歲,具有農村戶籍,而在城鎮從事非農生產活動的青年農民工。國家統計局調查報告顯示,雖然受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農民工的總量和流動情況受到影響,比2019年減少517萬人,下降1.8%,但在各地區各部門堅決貫徹黨中央決策部署,扎實做好“六穩”工作,全面落實“六?!比蝿盏恼咧С窒?,2020年全國農民工總量仍然達到了28560萬人,規模占比為2019年的98.2%,而40歲及以下農民工所占比重為49.4%。在外出農民工群體中,40歲及以下的農民工所占比重甚至達到了66.8%,說明出生于1980年及以后的新生代農民工已成為農民工中的主體構成,越來越成為農民工這一群體中的中堅力量。
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包含五個維度: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維度。其中,本文采用新生代農民工的工資收入、周工作時間和工作自主程度等因素對生理需求進行衡量;采用新生代農民工的住房面積、產權歸屬、房產數量(擁有產權)、醫療保險參保、養老保險參保情況等因素對安全需求進行衡量;采用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信任程度這一因素對社交需求進行衡量;采用新生代農民工的獲取城市戶口難易程度、戶口待遇公平、社會經濟地位和社會公平感知等因素對尊重需求進行衡量;采用新生代農民工追求成功的動機這一因素對自我實現需求進行衡量。在諸多因素中,住房問題近年來一直備受關注,因為住房不僅是新生代農民工在城市生活的必需品,更是其安身立命、進行市民化融入的重要保障,因此對這一問題的研究不僅有利于新生代農民工在城市扎根,更有利于促進城鄉融合,更好地提高全體人民群眾的獲得感、安全感以及幸福感。
我國主觀幸福感現有研究的一些理論結果如下:從教育學視角分析,有研究證明就業質量能夠顯著提升農民工的主觀幸福感(盧海陽等,2017;姜春云,2020;羅哲等,2020;張經緯等,2021);從城鄉規劃學角度分析,私有住房,即新生代農民工的住房狀況,對農民工主觀幸福感有著顯著正向作用,且有數據分析發現擁有房產者幸福感顯著提高(趙衛華等,2019;徐雪倩等,2020)等。
但這些研究大多只是對單純因素進行解釋或以區域角度進行分析。本文嘗試通過成熟的馬斯洛需求理論來對新生代農民工主觀幸福感影響因素進行分析,其中以“住房”——這一關乎每個人生存發展的因素作為重點開展分析。
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hinese General Social Survey,CGSS)始于2003年, 由中國人民大學中國調查與數據中心組織, 是我國最早的全國性、綜合性、連續性的大型社會調查項目之一。研究采用的數據來源于CGSS2017,該數據發表于2020年10月1日,共有12582個樣本。
對變量的缺失值和錯誤值進行處理后,針對問卷中的“您的出生日期是”“您目前的戶口登記狀況是”“您目前的最高教育程度是”以及“您的工作經歷及狀況是”四個問題篩選出了1980年后出生,戶口在農村,且不屬于在城市讀書而是目前在城市從事非農工作的新生代農民工群體,最終獲得新生代農民工樣本數量860份。為了進行新老農民工群體的對比,也對老一代農民工進行篩選,取得樣本數量1184份,因此共取得新老兩代農民工樣本數量2044份。
因變量采用的指標為主觀幸福感,通過問卷中的“總的來說,您覺得您的生活是否幸福?”這個問題進行衡量,通過問卷中的“您的出生日期是”“您目前的戶口登記狀況是”“您目前的最高教育程度是”以及“您的工作經歷及狀況是”四個問題進行篩選。經過分析可得,新、老兩代的農民工的主觀幸福感都集中在4——“比較幸福”這一層次上。從數值上看,新生代農民工的主觀幸福感平均值為3.81,老一代的新生代農民工的主觀幸福感平均值為3.82,說明兩代農民工群體主觀幸福感相差不大,都傾向于接近“比較幸?!钡乃健?/p>
核心自變量為新生代農民工的住房情況。在問卷中,對新生代農民工的住房情況通過以下三個問題進行了解:“您現在住的這座住房的套內建筑面積是”“您現在這座房子的產權(部分或全部產權)屬于誰(多選)”和“目前您是否擁有(包括與他人共同擁有)房產(擁有產權)”。在對收集到的這三個問題的回答進行篩選整理后,本文對現有居住房屋面積、產權以及可能擁有的其他房屋產權情況進行了了解。經分析發現:新生代農民工現居房屋面積多為50~100m,占比為48.79%;產權歸屬結果中“自己所有”占比最低,為10.76%,“租賃”和“其他”占比都超過了40%;房產數量(擁有產權)問題的回答結果中選擇沒有產權的占比高達80%,遠超回答有房產的比例,而國家統計局調查結果顯示:2020年,進城農民工在500萬人以上城市居住的人均居住面積為16.9平方米,在500萬人以下城市居住的人均居住面積均超過20平方米。綜合上述信息,說明新生代農民工現居住的房子多為租賃,或者產權不歸屬于自己,較大概率為與他人共同合租面積較大的房屋,而且數據結果也表明新生代農民工幾乎不擁有房產。通過對比的研究發現,老一代農民工住房產權歸屬結果中“自己所有”相較于新生代農民工占比較高,房產數量(擁有產權)回答“是”的相比新生代農民工高17.44%。對比的結果說明,相較于新生代農民工,老一代農民工在城市從事非農工作時間更長,因而有更多的資金和資源獲得房屋的情況。加之中國人自古以來十分注重房屋問題,認為“有房才有家”,因此老一代農民工有更大的機會想買房、買得起房。
控制變量主要包括兩方面,一是個體特征,包括性別、民族、政治面貌、最高教育程度和婚姻狀況;二是非農就業時間(年),主要是用來觀察新生代農民工從事非農工作的年限。
在回歸分析中,因為因變量主觀幸福感為有序變量,因此可以使用有序logit模型,即o-logit模型,公式如下:
=+++
其中,表示因變量,即新生代農民工的主觀幸福感;為常數項,、分別為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系數;為解釋變量,即馬斯洛需求層次的各維度下的變量;為控制變量,即性別、民族等6個變量;為隨機擾動項。
表1是關于各需求層次因素和控制變量與主觀幸福感的o-logit模型分析,其中前5列是新生代農民工主觀幸福感的各維度分析:第(1)~(5)列依次為主觀幸福感與按馬斯洛需求層次論五個維度變量的遞增累計回歸。為與新生代農民工進行對比,本文也對老一代農民工各變量進行分析,并將結果呈現在第(6)列中。其中,因目前農民工群體的需求多關注于對尊重需求及其以下的各需求層次的追求,且CGSS2017問卷中并沒有關于自我實現的題目,因此本文對此維度不再進行分析。
從表1中可以看出,住房三個問題與新生代農民工主觀幸福感都為正相關關系,其中產權歸屬、房產數量(擁有產權)兩個變量更與主觀幸福感呈顯著相關關系,說明住房相關問題是影響新生代農民工主觀幸福感的重要因素。在生理需求層面,工作自主程度與主觀幸福感顯著正相關,說明伴隨著時代快速發展,新生代農民工對于工作自主程度這種個性化需求的心理預期較高,更渴望在工作當中有更多自己可以支配的空間;在社交需求層面,社會信任程度對新生代農民工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新生代農民工如果在社會生活中感受到較高的信任程度,可以顯著增強其主觀幸福感;在尊重需求層面,社會經濟地位、社會公平感知與主觀幸福感也都為顯著正相關關系。因此可以看出,新生代農民工關注自身在社會上經濟地位和可感知的公平待遇,這兩方面感知程度越好,主觀幸福感越高;在控制變量中,婚姻狀況是顯著影響新生代農民工主觀幸福感的重要變量。而生理需求(全年總收入、周工作時間)、安全需求(參加養老保險、參加醫療保險)、尊重需求(獲取戶口難易程度、戶口待遇公平)、控制變量(性別、民族、政治面貌、非農就業時間)等與主觀幸福感無明顯相關關系。
與新生代農民工相同的是,老一代農民工群體的社會信任程度、社會經濟地位和社會公平感知也都與主觀幸福感呈現較為顯著正相關關系,但不同的是以下方面。
一方面是工作自主程度方面,相較于新生代農民工,在老一代農民工中則是無顯著相關,這可能與兩代農民工成長的時代背景和代際特征有關。新生代農民工出生成長在改革開放后,隨著中國與世界各國交流與合作程度的不斷深入,新生代農民工會更關注自身在工作中的自由性和工作中的可支配程度,因此相比于老一代農民工,他們會表現出更多的對工作自主程度的關注,而老一代農民工則對此無明顯要求。
另一方面是住房相關問題中,三個變量總體上都與新生代農民工群體的主觀幸福感顯著相關,而老一代農民工的三個變量都沒有表現出相關性,這可能與老一代農民工到城市去可能更多的只是為了高工資收入,所以對于住房問題也就沒有太多的擔憂有關。而尊重需求中老一代農民工獲取戶口難易程度與主觀幸福感呈極顯著負相關關系,更驗證了這一觀點。

表1 o-logit模型分析結果

續表
經過以上研究可知:一是住房對于新生代農民工主觀幸福感影響顯著;二是相比于老一代,工作自主程度對新生代農民工的影響更顯著;三是社會公平感知和社會經濟地位都會對新、老兩代農民工的主觀幸福感產生顯著影響。
因此,國家及有關部門要給予農民工住房問題更多的關注,完善好農民工群體中的“租購并舉”住房政策,從而推動中國新型城鎮化,推動全民共享改革發展成果;用人單位應繼續加強有關法律法規方面的學習踐行,讓新生代農民工減少超時勞動;充分發揮教育在提升人力資本中的作用,形成尊重教育的良好風尚;深化戶籍制度改革,促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釋放地區消費帶來的經濟活力,促進勞動力資源的最優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