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葉兵,楊洪偉,陳銘楊
(安徽師范大學地理與旅游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2)
黨的十八大以來,創新已經成為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最為關鍵的驅動力。長三角作為我國具有重要影響力的協同創新策源地、產業發展聯動高地,區域內技術人才流動量大,研發投入強度高,生產要素流通高效,產業體系日趨完善。然而,長三角也面臨著原始創新能力不強、區域創新資源分布不均、部分城市科技創新水平低下、共建共享共治機制不健全以及“行政區經濟”仍然存在等問題。這些對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產生了阻礙作用,不利于高效型經濟與創新協作網絡的形成。2020年8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扎實推進長三角一體化發展座談會上強調,長三角要勇當我國科技和產業創新的開路先鋒,以一體化的思路和舉措打破行政壁壘、提高政策協同,讓要素在更大范圍暢通流動,促進高質量發展。隨后,科技部在出臺的《長三角科技創新共同體建設發展規劃》中也明確指出,要提升長三角科技創新水平,促進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在此背景下,分析長三角科技創新與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匹配程度及其空間關聯網絡,對長三角實現更高質量的一體化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當前,學術界圍繞科技創新的研究主要聚焦于測度與評價、影響因素探討兩大方面。科技創新水平能夠反映區域生產、創造新技術的能力,相較于更多地關注企業、行業等微觀層面的科技創新水平,已有學者對全國、省域以及黃河流域、粵港澳大灣區、長江經濟帶等國家重要經濟戰略區科技創新的時空特征進行了實證研究。學術界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本質內涵、評價準則、區域差異、影響機制、生態保護與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系等方面。關于科技創新與經濟高質量發展關系的研究,一方面主要集中在兩者之間的單向影響上,另一方面基于耦合協調度模型、灰色關聯模型對兩者的雙向動態關系進行實證分析。
科技創新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然而區域創新資源的有限性以及創新活動的高風險性使短期內持續加大科技投入具有一定的困難,因而提升效率才是短期內提高區域科技創新能力、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關鍵點。目前,已有學者利用Super-SBM模型,從效率提升的視角對陜西省的科技創新與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耦合關系進行了探討。而基于效率提升視角,對長三角這一典型區域的科技創新與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系進行分析的文獻相對較少。部分學者對長三角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水平測度、空間動態演變、新機制與路徑選擇等方面進行了理論探討與實證分析。關于長三角科技創新的研究,有學者發現,長三角的科技創新發展在2010—2019年間出現“先急后緩”的增長態勢,且表現為梯度擴散的空間格局。另外,區域內創新網絡結構日趨緊密,呈現出“一核多中心”的發展格局,但安徽與上海、浙江、江蘇的創新聯系仍較弱。
上述文獻為本研究提供了有益參考,但仍存在以下不足:第一,缺少從效率提升的視角對長三角科技創新與經濟高質量發展之間相互作用關系的定量分析,難以揭示長三角協同創新與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基本事實。第二,隨著經濟全球化、社會信息化、交通快速化的發展,地域空間結構的等級化轉向區域網絡化,且長三角區域一體化發展趨勢加快了各類要素在空間范圍內的流動速度。但目前缺乏從空間視角探討長三角科技創新與經濟高質量發展兩者耦合協調關系的研究,而社會網絡分析方法能夠突破“屬性數據”的局限,利用“關系數據”從整體上刻畫空間關聯性?;诖?,本文在對2010—2018年間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度進行測度的基礎上,采用社會網絡分析方法,對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網絡結構特征進行刻畫,以期為實現長三角更高質量的一體化發展提供理論依據。
科技創新從微觀角度看是指創造和應用新知識、新技術、新工藝,利用新的生產方式和經營管理模式,開發新產品,提高產品質量,提供新服務的過程;從區域角度看是指在創新技術、科研平臺、政策制度等內外部環境的支持下,將創新要素(勞動力、資金等)轉化成經濟與社會效益等產出的過程。而高質量發展是經濟社會發展的高級階段,是數量增加與質量提升的統一,是經濟發展的創新性、協調性、綠色性、共享性和穩定性的有機綜合,有利于實現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其根本目的是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
科技創新與經濟高質量發展作為新時代重要的議題,兩者相互影響、相輔相成、協調共生。一方面,科技創新是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在驅動力。在創新活動中,通過優化創新要素組合方式,實現創新資源的有效配置,可節約經濟的生產成本,驅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同時,科技創新水平是區域競爭力的重要表征,促使區域注重軟實力與硬實力的共同提升,進而為經濟高質量發展注入新動能。另一方面,經濟高質量發展是科技創新水平提升的內在基礎與保障。其一,經濟高質量發展能為科技創新水平的提升提供科研資金、高技術人才、平臺載體等保障;反之,對于缺乏經濟基礎的區域,經費投入巨大的科研創新活動則難以為繼。其二,生態文明建設是高質量發展的必要條件。這要求傳統產業必須走可持續發展的道路,倒逼了工藝技術與生產流程等固有模式的改進,有利于減少污染物的排放,在這一過程中科技創新水平得以提升。其三,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根本目的是使發展成果惠及全體人民。在政府宏觀政策與市場機制的調節下,為滿足人民的需求,更多涉及醫療、教育、交通、環保等領域的優質創新型產品被持續推出。這就需要持續投入創新要素并將其轉化為生產力,也即科技創新水平的提升。
3.1.1 科技創新評價指標體系。在科技創新方面,借鑒馬玉林等學者的研究,基于投入產出視角構建指標體系,如表1所示。其中,創新投入包括勞動力投入與經濟投入兩個要素層;創新產出從知識成果、經濟效益兩方面選取??紤]到創新產出具有一定滯后性,將創新產出的滯后期設定為1年。

表1 長三角科技創新評價指標體系
相較于熵值法、主成分分析法、層次分析法等測算科技創新水平的方法,本文利用投入導向的DEA-BCC模型測算科技創新水平,其能夠反映區域創新資源配置效率狀況。同時,由于勞動力、資金等創新要素具有規模效應,DEA-BCC模型以規模報酬可變為假設前提,具有簡易、精確、可比較等優勢,具體公式可參考沙德春等人的研究。


表2 長三角經濟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體系
本文利用熵值TOPISI法按照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高低對長三角27個中心區城市進行客觀排序。首先,運用極差法對原始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對于負向指標須進行正向化處理;其次,根據數據的離散程度測得各指標的客觀權重;最后,采用TOPSIS法比較評價對象與理想點之間的相對距離大小,進而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進行量化排序。具體公式見賈春光等人的研究。
3.2.1 耦合協調度函數。耦合協調度模型的計算公式如下:

式(1)中:為科技創新與經濟高質量發展耦合協調度,取值范圍為[0,1];為耦合度;為科技創新;為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為綜合協調系數;和為待定系數,且+=1。參照學者李二玲等的研究,本文認為科技創新與經濟高質量發展兩大子系統同等重要,故設定==0.5。
3.2.2 修正引力模型。在參考李福柱等研究的基礎上,本文通過引入引力模型對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關系進行構建。具體公式如下:

式(2)中:F為長三角城市與之間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距離;h表示城市在城市與之間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中的貢獻率;、、分別表示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度、年末常住人口、地區生產總值;表示兩城市之間的球面距離(利用ArcGIS10.2軟件計算得出)。
3.2.3 社會網絡分析方法。本文采用社會網絡分析方法從整體網絡結構特征、個體網絡結構特征以及塊模型3個方面對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網絡展開分析,具體計算公式如下:

式(3)中:代表網絡密度;為網絡中的節點數;為實際擁有關聯關系數;與分別代表網絡關聯度、網絡等級度;與分別為網絡中對稱不可達和可達的成員對數量;代表網絡效率;為網絡中多余的線條數;代表度數中心度;為網絡中與某成員直接關聯的其他成員數量;代表接近中心度;d為兩成員間的捷徑距離;代表中間中心度;g為成員、間捷徑的數量;g()為成員、間捷徑經過成員的數量;b()為成員位于成員、間捷徑的概率,≠≠,且<。
本文的研究對象為《長江三角洲區域一體化發展規劃綱要》劃定的27個中心區城市。數據主要來源于2011—2020年間的《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城市建設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以及各地級市相關年份的統計年鑒、環境狀況公報、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公報等資料,WOS數據庫,各省市的科技廳、科技局等政府網站。其中,對于缺失的數據,采用插值法補齊。另外,PM2.5數據來源于大氣成分分析組織(ACAG)所提供的柵格數據集。為避免價格波動帶來的影響,將涉及資金的數據轉換成以2009年為基期的實際值。
本文基于耦合協調度模型,測算出2010—2018年長三角城市創新—經濟耦合協調度,隨后采取自然斷裂點法將研究期內的耦合協調度均值劃分為低(0.520~0.554)、較低(0.555~0.624)、較高(0.625~0.744)、高(0.745~1.000)共4個等級,見圖1(a)??偟膩砜?,研究期內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度均值在空間上呈不均衡分布態勢,表現為“東高西低,南弱北強”。上海、南京、杭州、蘇州4個城市因其雄厚的經濟實力、完備的高等教育體系、眾多的創新型企業等優勢條件成為高水平類型區。江蘇省內的無錫、常州、南通、揚州、泰州、鎮江等6個城市位于上海、蘇州與南京的“連廊”上或其周圍,由于地理空間上的鄰近而受到其正向溢出效應的影響。浙江省內的溫州、寧波、舟山因自身臨海的地理區位,外向型經濟發達,對外來創新理念也更具包容性,因而該類城市的耦合協調度亦呈現出較高的水平。紹興、嘉興、金華、蕪湖、滁州等9個城市在產業結構體系、創新基礎設施等方面具有一定的優勢,但受到高水平與較高水平城市的極化作用,面臨優勢資源流失的困境,因而該類城市的耦合協調度處于較低水平。位于低水平類型區的鹽城、安慶、宣城等3個城市存在經濟發展方式粗放、科技創新能力不足等弊端,且都分布在長三角地區的邊緣,受到高水平城市“涓滴效應”的影響不明顯。

圖1 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度的空間分布格局及動態演化
為進一步明晰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度的空間動態演化規律,利用Kernel密度估計函數對其進行分析,見圖(1b)。從分布位置來看,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度分布曲線呈現“左移—右移”小幅度交替演進的變化態勢,且整體上呈右移態勢,反映了耦合協調度波動上升的變化特征;從分布形態來看,耦合協調度分布曲線的主峰高度呈現波動上升的趨勢,寬度趨于收窄,表明了長三角區域耦合協調度的絕對差異有所縮小;從分布延展性來看,耦合協調度分布曲線早期存在右拖尾現象,總體上表現為收斂趨勢,說明了耦合協調度比較高的城市與平均水平的差異逐步縮小;從波峰的數量來看,研究期內耦合協調度分布曲線表現為單峰狀,反映了長三角未出現明顯的空間極化現象。總而言之,長三角各城市在自身資源稟賦、地理區位、資源配置能力等方面存在異質性,這導致其創新—經濟耦合協調度有所差異,但未表現出明顯的馬太效應,說明了長三角在落實創新驅動發展戰略與區域一體化政策等方面取得了成效。
依據修正引力模型對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的空間關聯關系進行識別,借助ArcGIS 10.2軟件繪制出2010年、2014年、2018年27個中心區城市的空間關聯關系圖(見圖2)。從圖中可以看出,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關系呈現多線程、復雜化、網絡化的顯著特征,且引力強度呈增強態勢。其中,東西方向上形成了以“上海—蘇州—常州—無錫—南京”為中心的聯系強度主軸線,南北方向上則形成了多條較短的聯系強度次軸線。此外,上海、南京、蘇州等城市的關系數明顯多于安慶、池州、鹽城、臺州等外圍城市。這主要是因為上海、南京、蘇州作為區域的核心城市,創新—經濟耦合協調水平高,產業關聯帶動能力強,科技創新基礎堅實,交通網絡體系完善,通信技術發達,對其他城市產生了較強的吸引力。

圖2 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網絡圖
4.2.1 整體網絡結構特征。借助Ucient6.0軟件對2010—2018年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的空間關聯整體網絡結構特征進行分析,如圖3所示。將修正引力模型確定的引力矩陣轉換成關系矩陣,若引力值高于該行的平均值,則記為1,表明兩個城市存在關聯關系;反之為0,表明兩個城市間不存在關聯關系。

圖3 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的空間關聯整體網絡結構特征
①網絡強度。如圖3(a)所示,2010—2018年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的網絡密度和關聯關系數的變化保持同步,整體上呈現“下降—上升—平穩”的變化態勢。其中,關聯關系數各年份均在194~200條之間變動(理論上最大值應為26×27=702條),這反映出長三角27個中心區城市的聯系緊密度并不高,城際協同發展還有較大的提升空間;網絡密度總體保持在0.276~0.285之間,與0.5的中等水平還存在較大的差距。
②網絡關聯性。長三角地區網絡關聯度始終為1,進一步表明了其27個中心區城市具有顯著的空間聯動效應,網絡結構的穩定性較好。如圖3(b)所示,網絡等級度處于0.823~0.830之間,表明城市之間的等級較為森嚴;2011年以來,網絡效率呈現“勺”形的下降演變趨勢,由2011年的0.668下降到2018年的0.665,表明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網絡的連線增多,空間溢出路徑越來越多,網絡的穩定性、通達性逐步增強。不難發現,整體網絡的各類指標在2010—2014年間均出現了微弱的波動變化,這可能與我國在這一時期經濟發展面臨較大的下行壓力有關;而在2014年之后我國經濟發展步入新常態,表現為產業結構優化升級、要素驅動轉向創新驅動,長三角各城市積極貫徹五大發展理念,經濟生產要素及創新資源的城際流動性增強,使得長三角的整體網絡結構趨于優化。
4.2.2 個體網絡結構特征。通過測算網絡節點中心性的特征值,能夠揭示長三角27個中心區城市在空間關聯網絡中的地位和作用,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網絡結構的中心性
①度數中心度。從表中可以看出,2010年和2018年度數中心度的均值分別為39.6和38.5。高于均值且排名靠前的城市有上海、南京、杭州、蘇州、無錫和常州等城市,這類城市憑借優越的區位條件、較強的輻射擴散能力,與區域內其他城市建立了復雜的空間關聯關系。溫州、舟山、銅陵、安慶、池州等城市的度數中心度在2010年和2018年兩個年份排名均靠后且未超過30,主要是因為這類城市處在長三角地區的外圍地帶,毗鄰的城市較少,無法對其他城市產生較強的空間溢出效應,在關聯網絡中處于邊緣位置。從點出度和點入度來看,兩者的均值在2010年和2018年分別為7.4和7.3。其中,上海、南京、蘇州等9個城市的點出度始終大于均值,其是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網絡中的溢出主體,而點入度始終大于均值的城市有鹽城、湖州、宣城等9個城市,其是空間關聯網絡中的受益方。綜合而言,上海、南京等發達城市在產業結構升級過程中,將部分高新技術產業、科技創新成果轉移到周圍城市,如位于皖江城市帶承接產業轉移示范區的蕪湖、宣城,而點入度較高的城市在原料、勞動力等方面向發達城市進行集中輸出,因而在空間上形成了良性的受益與溢出互動效應,推動了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網絡格局的重組與塑造。
②接近中心度。各城市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網絡的接近中心度在2010年和2018年的均值分別為47.2、47.3。高于均值的城市基本與度數中心度排序靠前的城市類似,它們能快速地與其他城市產生關聯,網絡流動效率較高,在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網絡中的定位是“核心行動者”。其中,蘇州、無錫的接近中心度高于58,這是由于兩個城市位于區域的“心臟”地帶,區位條件優越、經濟發展基礎較好、交通便利、可進入性較好,能夠吸引周圍眾多城市與之開展交流與合作。而溫州、臺州、安慶、池州等城市受地理位置的限制或創新水平較低的困擾,經濟發展動力不足、獲取資源的能力較弱,因而接近中心度較低,在網絡中處于邊緣地位,發揮的內外聯動作用較弱。
③中間中心度。長三角27個中心區城市的中間中心度均值由2010的5.031下降至2018年的4.826,說明網絡關鍵節點的控制能力有微弱下降的趨勢。其中,高于均值的城市有南京、上海、杭州、無錫、蘇州、寧波、合肥等,這類城市在空間關聯網絡中扮演著“中間人”的角色,能夠在經濟生產要素及創新資源的流通中發揮紐帶作用。值得一提的是,作為省會城市,合肥在度數中心度和接近中心度上表現欠佳,但其中間中心度接近均值的2倍。這是由于合肥在近些年的經濟社會發展中表現亮眼,“米”字形的高鐵網絡逐漸形成,縮短了與長三角眾多城市的時空距離,同時作為國家級科技創新中心,具備完善的創新基礎設施,通過聯動合肥創新產業園區、合肥新橋科技創新示范區,打造創新產業的集聚中心,成為連接鄰近城市進行經濟交流、技術協作的重要中轉站。而溫州、舟山、池州、鹽城、銅陵、滁州和鎮江等城市名次靠后。這類城市或產業結構單一、資源面臨枯竭、創新動力不足,如銅陵、池州等資源型城市;或地理位置處于區域內相對邊緣地帶,如鹽城、溫州和舟山;或毗鄰創新—經濟耦合協調度水平較高的城市,如鎮江。上述因素降低了其在空間關聯網絡中進行產業承接與轉移、技術交流與合作的傳導速率,導致自身中間中心度均未達到1,很難在網絡中對其他城市起到示范與傳導作用。
通過對長三角整體和個體空間關聯網絡的分析可知,其非均衡分布的特征明顯,各城市的發展狀況迥異,因而有必要進一步揭示空間關聯網絡的聚類特征。本文以2018年為例,運用Ucient軟件的CONCOR方法,選擇最大切分深度為2、集中標準為 0.2,將長三角 27 個中心區城市劃分為四大板塊(見表4)。其中,板塊Ⅰ由安徽省內的8個城市組成;板塊Ⅱ由江蘇省內的8個城市組成(除去蘇州);板塊Ⅲ由蘇州、上海、湖州3個城市組成;板塊Ⅳ由浙江省內的8個城市組成(除去湖州)。

表4 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網絡各板塊的聯動效應
由圖3可知,2018年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網絡中存在197個有向關聯關系。其中,板塊內部關聯關系有116個,板塊之間關聯關系有81個,反映出板塊內部與外部之間都具有明顯的空間溢出效應且板塊內部的聯系相對較多。具體來看,板塊Ⅰ和板塊Ⅳ接收板塊外關系數分別有24個和23個,顯著高于它們向外溢出的關系數(6個、9個),且期望內部關系比例均為26.92%,明顯低于它們的實際內部關系比例(84.21%、80.43%),即受益大于溢出,屬于主受益板塊。板塊Ⅱ對其他板塊溢出關系數有30個,接收外部板塊關系有19個,期望內部關系比例(26.92%)低于實際內部關系比例(58.90%),符合雙向溢出板塊“受益”與“溢出”關系相當且向其他板塊溢出相對較多的特征。板塊Ⅲ的溢出關系有40個,接收其他板塊關系有15個,且實際內部關系比例最小,僅為10.00%,屬于典型的凈溢出板塊。
進一步地,構建各板塊的網絡密度矩陣,以此來明晰板塊間的關聯關系與傳導規律。例如,各板塊的網絡密度值均高于2018年的整體網絡密度值0.280 6,反映出創新—經濟耦合協調關聯關系在該板塊中呈現聚集的特征。將其賦值為1,反之賦值為0,由此得到了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板塊的密度矩陣與像矩陣(見表5);并在此基礎上對四大板塊的空間關聯關系進行了可視化處理,如圖4所示。

表5 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網絡各板塊的密度矩陣與像矩陣

圖4 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網絡的傳導規律
具體來看,像矩陣對角線上的數值均為1,這表明四大板塊內部之間的關聯具有顯著性,內部互動較為明顯,即板塊內部的城市之間從相對離散到趨于聯合,俱樂部集聚效應凸顯。從各板塊內分布的城市來看,板塊Ⅰ、板塊Ⅱ、板塊Ⅳ分別為安徽、江蘇和浙江3個省的省內城市,并無省外城市的參與。究其原因,同一省份內的城市在進行產業合作、創新交流、人才流動等時受到交通連接便捷、文化習俗相近、地理空間鄰近等因素的影響,其默契程度高、交易成本低,存在“路徑鎖定”現象,促使各板塊內部形成了相對完善的經濟發展方式與創新體系。從板塊之間的互動來看,板塊Ⅱ和板塊Ⅲ之間存在較強的雙向空間溢出效應,同時又分別為板塊Ⅰ和板塊Ⅳ注入了經濟生產要素與創新發展的動能。由此可見,位于板塊Ⅰ和板塊Ⅳ的部分城市創新—經濟耦合協調度水平較低,在經濟發展基礎與創新資源配置效率等方面與發達地區存在著較大差距,通過接收板塊Ⅱ和板塊Ⅲ的空間溢出效應來驅動產業結構的合理化與高級化以及創新基礎設施的現代化。位于板塊Ⅱ和板塊Ⅲ的上海及江蘇省內的城市雖然扮演著不同的角色,但憑借強大的經濟實力與科技創新能力等先發優勢,將創新—經濟耦合協調水平提升的動能傳遞到安徽與浙江,成為區域發展重要的“發動機”。
本文綜合運用耦合協調度模型、修正引力模型和社會網絡分析方法對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度及空間關聯網絡特征進行了分析,主要結論如下:①2010—2018年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度在空間上呈“東高西低,南弱北強”的非均衡分布特征;從空間動態演化規律來看,耦合協調度呈現波動上升的變化趨勢,且城際差異逐步縮小。②從整體網絡結構特征來看,長三角耦合協調空間關聯網絡呈現多線程、復雜化的特征,且不存在孤立的城市;其中網絡密度仍較低,有進一步提升的空間,網絡關聯性在2015年后趨于穩定,網絡的穩定性和通達性增強。個體網絡結構特征表明,各城市在網絡中扮演著不同的角色,上海、南京、杭州、蘇州等發達城市在網絡中起到樞紐作用,浙江、安徽等省份的大部分城市處于被支配地位,“核心—邊緣”結構特征明顯。③塊模型分析表明,四大板塊內部存在顯著的空間溢出效應,且板塊Ⅱ與板塊Ⅰ、板塊Ⅲ之間以及板塊Ⅲ與板塊Ⅱ、板塊Ⅳ之間的空間溢出效應較為明顯,而其他板塊之間的互動則相對較少,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網絡的傳導規律具有“梯度”特征。
基于以上結論,本文提出以下建議:①重視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度空間非均衡性的問題。長三角各城市的經濟發展水平與科技創新水平差異較大,因而應因地制宜、因城施策。高水平與較高水平的城市要繼續保持優勢,持續推進創新型經濟的發展,打造具有引領示范作用的高新產業園區;低水平與較低水平的城市應出臺相關政策,完善創新基礎設施,以吸引高新技術產業和高技術人才。②樹立“屬性—關系”的思維方式,全面認識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網絡的結構特征。長三角各城市均處在關聯網絡之中,不能僅關注自身的發展訴求,要以長三角區域一體化發展為契機,通過市場驅動機制與政府宏觀調控為經濟生產要素及創新資源的有序流動與優化配置創造條件。同時,各城市在網絡中具有不同的功能與地位,應發揮各自優勢。例如:上海、南京、蘇州、杭州等城市利用在網絡中的核心地位,通過資金、人才、技術等優勢反哺周圍地區;無錫、寧波、合肥等城市作為“橋梁”與“紐帶”,要樹立區域協調發展理念,利用有利的地理位置,強化信息網、交通網的建設,以拓寬空間溢出渠道,發揮輻射擴散作用,帶動其他城市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發展;安慶、滁州、鹽城、臺州、紹興等城市作為空間溢出效應的“受益者”,應積極學習發達地區的先進經驗,合理利用資金、技術,注重與發達地區的交流與協作,同時培育新的創新型經濟增長點,打造新興產業聚集地,為區域發展注入新動能。③認識板塊之間的聯動機制,促進區域協同發展。其一,制定差異化的協調政策,凈溢出板塊與雙向溢出板塊應突出其示范引領作用,主受益板塊要持續優化其創新創業環境;其二,構建區域協調發展機制,推動省、市兩級聯合會議制度的建立,強化多部門在產業、技術、人才等方面的溝通與合作。
本文對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網絡的結構特征進行了分析,為提升創新—經濟耦合協調度以及推動區域協調發展提供了相關理論依據。當然,本文也存在須進一步探討的地方。例如,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空間關聯網絡的驅動機制受區位、政策、技術、信息化、對外開放、環境規制等多重因素的影響,本文對此未進行深入探討;另外,對長三角空間關聯網絡結構復雜性的認識仍須借鑒諸如復雜網絡等方法,以進行多視角的分析。
注釋:
①為方便表述,將“長三角科技創新與經濟高質量發展耦合協調”簡稱為“長三角創新—經濟耦合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