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城市想象對城市建設有著重要影響。雄安新區作為國家級新區,作為特殊的個案,有著重要的研究價值。文章以視覺修辭和城市意象等相關理論為研究方法,從視覺修辭中的隱喻入手,以并置結構中的深圳特區、浦東新區為參考,展開對雄安新區規劃層面的想象研究。同時,從電子空間及其文化變遷給個體想象帶來的影響出發,揭示想象在個體層面的流動性質。在視覺規訓共享中,文章提出以象征性節點、公共空間的連通以及多種形式的溝通為途徑,形成多種想象共生性的存在,影響城市建設和發展。總的來說,以想象多元、文化流動、文化共生三個方面揭示雄安新區城市想象的內在機制,為實現城市想象的共生融合和推動城市形象和諧發展提供一定的參考。
關鍵詞:雄安新區;城市想象;視覺修辭;多元;流動;共生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2)16-0054-03
課題項目:本論文為河北省教育廳項目“視覺修辭視角下雄安新區的城市想象”研究成果,項目編號:SQ181151
雄安新區自發布設立的消息已過去五年,從百度指數來看,雄安新區的搜索熱度漸漸平穩,但是對雄安新區的想象從消息公布之日起一直沒有停息。“城市不單單是物質或生活空間,還是想象和再現的空間。什么樣的想象構造什么樣的城市。”[1]在某種意義上,大眾的城市想象在相互博弈中影響著城市理念、決定著城市的形象。城市不僅構建于想象及其不同的表現形式,而且城市本身就是產生想象力和創造力的地方,想象和城市以無數種方式相互交織構成,影響城市在人們腦海中的主觀形象,甚至影響城市的實際規劃。
(一)想象主體多元
從主體層面分為以下幾種:一是國家層面;二是當地原住居民;三是即將進入的“外來人員”,也是第一批遷入市民;四是外圍人員。各層面主體各自所處的位置不同,對政策、制度、信息等把握程度不同,與自身的利益相關度不同,想象也有所區別。
(二)想象內容多元
涉及城市建設的各個方面,從大的規劃到細節設計,從空間建設到日常生活管理。國家層面偏向整體規劃式的想象,在功能定位(推進京津冀協同發展、有序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目標定位(是繼深圳經濟特區、上海浦東新區之后又一具有全國意義的新區)和意義定位(千年大計、國家大事)上均給出了不同以往城市的定位,以規劃的形式對雄安新區的想象進行了呈現。
原住居民的想象主要圍繞自身利益進行,對未來呈現出期待與擔憂并存的復雜情感。在雄安建設初期的調研日志顯示:
“以后我們就不是農民了,我們這兒比北京還要好”,“我們這里是特區,和那深圳、上海一樣”,“年輕人就留在我們這兒吧,以后肯定發展得好,可以掙大錢”。
對于長期從事勞動密集型產業的中年人來說(如服裝加工廠),未來的生存方式(經濟來源)也是他們最為擔心的,不懂技術,學習熱情下降,失去長此以往的家庭收入支柱。
(三)想象形式多元
國家層面主要通過實地建設、政策發布、解讀、評論、新聞傳遞等形式,借助媒體平臺的力量進行,對城市發展的影響力最大;占有一定社會資源或代表某一行業的社會層面,通過內部互通消息,在社交媒體平臺通過發言、評價進行想象,因存在一定范圍的相互影響,對城市形象的影響不容小覷;大眾層面主要通過個人想象或者相互間內部的交流進行,是經過各種渠道或形式的影響后形成的個體想象,也是城市想象的最終落腳點。
(一)視覺修辭與視覺隱喻
城市想象與真實空間、媒體空間的視覺修辭密切相關。
視覺修辭概念最早由法國文學理論家與批評家羅蘭·巴特提出,他認為訊息可劃分為語言性訊息、非代碼圖示性訊息和代碼圖示性訊息。語言性訊息主要指文字說明;非代碼圖示性訊息是通過圖片能夠對他們進行識認;代碼圖示性訊息指的是含蓄意指,也就是圖像背后的文化,這正是視覺修辭關注的重點。
隨著視覺文化的發展,視覺修辭成為一個顯性的研究領域。在視覺修辭的意義生產體系中,視覺隱喻是圖像修辭實踐中常見的修辭語言,混合、替代、并置等是常用的基本結構。修辭方式包括聯系、相似、相反等。從視覺的基本結構和修辭格對視覺形象進行分析,有助于對城市想象過程的理解。
(二)城市有關的視覺元素
似乎任何一個城市都存在一個由許多人意象復合而成的公眾意象,其物質形態可歸納為路徑、邊界、區域、節點和地標[2]。這些元素又可細分為線條、顏色、形狀、空間、形式、質地等,通過視覺結構和視覺修辭的方式,進入眼睛,在心物同構的心理過程中隱喻得以產生,產生某種含蓄意指,比如對不同的建筑會有不同的心理感受。
隨著技術的發展,傳播超越了再現模式,進入鮑德里亞所說的超現實,真實與非真實變得界限模糊。伴隨著數字平臺的崛起、用戶生產內容等各種因素將視覺修辭推向更為豐富的層面,視覺隱喻表現得更為活躍和難以把握,所有這些都影響著我們城市想象的模樣。
(三)并置結構中深圳特區與上海浦東新區的影響
國家發布的政策中,可以看到雄安新區與深圳特區、上海浦東新區在同一個層面和高度,處在一種并置結構中,有某種程度的相似性,都屬于中國特色的“制度型城市化”,因此深圳和上海浦東的當前形象會影響到對雄安新區的想象。
深圳特區在1980年批準建設,有著特殊的歷史背景,作為我國改革開放的窗口和試驗田,在當時被賦予了重大的意義,承載著民眾對改革開放特區城市的想象。“深圳速度”將一個小漁村發展成為新興現代化城市,帶動了珠三角經濟的發展。深圳帶給我們的城市想象伴隨著發展中的口號而存在,比如“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空談誤國,實干興邦”“鼓勵創新,寬容失敗”等,傳遞出特有的深圳精神[3]。
20世紀90年代,浦東新區作為國家級新區,在開發之初就確立了“堅持遵循高起點、寬領域、全方位開放”思路,通過綜合改革發展,浦東新區“建成了一座功能集聚、要素齊全、設施先進的現代化新城,創造了上一個30年的人間奇跡”[4],帶動了整個長三角經濟的發展。浦東新區的城市想象與經濟水平的快速發展緊密相連。
深圳、浦東新區的發展,尤其是在媒體采用多種視覺修辭方式的報道中所展示的城市視覺意象,激發了雄安新區的城市想象。視覺意象所延伸出來關于大城市的隱喻,激發了人們關于城市化和大都市的想象:雄安新區的城市化將怎樣進行,如何從農村躍為國際大都市?
但雄安新區與深圳特區、浦東新區的建設在功能定位、歷史時期、目標任務等方面存在差異性,在國家頂層設計的強力推動下,雄安新區的建設保持了自身特色的想象。根據中央精神,雄安新區不再唯經濟論,而是要“建設綠色生態宜居新城區、創新驅動發展引領區、協調發展示范區、開放發展先行區,努力打造貫徹落實新發展理念的創新發展示范區”[5],高科技、綠色、智慧、標桿、典范成為雄安新區城市建設的關鍵詞,成為人們想象的基點。
(一)“E托邦”流動體驗下的隱喻解讀
無處不在的電子通信以及用戶即時交流構成了城市體驗的新路徑,進入比爾·米特切爾所稱的“E托邦”時代。這是一種新的城市形態,我們在其中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不停地利用在線信息系統互動,并將越來越普及為無線模式[6]。雄安新區要建綠色智慧新城,離不開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等。可以想象,雄安今后的發展將更加強調數據的管理和流動,“E托邦”體驗將更加頻繁和豐富。
手機已成為人們交流信息的常用工具,手機“E托邦”里,置換與各種象征聯系變得更加容易。視覺含蓄意指的隱喻修辭產生了兩種結果:一種是同隱喻性,即受喻者與施喻者對隱喻意義的理解相同;還有一種是異隱喻性,即雙方存在理解的偏差。其實相當于霍爾的三種解讀方式,同隱喻相當于主導—霸權式解讀,異隱喻的兩種形式包括可協調的解讀和對抗式解讀。
同時根據選擇性接觸理論,受眾對那些與自己既有立場和態度一致或接近的內容更加偏向,而對對立或沖突的內容則容易選擇回避。由此,在個體預設背景下,個體的城市想象形成個人氣質的存在,產生向往或焦慮的復雜心態。
(二)自我實現與“文化墮距”的焦慮
西美爾認為,將城市視作過度刺激和情感溢滿之地的觀點,已被城市是令人激動、充滿活力的想象取代,在那里,人們崇尚并進一步創造物質上的滿足與精神上的快樂[1]。城市是富有生產力和創造力的地方,同時承載著人的某種情感或意識。
原住居民的解讀有期待,也有焦慮。從農民到大都市市民的身份巨變,會對心理上造成影響。根據規劃,雄安新區將建成創新發展示范區,與最新的發展理念、最新的科學技術相連接,再加上大量人口的遷入,對原住居民而言,沒有可以相對等的能力或技術,面對巨大的社會差異,對未來如何融入這個城市、自己將處于怎樣的位置表現出極大的焦慮。
農村向城市轉型的突變,尤其是生活方式的劇烈改變,必然引發典型的文化惰距現象,而經濟社會與文化發展的不同步性,必然導致合理性危機與合法性危機的發生[7]。當物質文化與非物質文化變遷的速度不一致,或者非物質文化內部各個部分變遷的速度不一致時,就會產生文化墮距,導致文化失調,甚至引發沖突。雄安新區原住居民的鄉土文化與即將崛起的大都市文化之間存在巨大差異,當原住居民的原有觀念或文化跟不上建設的節奏時,焦慮、沖突就會發生,對抗性解讀比例就會增大。因此,在追求發展速度的同時需要考慮到文化惰距的存在,采取多種措施減小,緩解文化變遷帶來的影響。
共生是不同事物之間共同存在并相互聯系、相互作用,提倡共同發展的理念。雄安的城市想象在視覺修辭的浸潤下最終將呈現出多元共存、協調統一的狀態。
(一)政策與集體想象的規訓
所有城市政策都和想象有關,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講,決策必然涉及想象力的飛躍和更好行事方式的愿景。政策通過落實和確定演變為一種集體想象或集體意識。城市是權力得到認可、協商和共享之處,也是將框架落實到位以使之實現之處。我國城市化的頂層設計和制度化推進了從想象到政策的落實,共同的愿景目標、整體的實踐行動反過來又增強了集體想象。千年大計、國家大事的定位必將促使優質資源快速流入雄安,雄安在變革中將想象變為現實的影響。
集體想象對個人想象產生重大影響,如同沉默的螺旋理論,個人想象如果與集體想象一致,就會積極表達出來,而不一致的就會保持沉默。這也符合從眾心理,自己的意見和行為會向群體靠攏,如果不一致,則會導致緊張感,促使與群體趨向一致。這樣集體想象得到越來越多的人的認可,多元想象中的內核同質性增強,共生基礎形成。
(二)城市空間中視覺修辭的共享
當代著名的城市社會學家曼紐爾·卡斯特爾認為,在意義和表達共存與多源性的網絡社會,對新的城市文明而言,關鍵的挑戰是恢復溝通,并提出了三種溝通草案:第一種是溝通的物質性草案,即象征性節點;第二種是公共空間的社會互動模式;第三種是電子溝通和面對面溝通新的混合,作為新的交往性類型[6]。以此為參考,雄安新區共生城市的想象可從以下幾方面進行:
第一,建設象征性節點。通過象征性節點的標記,城市與文化或意義產生關聯。通過具象元素的含蓄意指功能,使這一元素成為象征物。雄安新區的象征性節點既可以是物質的,如某種圖標,也可以是文化的,如白洋淀的紅色革命傳統。
第二,打造好公共空間的社會溝通裝置,人們即使沒有彼此交談,也能共享這個城市。例如車站、機場,也可以是廣場或者市民服務中心。通過共享同樣的社會裝置,促進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在這個被稱為“個體化大都市里公共空間的交往性”中,在某種意義上實現一種平等的溝通和共存。
第三,發揮電子溝通和面對面溝通各自的優勢,促進二者混合和有效銜接,增強溝通效果。雖然隨著電子溝通的發展,在修辭效果的把握上更加困難,城市想象在流動的基礎上更加多元,但同時,因為信息流通的加速,信息的傳遞速度和接收平臺的同一性在某種意義上促進了多元想象的共生,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一致。
城市形成于對想象的表現以及城市建設的話語實踐,城市想象對真實城市的規劃建設有重要的規劃和引導作用。城市的發展存在于兩個維度,一個是真實維度,一個是想象維度,想象維度也即人們對城市形象的感知和期待,對城市的發展有重要的影響和意義。
在視覺修辭的隱喻下,雄安新區的城市想象剛起步便呈現出復雜性和異質性,多元想象交融,向往與焦慮并存,在具有我國特色的制度型城市化的進程中,雄安新區要建設成標桿工程,在無現成經驗可借鑒的背景下,城市想象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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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王京生.改革創新:深圳精神的根與魂[J].求是,2012(1):54-55.
[4] 杜晨薇,浦東.引領區的速度、銳度與廣度[N].解放日報,2022-02-19(001).
[5] 受權發布:中共中央、國務院決定設立河北雄安新區[EB/OL].中國雄安官網,http://www.xiongan.gov.cn/2017-04/01/c_129769132. htm,2017-04-01.
[6] 曼紐爾·卡斯特爾文,葉涯劍.地方與全球:網絡社會里的城市[M]//孫遜,劍龍.網絡社會與城市環境.上海:上海三聯出版社,2010:11-12.
[7] 張鴻雁.中國城市化理論的反思與重構[J].城市問題,2010(12):3.
作者簡介 蘇敏,博士在讀,講師,研究方向:傳播理論、城市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