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樂群
勞動價值論在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中占據著極其重要的地位,是馬克思剩余價值論的理論基礎,也是整個政治經濟學體系中不可或缺的一環。人工智能技術的飛速發展及廣泛應用帶動了第四次產業革命,智能化生產方式占據主流位置。在此過程中,勞動者逐漸退出了生產活動,直接參與勞動的勞動者逐漸減少,出現了許多無人工廠、無人車間。與此同時,企業獲取的利潤卻只增不減,尤其是疫情期間,無人化工廠獲利更多。那么,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真的過時了嗎?如何用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解釋當今的經濟現象成為亟需解決的問題。
科學技術的持續發展一方面解放、發展了生產力,另一方面卻表現為一種異己的力量反過來統治人類。智能技術作為一種手段本身是不具有統治人的力量的,但是智能技術的資本主義應用使得其雖然對社會發展起到了促進作用,只因資本家信奉的資本邏輯,這種先進的生產力反而扭曲了生產關系,體現在分工、競爭等方方面面。
首先,智能技術的資本主義應用加劇了社會分工的復雜性。馬克思曾批判因工廠生產模式產生的分工,認為機器大工業的分工帶來了一系列的問題。智能技術作為當今世界最先進的技術,應用于生產領域帶來了新崗位的產生與舊崗位的變革,從而帶來了新一輪的社會分工變化。從歷史上看,每一次技術變革導致的社會分工變化都會使得勞動市場產生巨大波動,智能技術的資本主義應用也將可以預見的帶來傳統制造業中眾多工人的失業。無人工廠、無人車間的大量涌向也將導致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之間的距離擴大,階級矛盾加深。
其次,智能技術的資本主義應用加劇了資本主義競爭機制的扭曲。資本主義經濟繁榮的主要原因是其標榜的“自由競爭”。也正是資本家的資本邏輯作用、追逐利潤與資本的價值追求,勞動生產技術才能迅速發展,整個社會的勞動生產率才能不斷提高。然而,智能技術的不斷發展卻帶來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趨向。一種是作為先進生產力的智能技術可以解放人類的雙手,以此克服消極勞動,成為幫助資本主義擺脫經濟危機的重要力量;另一種是智能技術下的競爭是排他的,他強調的是只有第一沒有第二的話語邏輯。顯然,在這種邏輯中,自由競爭變成了空談,隨之而來的是權力的集中和進一步的階級分化與階層固化。
再次,智能技術的資本主義應用加深了工人的異化程度。馬克思指出,異化勞動使得工人與勞動相分離,將工人變成了只負責生產勞動的、脫離人性的生產工具。在資本的控制下,智能技術必將快速的席卷各行各業,將更多的、全面的知識融入日常的生產生活中。這意味著傳統的勞動者將進入尷尬的境地,要么跟上時代發展潮流成為智能技術的掌握者,要么被迫放棄勞動的權利,成為“自由人”。智能技術本應是提高生產力,從而減少奴役勞動、解放人類雙手,但因其資本主義應用,反而使得越來越多的勞動者被智能化生產方式逐出勞動力市場。同時,智能技術的持續發展使得生產力持續提高,大幅減少勞動時間,促使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持續減少,繼續擠占了勞動者的生存空間。在這種情形下,人工智能所能生產的剩余價值無限趨近于零,而勞動者的購買力也同樣趨近于零,從而形成了價值形成危機、價值實現危機與價值存在危機三種資本主義價值運動危機。
由此可見,智能技術的資本主義應用不僅沒能克服資本主義自身的弊病、幫助資本主義度過危機,反而加劇了資本主義自身的矛盾,加速了資本主義走向滅亡。這也證明了,智能時代,有智能技術加持下的資本主義生產依舊符合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并不會因為智能技術的應用而改變資本主義必然滅亡的趨勢。
馬克思指出人類文明進步的實質是人類自由的進步。在近代社會,使得人類走向更大程度自由的技術是蒸汽機的發明與使用,從熱能到機械能的轉化幫助人類實現了“解放性的變革”。那么,在智能時代,帶領人類實現進一步自由的技術就應當是智能技術。就智能技術本身來看,智能技術的快速發展及廣泛應用是作為現代科學發展的結果,在歷史上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的重要力量。所以,我們應該以積極、樂觀的態度看待智能技術的發展,重視智能技術的社會主義應用,以克服其在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下產生的不良影響。
首先,智能技術歸根究底是被人類所創造的,最終也是為人類所使用的。人類既是智能技術的創造者,是智能技術成果的受益者,也是智能技術資本主義應用的受害者。智能技術的創造與應用始終應秉持解放人類、為人類的自由發展服務這個前提,與實現人類的自由全面發展的終極目標相適應,不應反客為主,成為剝削人類、侵占人類生存空間的阻礙力量。智能技術究竟發揮積極的促進作用還是發揮消極的阻礙作用都與人類如何使用有關。作為實踐主體的人類,應該積極發揮主體的主觀能動性,自主選擇對智能技術的正確應用,實現人的主體價值,促進人本身的進一步完善發展。在社會主義制度下,智能技術的使用不再是一家獨大,而是處于知識共享機制中,研發成本持續降低,助力傳統制造業轉型升級,用較小的代價實現制造業的飛躍。同時,智能技術逐漸與實體經濟融合,鞏固實體經濟支柱地位,促進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協調發展。農戶與中小企業逐步入駐淘寶、美團等線上APP,通過線上與線下相結合的銷售模式,取消中間商,實現生產者與消費者的直接對接。而快遞行業中,智能機器的投入使用也減輕了快遞員的分揀壓力,實現了整個產業鏈的智能化變革。與此同時,國家也應提醒生產者、勞動者警惕智能技術的負面影響,關注智能技術的使用情況,針對智能技術的錯誤使用或濫用及時做出應對。
其次,智能技術與社會主義制度相結合,發揮社會主義制度優勢,恢復勞動者主體地位,促進勞動者的多元全面發展。社會主義國家以公有制為主體,通過分配、再分配有其注重公平,縮小貧富差距,以促進全體公民的共同富裕。智能技術與社會主義公有制相結合,進一步發揮社會主義制度優勢,強強結合,幫助貧困地區人民擺脫貧困。同時,智能技術的進一步發展也要依靠共享的大數據。在資本主義國家,因為資本家對數據和智能技術的把持,導致智能技術發展受阻。而對于社會主義國家而言,國家對國有資產的控制、對經濟發展的干預都可以解決資本主義國家在應用智能技術是產生的問題,使得智能技術得以合理應用,有效地規避了智能技術使用的負面影響。社會主義國家中,勞動者真正的成為自己的主人,因此,當智能技術與勞動者相結合時,勞動者更能發揮主觀能動性,自主選擇發展方向。智能技術對傳統制造業升級后必然要求各領域各行業的進一步優化升級,也將催生更多適應智能化生產的崗位,促使勞動者素質的提高與綜合發展。未來的勞動者不僅將承擔智能技術的開發工作,更要做好智能技術的操作者工作,從而引發勞動者思維方面的變革。正是新的勞動形式、新的勞動對象的出現,使得勞動者進一步拓展視野,發展自身,促進自身的自由而全面發展。
智能技術的社會主義應用可以克服其資本主義應用時產生的問題,尊重勞動者的主體地位,幫助勞動者擺脫異化勞動。雖然現階段還存在著部分私營企業在實際生產過程中掉入資本的陷阱,忽視勞動者的主體作用,濫用智能技術,壓榨勞動者等現象,但通過社會生產力的持續發展和國家的管理與引導將逐步消除勞動異化現象,還勞動者自由勞動的社會,使勞動者可以借智能技術創造更多的價值。
如前文所說,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并沒有過時,它依舊閃爍著時代的光輝并指導著現階段的經濟發展。同時,我們要看到,智能時代與馬克思所處的時代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勞動價值論在當今社會面臨著許多新的問題與新的狀況。智能技術變革了勞動工具、解放了人類的雙手,將勞動者從繁重的體力勞動中解放出來,減少了奴役勞動,創造了更多的價值。但是,智能技術將勞動者與勞動工具逐漸融合在一起,必然出現智能機器對勞動者的排擠。馬克思就曾指出機器“在勞動過程本身中作為資本,作為支配和吮吸活勞動力的死勞動而同工人對立。”因此,我們應正視智能技術在具體應用中出現的問題,從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出發,通過闡釋智能時代的生產方式規律,透析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變與不變,構建智能時代的勞動價值論。
首先,把握第四次生產力革命的機遇期,構建開放協同的智能技術創新體系。智能技術是當代科學的最新成果之一,是復雜勞動的體現,有利于提高勞動生產率,促進生產力發展,引導新一輪生產力革命。智能化生產的大規模應用既是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堅持與體現,更是經濟發展規律的必然結果。因此,我們應該順因智能時代的技術發展規律,利用智能技術解放和發展生產力,增添人民福祉,實現我國現代化建設目標。新冠疫情爆發后,多數勞動力密集型產業受疫情影響不得不停工停產,農業、手工業、服務業遭受重創,部分產品無法供應,市場出現了供求不平衡的狀況。這種時刻,無人工廠的必要性就體現出來。依靠智能技術與大數據支撐的無人工廠在疫情期間表現出了極強的抗風險能力,在經濟下行壓力下,無人工廠依然保持平穩增長的良好態勢,及時補充市場需要,調節市場供需,維持經濟穩定。人類對高新技術的探索不是一帆風順的,取得的效果也不都是即時的。因此,作為超前技術的智能技術的發展必然需要國家的扶持,提供創新的環境與保障制度,科學評估智能技術的未來價值,構建適宜的科學技術創新體系,加快智能化與傳統行業的融合,促進傳統行業轉型升級,實現生產方式的智能化革命。此外,智能技術的廣泛應用必然擠占傳統制造業的市場,在推行時易遭受傳統制造業的抵制,這時候也需要政府及時出手干預,給予智能技術應用空間,保障智能技術的持續發展與實際應用。
其次,完善智能技術應用與勞動關系的調整制度,促進智能技術發展與穩就業相結合,積極應對智能技術應用引發的就業問題。智能技術的大規模應用不可避免的會擠占勞動力市場,從從事簡單勞動的勞動力密集型產業開始,智能機器逐漸取代人的直接勞動,這也是剩余價值規律的體現。智能技術的資本主義應用激化了資本主義的固有矛盾,加劇了資產階級與工人階級間的矛盾。智能技術在社會主義制度下的應用雖然有效地化解了資本與工人間的矛盾,但是在特定的歷史階段,非公有制仍占有重要的地位,智能技術的不恰當應用仍會造成一些問題。比如,智能技術支持下的傳統行業的沒落與新興產業的壯大,無人化工廠造成的機器對人的取代,以及大量資本的投入造成的資本與工人間關系的扭曲。智能技術的固有優勢使得其進入生產領域的速度之快規模之大,在較短時間內改變了行業生態,對勞動者素質有了更苛刻的要求,惡化了全行業的工作生態,造成了現在熱議的“996”“007”工作制、35歲即失業等畸形工作狀態。因此,需要我們堅持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深刻領會剩余價值規律,用辯證發展的眼光看待智能技術應用帶來的就業問題。一方面,政府作為監管主體,要進一步采取更加嚴格的反壟斷措施,防止資本過度參與智能技術的研發與應用。部分大型企業正通過收購、聯盟等形式借助資本進行業務擴張,如阿里巴巴、騰訊等,形成自己的業務生態圈,將其他中小企業排除在外,進行惡性競爭,嚴重影響了傳統行業的發展。政府應及時對這種情況做出反應,通過稅收、反壟斷法等平衡行業生態,警惕大型企業的資本運作,平衡智能型企業與傳統企業的發展,提醒企業承擔各自的社會責任,吸納更多勞動者,從而促進就業。同時,政府要加大對中小智能型企業和傳統企業的扶持力度,促進企業的轉型升級,創造新的就業崗位。政府還應加快對失業保障的調整速度。在人工智能和疫情常態化的影響下,失業情況較之前變得更為復雜嚴峻。這就需要政府加大對失業人員的保障力度,加緊形成完善的失業保障制度,保證勞動者擁有再就業的能力與信心,跟上智能時代的發展要求。另一方面,勞動者作為價值創造的主體,應堅持自主學習、終身學習,學習并掌握智能技術,以適應智能時代出現的新崗位的工作要求。生產力是不斷發展的,與之相適應的生產方式也是在不斷變化的。正如國務院相關文件指出的“勞動教育要體現出時代的特征”,勞動者想實現自身自由而全面的發展就必須緊跟時代發展,完善自我,提高自身素質,適應不同的時代要求,將智能技術作為自己擁有的生活技能,用積極的學習態度抵御生產力革命帶來的就業風險。
最后,構建智能時代的馬克思勞動價值論體系,鞏固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指導地位。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作為剩余價值論的理論來源,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石。但是,近年來許多學者對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產生了懷疑,認為其不能解釋智能時代的經濟現象,已經過時。更有學者如許小年直接將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等同于李嘉圖的勞動價值論,否認勞動是價值的唯一源泉,從而否定剩余價值論,為資本主義進行辯護。正如前文所論述的,智能技術支持下的勞動不僅沒有說明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過時,反而證明了其依舊在智能時代發揮著作用。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雖能在出現反對聲音時依舊彰顯其力量進行反駁,但這也指出了學界在發展勞動價值論上存在的問題,構建智能時代的勞動價值論,任重而道遠。何干強指出我國應繼續在價值的概念、價值形成過程的理論價值關系與公有制相結合的方法,以及商品、貨幣、拜物教在當代的新形態等方面繼續發展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因此,厘清錯誤觀念,加強智能時代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體系構建,鞏固其在經濟領域指導地位是如今的重要課題。
智能時代雖與馬克思所處的時代有著巨大的差別,但實踐已經證明,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是不變的真理,仍舊可以指導當今的經濟工作,是我國進行一切經濟工作的基礎。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勞動創造了中華民族,造就了中華民族的輝煌歷史,也必將創造出中華民族的光明未來。”在智能技術的支持下,我們更應該重視新時代的勞動,從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出發,解釋智能時代的勞動現象,構建新時代的馬克思勞動價值論,回應時代的質疑,指導智能時代的中華民族創造出更大的價值。